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等到沐言汐再醒來時,天幕上已點綴上星辰,從窗外望去,萬家燈火通明。
窗邊立著一道人影,沐言汐隨意系了系睡覺時散亂的外衫,下床走了過去。沐言汐在客棧中住了許多天,還是第一回遇上有星月的夜晚。
易無瀾聞聲並未回頭,依舊望著窗外的景緻。
夜晚起了風,沐言汐修為低不耐寒,正欲從靈芥中多拿出一件外袍,肩頭便已落下一件青色的外衫,沐言汐這才注意到,易無瀾穿的似乎不是白日里那一件,莫非是外出過了?
青衫上溫熱的體溫卻還未散去,裹挾著一縷飄渺的冷香,好似雲霧繚繞在雪山間。
沐言汐隨口感慨了一句:「這裡可真熱鬧。」
易無瀾為沐言汐披上外袍后,又緩緩施了道擋風結界,窗邊燈籠的燭光映在她瞳眸中。
沐言汐抬手撞了一下易無瀾的手肘,拖著調子問:「青衣啊,你怎麼都不理人?」
易無瀾輕輕開口:「我有位故友,也喜歡這樣熱鬧的場景。」
她的嗓音輕柔,落在耳中時,近似呢喃。
沐言汐唇角的笑意微僵,青衣極少跟她提起舊交,上一回提的,還是那位也帶著青衣去逛過花樓的人。她試探了一句:「是那位和你去過花樓的故人?」
易無瀾點了點頭,視線始終未曾從窗外的燈火中移開,思緒卻漸漸飄遠。
「當年我下山遊歷提升修為,誤入一險象迭生的妖獸林中,精疲力竭險喪命於妖獸爪下。再醒來時我已離開妖獸林,是她救了我,並為我療傷。而後,我們一起遊歷了許多地方。」
沐言汐靜默幾秒,才緩緩問:「後來呢?」
「後來,她叛出了宗門。」易無瀾斂下眼睫。
「再見時,已物是人非。」
沐言汐總覺得這發展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個話本中聽到過,青衣的那位故人按照話本八成是入了魔,而後再來個相愛相殺的劇情。
只不過……
沐言汐的視線緩緩上移,落在青衣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頓時又覺得那些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與青衣毫無干係。
特別,青衣明明是個散修,哪來的下山歷劫?
編都不知道編得像一些。
沐言汐在心中暗暗咋舌,想來是青衣看她今日心情不佳,便想方設法逗她開心。沐言汐領了情,配合道:「那她如今在哪?」
易無瀾沉默不語。
許是這份氣氛過於沉悶,沐言汐實在有些受不了,只好主動開口教教青衣該如何講故事:「青衣啊,我們的相遇也能算得上是救命之恩,那你說接下來我是不是也該叛出一下宗門?」
反正她現在明面上的宗門是凌霄宗,跟神霞殿沒關係。
易無瀾眸光動了動,側過身來:「你不是她,你不會的。」
「那若是哪天凌霄宗主動不要我了,我就跟著你四處遊歷,可好?」
易無瀾看著沐言汐,抬起手替她拉了拉外袍,「好。」
沐言汐雙眼微微眯起,享受著易無瀾的服務,對於自己編的這個話本結局十分滿意。
樓下再為熱鬧,終究是萬家自享,沐言汐沒多久便有些膩。然而白日里睡得太久,神態清明,絲毫沒有困意。
「你要在這裡看一晚上嗎?」她順嘴問了一句。
易無瀾側頭看向她:「既覺無聊,便去修鍊。」
沐言汐皺眉,立刻拒絕:「不要,我現在不想修鍊。」
易無瀾思索片刻,撤了結界:「走吧。」
沐言汐一愣:「去哪?」
易無瀾已召喚出長劍:「早些去不棲嶺,如何?」
「可銜闕宗的人不是說要從千幻江過嗎?你知道千幻江在哪?」
「隨我來。」
沐言汐尚來不及反應,已被易無瀾拉上長劍。只是這一回,易無瀾站在了她的身後。
沐言汐下意識往後去攥易無瀾的裙擺,御劍之術她之前就學得七七八八,站於他人劍上更是不敢有多餘的動作,萬丈高空下,彷彿隨時都能摔落下去。
隨著長劍升空,客棧越來越遠,最終只在視野中留下一個小點。她側過眼眸,目光觸及淡漠清冷的側臉,不知為何,心下卻多了幾份安心。
御劍的速度很快,愣神間,易無瀾便已經帶著她重新著地,「到了。」
沐言汐張望了會兒,問:「這是哪兒?」
入眼的是一片荒蕪的田埂,連著夜色望不到盡頭,最右孤零零立著一間茅草屋。
「朝歲城南,千幻江。」易無瀾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沐言汐瞬間瞭然,真正的千幻江應是被遮掩了起來,大步跟上。
夜晚田埂十分寂靜,茅屋外側看起來已荒廢許久,台門處卻十分乾淨平整,好似時常有人走動。離得近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便越發濃重。
沐言汐裹緊了身上的外袍,這才發覺自己還披著那件青色的外套。正要遞還給易無瀾,易無瀾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抬步踏了進去。
腳底彷彿踩了個空,猛烈的失重感和極寒的冰雪味撲面而來,唯有掌心處傳來源源不斷的熱源,驅散了入體的寒氣。
風吹起屋上的茅草,在一瞬間彷彿有了神智簌簌作響,像是在遮掩著什麼。等到這陣風吹過時,屋內已不見人影。
天旋地轉,一切彷彿發生在瞬息之間,漆黑不可視物的屋子已然到了身後,入眼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碧波蕩漾的無盡江流。
田埂秘處,即是千幻江。
千幻江下江流涌動,人走上去卻不會下沉。易無瀾帶著沐言汐往前走去,沐言汐落後一步,指腹輕輕點了點易無瀾的掌心。
易無瀾側頭,「不冷了?」
「還行。」沐言汐方才乍一接觸千幻江這帶水的寒氣不適應,此刻卻已經緩過來。
易無瀾收回靈力,同時毫不留念的鬆開了手,好似真的只是為沐言汐取暖。
前方並排漂浮著不少飛舟,其中一艘正順著水波馳向天際。船邊聚集著不少身著相同宗門弟子服的修士,挨個繳納靈石。
沐言汐和易無瀾跟著隊伍繳納靈石,她們的運氣不錯,正巧趕上一艘滿員的飛舟,不消片刻便已起飛。沐言汐未進船艙,反倒是站在飛舟的甲板上,頗為新奇地朝著下方探頭探腦。
甲板上視野開闊,可以欣賞到千幻江上的不同景緻,甲板外籠著一層透明輕薄的靈力層,有著較好的避風遮雨之用。
沐言汐終於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將外套脫還給了易無瀾。易無瀾並未見外,重新穿上。
她悄然打量著對方的動作,只覺自己跟青衣的友誼在短短几天內又更近了一步,十分自得。
耳邊時不時傳來修士對於玄酆秘境的討論聲,沐言汐輕擊了一下易無瀾的胳膊,問:「這秘境開啟了那麼多回,裡面的機緣竟還能供那麼多修士獲取?」
「可以。」易無瀾道,「許是真正的機緣未到。」
沐言汐上下打量了易無瀾一番,笑道:「青衣啊,也許能得到大機緣的人就是你啊。」
易無瀾看向她:「為何不能是你?」
沐言汐笑了一聲,連連擺手:「我就算了吧,且不說我才築基期,就我這身體,給了我機緣我也修鍊不上去,我要它有何用?」
易無瀾卻道:「機緣不可單一而論,只要能有所感悟得到益處,皆是機緣。」
沐言汐聳肩,懶得理論。有沒有都無所謂,她總不至於真天真到覺得進個秘境就能變成易無瀾那樣的大乘期。
對她來說,逛秘境總比待在神霞殿要好。
約莫半個時辰后,前方迷霧越發濃重,視野內白茫茫一片虛空。儘管有靈力層包裹在飛舟外,沐言汐還是忍不住用手擋了擋視線。
幾乎是一瞬間內,飛舟破開迷霧,重迎綴滿星辰的夜空,其下是連綿不絕的山林,飛舟帶著滾滾白汽,漸漸降落在山腳處。
不棲嶺,到了。
沐言汐率先下了船,從路邊摘了幾束野花在手中把玩著,即使在荒山野嶺中也絲毫不急,笑著看向易無瀾,「青衣啊,你大晚上帶我來這兒,是準備趁夜色打劫名額嗎?」
沐言汐挑出其中一朵開得較盛的花插在自己髮絲間,一雙狐狸眼揶揄地望著易無瀾。
原本她是打算等到時候遇到神霞殿的人時,去勻兩個名額。神霞殿弟子一向不多,也不需要靠宗門內弟子去提升什麼威望,修真界中其他宗門搶破腦袋的名額,往往落到神霞殿中,卻都會多一些出來。
卻沒想到看起來正派無比的青衣,竟然會帶著她來干這種趁火打劫的事情?
沐言汐腦中已經開始比較起九大宗門哪個更容易打劫了。
易無瀾卻搖了搖頭。
沐言汐:「那你是打算去加入某一宗門?」
易無瀾再度搖頭,掌心一翻,顯出兩枚通透的白玉牌來,「玄酆秘境入口往往提前開啟,若不想與各大宗門相撞,可提前進入。」
沐言汐奇了:「你這是從何而來?」
易無瀾面不改色:「上次開啟時,我修為正好有所突破,閉關時未能趕得及。」
沐言汐不清楚各大宗門每一屆都是如何分配白玉牌的,既然東西都到手了,也就沒做什麼懷疑。
她接過其中一枚,十分新奇:「既可以提前進入,為何其他宗門的人不提前過來?就不怕別人搶了機緣?」
易無瀾帶著她往山林深處走去,「進入秘境之時,秘境的結界會將眾人拋至秘境各處,有可能會落在秘境任意角落。玄酆秘境內險象迭生,每屆都會有弟子無法出來。因此,同時進入的人多了,便能減少危險。」
沐言汐又問:「那這秘境開啟了那麼多回,就沒有一次是有相同規律的嗎?」
「沒有。」易無瀾思忖片刻,「各大宗門對於秘境的探索並不共享,況且大多數修士的壽命有限,看似幾千年間各大宗門傳承不斷,但很多信息,也在漸漸失了真。」
沐言汐側頭看去,斑駁的樹影借著月光在易無瀾臉上落下一片陰影,使她難以看清對方的眼神。
她總覺得,似乎另有所指。
但她很快就被不遠處的景象所吸引過去。
正前方几百名弟子浩浩蕩蕩御劍落下,皆是一身凌霄宗令人過目不忘的白色弟子服,上綉有不同顏色的雲紋,代表著宗門內不同的等級。
沐言汐記得她第一次關注凌霄宗的服飾,還是因為易無瀾那件修有金色雲紋的道袍。明明是極為華麗的綉紋顏色,穿在易無瀾身上卻不染半點俗塵,端坐高台,俯瞰眾生。
思緒回籠,沐言汐掩去臉上異色,拉著易無瀾往旁邊草叢避去,看著凌霄宗弟子挨個進入玄酆秘境中,「凌霄宗不愧是第一大宗派,敢於第一個闖進去。」
易無瀾:「你為何不一起進去?」
沐言汐漸漸蜷緊了手,編道:「我可是明瀾仙尊的親傳弟子,別人需要進秘境獲得大乘期修士的傳承,我可不需要。」
易無瀾:「嗯。」
沐言汐本還想再背幾句修真界其他修士對易無瀾的評價,沒想到青衣竟然認同了她的說辭,倒是省了她不少口舌。
兩人沿著草叢越走越近,停在了一棵較為寬大的樹榦前。沐言汐的聲音小了許多,她張望了一番,凌霄宗來的弟子衣袍上,在夜晚幾乎都分辨不出白色雲紋。
沐言汐順嘴又問:「怎麼凌霄宗進秘境的修士修為看起來都不太高,不是說裡面危險嗎?怎麼不讓高階修士參與?」
易無瀾淡淡道:「修道之路本就兇險,渡不過,亦是他們的劫。」
又是這句。
就跟上一回提到大乘期修士渡雷劫而亡時一模一樣。
沐言汐不管其他人是如何渡劫的,可當這話從易無瀾口中說出來時,卻令她心中莫名湧上一層煩躁。
沐言汐停下了腳步,拉住易無瀾交代:「你下次渡劫前記得告訴我,我提前為你準備法器和靈階丹藥。」
修士的耳力都較好,沐言汐為了不引起前方凌霄宗弟子的注意,幾乎是貼著易無瀾的耳側說的話。
氣息貼近,易無瀾的身體緊繃了一瞬,又再度慢慢放鬆下來,抬手懸懸攬著沐言汐的背,卻未真的落下手。
未得到回應的沐言汐悶聲開口:「渡雷劫時用法器輔助的修士挺多,也沒什麼好丟人的。」
許久,易無瀾應:「嗯。」
*
一刻鐘后,凌霄宗的弟子齊齊消失在秘境入口處,沐言汐拉著易無瀾從樹榦后探出頭。
前方盡頭處微閃著光的秘境入口,結界邊緣發著亮光,中間籠著一層厚厚的迷霧,隱約透出來的顏色猶如極光流轉,滿是虛空。
沐言汐捏著白玉牌走過去。
身後易無瀾喚了一聲:「等等。」
沐言汐回頭,笑問:「仙君還有何吩咐?」
「進入秘境后切勿亂跑,等我去尋你。」
「放心,我靈芥中護身法器多著呢。」沐言汐想了想,又隨手從手腕上撥下一枚手鐲,戴進了易無瀾手中,「這雙響鐲跟我戴的是一對,離得近了,能聽到聲音。」
易無瀾身為大乘期修士,神識可感知的範圍極廣,當初沐言汐逃出凌霄宗時,易無瀾便是如此找到的沐言汐。
但她並未拒絕,任由沐言汐為她戴上。
其他宗門似乎都等著白天再一同進入,樹林極為寂靜,沒有半點聲響,彷彿連風都停了。
沐言汐鬆開手,和易無瀾一道邁進了那道光門。
瞬息之間,如漩渦般的秘境入口光芒大漲,靈力旋流快速轉動,將沐言汐和易無瀾一同吸入進去。
落地時,腳踩的地方微微下陷,耳邊傳來樹葉的沙沙聲。沐言汐睜開眼,腳下是一片濕滑的泥濘之地,視線內滿是如通雲霄的高大樹木,藤蔓在上纏繞著,空氣潮濕,水汽蒸蒸。
周圍空無一人,沐言汐心神略定,撥動腕間的雙響鐲,將手放到耳邊聽了許久,都只能聽到極為細微的響聲。
這鈴聲過於微弱,說明青衣跟她的距離十分遙遠,恐怕過來都要好一會兒。
至於待在原地別亂走……她可沒答應過。
總不能真的事事都靠他人,有些歷練,還是得自己來。
周圍高大的藤蔓綿延看不到盡頭,沐言汐將靈芥中的鴉不語放了出來。
鴉不語剛探出腦袋便又縮了回去,羽翅扒拉著靈芥邊緣,怎麼也不肯出來:「沐沐沐言汐……你這是來了什麼鬼地方,你是不是想害本座?」
沐言汐指尖彈了一下鴉不語的腦袋,然後不容分說地將它拽了出來:「玄酆秘境,聽說有機緣,你不好奇?」
「呸!你別想騙本座,本座……」
沐言汐勾唇打斷:「聽說有鳳凰傳承。」
鴉不語的話音猛地一歇,撲騰著翅膀主動飛起來,「那本座勉強看看。」
「快去探路。」
然而話音剛落下,平靜的地面便開始猛地顫抖起來,被藤蔓半遮住的空中揚起一片飛沙走石,風越來越大,幾乎咆哮而過。
周圍藤蔓四震,沐言汐正揮袖散去迎面而來的風沙,一道巨大的陰影便陡然將她籠罩,竟是一隻虎狀的妖獸!
林間一道火紅的劍光閃過,妖獸肚腹被劃了一道口子,怒目朝著沐言汐嘶吼,翻了個身再度賓士而來。
沐言汐一直未能尋到合適的劍器,平時修鍊時便以天魂絲幻化為各種武器。長劍在虎形妖獸飛馳而來時,幻化成千絲萬縷的紅線,毫不留情射向妖獸頭顱,穿額而過,另後者痛苦地嘶嚎。
靈力順著紅絲炸開,妖獸轟然倒地,最終不再動彈,妖血將泥濘的土地染得更紅了些。
天魂絲從妖獸體內撤回,十分乖順的再繞回沐言汐的手腕,凝成一把鋒利的長劍。沐言汐臉色微沉,額間已滲出汗水,鳳眸半斂著,警惕地防備著四周。
接下來的路註定不會平靜,一隻又一隻的妖獸朝她的方向撲了過來,所幸妖獸的階級並不高,只是數量多了些。沐言汐紅色衣袖在空中獵獵飄舞,這段時間吸收增長的靈力也在這一刻得到了煉化。
一人一劍化作虛影,遊走在妖獸之間,劍光閃過越發熟練。秘境想來並不刻意奪人性命,漸漸的,獸潮也就緩了下來。隨著最後一隻妖獸被擊殺,一道金光閃過,一粒白玉圓潤的珠子落在沐言汐眼前。
沐言汐伸出手去觸碰那枚圓潤的珠子,結果剛碰到,一股清澈的靈力便在指尖縈繞,又納入身體中,將她方才所消耗的靈力緩緩恢復。
周圍再度寂靜下來,微風帶來潮濕微涼的氣息,空氣中漂浮著妖獸的血腥味,就連鴉不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躲進了靈芥,只是探頭探腦地扒拉出一個腦袋四處張望。
沐言汐吸收完珠子內的靈力后緩緩收回來手,手腕間雙響鐲輕響,聲音已比剛進入時響了許多,沐言汐搖了兩下,打算就地等著易無瀾過來。
可還未等她挑選個乾淨的地方,周圍的霧氣卻越發濃重,漸漸形成一股瘴氣,伸手不可視物。
她警惕地想將天魂絲召喚,可紅線才剛涌動,手腕便被一根藤蔓給纏繞住,四周藤蔓瘋狂舞動,將她推入再度推入新一重的傳送陣中。
*
易無瀾快步穿梭在叢林間,大乘期強大的神識極盡所能地鋪開萬里,去尋找沐言汐的身影。
指尖揮出幾道劍光,甚至連劍都未曾出鞘,毫不留情地將妖獸斬殺。秘境中險境一重接著一重,每一道出現的傳送光門都有可能得到機緣,卻也可能會遇上死門。
死門相較於生門,歷練將更為艱難。各大宗門傾向於讓門中金丹、元嬰期弟子前來歷練,沐言汐的修為在一眾修士中委實不算高。
但此刻,易無瀾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去挨個破解,直接提氣朝著沐言汐所在方位飛去。玄酆秘境陸地上修為不受限制,但禁止御空飛行,空中修為會被極大的壓制。
大乘期的威壓皆數釋放出來,與秘境中的靈力壓制形成對峙,便是已經進入到秘境中的凌霄宗弟子,也都感覺到了那股強大的威壓。
這還是易無瀾的靈力被壓制的情況下所散發出來的,若是真正完全釋放出來,簡直難以想象。
*
長劍穿透迷霧破空而來,足尖點地,青色的衣袍翻飛。
腕間雙響鐲叮噹脆響,震個不停。
隨著迷霧散開,周遭視野豁然開闊。正前方一棵通天的大樹下,正蜷著一道熟悉的人影。
易無瀾快步朝前走去,攬過肩膀,輕輕將人扶起。沐言汐渾身發著抖,本是怕寒的體質,此刻倒在冰涼的泥土上,體溫卻燙得嚇人。自她那繁複的紅衣中傳遞出來,沒入易無瀾的掌心中。
尤其是那呼出的氣息,落在耳畔時,彷彿都帶上幾分滾燙,易無瀾的指尖不自主地蜷緊了起來。
沐言汐被錮得緊了,有些難耐地悶哼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迷離的視線四處游散,直到捕捉到頭頂的那道人影時,漸漸聚了焦。
終於認出了眼前之人。
眉目清冷,氣質卓絕,和記憶中第一眼見到的明瀾仙尊沒有任何差別。只是當那雙無波無瀾的桃花眼望過來時,卻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彷彿眼裡只有她一人。
沐言汐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易無瀾,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