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還是沒有回頭
「你別殺她....」林念桃的目光落在了慕容離的臉龐上,輕輕的搖頭;「你別殺她.....」
她不是太善良,而...而是....不想看著他痛苦....
雪婉畢竟為了救他而讓那麼多人糟蹋了,而他向來又注重情意,雪婉對他有救命之恩,若是他親手殺了雪婉,只怕在他心中也留下了一個梗。
還有,她離他最近,別人看不到,她又怎麼可能看不到,他執劍的右手絕然無比,可誰都沒有看到他垂落在身側的左手。
他垂落在身側的左手青筋暴起,而且抑制不住的有些微顫....
「小桃子乖,過來....」將暴戾的氣息稍加壓抑,他柔聲哄勸著眼前的林念桃。
但林念桃還未言語,地上的雪婉已經冷哼出聲;「我何須你替我求情....」
她就不信離真的能親自下手殺了她,林念桃這是在她的面前炫耀嗎,炫耀她得到了離所有的寵愛?
心中的嫉妒再次橫衝直撞出來,撿起地上鋒利的刀子便向著林念桃的背狠刺而去,可慕容離手中的長劍比她更快,在她還未碰到林念桃時,鋒利的劍尖已經刺進了她的身體中,紅色的鮮血流溢了出來......
疼痛在全身上下蔓延著,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雪婉的嘴角流溢出鮮血,瞪大眼睛望著慕容離。
而林念桃心頭一震,回頭,雪婉正震驚的望著慕容離,手中的刀子已經掉落在地,口中還不停的吐著鮮血。
她在賭,在賭,可是賭敗了,他殺她,竟然是毫不留情,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他的長劍已經冷漠而無情的刺進了她的身體中。
疼嗎,身子上蔓延的疼痛抵不過心中,雪婉悲涼無比的笑了,大口大口喘著氣,鼻息間的氣息已經極度虛弱,一口接著一口的鮮血吐了出來;「死...死....死在你手中也挺好.....」
她本以為,即便是她做了這些事,他對她也下不了手,就算能下了手,肯定也會糾結,但他毫不猶豫,殺她殺的毫不猶豫。
痛嗎?又怎可能不痛,身體連帶著心都在痛,痛的撕心裂肺,不能呼吸。
可再等一會兒就不會痛了,永遠永遠的不會痛了,在他手中了解自己的一生,其實也挺好。
因為,他或許會將她記住一輩子,無關愛情,抑或是痛恨,又抑或是愧疚,總歸...總歸...她能在他心中佔有那麼一點地位.....
像她這樣的人本就應該早死,本就應該下地獄。
那日在破廟中被強暴后,她就應該死的,苟且偷生到現在,已經是一種痛苦了。
鼻息間的氣息越來越弱,紅色的鮮血流溢而出,將她身上大紅色的喜袍沾染的更紅,她的手揪緊了傷口那處,腦海中似乎又浮現出了初遇離的那日。
那日大雪紛紛,他一襲白衣站在雪地中,像是要和雪融合在一起,卻又是那般的美好,那般的讓人心疼。
那樣的場景她會記得,永遠記得,一生一世....
虛弱的輕咳一聲,她遊離的目光落在了慕容離身上,心痛難當,已是滿眼濕意,吃力而艱難道;「離...以後總歸是看不到你了.....希...希望你...安..好.....」
他安好,她心中便再無牽挂,即便她最終沒得到他,但仍然希望他安好。
隨著最後一個字音落,雪婉的身子跌落在了地上,呼吸已經停滯,眼睛還睜著,眼淚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滑落,鮮血和喜袍將她映襯在了一片血紅之中,孤寂而悲涼。
大臣們看著眼前這一幕,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
明明是公主和駙馬的大婚,可最後為什麼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還有,聽公主方才的話語,像是愛極了三皇子,並且為了救三皇子曾受辱,就連肚子中的孩子也是那些人的,這一切聽起來,竟是這般的亂。
老皇上已經收回了思緒,從主位上站起來,嚴厲著神色對眾人道;「關於今日之事,若是誰敢傳出一點風聲,朕便誅九族!」
眾人心中一顫,連忙應聲。
「將這東西收拾了。」沉聲丟下一句,老皇上衣袖一甩,離開了,眾人也尾隨其後,跟著離開了。
片刻間,大殿前便只剩下了慕容離,林念桃,南宮羽,還有地上已經死去的雪婉。
他擰緊眉,從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一片冷凝,眸光盯著地上的雪婉,劍尖上還在滴血。
從一開始,他便對雪婉有警惕,眸光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因為眼睛是最能反映人心的。
可是在他那般逼迫的眸光下,她竟然一臉坦然,看不出絲毫的情緒,他以為...以為她已經想通了..
但卻沒有想到的是,她並不是想通了,而是已經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打算,一個人一旦不害怕死,那便什麼都不怕了。
所以,她能不閃躲的對著他的目光,因為,從一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要死的打算。
只是一劍殺了她,可是這卻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山崖上的救命之恩,多少時日的陪伴,她為他洗衣袍,為他煮膳食,噓寒問暖,那一劍,只有他自己知曉他是怎樣刺下去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垂落在身側的左手已經微顫到那種程度.....
一陣寒風吹過,他身上的衣袍隨著冷風飄動,發出颯颯的聲響,偌大的宮殿之前,他的身影卻顯得蕭瑟,還有些如墨的深沉。
看了一眼雪婉,目光隨後落在了慕容離身上,林念桃的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他此時需要安慰,可她一向不擅長安慰,也不知到底該如何去做,踟躇了半晌,她垂落在身側的手微微抬起,握住了他的手,待想要移開時,他修長的手指反握,將她的手攥在了手心,緊緊的。
身子禁不住輕顫了一下,她的目光在兩人相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便移開了,手一動,想要掙扎而出,可他比她更快,攥緊了她的手,根本不容許她退縮而出。
將兩人之間的舉動看在眼中,南宮羽若有若無的輕嘆一聲,然後對著林念桃使了使眼色。
無論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誤會和糾纏,但是此時的慕容離的確是需要安慰的,而能安慰他的也就只有小桃子。
林念桃又怎能不了解南宮羽的深意,心中無奈的嘆息一聲,終是點頭。
但她手臂上的傷口卻還在流血,黑色的血還在流著,她的臉頰一片蒼白,連帶著唇也跟著蒼白的可怕。
一陣噬骨的疼痛傳來,林念桃疼的背上起了一身的冷汗,身子一顫,手也不禁顫動了一下。
這細小的顫動沒能逃過慕容離,收回了深沉如墨的眸光,從腰間拿出了一粒白色的藥丸,放進了她口中,沉聲道;「咽下去!」
本能的,她將藥丸含了下去;「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好東西.....」他扯動薄唇丟下一句,圍繞在身上的冰冷而沉寂的氣息終於消散了一些。
無論怎樣,他都是連上帝君,一點毒藥難倒還能難倒他不成?
聞言,林念桃皺了皺眉,什麼東西叫好東西,真奇怪!
就在此時,慕容離的手一動,已經從自己紫色的衣衫上撕下了一塊,系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這才明白了過來,沒有動,任由著他將傷口系好,處理好了一些,慕容離的眸光落在了南宮羽身上;「帶她離開。」
點頭,南宮羽站在了林念桃身側,而慕容離已經向前兩步,打橫抱起了地上的雪婉,然後離開。
從雪婉身上流瀉而出的鮮血將他的紫色衣衫也盡數染紅,在落葉紛飛的午後,竟讓人硬生生從心中生出一陣心疼。
「走吧。」南宮羽催促著林念桃。
「你先走吧,我一會兒再走。」話音落,她已經向著眼前的那抹身影而去。
望著這樣的慕容離,她始終是做不到一刀兩斷,最後一次,再最後一次靠近他,安慰他吧。
林念桃在心中對自己說著,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
聽到從身後而來的腳步聲,慕容離轉身,不期然對上他的目光,林念桃的身子微僵了一下,然後輕聲開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眼睛中的眸光變的柔和,他點頭,兩人向前而去。
走了許久之後,兩人在一片竹林前停了下來,地上還落著厚厚一層竹葉,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親自動手,慕容離將雪婉埋葬在了竹林中,立了碑。
雪婉曾說過,她最喜歡的地方便是這裡,所以若是有一日死了,也定然要埋葬在這裡。
他是想要放過她,原諒她的,若是她能徹底的醒悟,甚至他心中還保留最後一份希望。
只是最後的結果卻讓他有些失望,小桃子不是別人,若雪婉今日殺的是別人,他或許只會皺皺眉,但是,她動的是小桃子,連他都不捨得動一下,她竟然要殺了小桃子!
她已經變得瘋狂,不是往日的雪婉,以前的雪婉也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她已經不是雪婉。
若她不是雪婉,在他知曉殺手是她派去的那一刻,就已經將她殺了,又怎會給她留醒悟的機會?
只是殺一個曾救了自己兩次,又陪伴在自己身邊數日的人,那種滋味又怎能好受?
望著眼前的身影,林念桃半晌才開了口;「你沒事吧?」
「恩...」他深邃的眸光掃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輕應了一聲。
「你真的沒事嗎?」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恩.....」他再次應了一聲,只是嗓音比上一次更加的輕,眼睛微垂,看不出其中的思緒,可是看起來卻是那樣的孤寂,那樣的傷感。
終是,終是.......林念桃走了過去,伸手懷在了慕容離的腰間,柔柔的抱住她;「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任由她抱著,他甚至將臉龐放在了她的肩上,呼吸著從她頸間散發出來的香氣,心中的沉悶終於消散了一些。
時辰在漸漸的流逝,兩人便這樣抱著一動不動,許久后,林念桃的腿有些僵了,便想要退開慕容離的身子。
可才一動,反倒被他抱的更緊,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飄蕩著;「別動,我需要一個肩膀療傷....」
「換一個肩膀....」聽著其中的沙啞,她的心有些疼。
「不要,就這個.....」像是一個固執的孩子,他一動不動,將她抱的死緊,眼眸中卻泛出了一些光亮。
林念桃便一動不動,風在耳旁颯颯作響,慕容離睨了一眼她白皙純凈的臉頰,徹底的放鬆了身子,放鬆了有些緊繃,有些僵硬的身子。
時辰在漸漸的流逝,不知道幾個時辰過去了,天色也跟著變黑,銀色的月光從天空中灑落,將竹林籠罩其中,有些靜謐,卻也著實漂亮。
站的時間有些過於太久,她的腿和身子都已經麻木的甚至沒有了知覺,可整個人依然一動也不動,就怕驚擾到了埋在她頸間的人,他呼吸沉穩,顯然已經睡著了。
天氣雖然已經過了冬天,可春寒陡峭的夜色還是寒冷刺骨,伸手,她輕輕晃動著慕容離的身子;「慕容離起來了,去房間睡,起來了....」
隨著她一下一下的推搡,沉睡中的慕容離睜開了眼眸,看到她凍的有些通紅的臉頰心生憐愛,溫熱的大手覆了上去,一點一點的揉搓著,直到有了溫度;「小桃子,還冷不冷?」
「不冷,要睡的話,去房間睡吧,這裡寒氣太重....」
「好,小桃子陪我一起....」
聞言,林念桃卻是深呼了一口氣,故意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道;「我就不去了,連上帝君還是趕快休息吧.....」
頎長的身軀微僵了一下,慕容離的眼眸微眯;「小桃子....」
「其實,我也不是小桃子,你也不是慕容離,我是邀月,而你是連上帝君,連上帝君向來聰慧過人,我這麼說,連上帝君應該知曉是什麼意思,天色已晚,恕邀月不奉陪....」
話音落,她便向前走去,身影堅決,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