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東瀛雙雄

第491章 東瀛雙雄

第491章東瀛雙雄

嚴嵩到朝鮮只辦三件事:冊封、建交、改制。

如今朝鮮上下雖「一致認同」李氏民心已盡失、為朝鮮萬民將來計,該由大明納為實土、共享新法富貴,但朱憲焮可不能自己做主,只能代為呈請大明皇帝陛下。

名義上,他只是代大明天子以宗室親王身份入朝撫民。

而等嚴嵩到了漢城,就得開始走流程。

首先是朝鮮的「一致意見」需要讓大明皇帝做決斷,消息往來有時日。

而大略拖延了近月之後,他才掏出來的時候就帶好的聖旨。

國情有別,大明也無有侵吞朝鮮之意。朝鮮仍自成一統,遼王為朱明宗室,若朝鮮上下以其賢明願以為王,只此一次冊封禮后,將來便以朝鮮國主自居,愛朝鮮萬民如子,造福一方。援朝諸官,去留自便。

於是隨後便是以李、成家、申家等為首,由京畿道、平安道、黃海道等各地方耆老共請,三請三辭,遼王朱憲焮受大明冊封,祭告天地山川,登基為王。

那「去留自便」的官員,自然需要朱憲焮拿出個章程來:這才過來沒多久呢,大多數人也沒個亮眼的功績,難道就此回大明候缺?

於是而後便是建交與改制一起進行。

向來以小中華自居的朝鮮,這回是當真要從制度上與大明基本看齊了,除了一些還不必要設置的部門。

嚴嵩是大明新法從頭至尾的親歷者,有他幫忙梳理,從中樞到地方,衙門體系、官員配置、辦事章程事無巨細都有。

當然,憲條、律例、文字……也都包含在內。

而涉及到那些援朝官員的未來,這就是大明與朝鮮建交的友好條款了。

這一建交就是最高等級的兄弟國關係。

貿易上的優惠自不必說,以宣交使館為窗口,朝鮮在籍國民只要申辦了簽證,均可赴大明進學、務工、經商。

若朝鮮奏請,大明可向朝鮮援助各種人才。於朝鮮效力期間,除朝鮮給付薪俸外,大明還額外有津貼,且依朝鮮朝廷及大明朝鮮宣交使館共同認定的援助功績考成、納入大明內部的升遷獎勵評價體系。

一句話,在朝鮮是可以賺雙份的,想回大明了也能根據援朝時功績再考評升遷另授更高職位。

當然,僅限正三品以下。

而正三品以上的,那就是要面臨選擇了:這次機會下,此後入朝鮮籍,受朝鮮新王重用;還是堪平朝鮮內亂后,歸國敘功?

於是又有一輪奏請,這一次僅限於張經、龔用卿、宋良臣這等重臣。

至於防務安全,則又簽訂了一份邊防剿匪合作條約:朝鮮百廢待興,財計艱難,維持治安兵力已自艱難,而倭賊、女真虎視眈眈。願意濟州島為海防軍港、仁川設京畿大營,請王師遣精兵駐紮,震懾宵小。

這樣一來,諸事就都談好了,「皆大歡喜」。

朱憲焮隨即封賞眾臣。在得了大明天子回復后,張經、龔用卿、宋良臣、李俱封國公,各局顯位;朱憲焮新立的朝鮮出身妃子夫家,都有重用,比如成家代掌王室諸企,申家直入朝鮮國務殿。

另外兩個特別的人,一是曹察,拜為國務大臣,僅居張經之下;一是沈煉,直接掌管新設的禁衛軍和治安軍體系。

再之後就是朝鮮恩科選拔出來的人走殿試過場、人人授職了。

這個過程對嚴嵩來說很輕鬆,畢竟很多事是早就商量好的。

嚴世蕃在過年前從江原道、慶尚道那邊先回了一趟對馬島,協助汪直打退了趁颱風季過後攻來的大內義隆御守聯軍艦隊,而後就轉向全羅道,與宋良臣、薛翰一起參與對忠清道、全羅道的最後清剿。

異國相見,自然不勝唏噓。

他們父子二人商議了些什麼,旁人不知道。

但朝鮮已經改天換日,京畿道在內的西五道已經盡皆臣服,東北咸鏡道仍自觀望,江原道和慶尚道則群蟲無首。

「濟州、仁川、義州,海陸三處邊市,商貿必定大興。」

嚴嵩面前,張經、曹察也只能安靜傾聽,李及其他朝鮮重臣更只有閉著嘴的份。

「陛下恩澤四海,更多糧種也在籌備轉運,不會誤了西五道春耕。如今嘛,倒是要讓朝鮮也多有產出,可自邊貿獲利。缺工匠,大明諸企業可帶過來。在朝鮮設廠、經營,稅入朝鮮國庫,這也是一樁好事。」

不論李心裡有多麼複雜,但這一年以來,除了明軍攻伐尹氏逆黨造成了一些破壞,大明當真是在幫助朝鮮百姓。

如今,嚴嵩帶來了大明援朝的一個五年期計劃。

有些詞他不算太懂,但是大明寶金局、寶船監、織造局……在朝鮮都將設廠。

除一些大工匠之外,要在朝鮮雇不少人的。所產出售往大明的貨物,濟州、仁川、義州都有關稅,他們在朝鮮的經營收入,也將上納給朝鮮國庫相應稅收。

勘察礦產、清整水利、糧種農具……無一不是在幫朝鮮打下基礎、提升國力。

「故而除慶尚道外,其餘兩道倒不急著平定。」嚴嵩說道,「新朝初建,兩相比較,朝鮮百姓方知誰庸誰賢。速速征伐,兵禍一起,那兩道百姓便連新朝一起恨上了。圍而不攻,新朝六道百業興旺、安居樂業,那兩道百姓苦不堪言又不得出,那便是殘黨逆勢而行。」

朱憲焮有些擔心:「畢竟有庸人心存不甘,放任兩道擁兵自重,六道不臣之民皆往投效,恐怕日漸壯大。」

嚴嵩搖了搖頭:「膏腴之地盡歸新朝掌握,有中國之助,更兼新朝君臣一心愛民治政,哪怕那兩道橫徵暴斂,又怎比得上新朝壯大得快?中國入朝戡亂,非為奴役藩國。此間種種,智者能及早察覺,庸人卻要見到明證。屆時萬民歸心,方稱王道。」

「若兩道逆軍時時侵擾,則何以御之?」

「那便是駐朝王師之責了。王主放心,外臣也會奏明陛下,令軍務會議嚴令諸將。助新朝守土禦敵才有功,冒進啟釁則必定問罪重辦。守好重要關隘,若逆賊大軍入境擾民,後勤乏力,剿之更加不難。」

聽起來還有兩道,但沿著山脈,確實總共也就小几百裡邊防。

沒有反撲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朝鮮國王畢竟換了姓朱,那些心有不甘之人,不如也開個口子,讓他們匯聚到一起,嘗試一番「反明復朝」大業。

給點時間,讓他們聚集。

他們勾結女真也好,壯大了一些也好,等大明從東瀛再凱旋,一網打盡不是更加免除後患?

當前這種劇變階段,捨棄兩道,專心經營交通、田土條件都更好的半島西面和南面,當然是以更小的支出能取得更大的成果。

慢慢來,反正大局已定。

李回到了他的安東公府,府上得王上恩典,設了家廟。

規格與之前自然不能再比了,但是列祖列宗的牌位仍在。

他脫去了官袍,換上了孝服,又到了家廟裡跪著。

算日期的話,從他的父親死去,到如今還沒滿二十七個月。

李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那裡,如今他只有一個弟弟還活著了,被送去了大明的都城。

他終究還是雙目之中流下淚來,頭磕在了地上:「不孝子孫無能為力,無能為力……列祖列宗,朝政敗壞幾十年,朝堂黨派傾軋,權臣奸佞橫行,早已危在旦夕。而大明……大明……那位皇帝陛下擁有怎樣一個富饒強大的大明,有多少賢臣良將,又有多大的決心啊!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這一生,他必定將在戰戰兢兢之中度過。

能不能將李家的血脈延續下去,只能看他這一生怎麼做。

他知道其實他改變不了什麼,沒有他這麼做,大明一樣會把事情辦到今天這一步。

可列祖列宗,朝鮮上下,又有幾個人能理解他?

他們大多都沒有去大明,與如今的那個天子和他的群臣,深入接觸過那麼多。

他們沒有深刻地見過如今的大明是什麼模樣。

真的沒辦法……

……

「恥辱!」

周防國山口館是大內義隆的居城,如今他的居所中,陶隆房看著酗酒解憂的大內義隆怒不可遏。

「區區一敗而已,您如今可是十一國守護,創下了大內家最鼎盛的基業,御守大將軍之名遠近皆知!怎麼能就這樣消沉下去?」

「五郎呦……」大內義隆眼神迷離,「你沒有去……你沒有……見到他們的眼神……」

「那麼就算海戰不能敵又怎麼樣?」陶隆房仍舊大聲說道,「如今石見山已經掌握在我們手裡,尼子氏灰飛煙滅,只要能阻止他們在陸地上的推進,一樣是足以讓諸國豪傑臣服的偉績!」

「……沒有收到……海邊的消息嗎?那……那些從朝鮮……逃來的人……」

「……別胡說八道了!」陶隆房有些不講規矩地衝過去,仗著與他兒時就一起長大的情誼揪起了他的衣領,「你這傢伙,給我醒一醒啊!明軍攻滅了朝鮮又怎麼樣?他們是可以從陸地上去朝鮮的!難道伱以為,他們比曾經的蒙古人還要更強大?」

「哈哈哈……」大內義隆竟肆意地笑了起來,笑聲卻有些苦澀,「蒙古人……他們是……騎馬的。他們的船……好嗎?」

陶隆房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大明是不是強過極盛時的蒙元且不論,但給大內義隆這麼大打擊的是攻伐對馬島的海戰失利。

一開始,陶隆房是不建議去打的。

拿下了尼子氏,在地利之下守住本島才是不敗王道。

可是探查到護衛大明商船的戰艦大部分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了三艘在那裡,大內義隆耐不住了。

他十分想要再漲一漲聲望,哪怕並不分兵去守那什麼對馬島,學島津貴九把那裡全破壞掉再回來繼續執行之前的戰略也好啊!

於是大內義隆堅持帶著人去了。

這一次,島津家沒有派船過來,只派了些家臣武士領一些人隨大內義隆出征。

毛利元就那邊倒是派了大小十餘條船,和大內義隆這邊加在一起也有近七十餘條船、三千餘精兵了。

本來並無埋伏,但誰料那三艘大明戰艦既比他們的船大,還比他們的船快,火炮更是厲害?

根本不接舷戰鬥,就是一邊航行,一邊找著角度轟擊他們。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後來又有六艘戰艦從島的另一側趕過來,想要包圍住他們。

大內義隆這次當真是逃得一命,回來的,只有不到三十條船了。三千餘精兵倒是有數百在船沉前逃到了對馬島上,但只怕凶多吉少;除開回來的一千餘眾,其餘人連對馬島都沒登上就沉在了海里。

大內義隆大受打擊。

「御守聯軍兵力過十萬,損失兩千又算得了什麼?明軍的戰艦再強,難道船能航行到岸上來?你這混蛋,給我打起精神來啊!」

「……交給你吧。」大內義隆揮了揮手,「你是總大將,交給你吧……讓我再養幾天傷……」

御守大將軍這些天不見人,對外說的自然是征討對馬島時受了點輕傷,需要靜養。

可這都養多久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病重垂危了呢?

陶隆房不知道他在海上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打擊。

就算是七十餘船對九船算是大敗,也不至於如此一蹶不振吧?

找來了當時隨大內義隆一起出征的倖存家臣,那人眼裡露出仍舊后怕的懼意:「總大將……恐怕是援軍的及時出現,還有這次戰敗之後擔憂島津家和毛利家他們的反叛吧……」

「討伐尼子氏時就放出過征討對馬的風聲,他們有所防備設下埋伏有什麼奇怪?」

「……您不知道嗎?從朝鮮逃過來的人,有一些被帶去對馬島讓他們沖在前面了。那些後來才出現的明軍戰艦,他們確實在朝鮮東邊的海上也見過。旗幟可能是假的,那個狂笑的獨眼將軍,他們都認得啊!」

陶隆房呆了呆。

以他的能耐,他也回過神來了。

這麼說,當時冒險去探查的人,回報的只有三艘戰艦是真的。那六艘戰艦,是確實離開了,去了朝鮮。

可是聯軍這邊十分確定,沒有見到過對馬島那邊有船隻過來偵查。

就算看到了有船隻在港灣的碼頭裡集合,出發的時間也是絕密啊。遠在朝鮮的那六艘船,又是什麼時候回到對馬島的?

難道……其實聯軍的高層里,一直有人做兩種打算,在為大明充當內應?

那也不對,從確定時間到真正出發,一共只有三天而已,根本不夠他們傳遞消息到朝鮮讓那幾艘船趕回來。

還是說,從集結戰船,就有人往那邊傳遞了消息?

陶隆房有些渾身發涼:是誰?這件事,最初只有大內義隆、他和毛利元就、島津貴九區區四人知道。

島津貴九已經血洗琉球,他還有餘地?

想到這裡,陶隆房不禁看向了東面。

是毛利元就嗎?

對馬島上,汪直代替了嚴世蕃,成為了宗晴康心目中同樣應該畏懼的人物。

他仍不知道汪直是怎麼準確知道御守聯軍即將來襲的準確時間,而且能提前很久派快船去朝鮮東南沿岸尋找嚴世蕃的。

但是對馬島在上一次被攻擊下稱得上毫髮無損,岸上的戰鬥只不過殲滅精疲力盡游過來的殘軍。

這個秘密他恐怕需要很久才能知曉,但現在,朱厚熜知道了。

其中內情到了現在才由嚴世蕃告訴嚴嵩,再由嚴嵩報過來,只能讓朱厚熜感慨:「人心是真野了啊,誰說漢人不喜冒險的?」

黃錦聽得不明所以。

朱厚熜臉上卻是笑容。

嚴世蕃已經愛上了馳騁汪洋的感覺,汪直也對東瀛這等「世外之地」頗為心喜。

汪直策劃的事,功勞由嚴世蕃奉上,嚴世蕃也不畏懼皇帝猜忌他如今就在那邊收著汪直這樣的小弟,培植將來屬於他的勢力。

那裡確實天高皇帝遠,和朝鮮不能一個樣。

但朱厚熜確實沒有想到,汪直竟挖得這麼一手好鋤頭。

毛利元就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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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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