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傾銀鋪
買好了最大宗的布料之後,秦四奶奶想帶兩個丫頭再多逛逛。秦夏粘著兩個姐姐,喜歡跟同齡人玩,於是也一併跟著秦四奶奶。
秦琴很有種直覺,她們是不想當電燈泡,但是她沒有證據,也就答應了。再羅嗦多兩句注意安全什麼的,早就等得不耐煩的秦冬雪有口無心地答應著,轉眼拉著秦四奶奶和靜兒秦夏不見影子。
剩下明湛和秦琴兩個空巢夫婦兀立街頭,秦琴不知道幹什麼好了,她結結巴巴道:「那個啥,我們去買啥好?」
明湛道:「不是說要給靜兒打對耳環么,去銀鋪看看?」
秦琴:「……也好。」
路上,他們竟然又遇到了雲錦一次,這次她和一名青衣男子相談甚歡,腰間的袋子癟下去不少,看樣子是終於賣掉了她的綉品。
金灘鎮上的金銀店,並沒有打開門大肆經營,更不會像現代的周某福、周某生那樣,派出一些穿著旗袍的好身材女子滿大街的派發傳單叫賣,相反地,門扉半掩,很是低調。要不是門口掛著一個寫著「傾銷」字樣的布幌子,一不留神,就得錯過了這個門面。
秦琴又開始好奇了,問:「怎麼這地方的金銀店不是打開門做生意的?」
「你的問題真多,你到底是不是活在這世間上的人啊?」
明湛這話一說出來,甭管有心無意,總之就讓秦琴成功噤了聲。臊眉耷眼的跟著明湛進了傾銀鋪。
明湛低聲對秦琴解釋,從古到前朝,乃至本朝初立,皆禁止以金銀為首飾,民間亦不許以買賣金銀。至先帝,連續二三十年四海昇平,五穀豐登,萬國來朝,國富民強,於是才漸漸禁馳。漸漸有此為業者。
「這些傾銀鋪,主業其實是接了地方府州縣指定的大銀鋪生意,代百姓傾鑄銀兩成錠上繳。但他們自個兒沒有銀戳的。其餘的,打金打銀,也一併做的。」
秦琴聽得入神,只覺新鮮,這麼說來,這種傾銷銀鋪,豈不是乾的外包工作?看來層層外包這種套路,從古到今的人都在玩啊……
她腦子裡的「傾銷」,也和這個「傾銷」完全兩樣意思,就指著那幌子問:「這個傾銷是啥意思?盡情賣貨物么?」
明湛似乎忍耐了一下自己翻白眼,說:「傾為傾倒,銷為銷融。傾銷,就是把金銀融掉的意思呀。」
秦琴覺得自己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
只見店面里只有三尺長的曲尺櫃檯,上陳列一些金光燦燦的首飾,最多的是長命鎖,也有別的東西。但明湛跟秦琴說,這些都是假貨,本地方言稱「豬耳繩」是也。柜子對面,坩堝半燃,暗火明滅,旁的工具卻是閑置著。
明湛道:「有人在嗎?金剛老六,在不在?」
坩堝再往後,三尺見方的工作台後面,中年人移開了戴在頭頂的玳瑁單孔鏡,嘶啞著嗓音,顯然久未開口說過話:「在呢。誰叫我?」
明湛道:「錢五爺的熟人,想打點兒金銀?」
聽到「錢五爺」三個字,金剛老六鐵殼般的面孔上才裂開一絲笑痕,說:「您怎麼稱呼?想要打什麼?」
明湛道:「一對銀耳環,年輕小媳婦的。還要一個小銀鎖,給小兒子的。一個銀釵子,給小閨女的。一對銀鐲子,給我奶奶。再來一個金的,看看是耳環好,還是釵子好,又或者是步搖?給我媳婦兒的,要越顯眼越好。吶,這就是我媳婦兒。」
一邊說,一邊把驚呆了的秦琴往前推了推。
身不由己的往前趔趄,秦琴回身瞪了明湛一眼,道:「你瘋了!來的時候不是說得好好的,就給靜兒打一對銀耳環么?」
誰讓他數出水蛇卵那麼長一串來的?
這會兒真是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而且,她要什麼金子?
金剛老六沉穩地聽著,說:「你要打這許多東西……那可得好好選一下樣子。有合心意的花樣么?」
秦琴急急地說:「六爺,您誤會了。我們只要一對銀耳環就好,款式要好的……」
「你別聽她的。她節省慣了。」明湛道,「我們家女眷多,這次都得買上。您倒是說得對,款式得好好選……可有冊子可以參詳參詳?」
秦琴搶閘般道:「不用,不用!」
金剛老六一雙突出無神的死魚眼睛,一會兒轉左邊,一會兒轉右邊,看著他倆,臉臭臭地從桌子底下抽出一本圖譜「啪」的扔過來:「圖冊在這兒,您二位先商量好了,再找我說話!」
秦琴和明湛對望了一眼,門外傳來秦瑟瑟的說話聲:「珩哥哥,就是這裡了。」
李壹珩和秦瑟瑟,相依相偎的走了進來。
一走進來,秦瑟瑟眼睛落在了曲尺櫃檯擺的「豬耳繩」上,眼睛「叮」的就亮了。興奮地扯著李壹珩衣袖:「珩哥哥,你看,金子,哇……我早就想要個金項鏈了!」
李壹珩皺著眉毛說:「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只要一對耳環的嗎,怎麼現在成了項鏈了?」
項鏈比耳環要貴好多的。
秦瑟瑟變臉變得比李壹珩還要快,眉毛一皺,眼睛水汪汪的:「什麼嘛……人家花的自己的私房銀子,你這就不高興啦?」
她不高興,李壹珩立馬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換,軟軟地哄著她:「別生氣嘛,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們當然什麼都要!項鏈,耳環,來個一套?」
秦瑟瑟這才轉嗔為喜,笑靨如花的道:「珩哥哥,你對我最好了。」
打情罵俏一番,她才對金剛老六說:「項鏈,耳環,我都要了。」
很是有些發愣地盯著秦瑟瑟手指的方向,金剛老六還很認真地把死魚眼睛轉到了她身上:「你要……這個?」
「當然啦。姑娘我趕時間,沒耐煩等你打了。就要現貨。」秦瑟瑟很是驕矜的說。
可是可是……那些都是假的啊!
秦琴忍不住,笑出了聲。秦瑟瑟這才把正眼落在她身上,就跟發現一條狗似的,眼底儘是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