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一群九到六歲的小姑娘在小太監的帶領下走入乾清宮內殿,在外面她們就按照各自所在的旗籍、家世出身等從高到底排列好。

進入內殿所有人蹲身行禮，因事情匆忙，家族來不及給她們做過多的培養,動作並不整齊顯得有些雜亂。

「奴婢請皇上安,長公主安，大格格、二格格、四格格、五格格安。」

「起吧。」把人叫起,順治對著烏晶晶使了個眼色。

烏晶晶開始仔細打量這些貴女。

她之前看的紙張上並沒有這些人的畫像,除了她在慈寧宮見過的幾位，還有幾個是沒見過的。

烏晶晶想了想，伸手一指,「從你開始昨個介紹吧。嗯,誰家的,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有什麼想法都說一說。」

她指的不是別人,正是鈕祜祿氏，遏必隆的女兒。

遏必隆額娘為皇太極女和碩格格,阿瑪是開國五大臣之一,他福晉、繼福晉都是宗室格格。這些人裡面他出身最顯赫，他的女兒自然排在最前面。

鈕祜祿氏並非嫡福晉所出,她的生母為側福晉舒舒覺羅氏。鈕祜祿氏行二,在她前面還有個侍妾生的大格格。

這些是烏晶晶以前就了解的信息。

鈕祜祿氏上前一步，再次給烏晶晶行禮，「奴婢鈕祜祿氏，名東珠,年七歲，阿瑪乃公內大臣遏必隆。奴婢滿語說的最好，會一點蒙語，於漢話上一竅不通，射箭、騎馬略通。」

三兩句話把自己的情況介紹個遍。

遏必隆厭惡漢人，家裡也就兒子因在上書房讀書學了漢話，其他人是不準沾一點漢人東西的。這是她的短處，長處就是她懂蒙語，並不是嘴上說的會一點。

鈕祜祿氏的郭羅瑪姆①是蒙古人，她額娘自幼滿蒙皆通，鈕祜祿氏亦是如此。她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她額娘學習蒙語，一口蒙語說的很是流利。

鈕祜祿東珠說完就退後一步，她旁邊的姑娘順勢往前，「奴婢董鄂雲英，今年九歲，阿瑪已故一等公哲爾本，長兄一等公彭春。奴婢不會蒙語也不會漢語，只會舞刀弄槍。」

董鄂家是武將世家，她年幼的時候阿瑪就過世了，一直跟著長兄彭春過日子，說是兄長，彭春對她來說更像是父親。

雲英很喜歡彭春，最大的夢想就是跟彭春一樣做個大將軍，所以，她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兄長習武。長相是個漂亮小姑娘，行事風格更像個假小子。

這樣的性格，雲英不覺得皇家公主會喜歡。

來之前她哥也說了，選上就好好保護公主的安全，選不上也沒什麼，董鄂家不靠她撐門面。

董鄂雲英之後就是鰲拜的女兒瓜爾佳韻寧。

怎麼說呢，沒見到人之前有多期待，如今她就有多失望。

也不是說這位韻寧格格不好，騎馬射箭她也會，就是看著膽子有些小，說話小心翼翼怕得罪人似的。

都是武將家的格格，看了前兩位再看她，總覺得難以相信。

烏晶晶選她更多的是因為鰲拜，鰲拜是大清第一巴圖魯，烏晶晶以為他的女兒應該跟鈕祜祿、董鄂家一樣，英姿颯爽，她從未想過瓜爾佳氏、鰲拜的女兒畏畏縮縮。

烏晶晶有些失望，她轉頭去看下一位，站在瓜爾佳氏旁邊的是扈爾漢的後人佟佳氏。

同樣是開國功臣之後，這位比瓜爾佳韻寧要好很多。但比起前兩位來還是不夠，也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才藝讓烏晶晶記住她。

佟佳氏以後是佟氏，佟庶妃的親侄女，玄燁的表姐，她跟鈕祜祿氏同年，都是七歲。這位是漢軍旗，她能站在前面是因為她有個好姑姑在宮裡做后妃。她跟其他人都不一樣，她大概是在場唯一不精通騎射的姑娘，也是唯一精通漢文的姑娘。

佟氏才七歲不但會吟詩作對，還會打絡子、繡花。

因為玄燁和這份與眾不同，她也成功讓烏晶晶記住了。

之後這位比較有意思了，她來自鑲藍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烏晶晶他們家的奴才。沒錯就是鄭親王管轄的那個鑲藍旗——阿爾岱之女，安費揚古的孫女。

除了上面這幾位，烏晶晶還重點觀察了索尼的孫女赫舍里氏和蘇克薩哈的女兒。

赫舍里氏同樣生於順治十年，不過她是正月出生，比烏晶晶還大半歲。烏晶晶早就注意到了，之前別人介紹的時候赫舍里氏就面帶微笑的站在那裡看著，直至輪到她那一刻微笑的弧度都沒變過。

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

這位姐姐一定很會照顧人，烏晶晶如是想。

另外她也是才知道，赫舍里氏滿蒙漢皆通，是個不折不扣的才女。

如果說赫舍里氏給人的感覺是沉穩可靠，蘇克薩哈的女兒納喇氏就略微高傲了。

小姑娘還不是很會掩蓋自己的情緒，在董鄂雲英說自己只會舞刀弄槍的時候，她眼中明顯表現出了看不起。

不只是對董鄂雲英，對赫舍里氏也是如此。

得知赫舍里家管過內務府，她眼中的嫌棄都快要溢出來了。

這看碟下菜讓烏晶晶很不高興。

而她在介紹自己的時候居然說自己擅長養鸚鵡，最大的夢想是能像烏晶晶一樣養一隻海東青。

她說這番話的本意是想要獲取烏晶晶的好感留在烏晶晶身邊，卻不知馬屁拍在馬腿上，烏晶晶不但沒有對她有任何的好感，反而還厭惡不已。

養鸚鵡？

自她身邊有了阿彩，京中不少貴女都開始養鸚鵡，納喇氏說自己會養鸚鵡，烏晶晶並不覺得有什麼。她也確實因為納喇氏這話好奇的問了幾句。

她說：「你擅長養什麼鸚鵡？」

鸚鵡的品種有很多，每一種需求不同，烏晶晶的意思是她養的鸚鵡屬於哪一種。

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卻把納喇氏給問懵了。

「什、什麼什麼鸚鵡，就是、就是金剛鸚鵡啊。」

金剛鸚鵡？

滿大清都知道她的阿彩是金剛鸚鵡。

烏晶晶又問：「那你說說金剛鸚鵡的種類有哪些？」

這回納喇氏答不上來了，她哪裡會什麼養鸚鵡，她不過是想要討好長公主而已。

就因為她阿瑪之前跟過多爾袞，鰲拜等人就看不上她阿瑪並且處處排擠納喇家。如今納喇家的處境也就是外表光鮮，真正的苦楚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得知長公主要選伴讀，蘇克薩哈高興的一晚上沒睡，他知道自家轉運的機會來了。

他一遍遍叮囑女兒必須要想法子討好長公主，贏得長公主的喜好留在長公主身邊，也只有討好了長公主，府上的困難才會迎刃而解。

京城沒人不知長公主擅長養海東青跟鸚鵡，到時候朝著這方面說肯定不會錯。

只可惜皇上的命令太突然，蘇克薩哈根本來不及替女兒準備。也正是因為他們準備不充分回答不上來烏晶晶的問題，才會被當場拆穿。

她只是問了金剛鸚鵡的品種，金剛鸚鵡在鸚鵡中是體型最大的，它就跟海東青一樣，是每個喜歡鸚鵡的人都渴望的品種。一個擅長養鸚鵡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烏晶晶臉上的笑容收攏，別說她，就連一直掛著微笑的赫舍里氏都錯愕了。

她們都明白納喇氏這是說謊話翻車了。

納喇氏面紅耳赤的站在那裡，沒人幫她解圍。

二格格看不下去了，她站出來，「你夠了，人家是勛臣之後，又不是給你養鸚鵡的宮女，不知道鸚鵡種類怎麼啦？說養鸚鵡不過是場面話而已，就跟我親手做了湯是一個道理，不過是自己隨口指點幾句，你真指望她們下廚？」

二格格說著話可不是幫納喇氏解圍。納喇氏居然為了巴結長公主撒謊，落到什麼下場都是活該。她真正在意的是汗阿瑪的態度。

烏晶晶咄咄逼人，她『善解人意』幫納喇氏解圍，高下立見。

二格格自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肯定會贏得汗阿瑪的讚賞，她側著身沒看見順治難看的臉色。

二丫頭怎麼回事，不幫著妹妹，居然幫一個撒謊精。

二格格衝出去大格格就知道要糟糕，可惜她動作太慢沒有把人拉住。聽著她那番言論，大格格只覺得心驚肉跳。

這可是撒謊，當著皇上的面撒謊往大了說就是罪過。三妹妹不過是拆穿她的謊言，又沒做什麼，二妹妹的反應委實過了。

她們這一次是選伴讀，伴讀在外面代表的就是她們的臉面，假如她們不知道納喇氏的脾氣，選了她，她說錯話、做錯事豈不是會連累她們？

頭一回，大格格站在烏晶晶這一邊，她把二格格拉回來，恨鐵不成鋼，「你少說兩句。撒謊本就不對，還是說你想要個撒謊的人做你的伴讀？」如果二格格敢說是，她絕對放開對方的手，她說到做到。

汗阿瑪多疼長公主，大格格是知道的，她怕啊，她真怕汗阿瑪會把這個納喇氏只給二格格，因此勸慰的時候她聲音很小。

但這架不住烏晶晶身邊人多。

五格格湊到兩人身後，聽明白兩人嘀咕的話，她指著二格格道：「汗阿瑪，二姐姐說她想讓這個人做伴讀。」

一句話說懵了眾人。

二格格氣急，她恨不得上前撕爛五格格的嘴巴，「你，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要她做伴讀啊。」

她又不是真的傻，當著汗阿瑪的面都敢撒謊這樣的人能要？指不定什麼時候被她給賣了呢。

四格格站在五格格旁邊睜眼說瞎話，「汗阿瑪，我也聽見了，二姐姐就是說了。」

二格格氣得暈了頭，她使勁兒掰大格格的手，「你放開我，你在拉著我，我跟你翻臉了。」

大格格並不應，她對著兩位格格祈求道：「四妹，五妹別鬧了。」

五格格故作不解，「大姐姐的意思是我們在說謊嗎？」她轉頭去看順治，「汗阿瑪您忘了嗎，安貝子的繼福晉就姓納喇，安貝子繼福晉跟這個格格家好像還有些關係。」

如此就說得通了，二格格為什麼要幫著納喇氏。

二格格道：「你要這麼說，她還是大姐的親姨母呢。」

很不巧，已故承澤親王碩塞的福晉納喇氏就是蘇克薩哈的長女。從承澤親王府算的話，這位確實是大格格嫡親的姨母。

大格格震驚的鬆開手，她沒想到二格格會因為這句話把她拉下水，

順治沉著臉，「夠了，佳佳你越來越不像話。」這個女兒還真是讓人失望透頂。大丫頭對她不錯了，這種時候沒選擇棄他而去還幫著說話，她倒好，說出的話也不怕大丫頭傷心難過。

「漢家有句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只是個姨母。大格格可不像你不分是非曲直，只知道找別人的不痛快。」

訓斥完二格格，他又笑著問烏晶晶，「晶晶啊，你別理她，莫讓她掃了你的興緻。如今都介紹完了，你還有什麼想問、想看的都說出來。」

烏晶晶點頭，「汗阿瑪，我可以讓她們表演一下自己的才藝嗎？就是自己擅長的東西。」

順治帝應允，考慮到有人擅長文有人擅長武，他當即起身帶著眾人來到殿門前，讓人在殿門前的空地上表演。

這其中表現最亮眼的有三個人，分別是董鄂雲英，一桿纓槍耍的虎虎生風；佟芳懿，一張梅花圖上提著一首七言詩，詩句用梅花小楷寫的，就像從樹上掉落下來的花瓣變成詩，特別漂亮。最後一個就是赫舍里氏了。

所有人里唯一滿漢蒙全通的她用三種文字現場作了一首詩。

所有人都走後，順治問烏晶晶，「晶晶看上哪一位了？」

烏晶晶對著手指，滿臉糾結，「汗阿瑪這些姐姐妹妹都各有特色，好難選啊。」她精簡再精簡到最後還是剩下五六個候選人。

四格格跟五格格同聲道：「姐姐若是拿不定主意，我那個名額讓姐姐選。」

她們從小跟姐姐一起長大，相信姐姐不會害她們的。

順治來了興緻，「那你說說你都看上誰了？」

之前是沒見到人，如今見到真人，他很好奇女兒的答案有沒有變化。

烏晶晶歪頭想了想，「首先是董鄂家的那個，耍槍的那位格格。」說起董鄂雲英，到現在她眼睛還亮晶晶的。

實在是那位格格耍起槍來太震撼了，那撲面而來的殺氣，彷彿就是個戰場女將。

「鈕祜祿家的姐姐、佟庶妃娘家那個、索尼大人的孫女、還有鑲藍旗那個覺爾察氏都挺好。」

順治在腦中仔細跟烏晶晶先前選的名單作對比，發現少了扈爾漢家跟鰲拜家的，多了赫舍里家格格。

「鰲拜家的那個哪裡不好了？」扈爾漢家的格格跟這幾個比較確實不夠出色，他好奇的是鰲拜的女兒。

烏晶晶嘆息，「她沒有不好，就是，就是我總覺得她在面對我的時候太過小心翼翼了。我想要的是可以跟我平等交往的玩伴，不是奉承、捧著我的人。」

這樣的人宮裡一大堆，她想要幾個有幾個，哪裡用得著瓜爾佳氏出頭。

說完她跑到順治旁邊往龍案上一趴，「汗阿瑪，好難選啊，您幫我選吧。」

吳良輔小聲說道：「格格，奴才覺得那位覺爾察氏可以先放一放。」

烏晶晶轉過頭，不解：「為什麼？」

吳良輔笑了一下，「格格，您看其他幾位都是上三旗，歸屬皇上管理的，都是自己人。只她是下五旗。」

「吳總管你是不是忘了，我家就是你口中的下五旗鑲藍旗，我瑪法還是她家的旗主呢。」

鄭親王是鑲藍旗旗主，只要在這個旗的人，不管什麼身份都歸他管。

在烏晶晶看來這個就是自己人，對方的表現又不是很差勁，她得給瑪法面子把人留下。

吳良輔愣了一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臉，「奴才該死，是奴才不會說話。」他怎麼就忘了鄭親王呢。

四格格忽然道：「要不然這樣，這五個人姐姐你要仨，剩下的給我們倆，我們相信姐姐的眼光。」

二格格心有憤憤，她又想說憑什麼，考慮到剛剛惹了汗阿瑪生氣，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拿眼睛去看大格格。

大格格正為她剛才的話傷心呢，假裝沒看見。

人都是自私的，大格格看出來了，汗阿瑪對二格格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她若不及時止損，等汗阿瑪耗盡最後一絲情分，她絕對會被連累的。

至於伴讀。她本就對讀書不感興趣，只要不是人品低劣選誰都無所謂。她自認自己跟長公主之間的矛盾並不大，汗阿瑪應該不會太坑她才對。

在這件事上順治確實沒有坑女兒的念頭。

他思考良久終於做出決定：把遏必隆之女、哲爾本之女和鑲藍旗覺爾察氏的格格給了烏晶晶做伴讀。

大格格性子敏感、沉悶多思，把可靠沉穩的赫舍里氏給她，希望能給她帶來一絲勇氣，讓她不再那麼憂慮。

蘇克薩哈的女兒雖然撒了謊，但蘇克薩哈是他看重的臣子又是他五哥的岳父。他可以不給蘇克薩哈面子，過世的五哥呢？於是這位納喇氏也被留下，她成了二格格的伴讀。

都是給他生了兒子的庶妃，董鄂家的留下了，佟家的沒理由落下，佟氏被他給了四格格。

還有鰲拜的女兒瓜爾佳氏，誠如烏晶晶所說，這位格格除了膽子以外沒別的毛病，正好五格格太過跳脫，他就把人給了五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