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一次被人靠肩膀，綾小路清隆並不知道這種姿勢對於那個歪著頭睡覺的人來說舒不舒服，不過看他幾次顛簸都沒有醒過來，大概猜測是不難受的。

前座的櫛田桔梗轉過頭來想找他說話，看到這個場面之後馬上捂住嘴不想驚擾到睡著的人，她擔憂地看了一眼那人有些蒼白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用氣聲問道：「折木同學是暈車了嗎？當初坐車去學校的時候，他好像也在睡覺……沒問題吧？」

綾小路清隆確信當時在校車上，櫛田桔梗並沒有和折木晴人有什麼交流，因為那人一直在睡覺，連讓座的小風波都沒吵醒，完美地演繹了一個邊緣人。他敢打賭，車上有一大半的人也都沒有在意當時睡著的折木晴人。

而櫛田桔梗卻記得那麼清楚，真不愧是要和所有人成為朋友的女生，原來她從那時起就開始努力了。

內心感嘆著櫛田桔梗的記憶力的強大，綾小路清隆小幅度地搖搖頭。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折木晴人暈車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這次他一上車就看到折木已經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好了，帶著耳機望著窗外，表情平靜得與尋常沒什麼兩樣。

看來他習慣用聽音樂的方式來緩解暈車的癥狀。

直到不久前肩膀突然一重，綾小路清隆側過頭才發現他睡著了，本來靠著另一邊的身體也歪到他身上。折木晴人的黑髮蹭在臉上讓他有些發癢，不過好在那人為了讓自己睡得更舒服，馬上動了動腦袋，完美地找到了合適的位置。

綾小路清隆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隨即移開視線正視前方的淺藍色座椅。

真是有一副好皮囊啊，折木晴人。如果是女孩子坐在他身邊的話，現在心裡應該已經小鹿亂撞了吧。

一路上綾小路都充當著人形靠枕，即使中途有人過來找他聊天，看到倒在他肩膀上皺著眉睡覺的人，也都會放低聲音，說了幾句話就離開。

兩個小時候，綾小路清隆拍了拍折木晴人的肩膀，那人並沒有反應，只是眉頭皺得更加明顯。

綾小路清隆只好沖著他的耳朵開口：「折木，醒醒，該下車了。」

他看到折木晴人痛苦地擰了一下眉，便在心底更新折木晴人暈車的嚴重程度，那人已經揉著腦袋坐直了身體打量了一圈四周，臉色還是不怎麼好，一副精神受到過□□的無精打採的樣子。

前面的人還沒有完全下完，他們還需要再等幾分鐘。

清醒過來的折木晴人把心下的煩躁壓下去，安慰自己現在已經解脫了。

折木晴人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坐車，尤其是長途旅程。

馬上折木晴人就回想起來自己剛剛是從哪裡起來的，他有些僵硬地扭過頭看向身邊的人：「你的肩膀還好嗎？」

一定是他睡覺的時候又不自覺地把綾小路跟一回目地搞混了，讓一個關係沒有那麼親密的男生一路都靠在自己肩膀上，大概也只有綾小路清隆和善良的平田洋介不會拒絕了。

「還好。」

綾小路清隆站起身，在前面的人身後排隊，他轉過頭靠近了同樣要起身的折木晴人，雙眸平靜地跟他對視：「就是有點疑惑。」

「什麼？」

「為什麼你睡覺的時候要喊我的名字？」綾小路清隆似是在回憶：「你說了『清隆』,是夢到我嗎了。」

一路上大腦混沌得都像是不屬於自己一樣，折木晴人當然也不記得到底有沒有做夢，事實上他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讓你跟綾小路坐一起，還靠著他睡覺，現在報應來了吧。

雖然內心風起雲湧，表面上折木晴人還是穩住了，他面不改色道：「你應該聽錯了。」

說不定這是個陷阱，這人只是在套自己的話。

面對綾小路清隆的視線，折木晴人微微別過頭，無法判斷這人是否在說謊，只好選擇了最保守的回答，「你聽到的可能是『清田區』，畢竟發音很相近。」

「原來是這樣。」綾小路清隆也沒有追究，像是隨口問道：「那折木你去過那裡嗎？」

「沒有，只是偶然在書上看到過，那裡的水田很漂亮。」

等到綾小路清隆轉過身去，折木晴人才真的鬆了口氣。他疑惑地摸摸嘴角，為什麼他睡著的時候會喊這個名字？

是原來就有的習慣只是清隆沒有告訴他，還是因為最近想綾小路清隆的事情想得太多了，以至於到做夢的程度……

折木晴人不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在接下來幾天的露營生活之中，自己絕對不能睡在綾小路身邊。

那人睡覺淺得跟貓似的，萬一自己說了這種會讓他起疑心的夢話就不好矇混過去了。

折木晴人跳下車，看到停在海上的游輪，突然感覺胃裡一陣翻滾，眼前一片昏暗，已經開始提前暈船了。

更大的磨難要來了。

折木晴人儘力不去回想一回目的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

一回目的時候他並不知道需要坐那麼長時間的車之後還要轉乘游輪。折木晴人以為坐完大巴車就能到目的地，之後發現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時差點想要直接放棄考試。最後他完全是憑著一口氣撐到了目的地。

事實上自己現在的狀況完全可以請求棄考，但是他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唯獨這件事情不可以妥協。

「折木，你的臉色很差，沒問題嗎？」

跟他同處一個房間的平田洋介目光充滿了擔憂，手臂抬起來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過來扶住他。

折木晴人搖搖頭，「只是有些暈船，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善解人意的班長馬上非常貼心地幫他打開了門，「我還有事，先出去一下。需要我幫你帶晚飯嗎？」

「多謝，不過我現在什麼都吃不下去，不用了。」

對上平田洋介不含雜質的明亮眼睛，折木晴人有些應對不來這種單純的好意，又不想過多的麻煩對方，只好說：「等我好一點就自己去餐廳了，沒關係的。」

平田洋介好像還想說什麼，不過他的終端突然響了起來，只好抱歉地笑笑，他拿出終端看了一眼，「那我先走了，晚上見。」

待平田洋介關上門，折木晴人也不再支撐，直接倒在床上扯過被子，開始閉目養神。

在車上已經睡了幾個小時，現在再睡覺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

他看向窗外明媚到極點的陽光，呼吸間都有海浪的咸濕氣息。折木晴人用手臂擋在眼睛上，欺騙自己還在宿舍的床上。

折木晴人參加這場考試並不是為了利用早已知道的信息幫助本班贏得第一名。事實上即使沒有他，D班也會在綾小路清隆的暗中指導下贏得勝利。他也早就決定過不會參與這些事情。

他來這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阻止那件事情的發生。那件在一回目讓他欠了綾小路清隆一個人情，乃至後面充當他們成為朋友的導火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