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糰子入侵
雨夜,層層霧繞,迷亂著群山。竹林深處,一個黑影在迅速移動,急匆匆又有些跌跌撞撞,在這個下著雨的黑夜,獨自闖入這片絕望之林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只見那人腳下一滑,摔在地上,便再無動靜。
清晨,霧氣隨著陽光漸強散去,幾間茅屋若隱若現,風帶著泥土的清新穿過每一個房間,停留在書案上那幅未完的「殘竹」上,繞了一圈后,它將細細的毛筆卷到地上,灑下一排不規則的墨點。
換好靴子,將頭髮用竹枝隨意束起,墨拿起柴刀,腰間別上酒袋,向山上走去。
剛到這裡時,還經常會迷路,墨望了望從任何角度看去都一模一樣的竹林。剛下過雨的路可真不好走,但願不必再去買雙新靴子,墨咬開酒袋蓋子,「咕嘟咕嘟「幾口下肚,感覺清醒不少。
前方有一塊很大的石頭,墨正考慮要不要到上面小憩一會兒把這袋酒喝完,突然,枯枝敗葉間的一抹亮色引起了他的注意。走近一看,是個穿白色便服的人面朝下倒在那,衣服浸在泥水裡,髒兮兮的,但看料子絕對是上好的織錦緞,做工、綉工也定非出自凡人之手,看來這人就算不是王公貴族,也必出自富庶之家,但是這詭異的銀白色頭髮,不會是……
墨皺了皺眉頭,前幾次被人發現了行蹤,自己都將其滅了口,不想再殺人,所以才決定到這深山中生活,怎麼還會被找到……
他蹲下來,柴刀凌厲地揮向那人後頸,卻在寸余的地方停了下來。等等,如果是來找我的,不可能穿的這麼顯眼,也許只是個迷路的人也說不定……
墨猶豫了一下,將那人翻轉過來試了試,還有氣,他背起這人出了林子,向家中走去。
用毛巾擦去他臉上的泥土,一張和頭髮顏色極不相稱的臉出現在眼前,很年輕,淡淡的眉毛,長長的睫毛細微地抖動著,小小的臉,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看起來有十**歲,他,或者說她,閉著眼睛還真分不出是男是女,看這身高,和那瘦削的身材,應該是個男孩吧……
目光簡單地掃過他身上,就覺得心下冷冷的,渾身不對勁,回憶了下各個王府,京里的達官顯貴,雖然粉雕玉琢般的人並不鮮見,可這貴氣中,又明明帶了絲隔絕世事的清冷,還有那銀白色的頭髮……墨拍了下自己的頭:此地,除了我,就是他,多想做什麼!見似乎沒什麼傷口,墨便起身準備煎點葯。
年紀輕輕就白了頭髮,不知遇到了什麼難言之事,倒是有幾分可憐。看樣子,應該不是來找我的了。墨從後院自己的葯圃里采了所需的葯,一個時辰后,葯煎好了,墨端著葯碗從卧室窗外走過,不經意地向內一瞥——那個人不見了!
墨匆匆放下碗向卧室走去,卻猛聽得廚房裡面有動靜,進去一看,身子一晃,差點癱倒。
多年來一直帶在身邊的幾件寶物和趁手的兵器,就放在廚房碗櫃深處的暗格里,現在暗格已被打開,裡面空空如也,僅有的幾隻碗碟碎了一地。他拾起一片,發現上面有咬痕,正奇怪時,放寶物的箱子上突然多了一個白色的移動物體,說是物體,不如說是一個圓乎乎毛茸茸會滾來滾去的白色糰子,對,糰子,上面還分出幾個叉來。
想起暗格里還有一把寶劍,墨悄悄走向那裡,卻瞬間僵在離門幾步遠的地方——他看到那個白色糰子,那個像狐狸似的白色糰子正在啃劍柄……
做夢,一定是做夢,那可是千年寒鐵,可以削鐵斬石,當年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神兵利器,陪伴自己出生入死奮勇殺敵的好夥伴……怎麼可能被一隻貌似狐狸的糰子吃掉呢……
墨向後退著,想找個桌子靠一下,手向後探,恰被削好的竹杖刺到,血滴下來,刺痛讓他明白自己並不是做夢,他抄起竹杖,耍起劍花,用尖端猛刺那個「糰子」。
它反應倒是敏捷,一下跳到酒缸上,墨又刺,它又跳到灶台上……如此折騰了許久,糰子逮著空當衝出廚房,不是奔著門,而是向卧室逃去,墨緊追不捨,於是糰子又撞翻了書案以及新買的一斗墨汁~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糰子沒有逃出屋子,墨也沒有刺到糰子,二者都精疲力竭。
墨躺在地上,眼看著糰子向窗子竄去,自己已經起不來了,只見那個糰子跑了幾下,突然不見,剛剛救起的那個人站在那裡,晃了一下倒在地上~
做夢,一定是做夢。墨閉上眼睛,想快些睡著,也許一覺醒來,我親愛的「小夥伴們」都會重新回到我的身旁,一切都能恢復原狀:寶物和寶劍都完好無損,碗櫃從來沒有被打開過,墨汁也沒有染遍僅有的幾件衣服,書案不是只剩一角,那個糰子以及似乎是它變成的人,我也從來沒有見過……
夜,幽靜,銀色的月光順窗子灑在屋內。
地上,墨安然地睡著,他旁邊本應倒著的人睜開眼,冰藍的雙瞳散發著寒氣,只見他坐起身,搖晃著站起來,手捏了捏嗓子,似乎發不出聲音,他繞過墨,向廚房走去。
墨還不知,這只是他的安靜生活被打破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