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雙

第一章 無雙

《大唐·賢女列傳·無雙郡主》太史公曰:『無雙郡主寧氏諱欣,生於韓地,父為柱石將軍、韓地上將軍,韓王曾以為師。寧氏幼習武於父兄,聰且美,及長,韓王曾戲許以妃位,寧氏未應,自擇韓威遠侯嫁之。夫妻和合,歸三年,寧氏父叛國,凌遲,寧氏滿門皆斬,寧氏瘋,后不知所蹤。威遠侯尋三年無果,續韓王嫡妹。』

大唐北地為韓王世襲封地,韓地官員雖領大唐官職,然大多忠於韓王。三年前隨著柱石將軍寧承煥叛國伏誅后,韓地再沒任何人敢違背韓王命令。

北韓王,南越王,東魯王,西晉王為大唐帝國僅存的四家王府。

百餘年前,大唐帝國因昏君當政,宦官專權,士林黨爭致使北方韃子南下攻破都城,大好河山幾乎落於外族之手。后大唐皇室發檄文,合殘存之力打退了韃子后再立新君,十幾路諸侯互不相讓,差一點引得內鬥火拚,最後冊立開國皇帝嫡系重孫為帝,諸侯各有封地,聽宣不聽調。

經過百年大唐君主的削藩之策,世上僅剩下實力最強的四家王府。四王暗自通氣,同時肩負著戍邊重責,大唐帝國君主怕邊境不穩,蠻夷扣邊,遂不敢強行削藩。

韓地韓王所在燕京城,客商雲集,人潮湧動,酒樓茶肆喧囂熱鬧,有說書人拍驚堂木,「賣國奸臣寧承煥經韓王查證上奏朝廷,韓王請先斬後奏驚天劍判其凌遲。」

「好,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對,想當年老夫還吃過奸臣肉。背叛大唐,賣國為韃子做奴才,這等人就是該受凌遲。」

「我也吃過。」

百聽不膩的除奸記讓民風彪悍樸實的韓地百姓群情激奮,二樓雅間,一頭戴斗笠,薄紗掩面的女子捏緊了茶杯,泛白的指甲顯得極為用力,過了一會,女子從荷包中取出散碎的銀子放在桌上。

她腳步輕盈走下樓梯,堂上說書人轉為說道:「威遠侯為當世第一猛將,今日迎娶韓王親妹孝嫻郡主,郎才女貌堪稱絕配。」

女子腳步頓了頓,身後的婢女低聲提醒:「主人在等您。」

將擋在面前的薄紗輕輕撩起,僅露出花容月貌的一角,女子勾起嘴角:「堪稱絕配?好,為慶賀威遠侯續娶孝嫻郡主,今日諸位飲酒算我的。」

眾人愣神片刻,轟然叫好,女子取出兩錠金子扔給櫃檯的掌柜,離開熱鬧堪稱燕京城第一的酒肆。

「那婦人···怎麼有些眼熟···」

寧家覆滅,威遠侯成為韓地軍方統帥,今日他大婚,韓王嫁妹,威遠侯府賓客迎門,韓王親臨侯府觀禮,使得這場婚禮更為矚目。

坐在主位上的韓王三十多歲,面冠如玉,雙眸有神,他身著挑金絲華服含笑注視著眼前的新人,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隨著古樂聲,他神色多了一抹的恍惚。

威遠侯一襲大紅禮服襯得他更為英俊,手中牽著聯繫著新娘的紅綢,向祝福他們的賓客點頭致意,司禮官高喊:「拜天地。」

古樂嗩吶聲息,賓客聲止,威遠侯府寂靜無聲,一對新人跪在蒲團之上,準備叩拜天地時,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不請我喝杯喜酒嗎?」

威遠侯看向了門口,韓王坐直了身體,他頭上的王冠輕顫顯示此時內心的波動,門口出現一道紅得似火的影子,韓王篤定道:「寧欣!」

來人揭開了斗笠,玉樣的容貌展露在賓客面前,高挑妖嬈的嬌軀包裹在炫目的紅裳中,她嫵媚,她誘人,如盛開的罌粟一般,有惑人的芬芳,亦有致命之毒。

「韓王殿下,許久不見了。」

韓王手搭放在膝蓋上,貪看寧欣一眼,「本王想見到你,亦不想見到你。」

「您別這麼說,我父死於您手,我怎能不回來?」

「你回來找本王復仇?」

寧欣以前的丈夫,威遠侯像是不相干的人,寧欣沒看他一眼,專心同韓王交鋒。賓客竊竊私語,韓王果然是鍾情於寧欣。

「我父的罪名是通敵賣國,勾結韃子,認草原上大汗為主,是與不是?」

「是。」

韓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全然蓋住了發獃的威遠侯,「寧師妹。」

「既然韓王如此定罪,我不成全你,豈不是辜負了韓王一番美意?」

寧欣含笑說道:「我如今是草原汗王妃。」

「你說什麼?你侍奉了韃子?」韓王失口道,威遠侯更是差一點暈過去,「寧欣!」

寧欣並不需要回答,因為在她身後跟進來二十名草原韃子,他們簇擁著一身材健碩高大的壯漢走近寧欣,直接將她攬到懷裡,壯漢輕蔑瞄了一眼震驚的韓王,「你對本汗汗妃不敬?」

「朮赤。」

「是本汗。」

韓王指著寧欣,「你··你···你竟然成了汗妃?」

「跟了大汗,我方知道什麼是男人。」寧欣嬌媚的一笑,靠向朮赤,嘲諷韓王的愚蠢:

「四王若不是歃血為盟意圖攻打大唐,我父怎麼會死於莫須有的叛國?今日草原鐵騎又怎麼會如此順利攻入燕京?你斬盡我寧氏一門時,可曾想過我父為你師?可曾想過我為你師妹?」

「來人,拿下朮赤,拿下寧欣。」

韓王傳喚侍衛,侍衛把劍,草原勇士把劍,此時從威遠侯府的牆頭射出利箭,韓王侍衛紛紛倒地,朮赤大笑,親了寧欣的臉頰,得意的說:「今日便是你死期,本汗讓你做個明白鬼,本汗二十萬鐵騎已然通過韓地長城天險,韓地落入本汗手中,中原亦可圖,這一切都是本汗心愛的汗妃所謀。」

「寧欣你為了報仇,竟然···竟然引兵入關?」

韓王的精銳大多集中在韓地和大唐的郊境,時刻準備著同大唐決一勝負,沒想到讓朮赤鑽了個空子,韓王疑惑:「你怎麼通過的天險?

「寧家在韓地三世為將,最熟悉便是長城天險,攻不破天險,可走小路繞過去,我父沒有告訴過你···」

滄啷一聲,寧欣從朮赤腰中拔出彎刀,刀鋒直指韓王,眸光如同冰箭,「寧家三代忠誠戍邊,因屢次阻止你爭霸天下,我父的血肉竟然成了一兩銀子可得的奸臣肉,寧家一百於口葬入鐵丘墳。」

「李逸你對得起寧家嗎?不是我裝瘋離去,怕如今不是成了你玩物,就是早已命喪。我為一介女子,不知國讎,只知曉家恨。」

「寧師知曉,定然不會饒你。」

「這話你留著同我爹在地下說去吧,看看他會不會認你這個徒弟。」

寧欣彎刀一揚,削去韓王李逸的王冠,韓王披頭散髮,苦笑:

「一步錯,步步錯。寧欣,可你一樣遺臭萬年,使得寧家再難抬頭平反。」

「我不在乎!」

韓王手下精銳盡亡,面對咄咄逼人的草原汗王,韓地喪失他手,還說什麼爭霸天下?韓王抓住了寧欣的彎刀,隱約聽見韃子攻進燕京的聲音,他引刀入胸口,唇邊流出鮮血,問出了最困惑的問題:「寧師妹為何當初不肯嫁給我?」

「一丈之內為夫,我的夫君不可納妾,你以正妃之禮聘我,卻有兩位側妃,我焉能嫁你。「

「原來如此,那朮赤呢?」

寧欣抽出彎刀之時,在韓王耳邊低聲說:「同你一樣。」

韓王眸光一亮,死前抓住寧欣手腕,帶著一分懇求:「來世···來世···我聘你為妻···只有你一個妻子···」

寧欣回頭迎向朮赤,將彎刀重新掛在朮赤腰間,嬌俏的笑道:「大汗,臣妾幸不辱命。」

朮赤打橫將寧欣抱起,看著漸漸咽氣的韓王,痴傻的威遠侯,吩咐:「本汗同汗妃藉此洞房,外面交給你們。」

「嗻。」

寧欣的輕吻拂過朮赤額頭,朮赤更覺心中火熱,征服了韓地,可威逼大唐都城,如今他有一身的火氣需要發泄,沒有比此時的威遠侯府更適合的交歡之地。

進了新房,朮赤將寧欣扔到床榻上,欺身壓上去,撕扯開寧欣的衣襟,氣息粗重:「本汗今日補償給你一個婚禮,心尖尖兒,寶貝兒···給···給···」

當朮赤像是往常一樣吻住寧欣肩頭的刺青罌粟后,身體僵硬,使不出力氣,寧欣推開朮赤,合攏衣服,手指戳著朮赤的胸口,柔聲說道:「大汗眼看著韓王死在我手中,我又怎麼會放過對我父使用反間計的您?韓王李逸可恨,可是你朮赤又能好到哪去?」

「你··你···」朮赤嘴是麻木的,寧欣光腳站在了地上,「你是對我不薄,但國讎家很,我焉能不報?大汗放心,我不取你性命。」

寧欣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匕首的尖端劃過朮赤的胸膛,寧欣揚手挑斷了朮赤的腳筋,手筋,伏在疼得顫抖的朮赤耳邊,「我告訴你一件事作為補償,你的側妃同你弟弟有染,不知你這個樣子回草原,還能不能保住汗位。」

寧欣將匕首插在朮赤的頭邊,走到床頭扭了青石白玉,房間的牆壁開了一個洞,寧欣走到洞口回眸看向朮赤,「我還忘了告訴你,你是過了長城天險,然大唐帝國皇帝坐下大將在叢林設伏,二十萬精銳不知還能剩下幾個。」

「我出生時,師傅曾經給我批過命格,可興天下,可亡天下,可為烈女,可為妖姬。」

寧欣鑽進洞中,朮赤眼角淚水滾落,愛恨交織,恩怨難解。朮赤這個樣子回草原只有一個結果,生不如死。他緩過葯勁,掙扎的起身,朮赤淚流滿面:「愧對祖宗,無顏面對族人,寧欣,你負了我!」

草原一代雄主咬舌自盡,二十萬韃子鐵騎死於叢林設伏,韃子實力重創,退回草原深處,再不敢輕言扣邊。

燕京京郊,寧欣來到一片墳前,憑弔葬於此地的父兄,「爹,大哥,欣丫頭回來了。」

寧欣慢慢的跪下,平靜的陳訴:「韓王死,韃子十年內無力再犯境,爹,國讎家恨,我該做得都做了,您安心吧。」

「寧小姐。」

夕陽西下,趕來一對身穿玄色鎧甲的軍士,領軍的人跳下駿馬,恭謹的說道:「陛下彰顯寧小姐高義,冊封您為無雙郡主,在京城賜郡主府···」

「無雙郡主···無雙郡主···」

他的呼喚,無法讓寧欣停住腳步,寧欣孤身一人不知所蹤。

《大唐·賢女列傳·無雙郡主》太史公陳詞『韓地撤藩,其餘三王因變故實力受挫,大唐趨於一統,再不受藩王威脅。武皇帝昭告天下,敕封寧欣為無雙郡主,天下人皆知無雙郡主威名。無雙郡主卻沒再現紅塵,潔來潔去,傳其踏破虛空,得返仙班,嗚呼哀哉,無雙郡主,果真舉世無雙。』

當寧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狠狠的錘了一下床榻,無雙郡主果真舉世無雙,她吃塊點心也能被噎死,這死法一樣舉世無雙。寧欣還清楚的記得她被噎死的痛苦,這是報應嗎?可眼前這又是哪?

床上的動靜讓守在門口的人進門,撩開水漫色帷帳,來人驚喜的說道:「表小姐您醒了,太好了,少爺來看您好幾次呢,阿彌陀佛,佛祖庇佑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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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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