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沈家樹難得渾身輕鬆的出了門。但是這輕鬆也僅僅是在見到李青翠之前，看到人之後，他多少有點後悔了。不該打扮的。

看她笑的那樣臉紅的樣子，估計是誤會了。

李隊長倒是對沈家樹的這番打扮很認可。

也讓城裡那些娃娃們看看，咱村裡也不缺人才。

雖然只是個樣子貨，但是也能拿得出手。回頭別一個個的來隊里之後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城裡來的就金貴，就了不起。

路上李隊長問沈家樹回頭準備怎麼和那些娃娃們說話。

沈家樹道，「我昨天提前做好了準備了。先是介紹一下咱們村的人口狀況，然後說一下咱們村裡的田地的數量，最後再說一下地里的工種。說一下我們隊里近些年獲得的產出榮譽。讓城裡的同志們充分的感受到我們農村生活的積極向上。」

也讓他們認清現實，知道來這裡不是享福的。別像自己這樣現在都和做噩夢一樣的，不想接受。

李隊長覺得沈家樹準備的這些很踏實，很好，總算是沒安排錯人。

要是安排那種不說話，一個屁都放不出來一個的，那才丟人。咱農村人不能在城裡娃娃面前丟了人，那樣以後就不好管了。

看來樣子貨有時候也是用得上的。隊里還是需要一兩個體面人。

這會兒李隊長看沈家樹的表情，多了幾分認可。

閑聊的時候，又和沈家樹說起了隊里的一些工作情況。然後說起了，隊里小學可能會擴招。

其實李隊長也沒說準備安排沈家樹去小學裡面。

但是他覺得沈家樹可以作為備選的人。

而這個備選的人其實有很多個。多一個沈家樹也沒關係。到時候選不選，可能也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看到了自己閨女那紅彤彤的臉，一下子就沒忍住說出來了。如果實在不行……他咬咬牙……哎呀，這牙咬得有點疼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聽到這話，沈家樹心裡是心動了。教小孩子，他完全沒問題啊。

但是天上沒白掉的餡餅啊，除了家裡人願意照顧他，外人不可能。

他順著李隊長的視線，看了眼李青翠。頓時瞭然了。

這……這是被人看中當女婿了嗎？

很顯然，要想當那個小學老師，就要給李隊長當女婿。

沈家樹原本火熱的心就透著涼梭梭的感覺。還有點兒辛酸。頓時沒敢表態。轉而是關心了一下學校里的孩子，談起了自己當初讀書的歲月。就這樣轉移話題。

李隊長果然被他帶歪了。

李青翠則失望的鼓鼓臉，覺得沈家樹真是太實誠了，怎麼就不會打蛇上棍呢。這樣沒準今天就能把事情定下來了。

不過她也正是看中了沈家樹的品格。要是換了其他小子，早就知道啥意思了。

她的臉蛋頓時更紅了，看得李隊長牙酸。果然是女生外向啊。

這麼混著，就混到了公社。

這會兒公社生產隊的人挺多的。

大家都趕著車來，有些有錢的生產隊，甚至還開著拖拉機來。

不像沈家樹他們的長興生產隊，只有兩頭老驢，這次為了拉人，都上了。

知青們沒來，生產隊的來的隊長們都聚在一起吹牛聊天。

沈家樹也趁機打量著公社。

他記憶中是有關於公社的情況的，但是總不如自己親自見到的好。

街上當然沒有做生意的，兩邊都是單位的房子。

沈家樹去晃蕩了一下，發現就一家供銷社賣東西。因為現在是農忙，基本沒人來逛街買東西。

看著這冷清蕭條的公社，沈家樹心裡不好過。他習慣了都

市的熱鬧，在村裡的時候，可能還有一份指望，覺得外面會好點。

但是看到公社也就這樣之後，他發現，這個時代真的離他生活的時代太遠了。

太不一樣了。

……

唐年年也正難受著。

之前在省城分配的時候，本來是有機會分到附近的農場的。但是分配的幹事看到她檔案上面寫著是為了生病的姐姐，主動下鄉之後，覺得她覺悟高。

人家對她這覺悟高的人可沒獎勵，而是覺得應該把她分配在合適的地方。

於是唐年年來到了這貧窮落後的紅星公社。

唐年年心裡說不出的委屈和辛酸。她哪裡是自願來的，這是純粹被家裡人報了名塞來的。

一路上，眼看著這路上的景色越來越蕭條，荒蕪，就和她這心一樣的。

這……這也太難了。

偏偏她還無人訴說。

和她分一起的幾個知青都羨慕她，說她哪怕分這樣的地方來了，都不用擔心。以後還有機會回去呢。不像自己，以後就差不多在這裡紮根了。

唐年年有苦難言。

風吹的她的頭髮都亂了，灰頭土臉的。白嫩的小臉都憔悴了好些。

遠遠的，就聽著司機喊著，「馬上就到了，準備下車了。」

幾十個知青都開始收拾行李了。只是大家心裡都有點兒不好過，畢竟這地方真的太差了。

「來了來了，都讓讓。」

公社知青辦的郝主任見車子來了，看著車上的橫幅，就知道是知青來了。招呼著大家讓出路來。

而和他相熟的生產隊長則還在給他說好話，分幾個能幹活的男同志。別整弱不禁風的女娃娃。

李隊長也湊上去，「咱隊里那條件，女娃待不住的，還是得男娃。」

「男娃？回頭車子出問題了，人家又病退？」隔壁生產隊的隊長立馬酸幾句。「上次那些病退的知青可真倒霉，才出來就回去了，人家得記你一輩子。」

這事兒怪讓人沒臉的，李隊長臉黑了，「……有本事別給我們隊里分。」他還就真不稀罕了，要不是公社強制要求，他都不樂意來這一趟。

郝主任立馬道，「行了，吵啥啊，人家娃娃們還沒來呢，你們就這態度。這讓人家心裡怎麼想？都按要求來分！然後兩手一推，「都給我讓開，別擋道！」

沈家樹蹲在驢車上面，看著車子停下來，下來好些知青。

男男女女的或彎腰吐酸水，或匆忙整理頭髮。都談不上整整齊齊的。一看就是風塵僕僕的。

因為怕下面生產隊的鬧騰，大家都是隨機分的，隊長自己抽幾個名字回去。抽到誰就是誰。

李隊長先來，因為他第一次分知青，而且這次他名額是最多的。別人隊里一兩個或者三個，他直接一次七個。

李隊長怕自己手臭，喊自己閨女來抽。因為上次就是他抽的，最後驢車出問題了，他心裡有些慌。

李青翠不好意思，不敢過去，推著沈家樹過去。

沈家樹笑眯眯的走了過來，給身邊的生產隊幹部們問好，然後問李隊長，「那我抽？」

李隊長捏著鼻子，「行，趕緊的。給我抽好點兒，要不然……」

沈家樹心裡很有信心，他以前和人玩遊戲的時候，這種抽獎遊戲很容易就中了。

於是伸手進箱子里撈了撈，抓出了一大把，然後數了數，正好七個人。然後多餘的扔進去。

李隊長趕緊的看上面寫的名字是男是女。

打開一個，葉蘭。女

再打開一個，姜紅。女

再打開一個……唐年年。女

繼續再打開，陳青。女

李隊長

的臉都要綠了。他看著沈家樹這張臉，就覺得後悔。他早該想到的，這不就是一張小白臉嗎？專門招女娃的！

好在後面終於開出了三個男娃。

但是一看吧，竟然都長得好。一看文質彬彬的，穿著得體的衣服，那滿身的氣派，一看就和農村小伙不一樣。

李隊長看得眼睛冒火，隊長閨女李青翠看呆了。

以前她沒見過這些城裡來的知青啊，眼睛就放在了隊里的一畝三分地了。現在冷不丁的看著這些和村裡男娃完全不一樣的知青們，她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然後再看看沈家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要是沈家樹知道她的想法，大概要告訴她，可能就缺了那麼一個城裡人的身份這層濾鏡。有了這層濾鏡，三分相貌都能增添七分帥氣。

在沈家樹不知道的時候，他的愛戀者偷偷變心了。李青翠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瞅了。

當然，沈家樹自己也沒老實，倒是好奇的看了看來隊里的知青。

這個時代的姑娘都沒化妝，眉毛都沒怎麼修。

看起來很樸素。但是卻意外的讓人覺得很清爽。和他以前見過的小姑娘都很不一樣。

還有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抹了什麼，皮膚特別白嫩。比他以往接觸的那些女孩子都要白嫩。是那種和牛奶一樣的感覺，總覺捏一下臉蛋，能掐出牛奶來。

難以想象，這個年代竟然能養出這樣的皮膚，他覺得大概算是天生麗質。就是小姑娘有點兒害羞，有點放不開。一直努力用圍巾包著腦袋。也是，年紀也不大啊。據說都是初中高中畢業的。還是未成年的小姑娘呢。

沈家樹也不看她們了。這個時代畢竟和他熟悉的時代不同，看多了不合適。

分好了人，大家分別坐上兩輛驢車。

按著李隊長的想法，女娃子一輛，他閨女陪著。男娃子一輛。自己和沈家樹陪著。

結果分的時候呢，他閨女就是不想離開他。說是怕生，不好意思。

沈家樹這會兒才隱秘的察覺到，青翠同志這是有變化啊。心情竟然有些複雜。他頭一次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不就是城裡來的嗎，他爸還是巨富呢！

複雜歸複雜，心裡還是鬆了口氣的。他也並不是特別想給隊長當女婿。這樣也好。

李隊長不知道閨女的心情，所以有些為難，總不能他一個大老爺們跟著一群女知青蹲一個車裡。

沈家樹主動提出陪女同志這車，畢竟他每天打豬草，跟著女同志們混的。挺懂她們的。

他這是給李隊長解了圍，但是也讓李隊長不滿。這小夥子一看就是不老實的，還是不能同意青翠和他的事兒。於是帶著閨女上車。

上了車之後，沈家樹就提醒她們坐好，然後把前幾年的發生的那次驢車翻車事件告訴了她們。

嚇得幾個小姑娘花容失色。

沈家樹道，「不要怕，大家坐穩了，咱們趕車的叔可是咱隊里的老把式。」

「你也是隊里的知青嗎？」短頭髮的姑娘問道。

沈家樹還記得，她叫姜紅。

沈家樹給自己臉上貼金，「我不是，我是隊里人。不過因為我比別人多讀了幾年書，隊長就安排我過來了。這種重要事情他平時就喜歡安排我。」

「那你平時做什麼呢？」另外一個叫葉蘭的女孩子問道。這姑娘年紀比其他三個都大。但是也就不滿二十的樣子。

沈家樹道，「我們隊里有個養豬場，你們知道的，這種事情需要有能力的人來做，隊長讓我負責其中一項重要任務。」

他回答了兩句，就覺得應該拿回主動權了，別回頭把他老底都給掀了。

「我先給你們介紹一下隊里的情況吧。」

女孩子們都一臉認真的模樣等著。

沈家樹就把自己準備的那些話一一告訴她們。

女孩子們一聽要干那麼多農活，而且吃的也不好，住的也很差的樣子，心裡都開始慌了起來。

情緒都有些低落。

沈家樹看天，他也沒辦法啊，早晚要接受現實的。他絕對不是故意想看她們和自己一樣不開心。他單純的就是想幫助她們更快的適應新的生活。

畢竟不管怎麼樣，日子還得過。

女知青們心裡都想早點回去。嘴裡卻說沒關係，一切困難都會過去。

唐年年低著頭，心情十分低落。有些拔涼拔涼的感覺。

葉蘭心情不好，看她也這個樣子，就有些酸，「你擔心什麼啊，你爸不是廠長嗎，你媽不是主任嗎？不是遲早讓你回城嗎？」

廠長，主任，回城？

沈家樹耳尖頓時動了動。

他好奇問道，「怎麼分我們這裡來了？家裡捨得？」

好歹也能分家裡附近吧。要換了沈金山是廠長，他一定抱著他爸褲腿不鬆手。打死也不走。

葉蘭酸溜溜道，「她覺悟高唄。自己主動來的。」看唐年年的眼神就和看傻子一樣。

這世上還有這麼傻……這麼單純的小姑娘嗎？沈家樹驚訝的看著這個皮膚白嫩的姑娘。

他就說了，光看這皮膚，就知道不是一般姑娘。這不是一般家庭養的出來的啊。

唐年年心裡特憋屈，但是嘴裡也只能驕傲的認了，「就因為我爸是廠長，我們當兒女的更要覺悟高，不能拉後腿。我自己願意來的。我還會在這裡做出一番成績再回去。」

能說自己吹牛嗎？不能。

而且來這陌生地方，她更不能讓人看低了。沒看這叫沈家樹的年輕人滿臉崇拜的看著她嗎？在這地方有人崇拜，總比被人看輕了好。

車子總算是一路順順利利的到了長興生產隊。

李隊長可算鬆了口氣了。

招呼大家下車。

這會兒知青們已經在路上知道了隊里的情況，個個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下車的時候也顯得有些麻木。

沈家樹看著那皮膚白白的小姑娘拎著包袱從車上下來，顯得有些吃力，還伸手幫了一把。

他絕對不是看中她那個當廠長的爸當岳父，畢竟年紀還小呢，他沒那壞心思。就是覺得人家小姑娘挺不容易的。覺悟還那麼高，自己不得順手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