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喪屍圍城。
應向沂腦海中冒出這四個字。
傀儡沒有痛感,比死士還難對付,死了還能戰鬥,除非身體遭受嚴重的衝擊,四分五裂,否則不會停止攻擊。
當年的四族之戰發現到後期,四族已經死的死傷的傷,更多罪都是傀儡大軍犯下的。
最後是神君及無數有志之士聯合起來,才封印了大部分傀儡,之後又花了很長的時間,六界的人才把這些危害世間的傀儡徹底消滅。
那一場大戰令六界秩序大亂,是極其慘烈的。
傀儡能夠以一敵多,當年大軍造成的傷亡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這也是為什麼發現傀儡咒與龍族有關係后,會致使整個龍族被滅族的原因之一。
神尊和一眾神將們頭皮發麻,直到這時才明白過來,流塵竟然給仙界的人都下了傀儡咒,將他們變成了傀儡。
眼睜睜看著剛才還和他們並肩戰鬥的人變成了沒有意識的傀儡,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不已。
非亦眼神很冷,小聲嘀咕:「都是群沒腦子的東西,非要等到敵人暴露,才相信好人不是壞人。」
所謂的好人,指的自然是遲迢。
他可還沒忘記,方才這群人是怎麼攔著遲迢和應向沂的,他們兩個對上流塵會吃那麼大的虧,和這群人消耗了他們的很多力量也脫不開干係。
就比如應向沂的剪紙,如果不是剛才用了的話,現在拿出來阻攔傀儡,是最好的選擇。
遲迢被傷成這樣,非亦心裡不痛快,又想到應向沂的丹田被毀的事,心裡的火更旺了。
新仇加上舊恨,一時之間,他看著神界中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神尊聽得一清二楚,但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事他確實理虧,在六界的安危面前,遲迢大鬧神界的事也得往後稍一稍。
說的不好聽點,他這次算是助紂為虐了。
金風和玉露也感慨頗多。
前者是悔恨自己沒有更早一些看出流塵的陰謀,讓眾多無辜的將士們死在與妖族的自相殘殺之下。後者則是慶幸,自己聽了兄長的話,沒有貿然帶人去圍殺遲迢。
神將們默不作聲,心照不宣的將重傷的遲迢和應向沂保護起來,警惕地應戰。
非亦冷眼旁觀,心中只覺諷刺。
方才還喊打喊殺,等到人受了重傷,才保護起來,這就是至高無上的神界所宣揚的正義。
流塵此次帶來的仙界修士不算太多,儘管傀儡倒的一大利器,想用這些傀儡殲滅神界和妖界的人,也是不可能的。
流塵打的也不是趕盡殺絕的主意,他的目的只有一個。
傀儡幫忙拖住了其他人,流塵瞥了眼九寶閣閣主:「我們趁亂帶走遲迢,不成問題。」
九寶閣閣主抬眸:「還有應向沂。」
想進入天上天,必須有兩把鑰匙,一把他已經從一殿手中接下來了。
另一把就是應向沂。
流塵欣然同意:「正好,我對他有點想法。」
當初和問舟去昭南城,就是為了尋找應向沂的下落,結果被遲迢橫插一腳,他還受了重傷,不得不改變計劃。
星盤推測,能動搖六界的變數出現了,預言就應在應向沂身上。
神界三重天被搗亂的事他有所耳聞,之前又親眼見識了應向沂的剪紙秘術,他很好奇對方的力量。
本想像吸收其他人的力量一樣,吸干應向沂的丹田,可惜遲迢黏的太緊,令他沒來得及下手。
九寶閣閣主眸光一凜:「你對他打的什麼主意?」
兩人一邊在人群中遊走,一邊靠近被重重保護起來的遲迢和應向沂:「吸收了他的力量,我的修為能更進一步。」
他是墮神,被神界流放,無法用正常的方法繼續修鍊。
這麼多年以來,他都是靠吸取別人的力量才提高修為的,凡人、妖族、修士、魔族的力量他都吸收過,是以他的力量駁雜。
他完全沒有掩飾對應向沂力量的渴望,語氣遺憾:「當初如果不是在昭南城碰上遲迢,我肯定能早些時候抓住應向沂。」
九寶閣閣主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你不能動他。」
他原本以為,應向沂身上擁有神君的力量,所以吸引了流塵。
但聽到現在,他突然意識到,真正吸引流塵的可能不是應向沂從神君那裡繼承的力量。
應向沂還在昭南城的時候,並沒有繼承神君的力量,那麼早被流塵注意到,一定是他自身的原因。
九寶閣閣主還記得,當時他想對應向沂動手,是神樹出手制止。
應向沂一定和神樹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
流塵皺眉,語氣不悅:「為什麼?」
他可以容忍九寶閣閣主,但應向沂是他早就盯上的人,巨大的誘惑令他無法輕易讓步。
「因為他是打開天上天入口的關鍵。」九寶閣閣主冷冷地瞧著他,唇畔的笑意冰冷陰邪,「別忘了我們是因為什麼合作的,如果你不想毀了天上天,我隨時都可以反悔。」
霜白的髮絲被風吹起,柔順得好似一捧新絲,泛著柔和的光暈。
周遭的打鬥愈發激烈,有血濺出來,將他的頭髮染成了紅色。
九寶閣閣主站定,攥住了流塵布滿施咒者印記的手腕,指間的薄刃抵著他的血管:「你知道的,我隨時都能殺了你。」
流塵面色冰冷。
他從來都知道,九寶閣閣主是個瘋子,要想完全控制住對方,必須掌握一件東西。
很不幸,那件東西落到了遲迢手裡。
他本以為要失去這一枚棋子了,但當看到九寶閣閣主威脅遲迢的時候,流塵才確認,遲迢雖然拿到了那件東西,但還不知道要怎麼用。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趁九寶閣閣主身上的秘密沒被揭開之前,將他拉攏過來,再解決遲迢,趁機拿到那件東西。
到那時候,他就可以用那件東西完全控制九寶閣閣主了。
鋒利的刀刃在他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洇出的血珠在皮肉上滾了滾,落到了地上。
流塵掩住眸底的怒意和恨意,揚起一個平和的笑:「那就聽你的,我不會對他做什麼,不過我們還是需要帶走他,以便打開天上天。」
九寶閣閣主這才收了手,低聲道:「你帶走遲迢,在帶走應向沂。」
人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
流塵眯了眯眼睛,爽快道:「沒問題,等離開之後,我一定儘快將遲迢臉上的傷治好,把他變成傀儡,送給你。」
製作傀儡的條件沒有那麼高,在那之前,他還可以好好折磨遲迢一頓,挖出遲迢的妖珠,再把他的龍鱗一片片拔下來。
反正臉好好的就行了。
混了一半龍族血脈的妖珠已經不是俗物,化青后的龍族妖珠,定然能令他的修為更進一步。
遲迢加註在他身上的痛苦,他都要一一討回來。
他要昭告世人,四族都該死,即使沒有做過惡,但身上流淌著四族的血,就該死!
比如遲迢,比如應魚。
九寶閣閣主沒再反駁,率先往應向沂所在的地方靠近,用行動回答了他。
流塵盯著他的背影,笑容一寸寸褪去。
應向沂和遲迢都受了重傷,失去了自保的能力,非亦守在遲迢身邊,解決著靠近的傀儡,往後退去,準備趁機將人帶回魔界。
東祝和一殿則一左一右架著應向沂,兩人表情嚴肅,略有些糾結。
將九寶閣閣主帶來妖界,雖然是遲迢的要求,但最終鬧成這個樣子,九寶閣閣主當眾反水,他們也覺得鬱悶。
尤其是一殿,想到自己交出去的「鑰匙」,臉黑的更厲害了。
「傀儡的數量不算太多,流塵恐怕也是臨時起意,他這麼做,可能只是想趁亂帶走遲迢和應向沂。」東祝沉聲道。
一殿擰眉:「你之前說的,應向沂可能是……是認真的嗎?」
東祝沉吟片刻,道:「原本只是猜測,但我現在基本確認了九寶閣閣主的身世秘密,應當八/九不離十了。」
他用簫狠狠一敲,直接敲碎了一個傀儡的天靈蓋,腦漿迸裂,混著血流下來。
一殿和鬼魂打了近千年的交道,還是沒辦法接受他這種手段,額角青筋直暴:「非要弄得這麼噁心嗎?」
他沒看錯的話,那是神品法器吧,當成燒火棍用,也太暴殄天物了。
「這樣最有效,把腦袋敲爛了,他們就不會再攻擊了。」東祝一臉「你不懂」的表情,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跟我說過,神樹在關鍵時刻出手,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了應向沂。你我都知道,就算是神君,都無法借用神樹的力量,可見應向沂在神樹的心目中,地位比神君還要高。」
一殿看了眼仍在昏迷的應向沂:「他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修為也不是很高,怎麼會獲得神樹的青睞?」
剛才聽到流塵和九寶閣閣主合作,還要帶走遲迢,應向沂急火攻心,又昏過去了。
東祝隨口道:「你我都不是神樹,怎麼可能知道它的想法。」
一殿暗嘆一聲:「先帶他離開這裡吧。」
非亦和神界之人聽了流塵的話,只知道要保護遲迢,但他和東祝心裡門兒清,關鍵在於應向沂。
流塵和九寶閣閣主的目標都是天上天,對他們而言,能打開天上天入口的應向沂,遠比遲迢更重要。
如果天上天和神樹被毀,六界將陷入無窮無盡的浩劫當中,屆時六界蒼生都只有死路一條。
可以說,應向沂的命,關乎著百萬生靈的生死。
東祝握緊了手中的法器,直視著款款而來的九寶閣閣主,突然問道:「一殿,你說我們兩個對上他,有幾分勝算?」
一殿臉色不怎麼好:「如果你真的閉了生死關,應當有五分勝算。」
重寫命格的代價很大,東祝能氣勢洶洶的威脅神尊,更多是靠著他以前的威名。
沒人比一殿更清楚,他的力量下降了多少。
言下之意,就是勝算不高。
東祝不怎麼開心地撇了撇嘴,罵罵咧咧:「都怪那不成器的徒弟。」
一殿挑眉,調侃道:「呦,後悔救他了,這可不像你的個性啊。」
「不是後悔救他,是怪他不聽話。」東祝磨了磨牙,「讓他不要來妖界摻和,他非要來,要不是他來了,我也不會讓你把九寶閣閣主弄過來。」
那樣的話,流塵絕不會冒險使用傀儡,遲迢就算死了殘了,也能安排人,將應向沂平安送出去。
現在好了,一個都跑不了。
八成得折。
一殿沉默片刻,問道:「關於應向沂和遲迢,你是不是早就有所猜測了?」
東祝「嗯」了聲:「你不覺得他們兩個特別像當年的神君和巫行翮嗎?」
一殿心說他還真沒看出有哪裡像,但是怕東祝又把他是孤家寡人的事拿出來,果斷閉了嘴。
「當年神君被困白虎族,我和他見過一面,他知道我的打算后,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命格千變萬化,就算成功換了,也不是一定會圓滿的,每個人的命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當年算出巫行翮命中有一死劫,神君煞費苦心,替他換了一副平安圓滿的命格。
可不久之後,巫行翮就流落冥河,差點魂飛魄散。
雖說命格是活的,但剛換完就碰上死劫,怎麼也說不過去。
他們當年查過巫行翮的死,但一無所獲,兇手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
神君一直沒有放棄追查,但在白虎族見面的時候,他沒有提起巫行翮的死,反而說了那樣的一番話。
東祝原本以為神君是想告訴自己,命格多變,讓他慎重考慮,再決定要不要繼續。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突然發現,那句話可能不是規勸,而是感慨。
每個人的命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一直查不到殺死巫行翮的兇手,不是因為兇手太高明,沒留下一絲痕迹,而是因為,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兇手。
「你我都聽過大荒的傳聞,執法者要無心無情,才能審判世人。」
故人已經化作了一抔雪,謎團找不到準確的答案,沒有證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
東祝輕聲道:「如果我們沒猜錯,應向沂是被選中的人,那他就必須無心無情。當年的巫行翮命有死劫,而今的遲迢,你猜他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一殿心裡發寒,不忍心繼續想下去。
他們親眼所見,失去巫行翮后,神君在冥河旁拼湊著殘魂,崩潰哭泣,痛不欲生。
會否有一日,應向沂會長跪不起,親手捧起遲迢的屍骨?
九寶閣閣主染了一身的血,發梢都是紅的,靜靜地看著東祝和一殿:「把他交給我。」
一殿面上還帶著一絲痛色,苦口婆心道:「你繼續這樣下去,對得起他嗎?」
神君何等敏銳,怎麼可能查不出在背後搞鬼的人,當年他就抓到了四族之戰的幕後之人。
九寶閣閣主冷冷一笑:「為什麼對不起?他當年並不是放過我,而是為了保住自己所愛之人。」
會放過他,只不過是因為他背著巫行翮的命格,和巫行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跟他說什麼廢話,他根本不會有真正的感情。」東祝活動了一下手腕,「想帶走他的話,你得先踏過我們兩個的屍體。」
守不住應向沂,天上天就會危在旦夕,屆時六界都要玩完,誰都活不了。
他們只有一條路能走,拚死攔住九寶閣閣主。
周遭的交戰聲響個不停,九寶閣閣主有一瞬的怔愣,彷彿又回到了千年之前。
那時神君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是怎麼回答的?
說的是不知道,還是忘了來著?
九寶閣閣主仔細回憶著,卻想不起來,他生病了,記憶也衰退了。
印象深刻的是要毀滅四族,毀滅神樹,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想不起來,只依稀記得,似乎是因為一個人。
「你說的沒錯,我沒有真正的感情。」
他裸露在衣袖外的手臂呈現出僵硬的弧度,連脖頸都是直直的一截,和正常人的身體完全不一樣。
一殿扶著應向沂,東祝和九寶閣閣主交起手來。
法器落到九寶閣閣主的身上,發出「咚咚」的聲音,好似敲到了木頭上,與敲到肉/體上的悶悶的聲音大相徑庭。
「咚咚」的聲音像是木魚,喚醒了昏死的人。
應向沂皺了皺眉頭,睜開了眼睛,他緩了一會兒思維才逐漸清明,下意識尋找遲迢的身影。
一殿扶著他:「遲迢那邊有非亦在,你不用擔心,先顧好自己吧。」
應向沂心裡發慌:「不,不行,我要去找他……」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安過,整個心都提了起來,看不到遲迢就沒辦法放下。
人群嘈雜,遠處突然爆發出一陣巨響,應向沂循聲看去,焦急道:「是魔氣,非亦!在哪裡,他們在哪裡!」
應向沂急切的想趕過去,一殿勸不住他,想到他們拼死拼活要保住他,沒忍住斥道:「你冷靜一點,再這樣鬧下去,我不介意讓你再睡一覺。」
丹田的疼蔓延到全身,應向沂拽著一殿的胳膊,眼睛發紅,不停地央求:「求求你,讓我見見他,讓我和他一起,我擔心他……」
他可能會出事的,我要陪著他,不能留下他一個人。
一殿微怔,突然想起方才和東祝的對話。
如果應向沂真的是被神樹選中的人,遲迢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他真的,能活過今天嗎?
應向沂心神恍惚,聽不進話去,滿心滿眼都是遲迢。
一殿閉了閉眼,咬牙切齒:「我帶你去見他!」
東祝說的沒錯,應向沂和遲迢確實很像神君和巫行翮。
如果今日是神君求他,想見巫行翮,他能做到置之不理嗎?
趁東祝和九寶閣閣主交手,一殿扶著應向沂,往非亦那邊靠近。
經過這段時間的交戰,傀儡的數量已經減少了很多,攔路的障礙不多,他們很快就到了附近。
遲迢靠坐在地上,狀態很差,眼神渙散,勉強還保持著一分意識。
非亦和神尊正在和流塵交手,流塵的力量駁雜詭異,加上他不停地召喚傀儡來幫忙,兩人並沒有佔到便宜。
等不及讓一殿扶著他慢慢過去,應向沂踉蹌著衝到遲迢身邊。
看到他,遲迢眼睛一亮,握住他伸過來的手,摸了摸他的腹部:「丹田……」
應向沂忍著痛搖搖頭:「沒事,你傷的太重了。」
遲迢有些無奈,他遍體鱗傷,情況一看就不太好,想安慰應向沂,恐怕也沒有說服力。
當然也捨不得不安慰,遲迢溫聲哄道:「阿應……別,別擔心,我死不了的。」
應向沂一哽,更心疼了。
一殿默默聽著他們的話,時不時觀察一下戰況,有些疑惑:「以你的實力,流塵應該沒辦法重傷你吧?」
有那麼多傀儡幫忙,流塵也只是和神尊非亦兩人差不多打了個平手,以遲迢的修為,不該這麼狼狽。
一殿來得晚,只看到了結界內的戰鬥,遲迢的傷勢稱得上慘烈了。
「他身上有龍族的妖珠,不知還動了什麼手腳,總之迢迢傷不了他。」應向沂解釋道。
想到應魚可能經歷了什麼,他心裡的恨意更甚,恨不得將流塵碎屍萬段,千刀萬剮。
一殿微怔:「他怎麼會得到龍族的妖珠?」
當年龍族因為傀儡咒而被滅族,遲迢能活下來還是因為他是顆幸運的蛋,其他的龍是怎麼活下來的?
遲迢斷斷續續道:「他,他們應當……不是純……純種的龍。」
混血種的龍,或者是妖力低微的龍族,沒有生活在龍族的聚集之地,能夠逃過天劫,也不是沒有可能。
應魚是龍族與修士的孩子,至於青老,妖力雖然很強,但其中並沒有太多龍族血脈的氣息。
遲迢猜測,他們可能是龍族的一支,血脈都不純粹。
遲迢想到一件事,從儲物法器中拿出那截神樹樹枝:「阿應,收好。」
應向沂愣了下,接過樹枝,眼底略有遲疑。
東祝還在抵擋九寶閣閣主,一殿突然一拍手:「你們查出九寶閣閣主的秘密了嗎?東祝說他是用來給巫行翮換命格的,沒有真實的情感……」
如果能控制住九寶閣閣主,局勢就會好很多,一殿顧不了那麼多,把知道的事都吐露出來了。
應向沂和遲迢對視一眼,一直以為困難他們的問題,似乎有了突破口。
九寶閣閣主是用來幫巫行翮換命格的,那白墳碑是延生牌位,也就是用來為巫行翮祈福的。
將巫行翮的命格換給無辜之人,顯然不是心懷六界,善良慈悲的神君會做的事情。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九寶閣閣主不是真正的人,他是神君特地創造出來,替巫行翮承受命中劫數的。
這樣看的話,木偶人也很好解釋了。
技藝生疏卻精心打造的木偶人,甚至選用了神樹的桐木,那很可能就是九寶閣閣主真正的身體。
遲迢想到九寶閣閣主身上的詭異之處,手臂的不和諧,以及手腕上露出來的黑線……這些都能夠證明,他們猜測的方向是對的。
神君鑄造木偶人的時候,花費了很多心血,對他的影響一定很深,甚至於他可能繼承了神君的一部分情感。
九寶閣閣主背負了巫行翮的命格,只能作為一個傀儡,痛恨巫行翮是必然的。
但由於受到神君的影響,他對巫行翮也有「愛意」,具體就體現在他對巫行翮的臉有著病態的偏執。
所以九寶閣閣主會對巫行翮又愛又恨。
所以九寶閣閣主會和一殿、東祝等神君故友親昵接觸。
九寶閣閣主因為巫行翮而生,他背負著巫行翮的命格,一生都逃不掉。
即使他有神樹桐木鑄造的身體,即使他有強大的力量,可他永遠都會受到桎梏。
所以他說最喜歡做凡人黎長思的時候,因為那時候他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他不再是巫行翮的附屬品。
他只是黎長思。
就算成為長樞仙君后,他也沒有拋棄「黎長思」這個名字,不是因為貪戀凡塵權勢,只是他在戀慕那段為自己而活的人生。
對他而言,那塊延生牌位和木偶人都是最重要的東西,他將這兩件重要的東西放在對自己最重要的地方。
屬於凡人黎長思的終點——海中島衣冠冢。
木偶人才是九寶閣閣主真正的軟肋。
想清楚了一切,應向沂心裡豁然開朗。
只是他們雖然弄清楚所有的事,但對怎麼利用木偶人還沒有想法,總的來說,還是沒什麼幫助。
流塵曾經去過海中島,一定是知曉九寶閣閣主的真實身份。
在沒有弄清楚方法之前,絕不能把木偶人拿出來,免得被流塵搶走。
流塵遠遠地看過來,笑意惡劣:「你們繼續攔著我,遲迢也會死的,他身上的傷無法癒合,現在能救他的只有我。」
非亦心裡一沉,他幫遲迢療過傷,知道他的情況。
「不信你們就繼續動手,過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親眼看到他死的。」流塵攤了攤手,「雖然要把死了的人製作成傀儡,會有些麻煩,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改變主意了,妖珠什麼時候都能挖,死人也可以製作成傀儡,如果遲迢就這樣死在眾人面前,應該也很有趣。
應向沂心裡慌的厲害:「他在說謊,他一定是在說謊……」
遲迢咳了兩聲,身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流塵沒有說謊。
流塵的力量過於特殊,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身上的傷口幾乎沒有癒合,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應向沂也發現了這件事,握著神樹樹枝的手略有些顫抖:「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們去天上天,神樹能救你,迢迢,你一定會沒事的。」
神樹的力量強大包容,他握著這一截樹枝,都能感覺到似有若無的力量湧入體內。
應向沂期盼地看向一殿,一殿面色沉重:「鑰匙現在不在我身上,為了讓九寶閣閣主來妖界,我給他了。」
彼時他和東祝也沒有料到,九寶閣閣主的真正目的是天上天。
應向沂腦袋裡一片空白,緊咬的牙齒泄出零星的顫音:「那,那就和他一起去,他們想打開天上天,也需要我,想要我幫忙,他們就不能傷害你……」
一殿按住他的肩膀,喝道:「應向沂你冷靜點!和他們合作,你瘋了嗎?你睜開眼睛看看,好好看看,面前有多少人為了阻止他們付出了生命,你如果幫他們打開天上天,整個六界都會出大事!」
「那又怎麼樣!」
應向沂緊緊抱著遲迢,雙目猩紅,神情癲狂。
一殿氣了個半死:「你這是助紂為虐,世間有多少無辜的人,僅僅因為你的一念之差,他們就要付出生命,你不會愧疚嗎?」
「那他就不無辜嗎?」應向沂聲音嘶啞,「我的迢迢就不無辜嗎?」
一殿怔了下:「他一個人,和世間生靈,孰輕孰重?」
一個人就比不過世間的生靈嗎?
因為他身上流著龍族的血,所以得不到信任,就因為他只有一個人,所以活該為其他人犧牲嗎?
誰人不無辜?
應向沂想到火車鐵軌的故事,救一個人還是救一群人,是人性的考驗。
但眼前的情況不同,多數的一方也是無辜的,這就導致選擇無關於人性,更多人會選擇最優解。
在世人的觀念里,能救下更多的人,才最合算。
而在其中犧牲的遲迢,或許會引起世人的感慨唏噓,但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這是應該的。
畢竟一個人,怎麼能比得過無數人。
如果他選擇了遲迢,無疑會被冠上「自私」二字。
應向沂掃過眼前拚死戰鬥的眾人,心不停地下墜,直到掉進冰窟窿里:「我想自私一點。」
他沒辦法看著遲迢死在他面前,遲迢是他心尖上的軟肉,是他唯一在意的人。
在世人與愛人之間做選擇,可想而知有多難。
一殿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其他人怎麼辦?未來怎麼辦?如果天上天被毀了,你覺得你們還能活下去嗎?」
應向沂語氣篤定:「我會阻止他們,我會用一切代價,阻止他們毀滅神樹,毀滅天上天。」
只要救了遲迢就好,他願意付出生命,去阻止流塵和九寶閣閣主。
應向沂打定了主意,喊道:「都住手吧,流塵,我要和你合作。」
流塵滿意地笑了:「希望我救遲迢?」
「不,我的人我自己來救。」
應向沂信不過流塵,一個對遲迢抱有莫大的恨意,想把他製作成傀儡的人,怎麼可能出手救他。
流塵挑了挑眉,定定地看著他,半晌,不屑道:「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合作?」
應向沂揚起笑:「活下來很難,但死很容易,如果我死了的話,你們就無法進入天上天了。」
救不了遲迢,那他就一起死,這樣也能阻止流塵和九寶閣閣主進入天上天。
東祝和九寶閣閣主不知何時也趕了過來,後者按住流塵的肩膀,沉聲道:「答應他。」
流塵面色沉抑:「你想怎麼合作?」
應向沂道:「我們合作,你帶人退出妖界,放了應魚和青老,我幫你們打開天上天。」
「不可以!絕不能讓他們進入天上天!」神尊急道,「如果天上天出事,六界都將陷入災厄當中!」
東祝和九寶閣閣主交手的時候,也受了傷,勸阻道:「他說的沒錯,如果天上天出了岔子,世間百萬生靈都將陷入無盡的黑暗當中,你會成為六界的罪人。」
應向沂擁著遲迢,訥訥道:「我不是神明,救不了那麼多人,我只想保護好我的愛人,罪人就罪人吧。」
遲迢抓住他的手,想要說什麼,被應向沂吻住了。
一滴淚滑落在他唇邊,遲迢愣了愣,聽到他含著央求的呢喃:「別阻止我,迢迢……」
流塵眼睛一轉,笑了笑,張開胳膊:「好啊,我可以告訴你那半妖在哪裡,你讓人去找就是了,至於讓他們退出妖界,我們三個人先去天上天一趟,如果你確實能打開入口,我就讓他們離開妖界,如何?」
他只聽九寶閣閣主說過,要親眼所見,才能確認打開天上天是否非應向沂不可。
應向沂遲遲沒答,流塵繼續道:「你可以放心,這次只是看一看,我不會進入天上天。如果你確實是打開天上天入口的關鍵,我自然不會對你做什麼。」
「好,不過我要帶一個人。」應向沂垂眸,看著懷裡的遲迢,反手握住他的手,「我要帶他一起去。」
流塵笑了:「沒問題。」
流塵說出了青老和應魚的位置,應向沂吩咐影道的人去找。
神尊等人還想阻止,被非亦一句話噎住了:「既然他能打開天上天,證明天上天相信他,那他做什麼選擇,你們都沒資格阻攔。」
應向沂半扶著遲迢,和流塵、九寶閣閣主一起去了天上天,其他人都留在妖界。
在他們離開后,非亦和東祝一殿心照不宣的跟在後面,神尊見狀,也帶了兩個人遠遠地跟著。
他們並不打算靠近,都隱匿在暗處,如果流塵企圖進入天上天,他們也能在第一時間阻止。
到了天上天後,應向沂忍著丹田的劇痛,勉強調動起靈力,和九寶閣閣主合力往入口輸入靈力。
他始終沒放開遲迢,用一隻手環抱著對方。
入口緩緩開啟。
遲迢悄悄抬起手,五指探入心窩,生生挖出了妖珠。
那顆妖珠並不圓滿,有一道異色,好像是裂縫一樣,橫亘在中間。
在應向沂震驚的目光中,遲迢將那顆妖珠推進了應向沂的丹田:「我不會死,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在應向沂提出合作之前,他就做好了打算。
兩心相許,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應向沂的計劃?
其他人都在勸阻,可只有遲迢知道,像應向沂那樣的人,不可能會忍心傷害其他人。
無非是救了他,再和流塵等人同歸於盡。
正如應向沂不會讓遲迢死在他面前,遲迢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應向沂走向死路。
應向沂心神俱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遲迢推進了天上天。
流塵和九寶閣閣主都愣住了,沒想到他會這樣做,紛紛沖了過去。
「世人都……覺得,妖珠是……最重要的東西,但妖族的力量……並不僅僅來自於妖珠。」
被奉為至尊,龍族的血脈也是一大武器。
即使是沒了妖珠,遲迢也能通過自爆,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在入口即將合攏之前,應向沂看到一道刺眼的亮光,流塵和九寶閣閣主都被攔住了。
當最後一束光消失的時候,他的迢迢也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
一個悲傷的故事:迢迢死了。
一個好消息:迢迢會活的,死是有原因的,還記得迢迢先天不足的事吧——
感謝在2022-09-1503:56:35-2022-09-1603:09: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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