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回到營地的時候順治還未歸,烏晶晶便帶著眾人去找了太后。

「汗瑪姆，汗瑪姆，你快來呀,看看我們打的獵物。」

太后正跟一群后妃、貴婦聊天,聽見她的聲音當即笑開懷,「其木格啊，你去瞧瞧,我恍惚聽見晶晶說她打著獵了。」

來到圍場烏晶晶就嚷嚷著要打獵,對他們能打著獵物，太后是不相信的。她更傾向於這群孩子沒見過圍場，小小年紀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

淑慧妃應了一聲就往外走。蒙古人好爽,說話直來直去,這些貴婦不同，一句話恨不得拐八百個彎,還得讓人連蒙帶猜。

若可以，她恨不得轉身就走。現在得了太后的懿旨，她哪有不願意的。

掀開帳篷就見烏晶晶邁著小短腿往這邊跑，她身後還跟著幾個阿哥、格格。每個人的手裡都拎著個動物,包括三阿哥玄燁，玄燁人小，懷裡抱著個野雞。

淑慧妃樂開花,「喲，咱們晶晶出息了，居然打到了獵物，當真了不起。」

哪怕看到獵物，淑慧妃也沒往幾個小不點身上想，她誤以為是侍衛不忍心他們失望,特意給他們打的。但這不妨礙她誇獎幾人。

烏晶晶的頭髮被紮成小辮，發梢處綁著粉色的珍珠並墜著小鈴鐺，隨著她搖晃幅度過大，鈴鐺也跟著響起來。

她甚是得意，「淑額娘，你看，我們都有獵到獵物哦，厲害吧。」

這話她說的一點也不心虛，淑慧妃給她整理下頭髮，順手接過她手裡的鴨子，另只手拉著她的小手，「厲害，都厲害。走，咱們去跟太后炫耀炫耀。」

烏晶晶哪有不應的，她過來就是炫耀自己成果的。

給弟弟妹妹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跟著走。

走到帳篷裡面，發現有很多人在，她趕緊整理下自己的衣裳，確定沒有不妥，才帶著弟弟妹妹上前給太后請安。

「汗瑪姆安。」

不管在外面多瘋，人前幾個小傢伙都是規規矩矩的。

太后趕緊把人喊起來，她指著淑慧妃手裡提著的鴨子道：「這是我們晶晶打的？不錯，比你們汗阿瑪小時候強多了。你們汗阿瑪跟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會射箭呢。」

烏晶晶走到太後身邊，她想跟以前一樣依偎在太后懷裡，又想到自己回來還沒換衣裳，走到半路就停下了。

太后順勢把她拉過來，烏晶晶搖頭，「汗瑪姆，晶晶還沒洗漱，臟。」

剛才只顧著高興，把這一茬給忘了。

太后伸手給她拍打拍打，把人摟在懷裡，「這回乾淨了。」

小孩子嘛，每天玩鬧臟點很正常，太后一點也不介意。她把烏晶晶摟在懷裡，對著剩下的幾個招招手，一群小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圍了過去。

福全：「汗瑪姆，汗阿瑪這麼大的時候真的不會狩獵嗎？」

孩子的心裡父親都是高大的，福全很難想象汗阿瑪居然不會狩獵。

太后怔住，就在蘇麻擔心她的時候，她又笑了，「是啊，你們汗阿瑪小時候身體柔弱，六歲上才開始接觸弓箭。」

太后與先帝是政治聯姻，她並不受寵，連帶著她生的孩子也不怎麼得皇太極喜歡。也正是因此，福臨的性子有些柔弱膽小，他只會躲在她們身後用渴望的目光看著他汗阿瑪，不敢開口索要他喜歡的東西。

太后這輩子也就兒時在蒙古是快樂的，嫁人之後的心酸苦楚只有蘇麻知道，也因此在福全問出那個問題后，蘇麻會擔心。

烏晶晶仰起頭，「我知道，一定是汗阿瑪不乖，他不好好吃飯，才沒有長壯。」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伸出胳膊比了比，成功打破之前的氣氛，讓太后笑出聲。

「對對對，你汗阿瑪不乖所以他拉不開弓，你們都是好孩子，都學會狩獵了，比你們汗阿瑪強。」

烏晶晶挺起胸膛，滿臉驕傲。

她這幅好似真的能打獵的樣子讓底下坐著的貴婦撇撇嘴。這貴婦不是旁人，正是內大臣鄂碩的福晉、賢妃娘娘的生母葉赫那拉氏。

她是葉赫部首領之女，在葉赫部的地位就跟烏晶晶在宮裡一樣。貴族之家，男子六歲之後才會開始學習弓箭，女子要等到八歲開始學習管家中饋女紅射箭這些。

她那時候各部落為政，到處在打仗，射箭是女子必學的功課。

她射箭天賦算是好的，六歲跟著哥哥們一起學習射箭，第一次狩獵是在十歲那一年，第一次打到獵物則是在十二歲。

當時她被身為首領的阿瑪誇獎了很久，因此記得格外清楚。

長公主才多大？她根本不相信對方能打到獵物。

信親王福晉就坐在她不遠處，把她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她道：「怎麼？董鄂夫人是有不同的看法，我怎麼瞧著你表情不對？」

信親王多尼的福晉出身科爾沁，姓博爾濟吉特。她的父親是科爾沁土謝圖親王巴都爾，且祖上跟太后同出一源————巴都爾的曾祖父翁果岱與太后的祖父莽古斯，是同一祖父的叔伯兄弟。

巴都爾的祖父奧巴還曾迎娶努爾哈赤的侄孫女肫哲公主為妻，兩邊關係極為親密。

這麼說吧，科爾沁姓博爾濟吉特的那都是一家人。

長公主身上流淌著科爾沁的血脈，多尼又跟濟度交好，信親王府福晉自然而然的就站在長公主這一邊。

另外，咳咳，當初揍鄂碩兒子的事兒，多尼也有份。

反正她跟董鄂家已經結下了梁子，也不在乎多這一件。

信親王福晉一開口，所有人都朝著葉赫那拉氏看去。頂著眾人的目光，葉赫那拉氏極為不自在，但她並不懼怕。

放下手中的茶盞，她不咸不淡的說著：「信親王福晉說笑了，我只是感慨，長公主今年有五歲嗎，居然就能狩獵。咱們五歲的時候怕是還沒摸到弓箭呢。」

吳良輔臉耷拉下來，他當即道：「董鄂夫人這是質疑公主在撒謊嗎？公主殿下狩獵全程都在咱家跟侍衛們眼皮子底下，莫非夫人認為我等都是死的不成。」

他們倒是想給公主作弊，但公主實力強大根本用不著他們。

這種場合原沒有吳良輔說話的份，但他就是容不得別人質疑長公主。長公主是他隨身伺候的，質疑長公主不就是在質疑他？

被個閹人當眾反駁，董鄂夫人臉色巨變，她語氣輕慢，「吳良輔，你不過一個奴才，當著太后與眾位娘娘、福晉的面，豈有你說話的份。」

她並未與吳良輔有過直接接觸，對吳良輔的『厲害』並不清楚，僅有的幾次接觸也是見吳良輔對著賢妃卑躬屈膝，因此她從未把吳良輔放在心上過。

烏晶晶不高興了，她像護小雞仔的母雞似的張開雙臂，「壞人，不許你欺負吳總管。晶晶也沒有撒謊，這就是晶晶打的。」

其他人全部站起來圍在烏晶晶身邊，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福全平時都是笑眯眯的，他第一次收起笑容眯著眼睛，「這位夫人，天之大莫要做那井底之蛙，你做不到不代表這世上別人做不到。實話跟你說吧，除了這隻鴨子是我射中的，其他幾隻都是我姐姐打的。你若不信，咱們可以再去圍場，只是，到那時你待如何？」

敢質疑他姐姐是要付出代價的，想要就這樣過去，也要看看他福全答不答應。

五格格雙手掐腰，「就是，你自己蠢，憑什麼覺得別人跟你一樣。我姐姐生而不凡厲害的很，她也是你能比的。」

五格格別的沒記住，就記住她額娘說的姐姐出生不凡，讓她多跟姐姐走動，跟姐姐好。她自己也喜歡姐姐，跟姐姐在一起她很開心。

她還想等晚上跟額娘分享打獵的喜悅了，這個人真會破壞氣氛。

四格格更狠，她沒說話，直接從奴才手裡拿回她的小弓箭，對著葉赫那拉氏的方向就是一箭。

這一箭擦著桌子射在葉赫那拉氏的腳邊。

四格格撇撇嘴，「你應該慶幸我射箭技術不好，不然這一箭就直接射穿你的腳。」

四格格她們都是從小跟烏晶晶一起長大的，烏晶晶吃什麼她們就吃什麼，個個身體壯的跟個小牛犢子似的。說句不好聽的，此時若讓大格格跟她們比試力氣，大格格未必會贏。

葉赫那拉氏覺得不可能的事兒，在她們看來在正常不過。

玄燁扭頭扎在太后懷裡，他扭著屁股，「老祖宗，玄燁不喜歡她，把她趕走好不好？」

姐姐那麼好，還把自己的獵物分給他，這個壞女人居然說姐姐騙人。

小傢伙們你一言我一語，太后也聽明白了，感情她之前誤會了，這幾隻獵物真的是孩子們自己射的。

四格格幾人學習射箭太后是知道的，也見過他們平時學習的情況。饒是如此，四格格那一箭也出乎她的意料。

四格格與葉赫那拉氏相距五六米，這個距離對大人來說不算什麼，甚至**歲的孩子也能做到。但四格格才幾歲？

把驚訝很好的收斂起來，太后看向董鄂夫人，「葉赫那拉氏，哀家聽說你自幼學習射箭，那你來說說四格格這一箭如何？你幾歲能達到四格格的水平？」

葉赫那拉氏不說話，信親王福晉對著四格格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太後娘娘教導出來的格格，四格格這一箭不是我等能比的。」

四格格收起利爪，對著信親王福晉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力氣還是太小了，哥哥、姐姐才厲害。」

信親王福晉搖頭，長公主那是有來歷的不可同日而語，她還比四格格大半年。二阿哥是男孩子，就算還小，男孩子的力氣也比女孩子大。他同樣比四格格大。

比不過他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順治就是在這凝固的氣氛中回營的，他疑惑的看向幾個孩子，「這是怎麼了？」

以往孩子們看到他都會飛奔而來，今兒個怎麼焉了吧唧不理會他？

眾人不說話，吳良輔來到順治身邊小聲把剛才的事情複述一遍，他道：「皇上，奴才發誓，長公主跟二阿哥的獵物那真是他們自己獵的，別說奴才，阿彩大人跟雪球大人都沒幫忙。」

發現女兒情緒不對，濟度就湊到順治跟前，如今聽明白前因後果，他轉頭去人群中尋找鄂碩。

「鄂碩，你給老子滾出來，剛才打獵不過癮，來來來，咱們比劃比劃。」

說比劃其實就是打架的意思，經過安郡王一事，誰還不知道這個。更別說鄂碩這個跟安郡王一樣，曾經也被拉過來『比劃』的人。

鄂碩臉上當即落下一滴冷汗，他躬身道：「簡親王，不知下官哪裡得罪了您，還請明示？」

他心中已經在想，自己剛才在狩獵的時候搶過簡親王的獵物嗎？沒有吧，他知道女兒跟皇后等人不睦，簡親王是皇后那邊的，狩獵的時候看到簡親王那都是遠遠躲著的，就怕被對方找個理由打架。

說也奇怪，這兩年簡親王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大力丸，本事長的飛快。上回他就是自信自己能打得過濟度，加上心中有氣才答應的比試。結果……

如今鄂碩見了濟度只想轉頭就跑。

濟度瘋狂搖頭，「沒啊，你怎麼會得罪本王呢。本王就是手癢，怎麼莫非你不願意？」

不管鄂碩願意不願意，今兒這一頓打是必須的。居然敢欺負他女兒。

他女兒是什麼人，就算打不著獵物又如何，她用的著撒謊？

看來他上回打的輕了。

多尼湊過去道：「哥，你要找人練手？我陪你啊，你找他做什麼？你看看他那畏縮樣，就這還內大臣呢，董鄂一族的臉怕是都要被他給丟盡了。」

嘲諷過鄂碩，他轉頭又抓了個人過來，「哎，我說彭春，你家跟他家出五服沒有？算了，問這個也沒意思。愛新覺羅家出了個岳樂我出門都有些心虛，我相信你的心情跟我是一樣的。」

兩個人一個武力鎮壓，一個靠三寸之舌，直說的鄂碩面色漲紅猶如豬肝。他用力剋制，仍剋制不住內心的怒火，氣得嘴角流出鮮血來。

鄂碩還能忍，他的長子顎漢年輕忍不了。

他跳出來道：「簡親王你們別太過分了。我阿瑪一再忍讓，真以為我們怕你不成。」

勒度衝過來對著他的眼睛就是一拳，「過分？這就過分了，更過分的還在後頭呢。」

勒度一揮手，鄭親王府跟著來的阿哥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沖了出來，他們也不分誰是誰，只要是鄂碩的兒子，上來就打。

以多欺少？那又如何。他們只知道阿瑪發話了，董鄂家欺負了他們鄭親王府的人。作為鄭親王府的人，就得把廠子找回來。

並不是所有人都跟著皇上去了太后的營帳，更多還是不明所以的人。

簡親王府跟鄭親王府雖是皇親，卻是講理的人，像這樣無緣無故揍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有人發現站在不遠處的鄭親王，湊上去問道：「王爺，這是？」

鄭親王抬抬眼皮睜開半隻眼睛，「哦，小孩子玩鬧，不礙的。男人嗎，就得摔打，多摔打摔打，日後上了戰場才能保住命。」

來人：……

呵呵，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摔打的。

鄭親王擺明了不管事，其他人有心勸解又因為不知緣由，擔心做錯了惹惱幾個王府，躊躇良久，這群人索性也就裝作看不見。

鄂碩人是不錯，但他夫人跟長子自女兒入宮做了賢妃就抖了起來。這群人里不少夫人都受過他夫人的氣。

「簡親王你，你們太放肆了。在太后營帳面前無故毆打朝廷官員極其子，你這是給皇家抹黑。」

也不知是真的氣憤還是故意的，鄂碩聲音很大，打到屋裡都聽見了。

順治蹙眉，他回頭髮現鄭親王跟簡親王都不見了，心中瞭然。

一定是他們聽見了吳良輔的話，去給晶晶出氣去了。

有心讓濟度注意點，又想到上回晶晶在簡親王府一住就是半個月。話到嘴邊他又轉變了口風，「去，讓簡親王帶著人離遠點，莫吵著太后清靜。」

離遠了，聽不見也就不會心煩。

吳良輔似笑非笑的看了董鄂夫人一眼，當即躬身離去。

看到他出來，還沒走遠的人或直接打量或偷偷觀察。吳良輔代表的是皇上，他出來一定是皇上聽見了。

皇上的意思可比鄭親王重要的多，所有人都支棱起耳朵。

吳良輔清清嗓子，「簡親王，皇上有旨讓您帶著人離遠點切磋，莫要擾了太後娘娘清靜。」說完，他哎呀一聲，「這怎麼還一個大人打幾個孩子，也太不公平了。信親王您不是跟簡親王府關係很好么，就干看著？」

敢直呼他的名字說他是奴才不配說話，他今兒就要讓對方看看，他吳良輔配不配說話。

多尼挑眉，喲，瞧吳良輔這架勢，莫不是鄂碩得罪他了？

多尼可不管這些，他本就有心教訓鄂碩，吳良輔的話剛好給了他理由。

他這可是『奉旨打架』，鄂碩應該說不出什麼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