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話 靈狐再現
幽靜的竹林中,有如翠綠寶石般光潔的一潭水面,泛起了一道道漣漪。一位披散著齊肩白髮的老者,被一群白衣人簇擁著,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
只見老者雖四肢枯瘦,但衣著很是出眾,穿著一件甚為寬大的異族長袍,領口、袖口都有以五色線編織的圖案。右手食指上戴著一枚刻著古怪花紋的古銀戒指。老者臉上同樣無肉,兩頰凹陷,眼眶乾癟,眼珠烏黑,眼神卻格外銳利,彷彿一眼便能看穿世間的一切。
圍在四周的白衣人,雙手護在胸前,神情舉止非常恭敬。中間有一白衣女童捧著一張符紙走向老者,道,「外公,可是此處?」
老人一手接過符紙,另一隻手上的古銀戒指內部竟能旋出一尖利的勾刺,刺破食指,擠出血來滴在符紙上,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不出半刻,老者神態舉止仿若變成了另一個人。眾人在白衣女童帶領下,紛紛跪了下去,口中誦唱,「請『先摩』指引。」匍匐叩拜不止。
這樣往複幾次,老人又恢復了常態,但明顯虛弱了很多,幾乎不能站立。白衣女童急忙過去扶住探問,「外公,到底在哪?」
老人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先摩』不肯告知方位,不在此處也說不定。梓桐,扶我去那邊坐坐。」
「不可能!外公,也許是你年紀大了,靈力不穩。不如,不如教給孫女如何向先摩問事,定會問出個下落來。」梓桐扯著外公坐下,蹲在跟前只是磨。
「梓桐,先摩不說,誰問也是沒用的。不是外公不教你,還是不學的好。」老人眼中掠過一絲憂慮。
梓桐難掩失望的神色,但還是恭敬地說:「外公,您先休息一會兒。」
「梓桐,你帶他們到潭那邊去找找。」
見一眾白衣人走遠,老者幽幽道:「還不過來,就這麼不想見外公?」
話音未畢,一朵紅雲飄到了老者腳下,「止桑無一日不想外公,剛是去拜會友人,離的遠了些,聽見外公的駝鈴聲,我飛也似的就奔了過來,外公,你聽,我這小心臟還直撲騰呢。」止桑像個貓兒似的跪在老者腳下不住地蹭。
「屬你嘴甜。」老者近乎枯槁的臉,此刻竟分外生動起來,摸著止桑的頭,朗聲地笑著。
「外公怎麼會來這?還帶了這麼些人來。」
「來找東西。」
「這地處偏僻,除了竹子,也沒聽說有什麼物產啊。再說,要找什麼差人來就好,或者讓孫女幫您找啊!省得您還要一路舟車勞頓。」
「還是你孝順。」老者拍了拍止桑的手,沉吟道,「傳聞靈狐在此地出現。」
止桑的手微微一縮,不自覺地按上了背著的布袋。
「可剛才問過『先摩』了,靈狐不在此處。」老者很是疲憊地靠在了身後的樹上。
在止桑外公這一族,先摩就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萬事來問從沒有不靈驗的時候,如果先摩說這裡沒有靈狐,那自己袋子里的,又是什麼?止桑心下異常迷惑,忽聞得背後傳來熟悉又冷冷的聲音,「你來幹什麼?袋子里藏了什麼?」
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梓桐了,自己剛才遲遲不現身,也是因為她在,但礙於外公在場,止桑下意識地雙手捂住了袋子,轉頭道:「朋友送的禮物。我是來看外公的。」
「梓桐,是我讓她來的。那邊可有發現?」這姐妹倆一見面就像是天雷犯地火。
「沒有。」梓桐悻悻然答道,外公一直沒來由地向著止桑,她也習慣了,可她的眼神始終沒離開止桑背的布袋,似在微微地抖動,「外公,袋子在動。止桑,你朋友送的什麼?小兔子嗎?拿出來瞧瞧。」說著就伸手去拉布袋,止桑忙往後扯。
「胡鬧!被人看見了像什麼樣子!」
外公聲音不高,但頗威嚴,兩人在原地打了個激靈,垂下手來。
「梓桐,去告訴他們,上路。」外公起身又對止桑道,「天色不早了,外公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今晚回爹爹那,就幾步路。」止桑不明白外公這麼興師動眾地過來了,卻為什麼又急著要走。自己布袋的異動怕也是早被發現了,但為什麼不追問?
見梓桐走遠,外公又道,「今天是去會的哪個朋友?」
「這……」止桑向來不會扯謊,尤其在外公面前,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整句子來。
「有的人最好不要去招惹,免得引火上身,還有,袋子怪重的,能扔的一會兒就扔了吧!你這孩子也不說回去看看外公。」老者又輕輕地拍了拍止桑的頭,竟嘆了口氣。
幾年不見,外公老了許多,但對自己還是一樣的慈愛,看來外公是什麼都知道,卻並不說破,止桑連忙去扯袋子,手已經觸到了那熱乎乎的小糰子,卻被外公厚實的手按住了,「不是。」
看著外公遠去的身影,止桑有些後悔,外公應該對自己失望了吧,卻還是安慰自己,怎麼會不是?銀白色的皮毛,冰藍色的眼睛,還有那六根尾巴……為什麼會對一隻小狐狸起了惻隱之心,靈狐心上血對族裡人有著特殊的意義,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轉而又想,剛才梓桐像是有所察覺,還是把小狐狸放回山裡吧,那傢伙可和自己太不一樣了。
止桑解開了袋子,小狐狸已經醒了,一雙眼睛驚恐地望著她,但並不十分掙扎。
「小狐狸,不要怪我哦,是我一時貪玩抓了你,不是故意要你以身犯險,我現在就放了你,你快快跑回山裡去。」止桑掐了咒,嘴裡念念有詞,小狐狸身上的紅網一下子就消失了,望著止桑又看了看,飛也似的跑走了。
止桑大大地鬆了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麼,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頭,「墨哥哥!」縱身向竹屋奔去。
「少爺,竹屋是在這邊吧?又要去哪?」定勃又是著急,又是心疼,少爺不知生了什麼病,身形越發晃動,此時握在手中的竹杖,更像是半個拐杖了,卻半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現在已是半夜,周圍寂靜得可怕,小璃糰子樣跑著,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無處可去,人是最善變的動物:早上的墨還那麼溫存,轉眼就冷著臉不讓自己回去;玉顏明明是那麼溫暖的存在,發起狠來卻面目可怖;還有那個止桑,活潑潑一個姑娘,卻那麼輕而易舉地捉到了自己……小璃跑得很累,卻完全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