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姻緣一線牽(一)
玉這一曲唱罷,眾人又是幾番推杯換盞,待到酒是酉正時分,顧及到演員們明天還有演出,慶功宴方到此結束,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鍾景庭夫婦和許重一同送走了牡丹亭的主角們,又與徐少長互道一句「明日再會」,才上了自家的馬車。
回程的路上,鍾小貓昏昏欲睡,許將他抱在懷裡,一邊輕輕地哼著催眠曲兒哄他入睡,一邊還要和鍾景庭交流思想。但她腦子裡,卻是一直想著之前的那個問題,怎樣才能留住顏如玉?
想要留住一個女人,尤其是未經男女之事的少女,可以動之以情,卻不可以誘之以利。許想了又想,只想到了兩個方法,要麼留下她的身體,用孩子;要麼留下她的心,用男人。
而這兩個辦法,前提條件都是要有那麼一個適合的男人。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有的是。
不知為什麼,一想到是要給顏如玉找男人,許就下意識地想要為她挑一個最好的。她拿顏如玉當自家姐妹一樣,所以潛意識裡便覺得,她喜歡的她也一定會喜歡,卻忘了去問她,她心中究竟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許茶飯不思,幾番思來想去之後,最好的人選都是十三行的那位十二先生,她的同胞哥哥,許重。
許重,男,二十有七……歲數嘛,是有點偏大了,但十歲地差距,還是可以接受的。至於人品,十三行、常青藤學院、書局,再加上國粹廳堂大劇院,上上下下,有目共睹,十二先生謙仁用忍,守禮存義,頗有古君子之風。
然而在許的眼睛里,許重卻是一位從夏日午後慵懶的陽光中走入地、長身玉立的好青年,有點像《青木瓜之戀》里的那個越南年輕人,雖不容易被人記住樣貌,但卻能使人一想起他,心裡就會覺得舒服,溫暖。
通常能給人以這種感覺地男人。一般都是宜室宜家型地。也是女人結婚必會首先要考慮地好對象。
許以她兩世為人地經驗來看。許重是個值得女孩子託付終身地男人。
於是。在某一日。她便將自己這幾天來地辛苦所得。通通說與了鍾景庭。沒想到鍾景庭聞言只是笑了笑。然後從袖兜里掏出了一張紙。遞與許。
「早就料到你要如此。只沒想到這一回。你竟是忍了這麼久才說出來。」鍾景庭笑著說道。等看到她一臉地詫異。又奇道:「怎麼。這東西不合你地心意?」
國色天香頭牌地出籍書。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拿到手地。
「這個。是顏如玉地……樂籍?」許晃了晃手裡那張輕薄地紙。問道。
「正是,從今而後,顏如玉便如你所願,是一位良家女子了。」鍾景庭呷了一口茶,道:「若這不是樂籍,許重又如何娶得顏姑娘。」
「你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許有點急了,難怪那天顏如玉表現得那麼奇怪,原來,她答應她的事一直都沒有做到。
「哦?」鍾景庭湊近她,「我倒不知,還請夫人明示。」
許笑鬧著作勢打了他兩巴掌,道:「她入梨園的時候,你不就弄來了這份樂籍,怎麼現在還在你手裡?」
她以來,他還沒有得手,誰知道,卻是他一直捏在手裡,根本就沒有給顏如玉。
許眯起了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哪有什麼意思,」鍾景庭不鹽不淡地道,「既是在我手中,自是什麼時候高興便什麼時候拿出來。」
「鍾適,顏姑娘的命很苦……」她試著向他說明顏如玉的不同。
他並不以為然,「世上苦命之人不可勝數。」
「可是,顏姑娘是我屬意配給十二先生地呀……」哥哥,許還叫不出口,是以,她一向稱呼許重為十二先生。
「如果不是知道你屬意她,我又何必費力弄這種東西
庭有些不悅道。此一番行事,他污了名聲不說,責怪「歷朝皆多有好色之紈絝子弟,然未有見其能成大事者」。
可是事實呢,顏如玉於他,不過是一個謀過幾個面的陌生女子,美則美矣,回眸婉轉間亦覺得心神蕩漾,但他尚不至於為一個美麗地女了就失了魂魄,繼而做出那般令父親不屑之事。
「我又不是說不念你的情,怎麼就生氣了,這麼小心眼兒?」許嘻笑著挽了他地胳膊,小聲哄著他,「我還不是覺得顏如玉一日不脫賤籍,眾人就一日瞧她不起,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子,被人瞧不起得是一件多痛苦地事呀。」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還不行嗎?」許認輸。
「哪錯了?」
許偷偷地白了他一眼,道:「哪都錯了,行了吧。」這人,怎麼不見他學一點她的好處,反倒是這些有的沒的,學得比誰都快。
「你要記得,」鍾景庭知道她心中必然不服,「對顏如玉的好,是因為許重,而不是什麼旁的事。至於許重,他雖是你的親人,卻又不是你的親人,你我與他的行事,需事事小心。再者,凡事小意,當避人耳目,這也是你最初時說過的。」
既是她曾經說過的,許就無話可說了,「那,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辦?」她虛心請教。
鍾景庭道:「自是因我與十二先生交好,是以才會將顏如玉相贈……」
許呆了呆,這就是顏如玉的命運,只在某些人的心念之間。
如果這個人要不是鍾景庭……許簡直不敢相像,那個美麗的如花朵兒一樣的女子,將會落得怎樣的一個下場。
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鍾景庭淡淡說道:「這世間人,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亦包括你我,命數都不在自己的手中,想明白這點,你又何必為那些無謂的人和事憂心,最終不過是累人累己。」
許突然發現,鍾景庭最近常常這樣,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說出的話更是透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她最是膽小、心眼小的女人,忍不住把最近發生的事都從頭到尾的僂了一遍,凡事總要往最壞的地方多想想,可還是沒有頭緒。
既是他不說,必然有他的理由,許索性收起了好奇,當起了縮頭烏龜,「那我等會兒去趟羊毛巴衚衕吧。」
「這麼心急?」
「嗯,」她老實地回道,臉上現出了一種他很少見到的溫情,笑了笑,說道:「我要去問問十二先生,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呢。」
鍾景庭看著她急匆匆地戴了圍巾,又胡亂地抓了一件狐狸氅穿上,不由說道:「許重的事情,你倒是鐵了心要一管到底了。」
「我不管誰管,」許一邊向外走,一邊道:「過了年眼瞅著就二十七歲的人了,再不找個女的結婚,在外人眼裡,他還不成了有問題的大齡男青年啦。」
她的親人很多,許重的親人卻只有她一個,無論心裡年齡還是實際年齡,許都覺得她更大一些,長姐如母,多操點心也是應該的。
鍾景庭起身也準備出門,「去吧,去吧,但願許重能領你的這份心意。」
「你要去哪?」許的一隻腳已經邁出了門,見狀忙又退了回來,想著他要是去書局的話兩人還可以順路……
「富貴墟,」他笑著看著她,「可惜了,我們不順路。」
許臉上便有點掛不住,「切,誰稀罕跟你同路了。」說罷踏步出門,一晃一晃著慢慢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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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可是知錯就改哦,這章多了,補上青花的歌詞兒,對不住,對不住,但你們要原諒俺,俺是一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