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二更

「什麼意思？」孫藝珍理所當然開口,「他是孫家的女婿，女婿如同半子，我孫家若真用得著他,他敢不幫忙？」

四格格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我說你怎麼那麼笨呢。我姐姐的意思,這吳家是打你孫家的主意呢。」

「什麼？他敢？」

烏晶晶深呼吸,心說這就是個『單蠢』的姑娘，她不生氣不生氣。

反覆給自己做了暗示，她才說，「若是以前吳家或許不敢,現在？你二哥是不是從未給你分析過孫家的處境？」

處境？孫家什麼處境？

烏晶晶鼓起嘴巴用力吹了吹額前的碎發,她從未見過遲鈍成這樣的女子，算了不解釋了,解釋了對方也未必會信。

「你回家去問你二哥吧,他肯定知道。」

孫藝珍不是能藏得住事兒的，回到孫家別院她就把跟烏晶晶之間的對話說給孫正淳聽。好在她記憶力不錯,雖不是百分百還原當時的場景，也能復原個七七八八。

末了，她湊到孫正淳面前，問道：「她說讓我回來問你,二哥,晶晶她到底什麼意思啊？」

孫正淳面色蒼白，他閉上眼睛，良久睜開自嘲道：「我原以為是自己多想了，現在看來……」

「哎呦，二哥你急死我了,到底什麼意思啊？」

一抬頭髮現不止妹妹，連弟弟都不解的看著他，孫正淳只覺得有些悲哀。

「長公主的意思，吳家很可能會對咱們家下手。」

孫征灝當即就嚷嚷開來，「什麼，反了他了，他們以為咱家是軟柿子呢，想捏就捏，信不信我現在就帶人弄死吳應麒這個狗東西。」

在孫征灝心裡，他家跟吳家都是異姓王，地位自然也是一樣的，他自然不怕吳家。

看著弟弟妹妹無知的樣子，孫正淳只覺得心力交瘁，著急之下猛烈的咳嗽幾聲。咳嗽過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咳出血來。

不動聲色的收攏手中的帕子，孫正淳道：「夠了三弟。如今大哥沒了，我的身體又不好，未來孫家只能靠你自己，你能不能改改你衝動的性子，耐下心來聽我給你分析？」

孫正淳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三弟這樣他怎麼能放心。

二哥生氣了，孫藝珍狠狠的瞪了孫征灝一眼，孫征灝趕緊把嘴巴閉上。

孫正淳這才道：「咱家跟吳家都是異姓王，但要說起『四大異姓王』，人們最先想到的是吳耿尚孔四家，而不是我們孫家。很多人以為咱家能跟吳家並稱『四大異姓王』不過是沾了孔家的光，如果不是孔有德忽然死了，這四大異姓王肯定沒咱家的份。」

「吳三桂這人我曾有幸見過，那就是個野心家，我猜他絕度不會心甘情願只做一個番禺王爺的。還有皇上，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皇上對咱們也未必就如他表現的那般放心。假如另外三家要對咱家做什麼，你們信不信皇上絕對不管。」

孫正淳滿臉嘲諷，如今大清趨於和平，南明政權落敗，他們這些異姓王就是皇上的眼中釘喉中刺，皇上巴不得他們內部亂起來呢。

「咱家只有咱們三兄弟，如今大哥沒了，我的身體也還不知道能撐幾年，三弟你之前又被寵壞了做事情莽撞。如今咱爹重傷雖是可能會死，咱家就如同那抱著金磚在外頭行走的乞丐。假如是你，你會不會去搶？」

「假如真到了那一日。吳家是咱家的姻親，他完全可以打著幫忙的幌子吞併咱家。我想這才是吳家想要結親的根本原因所在。」

孫藝珍不懂了，「不是說建寧公主是為了她兒子和吳應熊，怎麼又成了對方咱家了。吳家吞併咱家增加的可是吳應麒的權利。」

權勢面前那有什麼兄弟情分可言，吳應熊的情況有特殊，吳家確實很可能換繼承人。

「這個並不衝突，畢竟長公主今年才七歲，過上三五年在指婚也來得及。咱家，」他苦笑一聲，「我的身體怕是撐不了三五年了。」

孫正淳自幼體弱，還中過毒，雖然現在毒解除了，身體的傷害彌補不了，早前他就找大夫給自己診過脈，大夫說他最多只有五年壽命。

如今距離五年之期已經過去三年了。

假如孫家真的被吳家吞併，吳三桂實力大增，皇上肯定還會選擇嫁一位公主過去安撫。

假如他是皇帝，一定會把長公主指婚給吳世霖，來增大吳應熊這般的籌碼。

孫正淳並沒有說這些話不能告訴別人。烏晶晶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孫藝珍嘴裡套了出來。

四格格看著由不自知，得意不已的孫藝珍，像看個傻子。

四格格對著孫藝珍的背影若有所思，「姐姐，你有沒有覺得孫家戲有點多啊，孫家這位腦子也忒好使了。」就是太好使，結果越走越遠。

玄燁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戲多就多唄，正好讓孫家跟吳家狗咬狗，就是可惜了尚家，居然讓他們逃過一劫。」

吳家跟孫家相互牽制，他們還準備把二格格送去耿家給耿家添磚加瓦，如此娶了大格格的尚家可不就是成了最幸運的人家。

福全聳肩，「那也沒辦法，誰讓他最先拉了大姐出來做擋箭牌。」

比起吳家跟孫家，尚家無疑是聰明的。等尚之隆跟大姐姐成婚住在京城，只要尚家不犯大錯，他們還真不好對尚家出手。

不過也沒關係，若其他幾家都沒了，一個尚家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留著日後慢慢收拾也不遲。

吳家的出現給了班第緊迫感，烏晶晶年紀小不懂什麼是愛情，他本來想要溫順煮青蛙慢慢開始，被吳家這麼一搞頓時生出緊迫感。

班第沒敢去求皇上指婚，他知道烏晶晶在皇上心裡地位不同。他求娶別人皇上說不得會答應，若是求娶烏晶晶，皇上不給他個大耳刮子就不錯了。

皇上那邊行不通，他便採取緊迫盯人架勢，他就像是烏晶晶的小尾巴，烏晶晶去哪裡他就去哪裡。除了後宮妃嬪那兒，其他不管烏晶晶在何處都能看見班第。

班第的心思所有人都看的明白，只是因為烏晶晶沒開竅，大家都默默埋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眼看著兩人之前越來越默契，二格格著急了。

班第可是她看上的額駙人選，怎能輕易讓給烏晶晶。她開始變著花樣的出現在班第面前。

「表哥，你看我這用蒙文寫的文章怎麼樣，有沒有錯別字？」二格格拿著老師讓寫的文章站在班第書桌前。

班第看都沒看轉手扔在玄燁面前，「三阿哥蒙文皇上都誇讚過的，二格格你可是三阿哥的親姐姐，有事弟弟服其勞，這種事當然要找親弟弟幫忙。」他話說的很自然，如果忽略他手上跳動青筋的話。

他也是頭一回見像二格格這樣的姑娘，無論你說多少次她就跟聽不懂似的，非要粘著你。哪怕是你說很重的話，今兒把人氣走了，明天她還會過來。

總之煩人的很。

班第自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此時他也被二格格激起了怒火。二格格若在不知收斂，他真怕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作業被轉到三阿哥那邊，二格格並沒有如班第所願放過他，她道：「表哥，不過是篇文章，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幫我呢？」

班第：「我很忙，我跟三阿哥不一樣，他有基礎學習輕聲，我要學習兩種我不熟悉的文字，很吃力。我以為像二格格這種善解人意的人能理解我的難處，不會給我增加負擔的。」

違心的說二格格善解人意，班第都快吐了。但是沒辦法啊，誰讓二格格認準了他呢。

酉時課業結束，班第並沒有如往常那般跟著二阿哥、三阿哥回阿哥所居住。

阿哥所，是所有年滿六歲的皇阿哥統一居住的地方，如今那邊只住著三個人，二阿哥、三阿哥以及班第。

他帶著奴才去了慈寧宮，求見太后。

太后看到他倒是很高興，「班第來啦，最近學習怎麼樣，累不累？有不懂的你一定要及時說出來，可別悶在心裡。」

畢竟是科爾沁的後輩，太后對他還是很關心的。她不僅問了班第學習上的問題，還有生活上都關照了一個遍。

班第一一回答太后的問題，他也沒只說好的方面，順便也把自己的困擾說了出來，「太后，臣這次來是因為二格格，您能不能幫幫忙，不要讓二格格總是纏著我。我不喜歡她。」

大家年齡越來越大，班第很怕皇上忽然也給他來個賜婚，把那位二格格指給他做嫡福晉。這對班底來說絕對會是噩夢。

太后蹙眉，「怎麼，二丫頭又開始纏著你了？」

二格格總往班第身邊湊，太后是知道的，她也清楚二格格打的什麼主意。若是旁人，她絕對舉雙手雙腳贊成。班第不行，二格格那性子若是去了蒙古絕對會攪合的蒙古不得安寧，她不能害了自己的族人和後背。

班第點頭，「前段時間她老實很多，最近不知怎麼又開始找各種理由往我身邊湊，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和學習。」

他說的前段時間是去年下半年的事兒，只是過了個年，二格格又固態萌發讓人厭煩。

太后沉吟道：「哀家知道了。二丫頭生性固執，你先忍幾日，哀家會想出個萬全之策的。不過，哀家雖說讓你忍，你也不必太過委屈自己，真出了事兒也有哀家給你做主。」

送走班第，太后喊了順治過來，「皇上，二丫頭怕是看上班第了，這個事兒你怎麼說？」

皇帝雖然是她兒子也是大清之主，她總要知道皇上的想法才好思考對策。

順治挑眉，似乎對此並不驚訝。畢竟他們讀書的地方就在乾清宮，距離他辦公的地方很近，他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順治也沒有隱瞞太后，「額娘放心，舅舅對我不錯，班第也是我的晚輩，我不會害他的。」

他跟滿珠習禮的關係很好，班第也不是愛惹事的，恰恰相反，班第除了跟他寶貝女兒太近，其他方面都挺好，學習也認真。

他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二格格去禍害人家。

順治道：「去歲我就打算把二格格指婚給耿聚忠，只想著她年紀還小些，一下子給那麼多年幼的孩子指婚會讓人看出什麼來，這才作罷。我原想著等過兩年二格格大一點在指婚的，既然她不安分，不如我明日就下旨吧。」

二格格才九歲，現在指婚早了點，他本來的打算是等她十歲以後在指婚，這樣也不會惹人懷疑。

「既如此就再等兩年吧，回頭我好好跟班第說，我想他會明白的。至於二格格，大格格不是在學習綉嫁妝么，把她也派過去吧，正好給大格格作伴。」

在太后心裡自然是皇帝這個兒子最重要，她疼愛班第是真，也不會為了班第去破壞兒子的計劃，也捨不得看班第被糾纏，如此把兩人隔開剛剛好。

正好大格格因要嫁入漢人家庭要學習漢人的規矩、禮儀，把二格格派過去就當是提前學習了。

大格格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九月，距離現在將近兩年的時間。大格格出嫁后二格格也到了可以指婚的年紀，時間上剛剛好。

順治帝無憂不應，從慈寧宮回去他就把二格格喊來，說了這件事。

「你大姐姐的性子你也知道，最是軟弱，如今她一個人跟著嬤嬤學規矩我著實不放心。你們姐妹自幼一起長大，你的性子與她恰恰相反，我想讓你跟她一起學習規矩，照看她，你覺得如何？」

二格格不解，「汗阿瑪，我們可是皇家格格，就算嫁入漢家那也是主子，有自己的府邸，做什麼要學習漢人的規矩？」

在二格格看來，她們出嫁住的都是自己的公主府，又不是婆家。大清跟漢人不一樣，漢人那叫娶公主，她們滿洲是尚，一個尚字足以說明誰是主子誰是仆，完全沒必要去討好她們。

順治輕嘆，「你大姐姐又不是你，這是她自己願意的，朕作為阿瑪能不成全她？還是說你跟你大姐姐感情一點也不好，根本不願意幫朕這個忙？若你不願意就算了，朕讓晶晶去。那丫頭最聽朕的話，肯定能圓滿的完成這次任務。」

聽到皇上讚賞烏晶晶，還打算把任務交給對方，二格格不幹了。

她道：「汗阿瑪，我沒說不願意。不就是陪著大姐姐學規矩么，大姐姐從小照顧我，我為她做這一點事也是應該。您就等好吧，我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說到這裡她又有些猶豫，「只是我現在在上書房讀書，若是陪著大姐姐，書房那邊……」她並不喜歡讀書，巴不得能逃離這每日讀書的日子呢，她只是捨不得班第。

汗阿瑪也沒說要讓她陪多久，萬一班第被晶晶給搶走怎麼辦？

順治笑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不用怕，書房那邊我會先替你打招呼，等你姐姐出嫁，你再去讀書也不遲。」

二格格還能說什麼？她只能乖乖點頭。

翌日，課都上了一節還沒見二格格來，烏晶晶才知道她被皇上派了這麼一個任務。

看著鬆了口氣的班第，她打趣道：「表哥，該不會是你告的狀吧？二姐姐除了脾氣不太好，長得也不差啊，你倒也下得了手。若二姐姐知道是你乾的，你說會不會氣得拿鞭子抽你？」

「就是可憐了大姐姐跟那些教導她的奴才。」

二姐姐如何那都是她自找的，如果大姐姐被她連累那才叫倒霉。

她忽然想到四妹妹的伴讀佟芳懿是漢人，便把人喊過來問道：「你們漢人大婚有什麼講究沒有，準新娘都需要做什麼？」

佟芳懿輕咬下唇，「公主這話著實把我難住了，我家雖是漢軍旗祖上確是滿人，規矩也是咱們滿人的規矩。若說漢人……嗯，我知道漢家女子訂婚後輕易不出門子，要在家綉嫁妝。」

富貴人家的女子當然不用自己動手綉嫁妝，但也必須要會針線，因為走禮的時候、過門后都得送自己親手做的針線做禮物。

還有錦被，最後幾針都得新嫁娘自己來。

烏晶晶看著自己胖乎乎的小短手道：「那完了，我天生跟針線犯沖。」

去年年底她想著長大了，便打算親自做一件禮物給太后與皇后，她原本是打算昨個抹額的，這東西最簡單。哪知拿起針線才知道根本不行。

明明她也是按照綉娘指導做的，結果綉出來就是四不像。

無奈之下她只能放棄了。

班第趁機說道：「表妹，我們蒙古沒這規矩，貴族姑娘都不會自己繡花，而且還可以參與議政。」

言外之意烏晶晶可以嫁到蒙古，在蒙古只要烏晶晶自己願意，她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玄燁把他擠到一邊，「表哥你可拉倒吧，蒙古那邊多冷啊，姐姐從小就沒住過蒙古包，你確定姐姐能習慣？再說了，蒙古是不用繡花，可蒙古人得自己放牧擠羊奶。你看看我姐姐的手，是那種能幹粗活的嗎？」

他斜了班第一眼，想要誘拐他單純的姐姐，也要看他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