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話 難以言表
「去喝一杯?」天青試探道。
冰鏡連眼皮也沒有抬,「忘了規矩么?不能喝酒。」
「任務已經完成了……」懶得應答。
「懶得理你。」冰鏡的語氣還是那麼波瀾不驚。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真是無奈到了極點,「想回去看弟弟就直說好了,這招不要再用了……」
「有嗎?」
天青永遠忘不了那一閃而過的狡黠的笑……
「走的時候冰璃還在發高燒,今天必須馬上回去。」冰鏡的語氣中透出少有的柔和。
「我就知道……」
「下次我請你!」說著,身形一閃融入了夜色。
「嗨,你這傢伙!」
被諸如此類的理由放了多少次鴿子,天青已經記不清了,只是習慣了這家酒館門前風鈴的丁零作響,習慣了自斟自飲。
酒館門前的風鈴一陣丁零噹啷亂響。
徑直來到窗前的位置,天青剛要坐下。
「你來晚了。」一飲而盡,冰鏡「啪」的一聲把杯子按在桌上。
「老闆,拿杯子。」天青顯然不是嚇大的。
「杯子不是在這。」不知何時,三杯酒已推到天青面前。
「如果不是每次都遲到,你可能會喝得更久些。」看著天青一次次舉杯,冰鏡幽幽地說。
「天氣真熱啊!喝掉這三杯遠遠不能解渴。」天青斟滿了桌上所有的杯子。
靠窗的位置,只見滿桌的杯子駭人地虧了再滿,滿了再虧。
直到轉天一早,天青再次下先付酒錢的決心。
又是任務后的書面報告,天青對這些工作已輕車熟路,早早交了差。
「今晚老地方,我請你!」冰鏡突然造訪,卻不是因為任務。
天青下意識地警惕了雙眼。
「發生了什麼事?」
「好好聊聊。」
天青仍記得冰鏡笑了。
一開封,酒香四溢,老闆照例斟滿了面前的杯子,斜睨著眼,只是輕笑,「難得你也先到了一回。」
天青將酒錢按在桌上,莫名地不安。
鈴聲悠揚,冰鏡緩緩而入。
只是在一失神間,天青滿眼的空杯子。
「我的酒……」
「我來晚了。」酒劃過喉嚨的聲音。
「這樣喝會醉的。」天青仿著某人的語氣。
「試試看?」冰鏡眼中一如既往的鄙夷,沒有什麼能遏制他的速度。
沒有什麼能遏制他們的速度,直到喧囂的酒館只剩門口的風鈴迎風叮噹。
恍惚間,冰鏡緩緩仰起的下頜和著傾斜的酒杯重疊成平行的碎影。
「放棄吧!」冰藍色的目光銳利地注視著天青。
好像隔著沖不破的障壁,冰鏡的聲音何時變得縹緲……
又一杯灌下,天青把住桌上最後一壺酒在冰鏡的面前輕晃,「才剛剛開始。」
「如果你想和陵墓的鬼魂們作伴,我現在就成全你!」指尖泛起幽幽的寒光。
「你醉了。」啪的一聲,天青顯然錯誤地估量了酒壺到桌面的距離,「說放棄就放棄,那不是我,更不是你……」不斷前傾的身體就勢擦寒光而過。
四目相對,天青一副忍著笑欣賞的神情。「難得聽你多說了幾個字。」
幾乎是用搶的,冰鏡不擲一詞,只報以泛著白光的壺底。
「就在你家委屈一夜吧。」不易察覺的輕笑再次浮現。
「我已經付過酒錢了!」攔下了冰鏡揚起的手,天青發現這是與以往唯一的不同,「你不回去?被弟弟發現可太不像話了!」
「是啊……可讓他看到更麻煩……」手指僵硬地撥弄了下額前的碎發,又撞上了門口的風鈴,引得一陣丁零噹啷亂響。
「很難想象你能照顧到弟弟。」深夜的冷風加速了酒精的燃燒,腳下的路變得綿軟。
「我也沒想到。尤其當這個柔弱的小東西生了病,王后也拿他沒辦法,可他只對我煮的粥沒有免疫。」抵住天青搖晃的肩膀,冰鏡再次確認到,「我煮的粥可是神級的。」
「如果讓他們知道嫡長子……」頭好不容易擺脫了支撐,又因了笑而栽了下去。
「想笑就笑吧。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冰鏡乾脆負起了這個傾斜的麻袋。
寂靜的街道,耳膜充斥著粗重的呼吸聲。
把天青扔到床上,冰鏡陷進了榻里。
「冰鏡?」可有可無地問道。
「還沒睡?」像極了對弟弟時的低喃。
「你不覺得累?」被什麼阻住了呼吸,天青輕扯了下衣領。
「是比以前重多了。」暗影里,冰鏡的手張開。
「整整一晚上,想說什麼就說吧。我醉了,什麼也不會記得的。」天青在床上折騰著,好像永遠也找不到合適的姿勢。
「今天怎麼這麼多話?」冰鏡把頭埋進了榻里。
「不說就算了,隨你。」悶悶的聲音沉在枕頭間。
直到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為他做賠上性命的事很簡單吧,反而看他一天天成長……你是哥哥會怎麼辦?」
冰鏡翻身坐起,窗外的月光很明亮,照見天青疊光潔的側臉。
「你做哥哥會比我更稱職吧?冰璃被照顧的太多,作為冰狐一族的希望,這可不是幸運。其實他從我身上感受到的壓迫勝過溫暖。但這還遠遠不夠,因為我知道他和我是完全不同的。」迷離的眸子幾乎將血滴在了地板上。
天青猛然醒來,好不容易忍住激烈的頭疼睜開了眼睛,即使記憶喪失,這一切也能說明昨晚他來過。
「這是什麼?白米粥?完全沒有味道啊!我真命苦……你們兄弟倆的品位有問題……」
困在耳邊,哽在喉里,縈在腦中,輕喚朋友的語氣,,
冰鏡……
透過窗子,街上幾乎不見行人,燈火昏暗,夜空反倒變得明朗起來。天青微眯著雙眼,望著烏雲朗月相互追及,不禁出神:「這兄弟二人,誰是雲?誰又是月呢?」
不甘地搖了搖酒罈,失望於沒有奇迹出現,,平日醉倒自己的量,今日完全失去了效用。天青很想讓自己相信是酒館老闆搞了鬼。
決定起身離開,試試吹吹風能否起作用。
「丁當」鈴響,又不自覺地一怔,回頭瞥了下那風鈴,眼神中滿是複雜。
稍涼的微風掠過臉,卻沒有帶來往日的昏沉,異常的清醒令天青難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