第38章 血賺
崔文熙素來是個妙人兒,殼子雖然符合主流價值觀,但芯子到底跟當地土著不一樣。現在擋在她面前的既然是座大山,翻是翻不過去的,索性躺平好了。
前有永寧養面首,後有她崔文熙文子,反正是送上門來的東西,誰要是認真誰就輸了。
亦或許是經歷過與慶王的七年婚姻令她對人生另有感悟,以前到底是她太天真,盼著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後來仔細一想,幾十年的保質期委實太長,更何況是最不靠譜的感情。
可是人生也不僅僅只有婚姻,她不該被困在父權給女人定義的規則里,得學永寧那樣從規則里跳出來,有三兩知己,親密家人,不為生計發愁,就已然不錯了,何必還要去苦苦追求婚姻,用自己的執念去逛騙他人入瓮呢?
這是非常不道德的,違背人性去規範他人背負起對自己的責任本就不可取,慶王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用一生一世一雙人去規範他替自己的人生負責,到頭來成了笑話。
終其結果,最後要承受後果的只有自己。
悟明白這個道理后,她便徹底放開了,太子對她這個皇嬸有興緻,她打也打不過,那就陪玩吧,反正對方又不是老頭子,這生意她穩賺不虧。
入秋的時候天氣還很炎熱,不過早晚要涼爽得多,永寧約崔文熙去暢音閣看戲,想來還惦記著那個令她碰釘子的小郎君。
那小子十七歲的年紀,叫林瓊,是從嘉州流落進京的。
聽說父母雙亡,家道敗落,這才輾轉淪為暢音閣供貴客們押玩的小信,賣藝不賣身,還是良籍。
崔文熙過來時那小郎君正在包廂里烹茶,隔著帘子窺見那道窈窕的素白身影路過,林瓊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永寧朝她招手,說道:「今兒有舒娘子的評彈《拜月》,我最是喜歡。」
崔文熙行了一禮,坐到她身邊道:「舒娘子的評彈自是極好的。」當即學江南水鄉溫柔的吳依軟語,嗲嗲的,把人的骨頭都酥軟了。
永寧笑著打了她一下,啐道:「沒個正經。」
稍後帘子后的林瓊上前奉茶。
崔文熙喜歡漂亮的小東西,自然也會瞎他兩眼,瞥見他手背上殘留下來的青紫宸跡,輕輕"哎喲」一聲,說道:「這是被誰打了?」
林瓊不自在地縮了回去。
永寧撇嘴,故意道:「有些人吶,就是不知好歹,既然都來了這個地方,還裝什麼假清高?」
林瓊靦腆地賠笑不語。
少年郎到底不像那些老油子,身上乾乾淨淨的,像只惹人疼的小羊羔子。不過到這兒來的人,也沒什麼好同情憐憫的。
有手有腳,什麼營生不能做,非要出賣色相走捷徑,並不值得尊重。
待他退下去后,永寧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贊道:「臭小子骨頭硬,烹的茶倒是頂好的。」
崔文熙也嘗了一口,毫不吝嗇道:"是極好。"
永寧瞥了一眼帘子后的人,戳了戳她的胳膊,心癢道:「替我想個法子。」
崔文熙也偷偷瞥了一眼,「阿姐只要捨得花銀子,買過來就是了。」
永寧擺手,「良籍。」
崔文熙輕的"哦"了一聲,良籍要難辦些。
她似有不解,困感問:「那小郎君瞧著細皮嫩肉的,應是出自大戶人家,何故來做這營生?」
永寧當即把林瓊的來歷粗粗講述了一番,林家的家中原是富商,後來出意外失火死了爹,親娘救出來沒多久就病故了,又不善經營,沒兩年家道中落,過慣了好日子,吃不得苦,便輾轉來了這兒。
崔文熙道:「倒是個命運多舛的。」
永寧現實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這兒可是京城,淪落到這種地方來,哪能全身而退?」
崔文熙過慣了貴婦日子,哪有什麼興緻去憐憫同情眾生呢,對林瓊的經歷並沒有多大的興緻,畢竟比他慘的人委實不少。
永寧見她興緻缺缺,便問道:「前些日我聽說平陽在你那兒病了?」
崔文熙回道:"淋了雨,受了寒,養兩天便回去了。"
永寧微微蹙眉,「那孩子不知撞了什麼邪,來找我募捐,說要在昌南坊開一家義診醫館,你說她是不是有毛病?」
崔文熙愣住,詫異問:「醫館?」
永寧點頭,「義診的醫館,不收錢的。」停頓片刻,「你說她是不是瘋了,搗騰那個做什麼?」
崔文熙抿嘴笑,"不管怎麼說,也總比日日關在府里好。"
這話永寧倒是讚許,「她就是太閑了,成日里渾渾噩眼的,明明有大好的前程,偏要折騰自己,找不痛快。」
崔文熙看向底下的戲台道:"她若來找我,也給她募捐點。"
永寧啐道:「你還得勁兒了。」
崔文熙:「義診好,積德。」又自嘲道,「說不定我就是上輩子沒積德,這輩子才沒法生養。」
永寧無法直視,「你還真會揭自個兒的傷疤,我就問你,倘若現在你能生養了,會不會留一個香火?"
崔文熙回絕道:"沒興緻,我好好的日子不過,折騰孩子做什麼?"又厚顏無恥道,"倘若以後沒法動彈了,娘家不是還有侄兒么,身家盡數許給他們便是,勞他們操持一回後事便罷了。」
永寧佩服道:「真想得開。」
聽到底下傳來琵琶聲,二人興緻勃勃坐到前頭去,帘子后的林瓊偷偷地瞥了一眼崔文熙,腹中不知在籌謀著什麼。
在暢音圖陪永寧打發了半天,待崔文熙主僕離去時,那小郎君破天荒在廳堂喚了一聲崔娘子。
崔文熙頓身,扭頭看他。
林瓊露出人畜無害的局促表情,行禮道:「走好。」
崔文熙穹了彎嘴角,愈發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生猛,先是太子,而後是這個林瓊。
她無比自戀地想著,那小子在這種場地廝混,又主動打招呼尋關注,莫不是看上她這個小富婆求包養了?
這不,離開暢音閣后,芳凌不滿道:"狐媚子。"
崔文熙:"???"
芳凌語重心長道:「娘子還是少來這種地方,那小子一看就是個會勾人的東西,傍上長公主還不滿足,這會兒又想來勾搭娘子了。」
崔文熙:「……」
人心,果然很險惡啊。
結果剛回到崔宅,家奴就送上信件,崔文熙隨手接過,問道:"哪家送來的?"
家奴答道:「馬家。」
崔文熙愣了愣,哪個馬家?
她困惑地拆開信件,看到裡頭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攬香樓。
落款二郎,附帶赴約日期。
崔文熙被氣笑了,嘖,業務還挺繁忙。
前往攬香樓那天下了一場秋雨,芳凌撐傘伺候崔文熙出門,她穿了一襲海棠紅石榴裙,梳著圓譬,通身都是貴婦的溫婉端方。
坐上馬車,崔文熙的心情一點都不緊張,反倒有幾分偷情的刺激。
那種感覺很微妙,曾經的嬸嬸和侄兒,且年長六歲,並且對方在外的聲譽都極佳,一個端方持重,一個恪守禮節。
偏偏是這樣兩個完全不可能攪合到一起的人竟然斷混到了一起,不論是從倫理還是現實考量,都是極其違背禮儀教條的。
可若真要挑毛病,好像也挑不出什麼來,畢竟她現在已經和離,只是一個沒有男人的二嫁婦,且太子也不曾娶妻,兩人睡到一塊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這事兒若爆出來,周邊的人多半會炸,不論是皇室還是國公府。
崔文熙擺爛地想著,反正是太子先來招惹她的,她也無需再為婚事發愁,且沒有生育負擔,睡兩天小郎君補補身子又怎麼了?
抱著這樣的心態,她倒也不抵觸。
抵達攬香樓時雨已經停了,芳凌撩起車簾,攙扶崔文熙下來。
主僕剛進大廳,就見一家奴前來行禮,朝崔文熙道:「崔娘子這邊請。」
崔文熙上下打量他,並不是太子身邊的僕人,估計是怕被熟人給撞見了,問道:"你家主人在何處?」
家奴答道:「在後邊的如意閣。」
主僕跟著他前往如意閣。
這裡是京中最大的酒樓,魚龍混雜,有錢人大多喜歡在這兒宴飲,像她們這類婦人到處都是,倒也不惹眼。
如意閣被包場了,頗為清凈。
正門守著僕人,見到主僕過來行了一禮,芳凌要跟著進去,卻被家奴攔住。
崔文熙做了個手勢。
芳凌露出忐忑擔心的神情,欲言又止道:「娘子……」
崔文熙:「無妨。」
她自顧走進院子,裡頭還有兩道門,皆由僕人守著。
崔文熙款款而至,來到那扇雕花門前,輕輕叩了叩,裡頭傳出一道輕微的聲音。她推開門,屋內是席居,脫下繡花鞋,著羅襪踩到席上,關好房門好奇窺探內里。
聽到屏風后的響動,崔文熙探頭觀望,卻見趙明正盤腿坐在妝台前扒假鬍鬚。她被那動作逗樂了,行了一禮道:「二郎這是作甚?」
趙玥一本正經道:「四皇嬸不喜歡老頭子。」
崔文熙笑了起來,走上前瞧他化妝后的模樣,臉色黃黃的,不知塗抹過什麼東西,還添了一顆討厭的痣,八字鬍賊猥瑣。
崔文熙不客氣地扳過他的臉瞧,嫌棄道:"誰把你折騰成這副醜樣了?"
趙玥眨巴著眼問:「我這模樣像不像富商?」
崔文熙被氣笑了,毒舌道:"不像,倒像癆病鬼。"
趙明:「…」
他到底不如女郎手巧,看他笨手笨腳的,崔文熙主動替他扒假鬍子。
二人的距離隔得近,他幾乎能嗅到對方身上的脂粉香,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察覺到他的忐忑不自在,崔文熙頗覺趣味,故意說道:「你小子有賊心沒賊膽,既然把我約來同你私會,還害臊不成?」
被她說中心事,趙玥耳根子發紅道:「瞎說,我可是正人君子。」
崔文熙嗤之以鼻,不客氣捏住他的下巴道:「偽君子還差不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當我是未嫁的黃花閨女好忽悠不成?」
這話令趙玥無地自容,純情辯解道:「四皇嬸誤解了,我沒那麼齷齪,就想見見你。」
崔文熙壓根就不信他的鬼話,一個十八歲的小子,正是蠢蠢欲動的年歲,對她沒有那種心思,騙鬼去吧。
角落裡燒得有小火爐,銅壺裡有熱水,她起身上前把熱水倒入少許進銅盆里,再添涼水,試了試水溫合適,便取乾淨帕子讓他先把鬼臉擦洗乾淨。
她可沒心思睡房病鬼。
趙玥絞帕子擦臉,室內的所有用具都是他自己帶來的,非常講究。
崔文熙跪坐到矮几前倒水喝,待他把臉弄乾凈了過來,唇紅齒白的,看著就賞心悅目。
她覺得心情甚好,也沒那麼矜持,手癢地捏了捏他白凈的臉兒,笑盈盈道:「真乖。」
趙玥:「…」
崔文熙抿了口溫水,問:「方才你說對我沒那心思,我且問你,你約我來私會,究竟是為何?」
趙明回道:「我想討四皇嬸歡心,可是如何才能討你歡心?」
這話把崔文熙哄高興了,半信半疑問:"你當真想討我歡心?"
趙玥點頭,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純情又勾人。
那副小羊羔的溫順模樣徹底令崔文熙膨脹了,朝他招手道:「你過來,我教你。」
趙玥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崔文熙知他沒甚經驗,也不好太狂野把他給嚇著了,緩緩附到他頸項邊輕嗅他身上的氣息,很好聞,有點像甘松香。
這是他第一次被女郎這般靠近,且還是自己心儀許久的女郎靠近。
趙玥的心跳有些厲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緋色在不經意間從耳根子蔓延到臉上,然而他還來不及驚慌,崔文熙生出玩弄心,忽地咬到他的耳垂上。
趙玥「啊」了一聲,酥麻感刺得頭皮發炸,倉促縮回脖子,一臉兵荒馬亂。
崔文熙被逗樂了,她好像發現了新玩法,只要你不要節操,真的可以獲得很多快樂。
這不,那個被他侵犯的小羊羔果然用恐慌的眼神看她,似乎意外她往日塑造起來的端方人設有些崩塌,畢竟她平日里端得要命,總是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哪曾想私下裡這般放浪形骸。
崔文熙玩心大起,也或許慶王說得不錯,跟永寧廝混遲早被帶壞,現在她就被帶壞啦,永寧玩人的那套被她學得賊溜。
趙明那傢伙也賊有心機,先用低眉順眼試探她的底線,被她咬耳朵后,知道她並不抵觸他的觸碰,可謂心機到極致。
崔文熙有興緻玩樂,朝他招手道:"過來,我教你如何討我歡心。"
趙玥猶豫了許久才再次靠近了些。
崔文熙偏愛男人身上的喉結和鎖骨,伸手想要觸摸時,哪曉得那傢伙耍起了流氓,忽地主動湊上前吻她。
觸碰到的唇溫潤柔軟,是陌生的氣息,帶著屬於少年郎以下犯上的蠢蠢欲動。
那種新鮮與違背道德的刺激促使她逆反放縱,偷襲的人反被她強勢壓到身下,她輕易把趙玥的雙手反扣到腦後,伏到他身上道:「小王八羔子不老實,還說對我沒有非分之想。」
趙玥沒有說話,臉上是艷麗的緋色,桃花眼裡藏著小小的窘迫。
崔文熙愛極了他明明沒經驗,卻又努力裝出很老道的樣子,撇腳的欲擒故縱真叫人喜愛得緊。
她緩緩俯下身,附到他耳邊曖昧低語道:「小孩子還是莫要玩火的好,招惹我們這種婦人,是沒有好下場的喲。」
趙玥:「…」
那女人調皮地在他的耳邊吹了口氣,癢得他發慌。她再次挑逗地咬他的耳垂,趙明徹底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