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乾清宮是皇帝住的地方,它在宮裡的位置特殊，一直頗受人關注。

吳良輔作為乾清宮的大太監，慌慌張張往外跑,去的還是太醫院的方向,得知這個消息，蘇麻趕緊進屋給太后稟告。

昭聖太后猛地站了起來,她緊緊抓住蘇麻的手,「你說什麼？」

蘇麻又複述了一遍，「咱們的人說看見吳良輔撒腿往太醫院跑,靴子都給跑掉了，他都沒回頭去撿。怕是乾清宮出事了。」

乾清宮有誰？除了皇上就是長公主。

長公主去找皇上就是從慈寧宮走的，她還跟太后拉鉤說等會兒回來陪太后說話,聽太后講故事。

儘管蘇麻不願意相信,她心裡同樣清楚,能讓吳良輔如此的必定是兩人中的一個。

太后與皇後身形晃動，搶在太后出聲之前，皇后道：「汗額娘,咱們快去乾清宮瞧瞧吧。」皇上如何她不擔心,她擔心的是自己的娜仁。

走的時候娜仁還活蹦亂跳，她不想相信一會兒的功夫娜仁就出事。

如果，如果娜仁真的有什麼,她一定會跟皇帝拚命的，一定會。

著急的不僅僅是皇后,靜妃跟淑慧妃同樣如此。比起皇后靜妃更直接,「姑姑，我腳程快，我先過去瞧瞧。」

靜妃第一次後悔出門沒帶鞭子,鞭子在手，若是福臨敢欺負晶晶，她一定抽他丫的。

太后拉住她，不容置疑道：「哀家跟你一起。」

蘇麻立刻讓人準備轎子，用最快的速度把後宮這幾位巨佬送到乾清宮。

幾人到的時候順治已經被奴才送回寢宮，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床邊是臉色發白哭的眼睛紅腫的烏晶晶。

皇后快走幾步把烏晶晶抱起來，「娜仁乖，汗額娘在，別哭。」出事的不是她女兒，皇后內心鬆了口氣，但她不敢表現出來，只抱起烏晶晶往後撤，把位子讓出來。

太后渾身顫抖險些站立不住，她怒喝：「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伺候皇上的。」

屋子裡的奴才跪了一地，一個個只顧著磕頭口喊『饒命』。

烏晶晶抽抽搭搭，「汗瑪姆，不關他們的事，是賢妃，是她把汗阿瑪氣成這樣的。」

賢妃？

太后臉更黑，「她人呢？」

「汗阿瑪讓她滾回去了。」

大概是有大人在，烏晶晶臉上沒那麼慌，她斷斷續續把事情講給太后聽。

她記憶力好，也沒有添油加醋，饒是如此，太后也氣得不輕。

蘇麻在她耳邊說道：「主子，皇上的身體要緊。」

倒不是她想給賢妃說好話，皇上是主子的命根子，若皇上有個好歹主子怎麼辦？當務之急還是要看看皇上是怎麼回事，治好皇上是主要的。

至於說賢妃？

她又跑不了，完全可以日後在算賬。

太後用力的握著她的手，來回反覆深呼吸好幾次來平復自己的情緒。

「太醫呢，怎麼還沒到？再去個人催。」

「來了，來了，太醫來了。」吳良輔光著一隻腳，瘸著腿手上拉著個人往裡面帶。太醫被他拽的東倒西歪氣喘吁吁，敢怒不敢言。

皇上出事，整個太醫院有一個算一個都被他喊了來。其他人都在後頭跟著，只這位太醫院院正被他拽著先行。

太后讓出一條路：「太醫，趕緊給皇上瞧瞧。」

吳良輔抬手擦擦滿臉的汗水，他下意識去找長公主，發現長公主滿臉蒼白的被皇後娘娘抱著，他心裡咯噔一下。

長公主這是被嚇到了吧。也是，長公主才幾歲，哪兒見過這種陣仗。

他想要上前安慰，卻被余嬤嬤提醒，「吳總管你的腳……」

吳良輔這才發現自己只穿了一隻靴子，光著的那隻腳因著奔跑在流血。

吳良輔告罪一聲，退了出去。

在主子面前衣冠不整可是大罪，希望主子們看在他是為了皇上的份位別跟他計較。

皇上昏迷不醒，吳良輔也不敢多耽擱，他上了點葯，簡單的包紮好換了雙靴子就趕了過來。

恰好太醫也診斷完畢。

太后急忙問道：「太醫，皇上如何？」

太醫們圍在一起商量很久，最後還是由太醫院院正出來做了個總結，「回太后，皇上這是怒火攻心引發的頭疾才會昏迷，皇上的氣息如今已經趨於平穩，相信再過不久就能醒來。奴才等商量出來一個方子，等皇上醒來給皇上服下，不日便好。」

這個總結很片面，都是些表面上他們能查出來的東西，實際上院正對此充滿了疑惑，他總覺得皇上昏迷沒那麼簡單，可他又檢查不出什麼，只能給出這樣的結論。

太后鬆了口氣，「既如此……其木格你留下照顧皇上吧。」本來她想要孟古青留下的，後來一想，孟古青的脾氣，福臨醒來怕是能被她再次氣暈過去。

皇后也不行，福臨對她很厭惡的樣子。讓旁人照顧皇上她又不放心，選來選去只有淑慧妃了。

淑慧妃不像靜妃脾氣暴躁，也不像皇后木訥，雖然皇上仍不喜歡，但比起其他兩人來要好上很多。

烏晶晶沙啞著嗓子，「晶晶也要留下來照顧汗阿瑪。」

太后這會兒正心煩氣亂，皇后怕晶晶惹了太後生氣，哄道：「晶晶乖，你還小，這裡暫時還用不上你，你跟汗額娘回坤寧宮好不好？」

烏晶晶固執的搖頭，「我不要，我要看著汗阿瑪醒來，我要保護汗阿瑪。」

保護二字讓太后眼神微閃，轉頭看見吳良輔，她便把人叫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她不相信烏晶晶，烏晶晶年紀小，學舌肯定不如成年人。

吳良輔當然不會替董宛宛隱瞞了，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知了太后。

趙嬤嬤站出來道：「剩下的奴婢知道，吳總管出門前喊了奴婢進屋伺候。」趙嬤嬤接著把剩下的事情也說了出來，其中就包括賢妃暗示皇上生病是烏晶晶帶來的糕點有問題。

這一點，剛才烏晶晶並沒有說。到底還是單純，她沒聽出來董宛宛話里的意思，她以為這段話不重要，她只是反覆強調董宛宛是壞女人。

靜妃怒道：「放屁，糕點是姑奶奶親手做給娜仁吃的，我怎麼知道娜仁會拿給皇上？」若早知道娜仁會給皇上吃，她早搶過來扔了喂狗。

太后：「孟古青你別激動，太醫就在這，皇上到底是不是中毒他們會診斷不出來？」

吳良輔也跟著附和：「沒錯，奴才也認為這事兒跟靜妃娘娘沒關係。奴才一直伺候皇上，昨晚上皇上似乎就有些不太舒服。都是奴才的錯，奴才昨個就應該請太醫的。」

皇上情緒不對，他只以為是被損耗的事情刺激到了。皇上嘛，發現一直真心對待的人是處心積慮騙他的，心情不好很正常。

睡一覺，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過後就好。

他哪裡能想到皇上被氣暈呢。

皇上暈了，吳良輔可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這都怪賢妃啊，是她做錯事情在先，還敢污衊長公主，真是壽星公上吊。

昨晚上發生了什麼，吳良輔剛才已經說了。

賢妃這回沒得跑。

太后怒道：「來人，把賢妃給哀家押過來，就讓她在乾清宮門口跪著，皇上什麼時候醒，她什麼時候起來。蘇麻你去董鄂家，給董鄂夫人講講怎麼教養女兒。告訴鄂碩，若他董鄂家教不好女兒，哀家不介意把她們送去內務府，讓內務府的人好好教導。」

這話無疑很重了。先不提太后對董鄂家的態度，當眾指責董鄂家不會教育孩子。就說送內務府這一條。

董鄂家是滿洲貴族，只統治階層，內務府是什麼人？裡頭都是包衣。這就相當於把董鄂家從統治者變成了被統治者，由主子變成奴才。

靜妃啐了一口，「呸，便宜她了。」靜妃不是喜歡思考的人，她做事情想的都是自己爽，而不是後果。

在她看來這樣確實很便宜，換做她，定是要去抽幾鞭子才罷休。

順治昏迷了三天，董宛宛就在乾清宮外頭跪了三天三夜，順治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問：「晶晶呢？」

淑慧妃站起來道：「皇上您醒了，您昏迷了三天，長公主一直陪著不肯離去。今兒早上她暈倒了，姐姐帶著她去隔壁休息。」

淑慧妃也不傻，娜仁做了那麼多不能白做，她得讓皇上知道。

順治著急的想要下床，淑慧妃趕緊過去攔住他，「皇上，您身體還沒好，您想要什麼告訴我，我去做。」

太后讓她來是做什麼的，她若是任由皇上下床被太後知道的必定要落一身埋怨。

順治伸手推開他，奈何他力氣不足，「好端端的晶晶怎麼暈倒了，你們就是這麼照顧她的？吳良輔呢，你這狗奴才，晶晶那麼小怎麼能讓她守著。」

他千嬌萬寵的女兒，不過睡了一會兒就被人糟踐，當真是該打。

吳良輔微紅著眼眶，「皇上，不是奴才苛待公主，是公主殿下她不聽啊。您是沒見著，公主殿下哭的那叫一個傷心，奴才跟皇後娘娘想把她抱走，她拳打腳踢就是不肯。我們前腳把人送走，後腳她自己又跑來。公主殿下說一定要守著您，看著您醒來才罷休。」

說到這他那袖子擦擦眼睛，公主殿下多孝順啊，他一個奴才都感動了。

淑慧妃差點沒控制住扭頭去看吳良輔，一直聽聞吳總管能言善辯，她今日才知道是這樣的能言善辯法。拳打腳踢，神特么拳打腳踢，這是她家娜仁會幹的事兒？

她家娜仁關心皇上不假，也是知道好賴的，別說對她姐姐，就是對吳良輔都沒無故毆打過。

她也清楚，吳良輔這樣說是在給娜仁加分，因此才忍住沒開口拆穿。

順治遲遲不語，吳良輔說：「皇上，不如您先用膳，您先把身體養好比什麼都重要。公主殿下她倔強著呢，看到您身體好了，她才能安心不是？還有太後娘娘，太後娘娘這幾天也吃不下睡不好，擔心的不行。」

淑慧妃悄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一句話就讓皇帝乖乖躺下。

順治用了點東西墊墊肚子，之後又用了葯，緩了一會兒又道：「這幾日一直是你守著？」他指的是淑慧妃。

淑慧妃搖頭，「沒，除了姐姐跟長公主，我跟後宮其他妃嬪輪流守著的。」

皇上生病的事情根本瞞不住，不止后妃，前朝都有所耳聞，前面有太後跟鄭親王頂著，後面就是她們這群女人輪流照顧。

見皇上精神頭還算不錯，她把這幾日的事情簡單說了說，更具體的自然是等太後來了再說。

太后是跟鄭親王、簡親王、鰲拜一塊過來的。

順治想要起來，就被太后伸手壓了回去，「你身體還沒好，咱們是親母子哪用得著這些虛禮。」

順治點點頭，抬眼看到太后額間門的白髮，他愧疚道：「兒子不孝，讓額娘受累了。」

濟度著急的嘴上都起了泡，如今見皇上清醒，他顧不得君臣之禮，上前問道：「皇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皇上年紀比他還小呢，也沒聽說有隱疾，好端端的怎麼說暈就暈了。

你暈倒就暈倒吧，還帶累他的女兒，瞧他家晶晶這幾日憔悴的。

「對了，晶晶呢？」

皇上暈倒，擔心朝堂震動，濟度這幾日也是忙的腳不沾地。他每日只能在晚間門結束一天政務的時候見女兒一眼，話都來不及說上幾句。今天他還沒見過女兒。

按理說，這個時辰晶晶應該在，沒看到人他才覺得奇怪。

順治一時間門語塞，他不知道要怎麼跟濟度說。

吳良輔站了出來，解釋道：「長公主照顧皇上好幾日實在辛苦，如今皇上醒了，就讓公主殿下休息去了。這會兒公主怕是睡的正香呢。」

聽見女兒睡的正香，濟度準備去探望的心淡了下來。

女兒這兩天確實累壞了，還是讓女兒好好休息休息吧。

吳良輔說的真切，濟度信以為真，只鄭親王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在吳良輔心虛的目光中他又閉上了眼睛。

順治：「王叔，鰲拜，這幾日朝堂可有大事？」

太后給他塞了塞被子，柔聲道：「皇上你身體還沒好，當務之急是養好身體，朝堂上的事兒有我跟鄭親王呢。」

皇上在乾清宮立了牌子，她不會去打親兒子的臉，這兩日她與鄭親王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朝堂在他們的聯合控制下還算安穩。

鄭親王贊同的點頭，「太后說的沒錯，皇上您不要覺得年輕就不當一回事兒，身體啊，可馬虎不得。要我說，等您身體好了之後，每日酉時也跟著鰲大人練習一個時辰的武藝得了。你看晶晶幾個，才跟著鰲大人練習了多久，一個個的身體倍兒棒。」

狀似無意提起晶晶，實際上他半眯的眼睛緊緊盯著順治，他沒錯過自己提起晶晶，順治面上一閃而逝的慌亂不自在。

鄭親王心裡一沉，看來他猜對了，晶晶怕是熬不住跟皇上之前一樣昏迷了。

這傻孩子倒是赤誠。

彙報完朝堂上的情況，順治就把濟度跟鰲拜打發走，讓他們先去處理朝政。

屋裡只有他與太后、鄭親王、淑慧妃幾個，他才說起昏迷的事情。

順治第一句就扔下一個炸彈，「是晶晶救的我。」他苦笑一聲，「這次生病著實蹊蹺，我就好像被什麼困住一樣，無邊荒涼的黑暗中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我走啊走啊，怎麼都走不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聽見一聲鳥啼，然後就見一隻三足金烏化作一道光箭刺破黑暗，在他面前炸出一個出口。他從出口掉落下來。

順治也說不上來，當時就是覺得應該回頭看一眼，然後他恍惚看見那隻金烏化成烏晶晶的小模樣。

這時的烏晶晶跟他認知里的不一樣，她小臉慘白彷彿失去了血色，雙眼無神卻執著的看著前方——那是他站立的地方。

這個畫面只是一閃而逝，快速的就跟是他的錯覺一樣，緊接著他就醒了。但順治心裡總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不是幻覺。

真的是晶晶救了他。

所以，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晶晶。

吳良輔驚呼一聲：「長公主殿下確實是今兒早上忽然昏倒的，會不會就是……」

救駕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管是不是長公主的功勞，他都必須給定死了。

長公主生而不凡又能駕馭百鳥，那必定是天上統領百鳥的神。皇上莫名昏倒，也只有神仙有這麼大的神通把皇上給救回來。

「肯定就是這樣，長公主身體好著呢，別說三天，就是再來三天也沒問題。怎麼就這麼巧，長公主剛暈倒，皇上您就醒了。奴才以為定是長公主運用了她的神力救了您。」

鄭親王悄咪咪睜開眼睛，若不是他清楚自己跟吳良輔並無太大的交集，只聽他這話還以為是鄭親王府安插的眼線呢。

這番話說的，當真是跟他想到一處去了。

可惜他是晶晶的親瑪法，說這話就算皇上相信也會大打折扣，吳良輔不同，他是皇上的貼身太監。他的話最直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