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中秋
八月桂花香,整個院子里瀰漫著桂花的芬芳。
自上回平陽受寒回去后,這段時日崔文熙都不曾見過她,今兒她登門拜訪,說起要開醫館的事,來募捐了。
崔文熙頗覺好奇,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想著要開醫館折騰了?」
平陽端起茶碗,「自那日回去后,我想了許久,斷不能再這般消沉下去了,想找點事情來做。
「昌南坊那些人的日子委實不易,可是救急不救窮,我救不了他們長久,但開一家義診的醫館解決他們平日里看病難的問題也是好的。」
這話頗得崔文熙贊同,「那些人是不敢病,一旦生了病,便徹底垮了。」
平陽:「我都想好了,義診的醫館,若是平日里的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燙傷燒傷之類的病痛皆可診治,至於疑難雜症那些就救不了,雖然杯水車薪,好歹能把平時的病痛處理好。」
崔文熙點頭,「這樣也挺不錯。」頓了頓,「你打算開幾家這樣的醫館?」
平陽:「初步開三家,租小小的一間鋪子就足夠了,前兒我還找過阿娘,待弄好之後,再把太醫院的御醫們輪流抽一人去坐診,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那天,工錢我給,只開藥方不抓藥。"
崔文熙樂了,「那敢情好,估計會有不少人去排隊討方子。」
平陽也笑,「我這不一家家來募捐了嗎,就先從宗室來,目前已經湊到八百多貫了。」又道,「你呢,也給我湊點。」
崔文熙:"我這剛和離出來,許多賬目還沒理清,就先給你湊五十貫,若你那醫館確實能實施下去,後續便繼續給你湊。」
平陽高興不已,拍了拍她的手道:「五十貫可不是小數目,虧你捨得。」
崔文熙給她出主意道:「慶王府那邊可多討要一些,我以前給你四皇叔掙了不少,他不缺錢銀。"
平陽掩嘴笑。
崔文熙拿玉牌給芳凌,讓她去賬房取五十貫錢。
對於貧苦百姓來說,五十貫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已經夠一個家庭開銷好些年了,畢竟一斗米才六文錢。
中午平陽在這裡用午飯,下午又繼續去募捐。
送走她后,主僕回院子,芳凌笑道:「今日看平陽公主整個人的精氣神兒好多了,眼裡也有了光,不似往日那般渾渾噩噩,渾身都充滿了幹勁兒。"
崔文熙欣慰道:"她能有善舉很是不錯,但願往後的日子能順遂平坦一點,開開心心就好。"
芳凌:「也虧得娘子下得了手,狠得下心來打醒她。」
崔文熙捋了捋袖口,「恨鐵不成鋼,若是其他人,我還懶得這般費心巴腸的盼著對方好。」
二人剛進廂房,就見家奴送來一封請帖,原是宮裡送來的中秋宴請。
之前趙玥曾說過這事,崔文熙倒也不意外,芳凌道:「中秋家宴慶王多半也在,娘子去了,會不會不自在?」
崔文熙笑了笑,壓低聲音道:「這樣不才更有意思么,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私下裡跟太子不清不楚的,不挺有趣?」
芳凌:「……」
真會作死!
崔文熙把請帖擱到桌上,說道:「這事要爆出來,慶王多半會氣死。」
芳凌:「馬皇后估計得呼家門不幸。」
崔文熙:「…」
芳凌你可真幽默。
中秋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八月十五那天崔文熙回不了娘家,便提前一天帶上布匹燕窩等物回去探望親娘。
哪曉得剛進家門,金氏就抓著她的手進廂房,八卦道:"元娘聽說了嗎?"
崔文熙:「??」
金氏說道:「我昨兒聽說慶王那妾室生了。」
崔文熙愣了愣,詫異道:「這麼快就生了?」
金氏:"??"
崔文熙解釋說:「我記得秦大夫曾說過,臨產期莫約是秋末初冬的時節,現下才中秋,提前了一個多月,應是早產了。」又問,「母子可平安?」
金氏點頭,酸溜溜道:「是聽說早產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可把慶王給高興壞了。」
崔文熙倒不吃味,欣慰道:「也該恭喜他,得償所願,往後慶王府有香火延續,是一件大喜事。」
金氏撇嘴,掐了她一把,「你也不吃味。」
崔文熙:"前塵往事,我較什麼勁兒?"又道,"我若真放不下他,當初又何必從慶王府跳出來呢,如今一別兩寬,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挺好。」
金氏不痛快道:「這事兒想起來就是不痛快,時常如鯁在喉。」
崔文熙沒興緻提慶王,岔開話題道:"明兒宮裡頭家宴,請帖已經送來了,我就不回娘家團聚了,今日過來陪陪阿娘。」
金氏皺眉,「宮裡給你下帖子了?」
崔文熙點頭。
金氏發愁道:「慶王肯定也會去的,如今他春風得意,到時候你如何自處?」
崔文熙笑道:「我理他作甚?」又道,「永寧和平陽自會顧及我的顏面,不會令我為難。」
「話雖如此,可是……」
「阿娘莫要擔憂,我自會處理好。」
怕惹得她不快,金氏只得作罷。
當天晚上崔文熙在國公府宿了一夜,待到第二日下午才回長陵坊。
家奴備好熱水供她沐浴梳洗,現在天氣乾燥,需用香膏滋養肌膚,崔文熙塗抹時忍不住掐了指自己白嫩滑膩的小腿,腦中不禁想起摸到趙玥身上的滋味,心中生出幾分嫉妒。
也真是奇了,她竟然會嫉妒一個男人。
那廝比她小六歲而已,但摸起來的手感委實不錯,腹肌線條緊實有力,且富有彈性,身上毛髮不重,摸起來滑溜溜的,跟小火爐一樣,簡直是冬日裡的暖床佳品。
她對他沒有什麼情愛,但饞他身子倒是真的。
畢竟誰會拒絕這樣一個充滿著生機活力的小郎君呢。
穿好裡衣,芳凌替她絞乾頭髮,如墨青絲柔順披散開來,仙鶴紋外袍鬆鬆垮垮罩到身上,高挑身段窈窕淑雅,通身都是風情韻致。
現下天氣冷了,需穿夾衣,今日中秋節氣,崔文熙桃了一襲牡丹紋正紅衣袍,領口及袖口均綉了華貴的金絲,且衣料厚重,質感上佳。
綰上拋家髻,髮髻兩邊各插一朵絨花,一把雲紋玉梳篦則別到髮髻的正中央,妝容也比往日稍稍濃艷些,襯得人面桃花。
待一切準備妥當后,天色已經不早了,芳凌攙扶崔文熙上馬車,往皇城去了。
朝陽宮裡已經聚集了不少宗室親眷,慶王家有喜事,神清氣爽,一直都笑盈盈,可見是打心眼裡感到高興。
他成婚後這麼多年才得子,其他宗親談論的話題自然也是這茬,馬皇后那邊也在議這事,平陽有些擔心地朝永寧說道:"也不知等會兒長月來了會怎麼想。"
永寧:「瞎操心,她要是覺著沒有臉面,估計來都不會來了。」
事實上趙承延也沒料到會在中秋家宴上見到崔文熙,畢竟他們已經和離,且崔氏也已在族譜上除名,按說壓根就不再屬於趙家人,哪曾想馬皇后也將其請了來。
這不,當得知崔文熙來朝陽宮后,趙承延頗覺詫異。她來得委實遲,先同馬皇后等長輩見禮后才入了正殿。
那女郎一如既往端貴風雅,走到哪裡都是體體面面的,總容易引人關注。
趙承延的視線忍不住落到她身上。
二人和離后就已經許久不曾見過面了,他想不明白一個已經離開趙家的女人有什麼臉面再來聚這樣的家宴,且還在他喜得貴子的當頭上,不是找不痛快么?
原以為她會迴避,哪曾想崔文熙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尷尬,落落大方朝他行了一禮,道:「前兩日聽說四郎喜得貴子,委實是一件大喜事,元娘在此恭喜了。"
許是已經分開了,反而待對方比較寬容,且和離時也不曾鬧翻,趙承延和顏悅色道:"貴子談不上,多年夙願已成,也算是一樁好事。」頓了頓,「不知這些日元娘可安好?」
崔文熙回道:"一切安好。"
也不知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還是其他原因,他到底有種高高在上的奚落,故意問道:"我聽說御史台高家曾上門提過親?」
崔文熙眯起眼,答道:「是有這回事。」
趙承延厚顏問:「元娘可瞧得上?」
崔文熙不由得樂了,用半真半假的語氣調侃道:「瞧四郎那點小心思,我若說瞧得上,你定會說我眼光不行,連小小五品都入眼。我若說瞧不上,你定又要規勸我現實一點,畢竟我的情況擺在那裡,是嗎?」
趙承延乾咳兩聲,辯解道:「元娘多想了,我只是隨口一問。」
崔文熙「哦」了一聲,摸了摸自己那張嬌美的臉,自戀道:「我對上了年紀的老頭子沒興緻,只喜歡小郎君,最好是未及冠的,可比老頭子有趣多了。"
趙承延無奈指了指她,「多半被阿姐帶壞了。」
崔文熙撇嘴。
恰在此時,趙玥和聖人一併過來了。
趙君齊一襲赤黃常服,身後的趙玥則一襲華貴紫袍,傳統的交領衣袍外罩了一件大氅,頭戴襆頭,一派老沉穩重。
他進殿來的第一眼就是朝崔文熙這邊瞟,見她正跟前夫打得熱絡,心裡頭有點吃味。
瞧二人有說有笑的,完全不把他當回事,又忍不住盯著崔文熙看了兩眼,滿滿的警告意味。
崔文熙眼盲心瞎選擇無視。
眾人跟聖人行禮。
現下人都來齊了,人們各自落座。
鑒於崔文熙曾是皇嬸,哪怕已經和離,馬皇后還是很給面子,讓她挨著永寧落座,可見是抬舉的。
永寧暗搓搓低頭問:「方才你跟老四在說什麼呢,打得這般火熱?」
崔文熙被她的話逗笑了,掩嘴道:"他問我可瞧得上高家。"
永寧「哎喲」-
「你早如何作答的?「直且雞賊1好奇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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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好奇問,「你是如何作客的?一戶,小戶道.具是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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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文熙回道:"我同他說我喜歡小郎君,最好是未及冠的那種。"
永寧咧嘴笑了起來,悄悄打了她一下,啐道:"臭不要臉。"
崔文熙也掐了她一把,「他說我被你帶壞了。」
永寧嬌嗔道:「還怪起我來了,我冤不冤?」
帝后坐在正上首,太子則坐在他們的下側,單獨一張食案,他忍不住偷偷睡永寧二人,對面的趙承延也在瞧二人。
似察覺到了某人的視線,崔文熙冷不防抬頭瞥了一眼,與趙明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她不露痕迹別開,趙明故意問:「姑母在說什麼呢,這般高興?」
永寧回道:「女郎家說的話,二郎沒興緻。」
趙玥哼了一聲,又別有用心道:「聽說四皇叔喜得貴子,侄兒在此恭喜了。」
趙承延回應了一句,他說的什麼趙玥壓根就沒心思聽,餘光全落在崔文熙身上,想要窺探出她是何種態度。
同往常一樣,這類家宴都是那些流程,冗長且乏味,趙明卻興緻勃勃,因為他要把崔氏偷偷留在宮裡,不讓她回去。
每年的中秋和元宵佳節京城裡都會取消宵禁,整夜各坊之間都能暢通無阻,他的膽子愈發猖狂,哪怕皇族宗親俱在,總按捺不住蠢蠢欲動,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作死。
如果被家宴上的人們知曉崔氏跟他有關係,估計全都會作。
那種充滿著禁忌與危險的關係令人著迷,隱秘又無法剋制,讓人興奮刺激。
家宴上絲竹悅耳,觥籌交錯,人們各自說著祝福的話語,一派和睦。
趙明借著觀舞的間隙,時不時偷窺崔文熙。
那女人興許是故意給他找不痛快,與慶王明明已經和離了,卻一點都不避諱對方,和顏悅色的。
慶王也是賤,明明都已經和離了,還時不時會同對方說幾句無關癢痛的話,叫他看得不爽。
他的心思崔文熙其實早就窺透了,是個佔有慾極強的傢伙,到底是個毛頭小子,量他不敢在家宴上生事,崔文熙選擇無視。
哪曾想,那廝比她還會作死,像今日闔家團聚的日子,宮裡頭自然少不了放煙花泡竹慶祝。
看完一成不變的宮廷舞蹈后,內侍進殿說外頭要開始放煙花表演,人們陸續起身出去觀覽。
眾人聚到看台上,當時馬皇后和聖人站在一起,趙玥站在馬皇後身邊,永寧和崔文熙等人則站在他們身後,其餘宗親皆圍在邊上。
隨著一道急促的破風聲響起,黑暗的天空被五彩煙花炸裂,緊接著數不清的煙花衝上雲端,一朵朵瀲灧綻放。
漫天煙火點亮了夜空,把清冷的圓月都嘈得扯上一朵黑雲遮掩上了,彷彿嫌世人太過凹少鬧,驚擾了它的休眠。
整個皇城頓時震耳欲聾,人們開懷說笑。
遠處的各坊似與這邊接應,也放起了煙火。
一瞬間,炸裂聲到處都是,五彩斑斕漫天飄散,叫器著這場太平人間的盛宴
崔文熙仰頭觀望,愛極了那些曇花一現的華美.
然而就在眾人都仰頭觀望遠處的絢爛煙花時,一隻小指頭不知何時勾到了她的衣袖上。
她愣了愣,垂眸瞥了一眼,卻見趙明那廝背對著她,手不安分地來勾搭。
崔文熙哭笑不得,沒好氣打了一下,趙明縮了回去。
怕被人發現她的小動作,她再次仰頭觀望,哪曉得不一會兒那傢伙的手又偷偷摸摸伸過來勾搭。
崔文熙覺得那小子真真比她還會作死,大庭廣眾之下,這般不老實,簡直欠揍。
她沒好氣彈了一下,趙明吃痛再次縮回去。
結果那廝三顧茅廬,小指頭再次伸過來巧妙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崔文熙想抽回手,卻怕動作幅度太大引起他人關注,便刻意往下縮了縮。
於是趙玥站在馬皇後身旁背著手作妖,並且還手賤地撓了撓崔文熙的指腹,滿滿的挑釁意味。
崔文熙忍著心驚肉跳,不敢有太大的舉動。
周邊全是宗族,不論男女老少皆簇擁在一起,並且還有前夫慶王在邊上,一旦她的行動引起他們關注,只怕今晚身邊的全體成員都會變成吃瓜群眾了。
趙明那孫子可真他媽會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