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賊來了
江子陵並沒有喝湯，那人明顯是有些瞧不上他，江子陵這點臉面還是要的。
一下午。
老少二人通力合作，一起做了十幾把弓出來，到後來，何老漢熟悉了反曲弓的路數，由江子陵去挑材料，由他來做。
臨近日落時，江子陵已不再做什麼，而是在營房的幾個倉庫內尋東西，甚至連煉鐵的爐子那邊也去尋過，精心挑揀一番之後，將找來的東西以紙包包好了，揣進懷裡。
回去的時候手頭上有了錢，何老漢便尋思著跟女兒買點東西，在集鎮轉了半天，也沒買到心儀的禮物，最後也只是買了幾斗米，銅錢也所剩無幾。
江子陵也看出何老漢是疼惜女兒的，只是做父親的不知如何表達。
走的時候，江子陵看到街角一個嬸子在賣頭花，在收拾攤子，江子陵走過去看了看，問過價錢，一個普通的頭花都要兩文錢，顯然這超出了何老漢的承受能力，想到給人辛苦做把弓才能掙兩文，相比於吃飯這件事，何老漢又有所猶豫。
「買個吧，明日咱再努力一點。」江子陵道。
有江子陵的鼓勵，何老漢終於還是拿出了兩文錢，把頭花買了。
何老漢拿在手裡，黑皴的臉上露出笑容，想放進懷裡，最後卻把頭花交給了江子陵：「還是你給春兒吧。」
本來父親送女兒禮物，足以讓女兒高興，但何老漢還是把做好人的機會，交給了江子陵。
因為這小小的舉動，江子陵都覺得何老漢身上多了一些人情味。
老少之間認識不長時間，感覺又熟稔了幾分。
……
……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卻是院子里一點動靜都沒有。
進去后，春兒有些后怕，指著外面道：「今天大壯又來了，還帶了個人，都翻進院子里找了半天，半晌才走。」
何老漢一聽，面色緊張。
對方掠到家門裡面來了。
江子陵道：「看來明天不能把春兒留在家裡，讓她跟我們一起去軍營，人在眼前也好照應一些。」
「可是……」何老漢明顯不想同意，但見江子陵堅定眼神，他又嘆口氣，「那把頭髮紮起來，弄成假小子的模樣，明日到營房內，幫挑木頭。煮米吧。」
江子陵把肩膀上的袋子放下，春兒打開來看過，臉上現出喜色：「爹，哪來這麼多白米？」
何老漢不知該怎麼回答。
江子陵笑道：「賺的，兩個人做活總算是快一些，這裡還有給你的禮物。」
說著，江子陵把買來的頭花遞給春兒，春兒借著剛生起來的灶火看了看，小臉瞬間映得通紅，卻是喜滋滋往屋子裡去，把頭花佩戴好之後才出來，笑著問道：「好看嗎？」
何老漢只是在笑，不說話。
江子陵一臉欣賞的樣子：「好看。」
這下春兒一掃白天被人騷擾的不悅，急忙去做飯。
而江子陵去了院子，繼續拿出他的東西在搗鼓。
半晌后，春兒出來，坐在江子陵旁邊的小板凳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就好像個認真的學生一樣，輕聲細語道：「江大哥，這是在做什麼？」
江子陵回頭看一眼，但見何老漢在燒火，明顯何老漢在給他們年輕人獨處的機會。
江子陵把紙包里的東西擺放好，放到石台上，拿出火摺子吹出火星，在紙包一角點燃，隨著「嘩」一聲，眼前火花四濺，這一幕把春兒嚇了一跳，小妮子小板凳往後一翻，人整個摔了個四腳朝天。
可當她爬起來后，卻驚喜道：「真好看，這是什麼？」
江子陵道：「這是火藥，我看營房內有煉鐵的爐渣子，配了一下。」
「那……它有什麼用？」春兒繼續用求知的眸子凝視著江子陵。
江子陵想了想，笑著搖頭道：「絢爛的花火，一文不值。」
……
……
翌日，春兒用灰色的頭巾把頭髮束起來，三人一起去軍營做活。
剛到軍營，發現在軍營倉房外討生活的手工匠人更多了，明顯都聽說了昨天何老漢做反曲弓賺錢的事，很多人也跑來渾水摸魚。
但可惜，有人照葫蘆畫瓢做出來的反曲弓，剛交上去，就被人拉斷了，此時正有兵士在朝製作弓箭的人吆喝，手裡拿著鞭子，看樣子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這也讓江子陵理解了何老漢對於軍營里「痞子」的定義，昨天還算是順風順水，沒見到這群兵油子殘暴的一面。
不過很快，兵士們就出操了。
看樣子，兵士很緊張，好像城牆那邊出了事，營地內的兵士成群結隊往城西方向而去，那邊也正是城牆靠山的一邊。
「瓜老漢，你那弓是咋做的？教教我們唄？」
有手工匠人聚攏過來，想跟何老漢取經。
何老漢只是勉強笑笑：「就是那麼做，不好說。」
手工匠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領，雖然何老漢自己也不精通，但他的基礎木匠手藝精湛，多數的手工匠人沒有木匠活的基礎，想學也學不來。
……
……
凰州城西南角的城牆上，此時正如臨大敵。
幾百名兵士正列在城頭上。
最靠前，也是最靠近城垛的，一身的盔甲非常整齊，而靠後的則是增援來的散兵。
在靖朝，軍隊分為三等。
第一等，便是府兵，多為王、公、侯所募集的職業軍人，每一支府兵都有名有號，相當於家兵，軍容齊整且訓練有素，很多都是世代從軍的軍戶，弓馬騎射可說是樣樣精通，還有重甲兵等特殊兵種。
第二等，是道兵，是地方上徵集的兵士，負責駐守一方，協同剿滅盜寇等，出為兵，退為農，一般三四年一更迭。
第三等，也就是江子陵做工的那種兵營里，是「巡檢兵」，相當於預備役，每年只在農閑時間訓練一番，也只有在戰時可能會派上用場。
因為凰州城並不是關道要衝，這裡沒有府兵，只有道兵和巡檢兵，凰州城內現駐守一千道兵和兩千巡檢兵。
「章將軍，您看，黃毛賊殺來了！」
一名道兵的偏將聞訊帶親隨而來，登上城頭之後，還沒到城垛前，就聽到外面傳來「嗚哇哇」的叫喚聲。
到城垛往外一看，但見城外遠處的荒地上，正有三四十名頭戴木質面具，身上穿著奇怪衣裝手持弓箭的人，在距離城牆一百五十步開外的地方，跳大神一般朝城頭這邊耀武揚威。
城頭上有人在往外放弓箭，只是因為弓箭的射程不遠，就算從城頭高處往外射，到一百五十步左右也失去了威力，多都落在了這群挑釁之人的面前，但這種弓箭不得不射，也是逼他們不能靠近城牆的方法。
姓章的偏將道：「先停止射箭，等他們靠近之後再射！」
旁邊有人提醒：「不行啊，他們手上則有勁弓，將軍您小心一些，一露頭他們可能就往上射。如果讓他們靠近了，射得又狠又准。」
章偏將一臉不屑道：「我還不信了，城頭上射不到他們，他們還能射上來不成？」
話音剛落，但聽「桄榔」一聲，卻是一根箭矢重重插進章偏將旁邊的城垛上，把章偏將嚇了一跳，趕緊把頭貓回到城垛之後，再探頭往外看，見一名好像賊首的人，正舉著弓箭，繼續朝城頭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