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Chapter108(二更)
Chapter108
弗蘭肯斯坦的荒誕實驗開始於偷盜屍體。
當時,他毫不認為自己有做錯。
盜屍是重罪,可是很多研究者都會盜屍,因為合法屍體遠遠供不應求。
採用電擊讓屍體復活,那就更沒有任何問題。
自從1803年的新門監獄死囚實驗開始,歐洲相關研究從未停歇。
不少人贊同電流有治療作用。
同校的漢斯學長也對此有著極大興趣。
假設能用電擊方式讓人死而復生,那將在科學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兩人長期租用了大學附近的一間倉庫,在地下室進行秘密實驗。
真正的實驗內容僅有兩人知曉,而身邊的親朋好友只了解到這是一項極難完成的研究項目。
與近三十多年的其他研究者一樣,地下室內的電擊復生實驗一次又一次失敗。
從1835年九月到1837年二月,無數次更改了控制變數。
朝著屍體的不同部位電擊,也不限於人類屍體還捕殺動物做實驗品,但最多只能看到剛剛死亡不久的屍體抽搐幾下,表現出僵硬的肢體反應。
然後就沒有更多了。
停止通電后,屍體又變回原樣。一動不動,毫無生機。
「我認為這是因為電擊只能刺激身體,卻無法刺激到早已離體的靈魂。想要令人死而復生,更重要的是召喚回靈魂。」
弗蘭肯斯坦就在1837年遠渡重洋去了美國。
「我在大學圖書館找到一本殘破的書,其中記錄了一則異聞。七芒星的陣法轉動時,時光沙漏顛倒,生與死的界限被模糊,人會觸碰到異時空的能量。」
此話一落,珀爾與愛德蒙都是神色一凜。
熟悉的「七芒星」與「時光沙漏」,它都與被槍殺的佩斯里相關。
珀爾問:「你找到了一個神秘學組織?」
弗蘭肯斯坦先是點頭,但又緊接著搖頭。
「在紐約找到了舊書中提到的聯絡點,也見到了看守空房子的守門人,但那個怪人讓我別再去了。」
一手炮製電擊復生實驗的人,居然還說其他人古怪。
愛德蒙細問:「紐約聯絡點在哪裡?為什麼覺得守門人古怪?」
弗蘭肯斯坦報出了一個紐約的地址,它距離華爾街不遠,步行大約二十分鐘。
「現在應該變更了地點,我第二次去尋找時已經大門緊閉。」
至於為什麼覺得守門人古怪?
那就是一種感覺,守門人是活人,可與這個世界彷彿存在一層若有似無的隔膜。
「守門人像是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的旁觀者,他能對所有牽動人心的事都視若無睹。」
當時,弗蘭肯斯坦對守門人是好話歹話都說盡,激將法、裝可憐全部用上。對方年紀輕輕,看起來不滿二十歲,卻是不動如山似八十歲老頭。
「他沒有矢口否定我找錯了地方,而是讓我別再執迷不悟。他說看我的模樣,就知道我在走一條錯誤的道路上。
說我缺乏敬畏、善良與又不夠狠厲,軟弱到沒有同歸於盡的勇氣。這些性格缺陷讓我不可能進入非凡力量的殿堂。」
弗蘭肯斯坦怎麼能甘心,他去了好幾場拍賣會,試圖用特別的禮物打動守門人。也想過能見到其他神秘的成員就好了,可是蹲點多日沒有收穫。
在美國逗留了三個月,某天發現守門人無聲無息地離開,遺棄了原本的駐點。他只能鎩羽而歸,不願兩手空空,在美國幾大集市上搜羅一堆巫術書籍。
再回歐洲,已經是初秋了。
學長漢斯留守在實驗室,依舊沒有新的進展。
兩人開始實驗書籍上難辨真假的各種操作,像是在電擊時配合咒語、巫葯、各種奇怪儀式。
「我真的不知道是哪一步做對了,去年年初我們又偷了一批屍體。屍體越來越難搞,學校附近能偷的都被偷了。
找不到全屍了,只能去亂葬崗收集不同死者的殘屍。我們把軀幹、四肢、臟器拼拼湊湊,縫合成了一個類人形狀。」
說類人,是因為人造屍體的身材比例不協調。
整具屍體身高兩米三,腿細、軀幹胖、手臂粗壯,腦袋凹陷,不得不縫了一塊頭皮上去。
從最初想把死者救活,到用不同屍塊拼湊出人形。
弗蘭肯斯坦當時沒有意識到自己越走越偏。偏執地一心要證明復活術的存在,無視了生物倫理的邊界。
「假設拼湊出的「人」真的活了,它又算什麼?身體部位來自不同的死屍,這能定義它是人類嗎?
那時,我卻一門心思只想讓它活過來。1838年2月16日,一個雷雨夜,我與漢斯又一次開始了實驗。其實,我們心底明白成功的可能極其渺茫。」
然而,此次不一樣了。
隨著電流穿過縫合屍體,咒語被念出來。
天中炸響驚雷,實驗室某個瞬間天旋地轉,空氣都被抽幹了。
絕對死寂中,停屍台發出了「刺啦」的桌腳移動聲。
動了!躺在檯面上的屍體動了!
與以往的實驗體抽搐般的動作不同,這次縫合屍起身的動作異常緩慢。
彷彿像是某種沉睡已久的惡魔睜開了眼睛,有先緩緩坐了起來。
弗蘭肯斯坦回憶著那一幕,身體不可控制地驚懼顫抖。
「漢斯暫停了繼續通電,那個怪物卻沒有躺回去,它緩慢地移動放在停屍台上的雙腿。
下一刻,它的雙腿著地了,它轉動了腦袋,看到了我們。那、那、那絕對不是人類的眼神!空洞,就像是死寂深淵會把人吸進去。」
直到這個瞬間,弗蘭肯斯坦與漢斯被五雷轟頂,終是從偏執執念中回過神來。
原來,死而復生計劃早就偏離初衷。這根本不是讓人類復活,他們究竟造出了什麼?
珀爾聽到這裡,將接下來發生的事推測了七七八八。
「漢斯呢?你與他一起做實驗,他是不是死在了實驗室內?你說他控制著電流按鍵,而怪物蘇醒后沒有第一時間扯斷身上的電線。
換句話說,在怪物復活時,他能加大電流給以猛烈一擊。你又做了什麼?你逃了,對不對?」
珀爾說的是問句,但語氣非常肯定。
弗蘭肯斯坦羞愧地點了點頭。
當時,他被怪物的復活給嚇懵了,手腳冰冷僵在原地,壓根沒想到該把危險滅殺在萌芽中。
「漢斯先去按動通一排通電按鍵,又要去推控制桿把電流加到最大。怪物被電了一下,它扯下身上的金屬片,扔到了漢斯身上。
漢斯剛剛推動了控制桿。將電流強度增加到最大,他就被怪物拋去的金屬片給電死了。那個守門人說得對,我沒有同歸於盡的勇氣。那一幕把我嚇傻了,我跑了。」
弗蘭肯斯坦逃出實驗室,沒有告訴其他人地下實驗室發生了什麼,更沒說一隻縫合怪物復活了。
慌不擇路直接跑回了奧地利,躲在家中不敢去面對自己親手釋放了一隻怪物出世。
兩個月過去,外面風平浪靜,沒聽到一星半點關於怪物的消息。
他抱有僥倖心理,希望怪物是因為不適應人類社會死去。
返回德意志,地下實驗室已經被換鎖關閉。偷摸著打聽了消息,校方將漢斯的死亡歸於實驗意外死於電擊。
至於另一個實驗者,有派人給弗蘭肯斯坦的奧地利老家寄信問詢情況,但追查力度並不大。
沒人談起複活的縫合屍體,怪物似乎憑空消失了。
平靜卻是狂風暴雨的前奏。
九月初,弗蘭肯斯坦在新一學期又學校露面。
編造了一套家裡出事,甚至來不及親自請假,急匆匆趕回奧地利的措辭,推說對實驗室的慘劇推說毫不知情。
那番謊言說出口的三天後夜晚,他住宅的窗戶被打破了。縫合怪物沒有死,而是找上了門。
「它不一樣了!比起二月的行動遲緩,半年後變得很靈活。如果不是巨怪般失調的身形,就與普通人類的體態沒有差別。而且,它還學會了人類的語言。」
弗蘭肯斯坦更加恐懼。原來失去怪物消息的六個月,它不是悄悄死去,而是去設法變強了!怪物的學習能力,證明它有著堪比人類的智力。
珀爾蹙眉,這個進化速度著實迅猛。
縫合怪物去年二月復活,八月變得行為模式與常人無異。十一月發生了已知的第一起活撕人類的驚悚兇殺案。
她問:「怪物來找你是為了什麼?它以前究竟是什麼?」
弗蘭克斯坦無措地搖頭,「問題就在這裡,怪物沒有任何復活之前的記憶。它無法定義自身的存在究竟是什麼。」
這種問題重要嗎?
普通人日常生活為生計奔波,質問生命的究極意義,尋問生存的價值,也許顯得矯情。
可,怪物不同。
當失去了全部記憶,不知自己是誰,不知從哪裡來,所有學過的一切都被清零。如果是普通人類,在好心人的幫助下,也許能平穩融入社會。
縫合怪外表醜陋,身形像是巨怪。一眼就能區別它與絕大多數普通人類,毫無疑問會被當成異類。
智力超群的異類,無法定義自身的存在,擺在它面前的選項無非三種:殺戮、尋找同類避世而居、融入人類社會。
「它說在過去半年試圖親近人類,去了不少地方幫忙做好事,但從沒有人感謝它,還全部都想要殺了它。
來找我只有一個要求,讓我再製作另一個「縫合怪」作為它的伴侶。這種荒誕的要求,我絕不可能答應。」
弗蘭肯斯坦親眼看著怪物復活電死了漢斯學長,對它所謂的做好事半信半疑。
不論怪物是不是說了真話,他絕無可能製作第二個進化迅速的怪物。「我也製造不出來,至今都不知道是怎麼成功釋放了魔鬼。」
被拒絕的怪物魔化了,跳窗離開前,宣稱一定不會讓始作俑者好過。
明明是弗蘭肯斯坦將它創造出來,卻不願意讓它愉快生活,它必會報復。
弗蘭肯斯坦有了不祥預感,怪物可能要對他的親人下手。
馬不停蹄趕回奧地利,但為時已晚,他的未婚妻、雙親、最好的朋友都被謀殺了。
屍檢顯示,五個人的死因一致,是被掌力超大的兇手活活掐死。
「這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偏執地繼續實驗,如果我第一時間想辦法殺了它,後面的慘劇就不會發生了。」
後悔,太遲。
怪物沒有再來找過他,而是他開始追捕怪物,從奧地利到瑞士再到了法國,卻總是遲到了幾步。
弗蘭肯斯坦說到這裡,就像重傷瀕死之人,眼中迸發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光芒。
「也不是毫無收穫,我找到一些規律!這隻怪物從把人掐死升級為把人撕裂,它不是完全無差別殺人。那些被撕裂的受害人,十二人中有七位與通靈、驅魔、或精通民俗異聞相關。」
怪物曾經要求再製造一個怪物作為伴侶,它可能沒有放棄這一想法。找上那些被害人,提出要求后被拒,將人殺害。
愛德蒙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弗蘭肯斯坦出現在黑森林邊緣,說明怪物先一步到了黑森林,怪物為什麼來這種人跡稀少的地方?這裡有什麼吸引它的人?
愛德蒙與珀爾對視一眼。
同時冒出一個想法,格林兄弟,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