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等到天黑，吳能富主動提起木桶，興奮地對吳曉夢說：「走，我們去撿兩桶回來，今晚上沒吃過癮！」

波波跑去爺爺他們的卧室找手電筒，吳建國看見了，一聲沒吭，看著他們高高興興地出門去了。

劉秀英在火房收拾，李紅悄悄走進去，「大嫂，我娘家嫂子給我帶信說她們村有個和曉夢差不多大的年青年，家裡兄弟姊妹少，家境還可以，曉夢現在離婚了，這村裡誰不在後面說閑話，早晚要嫁人的，不如早點嫁出去，對她的名聲好。」

劉秀英收起最後一個碗，皺了皺眉，「曉夢這才剛離婚呢，李家那邊都還不知道扯清楚沒有，現在著急忙慌地嫁人做什麼？」

李紅瞥到油罐下去了一小半，脫口嚷道：「這油怎麼用去了這麼多？」

劉秀英早就發現了，這兩天一直是吳曉夢在做飯，但她什麼也沒說，今晚上的鰲蝦做得誰不愛吃？

「李紅啊，你聽嫂子的，別管這事了。」劉秀英勸了一句，出去了。

吳曉夢他們走到田邊，鰲蝦遍地都是，吳能富動作快，很快就夾滿了一桶，還夾了幾根大拇指粗的野生黃鱔，放進桶里被鰲蝦夾得遍體鱗傷。

幾人回到家，吳建國他們都還沒有睡，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納涼，看到吳曉夢他們回來，吳建國還饒有興緻地過來看了一眼，「這鰲蝦長得肥！」

吳曉夢也蹲著看，今晚上撿得比昨晚上多，起碼得清洗三個小時，幾根奄奄一息的大黃鱔被挑了出來，吳曉夢笑道：「這得馬上處理了，不然死了可就不好吃了。」

吳能富將活攬了過去，「行，我來弄，你休息休息。」

「明天中午我做一個爆炒香辣黃鱔。」吳曉夢笑道。

吳能富重新打量了二姐一眼，奇怪地問道：「你之前都不會做這些啊，怎麼...」吳能富本來想說出嫁之後，連忙改口，「現在這麼能幹，又會炒鰲蝦，又會炒黃鱔的。」

吳曉夢愣了愣，她前世為了掙錢，特意去學了廚師，「自學成才唄。」

吳能富朝她比了個大拇指，隨口說道：「你這手藝，都能去銀河大飯店門口的小夜市擺攤了。」

「什麼小夜市？」吳曉夢記憶中沒有這個東西。

吳能富經常進城找事做，在一些方面比吳曉夢了解得多，「你不知道啊，銀河大飯店開了個歌舞廳，一到晚上人多得不得了，我上回經過那邊，看到銀河大飯店旁邊的小巷有好些人在擺攤賣小吃呢。」

吳曉夢心裡生出個想法，問道：「人多不多？」

「多得很，跳舞跳累了，就下樓吃個宵夜，還有附近的居民，晚上有時候也去打個牙祭，城裡人都領商品糧拿工資，比咱們生活水平高了不知多少。」

吳曉夢壓低聲音，問吳能富，「三弟，你覺得我去那邊擺攤賣鰲蝦怎麼樣？」

吳能富看了一眼水池裡密密麻麻的鰲蝦，摸了摸頭，「這...估計不行吧，誰都覺得這東西不好吃啊。」

吳曉夢看了一眼水池裡的鰲蝦，兩千年後能被食客這樣追捧，她不相信這東西會沒人吃，今晚上這盆不就吃乾淨了，大家都說好吃。

行不行的，總要試一試。

看著吳曉夢沉吟的表情，吳能富問道：「你還真想去啊？」

「是啊，我想去試一試，不過這樣的話，我得先買個三輪車，還得買燃氣罐，鍋，還得買點一次性的碗筷手套....」這樣一算，支出就太大了，光是三輪車就不是她現在能買得起的，燃氣也很貴...才剛有了想法，現實就要將這想法壓碎。

吳能富也知道吳曉夢現在處境尷尬，今天他出門幹活就聽到有人在談論她，吳能富還將那兩個嬸子罵了一頓，大嫂為人厚道，不說什麼，二嫂卻不是個能容人的，吳曉夢要是真的能養活自己會過得更好。

「柱子家有三輪車，他平時送貨用的，晚上不用，你要真的想去做這個，我幫你跟他說一下，租他的車看看能不能行，燃氣罐也可以租，只不過要繳納押金。」

吳能富的話讓吳曉夢眼前一亮，「行，三弟你幫我問問。」

........

睡覺之前，李紅推開想親熱的丈夫，「我今天回了躺娘家，跟我嫂子說了這事。」

「什麼事？」吳能武一臉不解。

「哎呀，就是曉夢再婚的事！我嫂子一聽就說她們村裡有不少單身漢呢，還托到她頭上來，要是成了，給一百媒人錢，我嫂子說了，要是成了，分五十給我。」

吳能武疑惑道：「你嫂子不是高山溝的嗎？那地方也太偏了吧！」

「偏是偏了點，但曉夢是二婚，周遭誰不知道這事啊，能嫁出去就不錯了，瞞著高山溝那邊曉夢嫁過人，他還能將曉夢當頭婚疼呢。人家我都打聽過了，家境不錯，家裡兩個兄弟，沒結婚的這個是老二，三十二歲。」

「會不會年紀大了點？」吳能武算了算，吳曉夢才二十呢。

「她能嫁出去就不錯了，人家肯出二百彩禮！她嫁給林峰的時候，彩禮才多少？二十！」她壓低聲音，「這彩禮錢，到時候咱們可以再起兩間房子！現在住得多擠啊！」

吳能武也覺得這道理沒錯，這附近的誰願意娶二婚的啊，吳曉夢總不能在家當一輩子老姑子吧！

「行，這事你去辦吧。」

李紅喜滋滋地說道：「等明天我就告訴曉夢，讓她高興高興。」

......

「什麼！」吳曉夢瞪圓眼睛。

李紅只當吳曉夢是高興傻了，「人家沒結過婚，據說人也長得不錯，家裡有二十畝地呢！嫁到這種人家去，你就等著享福吧！只要我們不說，誰知道你是二婚，人家還不是把你當頭婚疼！」

「二嫂，估計只有你不知道高山溝是個鳥不拉屎的窮地方吧，三十二歲的老男人，你真覺得他條件這麼好，不如跟我二哥離婚，去嫁這個老男人吧，反正你這麼想要兒子，你跟我二哥也生不了兒子了，正好離婚再嫁，只要你不說你二婚生過孩子，人家就能把你當頭婚寵！那種神仙日子，你趕緊嫁過去吧。」

吳曉夢嘲諷的一席話將李紅堵得面紅耳赤，她惱羞成怒，「曉夢，你怎麼說話的呢，我好心幫你，你就這樣回報我？難怪人家林峰不要你！」

「我這不是給你騰位置嗎？林峰這麼好，又是准大學生，你離婚嫁給他吧，人家兩兒子，現成的！」吳曉夢冷笑，幾句話又將李紅氣了個半死。

吳曉夢沒時間跟她鬼扯，她得做早飯了，七月份正是農忙的時候，一家人早早地就下地去了，只有李紅心懷鬼胎拖著沒去。

煮了一鍋紅薯飯，做了一道香辣黃鱔，又炒了一道小白菜，煮了一道酸菜土豆湯，人也差不多回來吃午飯了，香辣黃鱔香得很，沒一會兒就光了盤。

等下午吳能富回來，帶了個好消息給吳曉夢，「柱子哥同意借車，一天一塊錢，但是他要我騎。他就是不說，你要去城裡賣鰲蝦，我肯定也要跟著你去的，你一個人不安全。煤氣罐我也聯繫了，對方要二十塊的押金，一罐煤氣十八塊。」

吳曉夢鬆了一大口氣，「行，我記得新河村有個很有名氣的鐵匠，我們明天去他那做一口鍋吧。」

吳能富掙的錢全部都上交了公，手上一點錢都沒有，他還擔心吳曉夢手上沒錢，這生意做不起來呢。

「行。」

真的要做了，吳曉夢想準備周全一點，當天晚上，她就和吳能富蹬著租來的三輪車進了城，去了銀河大飯店那裡實地考察，銀河大飯店有十多層，是招牌建築，這時候是很氣派的。門口人來人往，男男女女結伴去唱歌跳舞。

吳能富指了指旁邊的一些建築物，「這裡面開了好幾家卡拉OK，83年石家莊那邊開了全國第一家迪斯科舞廳，風靡了全國，咱們這還是趕后了，去年才有歌廳開張呢，銀河飯店今年才開張的。」

吳曉夢看到了人流量，又拉著吳能富去逛夜市，說是夜市，其實沒有後來的夜市那樣豐富，有賣烤紅薯的，有賣炒飯的，還有麵條攤，混沌攤，後世最常見的燒烤烤魚這些這個時候還沒人做，看到兩人走過來，攤主們熱情地招呼生意。

從夜市回來，吳曉夢心裡有了底。吃夜宵嘛，都是想過過嘴癮，如果還是吃正餐，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們得去買豆油，買香料。」

吳能富最開始也擔心這生意做不成，可到了這一步，他反而有些躍躍欲試，「那我們明天就去買！」

次日。

吳能富將吳曉夢帶到農貿市場，需要的東西不要票，有錢就能買，豆油五毛錢一斤，吳曉夢一口氣買了十斤，又買了八角□□這些大料，花了十六塊多，手上一下就緊巴起來，她本來有一百塊，交了二十塊生活費，煤氣那邊要花三十八，算下來手上還剩幾塊錢，鍋錢都還沒給呢。

吳能富想了想，「我去找朋友借點。」

吳曉夢自己花錢的時候不怕，吳能富說要去借錢的時候，心裡反而有些沒底了，她自己的錢虧了也就虧了，要是連累了家人...

吳能富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這錢算我合股的，我們這是一起....下海嘛！」吳能富想起一個時髦的詞，安慰吳曉夢，「你做的這鰲蝦這麼好吃，一定能大賣的！」

吳曉夢也笑了笑，她多麼幸運才能有這個重生的機會，還有什麼好怕的呢，她還這麼年輕，就算這次失敗欠了債，一輩子還這麼長，總能還上的。

吳能富找朋友借來二十塊，又添了鍋，為了省錢，吳曉夢買了一沓白色塑料袋，套在碗上，等食客吃完了將塑料袋扔了，碗隨便洗洗就乾淨了，省錢又方便。

吳曉夢和吳能富要去擺攤賣吃食的事沒捂住，當天下午一家人就都知道了，張玉蘭兩口子沒反對，就是擔心安不安全，這放在以前是投機倒把，要被抓起來的。李紅第二次吃龍蝦的時候吃到了，味道確實不錯，可看到吳曉夢他們想去做這個生意，潑冷水道：「誰會吃這個東西啊！有這個錢浪費，還不如給家裡添點東西呢。」

可是沒人理她。

波波知道二姑要去賣鰲蝦，非常興奮，「二姑，我幫你們抓！」

娟子也不甘其後，「我也要我也要！」

來娣和招娣姐妹倆眼裡也閃著興奮的小光芒，可她們不敢說出來。

「行，都幫忙去！」吳能文非常支持，「我也去，撿個幾桶回來。」

波波興奮地說道：「明天我放學了就幫著洗龍蝦，我能洗得很乾凈！」

提著三個桶到了田邊，遇到另外一行人，走近了才發現是幾個小孩打著電筒夾黃鱔呢，看到波波他們桶里的鰲蝦，蚊子問道：「你們夾這東西做什麼？」

波波率先說道：「燒來吃啊。」

「難吃死了，不如夾點黃鱔。」幾個小孩走遠了。

半個小時就夾滿了三桶，吳曉夢不知道明天能賣多少，不敢弄太多了。

次日，吳曉夢白天的時候先將龍蝦洗乾淨，沒抽蝦線，蝦線提前抽了蝦就容易死，等晚上要炒的時候再處理。洗完了龍蝦，吳曉夢將辣椒醬炒好裝進玻璃罐里，買來的鐵鍋，吳建國也幫忙開了鍋，一切準備就緒。

下午早早吃過晚飯，將所有東西搬上三輪車，兄妹倆懷揣著興奮又緊張的心情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