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吳曉夢愣住,「不會吧?」
「你沒反應二嫂變化很大嗎,整個人瘦得像骷髏,我看到她幾回,就沒在她臉上看到過笑臉,像生了什麼大病。之前帶孩子都是乾乾淨淨的,過年那幾天,我看到小吳榮,屎都敷到臉上了,二嫂也不給擦一擦。」
吳曉夢搖搖頭,不知道這兩口子發生了什麼。
兩人到家剛坐著沒多一會兒,有人竄進屋來,看到廚房亮著燈,徑直朝廚房跑去。
「砰砰!」
吳能武起身打開了門,赫然發現門外站著的是吳能武,神色慌張,滿頭是汗。
「二哥?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吳能武一把握住他的手,「能富,哥求你一件事,哥馬上要出遠門,你照料好你嫂子和侄兒,」說著,吳能武從羽絨服的內包里摸出一疊百元大鈔,塞到吳能富手裡,「這些錢,我暫時放在你這,你拿這錢照顧他們,算哥求你,好嗎?」
「發生什麼事了?」吳能富立馬就察覺到不對,一把拉住他的衣服。
吳能武不肯說,「你別多問,這事跟你沒有關係,我把錢放在你這的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話還沒說完,吳能武就看到吳曉夢從後面走了出來,她冷冷地掃了吳能武一眼,他這慌張的模樣,像犯了罪之後急於跑路,不由猜測,「你不會是把二嫂怎麼樣了吧?」
吳能富立馬跳了起來,將吳能武的錢甩回了他身上,指著他的鼻子問:「你把二嫂怎麼著了?」
吳能武搖頭否認,「跟李紅沒有關係,」他咬著牙,「李紅這個賤人敢讓我當王八,等我回來再好好收拾她!」
他撿起錢,往屋裡扔,「能富,幫哥這一回,我要走了。」
「能富,不要拿他的錢!」雖然不知道吳能武為什麼要跑路,可直覺告訴吳曉夢不能拿這個錢。
吳能武深深地看了一眼吳曉夢,竟然說了一句,「曉夢,沒想到你這樣痛恨我這個二哥,我以前要是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請你原諒二哥。」
說完,吳能武掙脫吳能富的拉扯,一頭扎進了夜色中。
吳能富撿起地上的報紙,一打開,裡面全是百元大鈔,從厚度來看,估計有一萬多塊。
他的臉色也刷地白了,不知道吳能武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這一萬多塊。
他們沒有疑惑太久,第二天警察就找上了門,這才得知,吳能武在廣東參與了一起特大詐騙案,詐騙金額超過三十萬,他是骨幹成員,廣東那邊的警察抓到了他的同夥,供出他來。
「吳能武昨天逃脫了追捕,你們有沒有他的行蹤?隱瞞不報是窩藏罪犯的違法行為!」
吳能富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電光火石間,吳曉夢一屁股擠開了他,「他昨晚上半夜來過我們住處,但我們並不知道他犯了事,昨天他交給了我們一包錢,讓我們上交給公安局,我們都沒問清楚,他就走了,錢在家裡,正好你們來了,我們馬上回家取給你們。」
顯然那公安同志沒想到一來就追回了一萬多贓款,對吳曉夢說道:「主動上繳贓款,對他以後的減刑很有幫助,那快走吧!」
回到家,錢還包在報紙裡面,公安當著面數出來,一共一萬三千二百塊。
「就這些錢嗎?」公安同志詢問。
吳曉夢點點頭,「對,就這些,我們沒有動過。」
「跟我們走一趟吧,要做個筆錄。」
吳曉夢姐弟倆坐著警車到了公安局,做了筆錄。出來的時候,一個公安同志還對他們說:「要是吳能武聯繫你們,你們就勸他自首,自首對他有好處,能爭取寬大處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兩人都沒回店裡,直接打了個車去了金龍分店,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吳能文。
「二哥來找過你沒有?」
吳能文搖頭,急道:「能武怎麼這樣大膽,怎麼能去做違法犯罪的事啊!我們快回家看看吧,爸媽肯定都急死了!」
兄妹三個包了輛的士回了家。
這才得知,昨晚上公安局的就來抓人了,預感不對的吳能武趕緊跑了,李紅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倒是給家裡留了一千塊錢。
張玉蘭絕望地哭道:「能武他糊塗啊!」
吳曉夢懷孕的事情還沒跟家人說,這個情況她也就沒說,不知道吳能武跑到哪裡去了。
「媽,你知不知道二哥去哪了?勸他自首能爭取減刑,涉案金額這麼多,肯定是要判刑的。」
張玉蘭搖頭,她哪知道吳能武跑哪去了啊。
吳曉夢讓她將吳能武留下來的錢拿出來,「這錢交給公安機關,後面還能爭取減刑。對了,二哥之前還給我和大哥兩千塊錢,大哥,這錢我們也拿出來吧。」
吳能文連連點頭,「行,回去我就把錢送過來。」
吳曉夢跟著吳能文他們過去看李紅,李紅上次被打斷了一條腿,走路有些瘸,看到他們,還問吳能武,「能武呢?」
小吳榮坐在地上玩,穿得髒兮兮的,不知道李紅是怎麼帶的,之前看著白白胖胖,現在竟瘦得像只髒兮兮的小猴子。
「二嫂,你好不容易才盼來了這個兒子,怎麼帶得這樣不上心?尿布都沒給孩子墊。」吳曉夢看著李紅,心裡一驚,她看著比春節的時候更瘦了,臉都是青的,像病入膏肓了。
吳能富一把將小吳榮撈起來,小嬰兒不停地撮嘴巴,顯然是餓極了。
他讓李紅餵奶,「二嫂,給孩子喂餵奶,二哥的事你別操心了,把孩子帶好是最要緊的。」
沒想到李紅一臉的排斥,「我沒奶!」
不同於對小吳榮的冷漠,李紅非常關心吳能武的下落,之前吳能武差點將她打死,她也沒記仇。
吳能富只好將小吳榮帶到這邊,讓張玉蘭給他喂點米糊。
張玉蘭看到孫子被李紅帶成了這個樣子,心痛得直罵李紅沒良心,「親生的兒子也這樣虐待!」
吳能富跑供銷社買了幾罐奶粉回來。
吳曉夢卻覺得不對勁,吳能武和李紅當初多想要兒子啊,因為招娣和來娣是姑娘嫌棄得不得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兒子應該是當成金寶貝蛋才對,怎麼捨得這樣虐待?
李紅對他們將孩子抱走的行為也視而不見,她收拾好行李,當天就執意跟著吳曉夢他們進了城,她要去找吳能武。
吳能富勸不動李紅,又擔心她一個女人不安全,讓她來鋼鐵巷住著。
李紅早出晚歸地找了兩天,她沒找到吳能武,鋼鐵巷也有便衣公安天天盯著,過了兩天,這些人撤了,吳曉夢猜吳能武是落網了,讓吳能富去公安局問,果然吳能武被抓了。
吳能武分了三萬贓款,大手大腳地花了一萬多,剩下一萬多被吳曉夢以他的名義上繳給公安,刑期起碼十年起,公安局那邊透露,只要吳能武能將贓款還回去,刑期能減到三五年。
吳能文那邊還沒有將錢拿過來,吳能富回老家報信去了,吳曉夢只好自己去了玫瑰園拿錢。
她到的時候,吳能文他們還沒有回來,是**給她開的門。
「二姑!」看到她,**格外驚喜,「快進來二姑!我爸媽還沒有回來。」
吳曉夢看了看錶,晚上七點鐘了,「那你們吃飯了嗎?」
**點頭,「吃過了,你呢,我給你炒飯吃。」
**十三歲了,還在讀六年級,他們買了學區房,現在轉入了一個還不錯的學校。
大人不在家,**帶著妹妹在家寫作業。
「我吃過了。」吳曉夢走了進去,一股嗆人的氣味撲鼻,她打了個噴嚏,掃了一眼,這房子是挺大的,就是裝修得亂七八糟,地上的瓷磚也貼得很亂,牆上只颳了白,收拾得倒是挺整齊,還買了沙發。
**興奮地拉著她參觀他們家的大房子,廁所安的是蹲便,裝修沒有風格可言。
吳曉夢將窗戶給推開了,這會兒還有點冷,家裡沒有火,窗戶都關得死死的。
「**,你們家這個房子剛裝修好,裝修材料裡面有很多對身體不好的東西,要多通風,知道嗎?」
**似懂非懂,這個時候商品房都才剛推出來,材料參差不齊,還沒有環保這個概念。
吳曉夢站在窗戶邊等,沒等太久,半個小時后,吳能文他們就回來了。
看到曉夢,兩人又驚又喜,「曉夢,你怎麼過來了?吃飯了嗎?」
「我過來拿錢的,之前二哥還給我們的錢,要拿去上繳給公安局。」
劉秀英看了一眼吳能文,吳能文這幾天一直在湊錢,金龍分店現在生意很差,一天的營業額就兩百來塊,都還沒湊夠一千塊。
知道這錢的來源,劉秀英倒沒說什麼,只是這一千塊是之前借給吳能武的,現在相當於是他們用自己的一千塊去補吳能武的窟窿。
吳能文將湊到的錢數了一遍,才八百多塊錢,還差一百多,他將錢遞給吳曉夢,「家裡沒有餘錢了,這些是這幾天的營業額。還差一百多塊錢,明天掙到錢了我就補給你。」
吳曉夢有些吃驚,之前金龍分店一天的營業額有四五百,如今下滑成這樣了?
「行。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吳曉夢還是第一次過來,劉秀英留她坐一會兒。
吳曉夢對吳能文說道:「之前我跟能富說,讓他提醒你們,這新裝出來的房子有害物質很多,住久了容易生病,你們最好還是在外面租半年房子,等它晾個半年,再住進來,特別是小孩,抵抗力低。」
劉秀英說道:「不怕的,我們這棟樓都住了二三十戶進來了。」
她心想,有新房不住,去租房子,那是傻瓜。
看劉秀英不以為然的神色吳曉夢就知道她沒聽進去,為了兩個孩子多勸了勸吳能文,「大哥,你自己聞,這房子里是不是氣味特別重?現在的材料很多甲醛,是致癌的。」
從吳能文家出來,吳曉夢打了車回家。
吳能富回來了,吳建國和張玉蘭也跟著一起來了,吳家村這麼多年沒人坐過牢,吳能武這是開了先河了。吳家近兩年來搞得紅紅火火,很多人當面恭維,背後嫉妒,這一出事,看笑話的比比皆是。
「曉夢啊,陸韞他爸是當官的吧?你讓陸韞跟他爸商量商量,能不能走走關係,把你二哥救出來?你侄兒還那麼小,要真判刑可怎麼辦啊?」張玉蘭眼睛紅腫,頭髮都白了不少。
「求不了,陸韞他爸鐵面無私。」她不會讓陸韞去求陸建國幫忙,先不說陸建國會不會幫忙,她覺得這就不應該去跑關係,吳能武能犯罪,那他就應該坐牢。
「試一試吧?啊?」張玉蘭不肯放棄。
吳曉夢沒說話。
吳建國『吧嗒』抽著煙,突然說道:「公安那邊的人說,只要將三萬塊錢補齊,就能少判兩年。」
「前幾天交了一萬二回去,吳能武之前還了借我和大哥的兩千塊,這錢我讓能富明天就交回公安局。」
吳建國吐了口煙,「這樣也才一萬四,能武放了一千塊在家裡,我們也帶上來了,一萬五,還差一萬五。」說著,吳建國看向兩個子女。
這個家,只有能富曉夢能救得了吳能武。
吳能富皺眉道:「那吳能武就花了一萬五千塊了,這麼多錢,不知道他是真的花光了,還是不拿出來。」
張玉蘭抹淚,「我聽他們說,能富過年的時候打牌都輸了三千多塊錢。」
吳曉夢沒插話,吳能富也保持了沉默。
吳建國不得不說道:「能富,曉夢,你們和能武是同爹共媽的親兄妹,能武要不把錢還回去,起碼要判七八年啊,你們湊一湊,把錢替他還上吧,等他坐牢出來,再還給你們。」
張玉蘭知道這個要求過分,可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二兒子坐那麼多年的牢,坐過牢的人還有什麼前途呢。
「曉夢,算媽求你,你幫幫你二哥吧!」
吳曉夢霍地變了臉,站起來,壓不住怒火,「吳能武他就算坐十年牢,那也是他應得的懲罰,你們有沒有想過,他詐騙的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呢,明知道這是違法行為還是要去做,他回來才多少天啊,一萬五千塊就這麼揮霍掉了,讓我出錢去給他減刑,我沒這個閑錢。」
吳建國也理虧,沉著臉不說話了,張玉蘭過來拉吳曉夢,「曉夢,你別生氣。那是你親哥啊,你忍心看到他坐這麼多年牢嗎?」
「跟我沒關係,我也沒這個錢。」吳曉夢將自己準備好的一千塊,加上吳能文退回來的,一起放在桌子上,「這是吳能富之前還給我們的,大哥那邊還差一百三十塊,他明天就把錢拿過來。」
李紅本來坐得好好的,突然撲過來,跪倒在吳曉夢面前,一邊給她磕頭一邊求她,「曉夢啊,二嫂知道我們以前虧待你,你打我罵我都行,你救救你二哥吧,二嫂求求你!」
吳能富擔心李紅太過激動會傷到吳曉夢,連忙將李紅拉開。
吳曉夢看了一眼坐在廚房裡的家人,她爸媽正在用一種祈求的眼神看著她,李紅還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吳曉夢剛重生的時候,想要的是家人平安健康,為此她願意為家人做很多事情,可現在,家人這個詞成了負重,他們用『家人』來要求吳曉夢做一些不合理的事情。
吳曉夢回房間抓起背包,簡單地收拾了行李,用牽狗繩牽起毛毛,離開了鋼鐵巷,打車回到了她和陸韞的家。
一進門,因為多日沒人居住,暖氣關閉了,太過空曠的房間有一股寒氣,毛毛搖了搖尾巴,也認出了這是它的家,開始撒歡。
吳曉夢長長地吐了口氣,很奇怪,回到這裡,突然就身心放鬆了,彷彿所有的不愉快,都被那道門關在了外面。
吳曉夢抓起電話,給陸韞打了傳呼。
等了十來分鐘,陸韞回過來了。
「你回家了嗎?我還有幾天才能處理完。」
吳曉夢沒將吳能武的事情告訴他,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和他說說話。
「我一個人也沒關係,我會注意的,家裡面門都是反鎖好的,圍牆那麼高,沒人進得來,再說還有毛毛呢,它會保護我的。」
毛毛不到三個月大,叫喚都帶著奶味。
另外另一頭,陸韞還在整理資料,他抽出半個小時和吳曉夢通了電話,掛斷之後還是不太放心,又抓起電話給胖子打了一個,讓他給吳曉夢安排一個司機,接送她上下學,車就開陸韞的那台。
第二天吳曉夢剛出門,就看到陸韞的車停在路邊,還以為陸韞回來了,從車上下來了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緊接著,胖子從副駕駛下來。
「曉夢!」
司機給吳曉夢開了門,從胖子嘴裡,吳曉夢才知道是陸韞的安排。
吳曉夢將自己的課程表給了司機一份,這樣他就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放學。
吳曉夢一氣之下回家來住,吳能富被張玉蘭逼著拿了八千塊錢出來,這是他全部的積蓄,本來他是準備要在玫瑰園買房子的,上次去了吳能文家,吳能富也想買個電梯房。
張玉蘭不敢逼吳曉夢,卻逼得吳能富沒了法子,吳能文在得知他們在籌錢之後,也想出點錢,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確實沒有錢了。
張玉蘭讓吳能文來找吳曉夢借錢,吳曉夢不願意出錢,借錢總行了吧?
沒想到這話被劉秀英聽見了,劉秀英不願意給吳能武出錢,憑什麼啊?她率先找到了吳曉夢,讓吳曉夢不要借。
她就算不來說,吳曉夢也不會借錢,所以在吳能文找上門的時候,直接拒絕了,還勸他,「大哥,吳能武做的這個事,本來就應該受到懲罰,我們為什麼要出這個錢,這也不關你的事。」
吳能文坐在吳曉夢家客廳,和她家精緻漂亮的裝修比起來,自家那房子就像出租房。
「都是為了爸媽,他們老兩口在村裡借了兩千塊錢,還差五千,你沒看到媽,擔心得頭髮都白了。」
「能富出了八千塊。」吳能文試圖用這個說服她,「我們都是親兄妹,遇難不幫一把怎麼行?」
「我不借這個錢。」吳曉夢直白地拒絕,「吳能武是成年人了,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見說不動她,吳能文無奈地走了。
吳曉夢坐在沙發上,想起剛才吳能文說的吳能富出了八千塊錢,前兩天吳能富還說他想買房子,吳能武自己犯法,卻讓家人去彌補他的過錯,憑什麼?
第二天吳曉夢就特意去了一趟炸串店,她原先還擔心炸串店改名之後,生意會受影響,沒想到她改了一個朗朗上口的名字更容易讓人記住,生意反而更好了。
吳能富剛好在店裡。
「這錢你就不應該出,你趕緊拿錢去買房子,就買玫瑰園,買最大面積的,今天就去。你手裡沒錢了,他們再怎麼逼你,也逼不了了。」
吳能富很為難,他也覺得吳能武應該坐這個牢,可他爸媽為了這個事幾乎愁白了頭髮,他一分錢也不出,感覺自己太不孝。
吳曉夢不想他將血汗錢搭在這裡面去,但如果吳能富自己願意的話,那她也沒有辦法。
等吳能富下班回到家,張玉蘭一改之前的愁苦,有了笑模樣。
「能富,我們湊到錢了,還剩兩千塊錢,你大哥說他來出。」
吳能富說不出話來,張玉蘭一臉笑容,「我們今天出去找你堂姐西鳳借錢,沒借到,回來的路上意外碰到了張麗,她聽說了我們家的難處,當即願意借三千塊給我們。」
張玉蘭很感慨地說道:「之前我們還瞧不上她,沒想到人家這樣講義氣,三千塊,說借就借給我們了。」
吳能富先是驚訝,隨即就是憤怒,張麗在這邊住了幾天,他才知道她做生意有多辛苦,早上六點鐘就出門,晚上六七點鐘才回來,一天就帶幾個饅頭作為乾糧,這樣辛苦,才能攢下三千塊錢,卻借給了他爸媽。
這三千塊是填吳能武的窟窿,吳建國兩口子根本沒有能力還這三千塊錢,吳能武肯定是要被判刑的,他也還不起這個錢,張麗借出來的這三千塊,相當於是打了水漂了。
可她還是借了,吳能富知道,張麗不是看他爸媽面子,她是在還自己的情。憑什麼他們所有人都要替吳能武擦屁股?錯誤是他自己犯的。
吳能富勉強說道:「把錢給我吧。」
張玉蘭沒有多想,她自顧自地算了一下帳,還差最後兩千塊錢,就湊夠一萬五了,吳能武就能減刑了,於是將錢給了吳能富。
第二天一早,吳能富揣著錢就出門了,他先去了一趟玫瑰園的售樓部,房子都沒去看,隨便買了兩套,立馬就簽了合同,銷售都震驚了,平白被兩坨餡餅砸中,吳能富還爽快地付了全款。
辦完這個,吳能富再去市場找張麗。
服裝門市部內,張麗租了一個小攤,正在吆喝。看到吳能富,張麗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頭髮,問他,「能武的事怎麼樣了?」
吳能富摸出錢還給她,「你把錢收好。」
張麗的笑容消失了,沒有接錢,「怎麼了?為什麼要把錢退回來。」
吳能富將錢放在攤位上,「我爸媽還不起這個錢,吳能武也要被判刑,你這錢借出去,就是打水漂了。」
沒想到張麗聽到這話不僅沒有退縮,反而將錢推了過來,「我聽玉蘭嬸說了,你們現在缺錢,這錢你們拿著用吧,還不還都沒事,我還年輕,能掙錢。」
吳能富看著張麗略顯風霜的臉,一縷碎發垂落臉龐,她伸手將頭髮掠至耳後,神色恬靜,飽經風霜的臉上有一種在貧苦中成就的美麗。
張麗說完,吳能富好久都沒有回應,她抬起眼,才發現吳能富正看著自己,一臉呆相。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張麗慌忙摸了摸臉。
吳能富如夢初醒,「沒...沒有。」他連忙轉開視線,「你聽我的,這錢,你收好,不要借給任何人,錢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本來要出八千塊,但是現在我不想幫吳能武補窟窿了,這錢是你的血汗錢,我不許你借。」
張麗感覺他話里有種別樣的旖旎,羞得垂下頭。
到了晚上,吳能富一回到家,張玉蘭就迎了上來,急切地問道:「怎麼樣,把錢交給公安同志沒有?」
吳能富將他們借來的兩千塊還給他們,「爸,媽,我不幫吳能武補窟窿了。」
「什麼意思?」
吳能富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將會迎來狂風暴雨,他做好了準備,「我今天去玫瑰園買了兩套房子,我的錢已經全部用完了,我將張麗的錢也還給了她,你們想過沒有,借的這五千塊外債是誰來還?吳能武進監獄了,你們只是普通的農村人,誰來還這筆錢?」
張玉蘭愣了愣,「能富!你怎麼也變得和曉夢一樣自私?你趕快去將房子給退了,我們馬上就能湊齊錢了!那是你的親哥啊,能富!」
吳能富這一刻總算理解吳曉夢在這個家感受到的窒息感,以家人之名,用親情死死地將他們捆綁在一起。
「如果吳能武是得了絕症,要錢治病,別說八千塊了,就是八萬塊,只要我有,我都會給。結果他把詐騙來的錢揮霍了一半,讓我們來給他填窟窿,就算是親兄弟又怎麼樣,我憑什麼幫一個犯罪分子擦屁股?」
吳能富話音剛落,吳建國的煙桿就已經打到了他身上。
對於吳曉夢,吳建國和張玉蘭沒有辦法,雖然是女兒,可她現在已經嫁人結婚,嚴格地說算是另外一家人了,吳曉夢不出錢他們沒有辦法,他們就逼迫吳能富,可現在吳能富也不願意了。
張玉蘭跌坐在地上抹眼淚,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吳能富親手將希望的火苗給掐滅了。
可他們又能怎麼辦呢,就如吳能富所說,他們也只是普通的農村人,這樣一筆天文數字,他們無力承擔,就連他們借來的五千塊,也要吳能富去還。
吳能富心意已決,不管是張玉蘭哭還是李紅給他下跪,他都沒有再心軟。
吳建國和張玉蘭賭氣回了老家,李紅為了丈夫還守在城裡,家裡就剩吳能富和李紅,吳能富為了避嫌,搬到了店裡打地鋪。
三月初,陸韞從深圳回來了。
他回來沒有提前告訴吳曉夢,等吳曉夢放學回到家,家裡亮著燈,她一開門,飯菜的香味迎面撲來,陸韞坐在客廳正在陪毛毛玩耍,聽到開門的動靜,他抬起來頭。
兩人已經快一個月沒有見面了,吳曉夢又驚又喜,陸韞更是幾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抱起來,顧及她的身孕,動作放得特別輕柔。
吳曉夢抱著他的胳膊,近距離看,陸韞瘦了不少,下巴處都能看到青色的胡茬,他的胳膊結實有力,問問地將她抱在胸前。
「什麼時候到家的?」
「下午。」陸韞低頭親了親她,才抱歉地說道:「這些天讓你一個人在家。」
他抱著吳曉夢在沙發上坐下,從邊几上拿過禮物遞給她,「給你帶的,看看,喜歡嗎?」
盒子正正方方的,吳曉夢猜測應該是項鏈,一打開,裡面躺著一隻手錶,吳曉夢看著藍色錶盤中間印著一長串字母,她不認識。
吳曉夢掩飾不住對它的喜歡,立馬就要讓陸韞幫自己戴上。
陸韞微笑著替她戴上,黑色的鱷魚皮帶襯得她的皓腕格外白皙。銀白色的18k錶盤和她的氣質相符合。
「餓了吧,快吃飯,你這幾天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做個產檢。」
吳曉夢摸了摸肚子,還真是,她自從發現懷孕之後就沒去做過產檢,「明天下午吧,早上我去上課,下午有一節,上完就可以去了。」
「好。」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陸韞才慢慢地將這兩個月的經歷撿了些重點給她說了,「貨追回來了,我那個合伙人也進去了。我想我現在精力有限,廠子又遠在深圳,再加上你現在有孕,我不想長時間出差,就聯繫了之前想收購我廠子的人,將工廠賣給她了。」
陸韞說著,摸出一個存摺,打開給吳曉夢看,「這是我分到的錢。」
吳曉夢看了一眼,數清楚有幾個零之後,也不由得驚訝,「四十二萬?」
陸韞笑道:「這錢我想留十萬出來作為風險備用金,保證我們小家庭,剩下的錢,我想投到工程上去。西秀區的中山路有一塊地,市政府規劃修新的辦公大樓,我想拿下來,這工程要能接到,幹個一年,咱們修別墅的錢就來了。」
吳曉夢當然支持他,「想做就去做吧,我都支持你。」
陸韞摸了摸吳曉夢三個月的小肚子,已經微微有突起的感覺了,躺在婚床上,陸韞摟著吳曉夢,舒服地喟嘆。
次日,陸韞先送吳曉夢去學校,然後去了一趟食品廠,食品不好做,盈利也並不多,陸韞想轉型。
到了下午,他準時過去接吳曉夢。
吳曉夢下課了,她以為陸韞會在校門口等她,才剛走到宿舍位置,就看到了熟悉的吉普停在路邊,陸韞正靠著車抽煙。
之前陸韞幾乎都沒抽過煙,吳曉夢還真不知道他會抽煙,從人群中看到吳曉夢,陸韞將煙踩滅,迎了上來。
吳曉夢的其他舍友還是第一次看到陸韞,沒一個不驚嘆的。陸韞不僅僅是臉英俊,身上那股成熟而穩健的氣質,才是校園裡的大學生沒有的。
吳曉夢抱著書,陸韞緊走兩步接了過來,自然地牽住吳曉夢的手,跟她的舍友打過招呼,牽著吳曉夢走了。
兩人上了車,在舍友們羨慕的注視下離去,舍友楊宇小聲地跟李驕陽說道:「難怪曉夢要這樣早結婚生子,我要是遇上了這樣的男人,我也願意啊!」
她本意是開玩笑,沒想到走在一旁的李杏花立刻說道:「可惜了,你沒有曉夢那張臉。」
這話傳到李驕陽和楊宇耳中,兩人的臉都黑了下來。
陸韞帶吳曉夢去的婦幼保健院,生孩子要在這裡建檔,產檢,以後生孩子也定在這裡,這是全市知名的婦幼保健院,是私立的,收費比較高。
人並不多,候診室非常寬敞,擺著舒適的座椅,產檢一次收費大概在十塊到二十塊左右,是普通人三分之一的工資,收費確實很貴。
和他們一樣在等候的還有另外一個孕婦,她的肚子比吳曉夢要大一些,看著應該五六個月了,對方是一個人來的,靜靜地坐著。
她比吳曉夢他們先來,先進去就診,等吳曉夢看完醫生去照b才超,女人也坐在吳曉夢前面等著。
照b超的地方,男人不能進來,陸韞在外面等著。
女人坐著翻資料,一不小心一張檢查單落在了吳曉夢的凳子下面,吳曉夢想著女人肚子大了不方便撿,彎腰就撿起來遞了過去。
「謝謝。」女人朝她露出笑容,吳曉夢這才發現對方長相十分溫婉,看著二十七八歲。
等候的空隙,兩人攀談起來。女人懷孕七個月了,因為她瘦,所以看著肚子沒有別人七個月的大。
女人叫岳寧,她笑著說肚子里的孩子是努力了三四年才得來的,岳寧問吳曉夢,「你這胎是男孩還是女孩?」
吳曉夢搖頭,「我這個月份還淺呢,我才三個多月,而且我不想照,生下來是什麼就是什麼,是兒是女都喜歡。」說出這話,吳曉夢突然想起,陸韞從沒關注過這個問題,不知道他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岳寧笑道:「我這個是個女兒,」她溫柔地摸了摸肚子,「我有多囊卵巢,癥狀有點嚴重,調理了這麼幾年才懷上,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
聊了沒幾句,就輪到岳寧了,兩人的談話中斷,等岳寧照好,她就先走了。
產檢完,差不多快五點鐘了,陸韞驅車前往菜場買菜,吳曉夢挽著他的手,慢慢地逛著。
路過服裝門市部,吳曉夢之前聽說張麗就在這裡面賣服裝,才裡面看了一眼,沒想到真的看到了張麗,與此同時,張麗也看到了她,朝她揮了揮手。
吳曉夢走了過去。
張麗看了一眼陸韞,又看見吳曉夢時不時不自覺地撫摸腹部,低聲問吳曉夢,「你這是有了吧?幾個月了?」
吳曉夢笑道:「三個多月了。」
張麗記得她是元旦節才結的婚,這樣算下來,差不多是剛結婚就有了,笑道:「你福氣好。」
吳曉夢打量她的門市部,是個很小的門店,裡面擠擠挨挨地掛滿了服裝,不過都是一些低端的服裝,不然也不會擺在這裡賣了。
再看張麗,人比之前看著更憔悴了一些,仔細算算,張麗今年也才二十五六歲,她的大兒子已經八歲了,坐在門市部里寫作業。
「生意好嗎?」吳曉夢問。
張麗笑道:「還可以,一天能掙個四五十塊錢。」
一個月也能掙一千多塊,但是起早貪黑,確實很辛苦。
吳曉夢想了想,說道:「玉琴嫂子去廣州了,她做的也是服裝批發的生意,之前還給我打電話問我想不想做,你可以跟她聯繫一下,看看能不能從她那裡進服裝,陸韞下次來買菜的時候,我讓他將玉琴嫂的聯繫方式給你。」
張麗做的小本生意,也是從廣州那邊進貨,貨品質量參吃不齊,時好時壞,要是有個認識的人在那邊,那當然再好不過。
產檢過後,陸韞就忙起來了,經常要晚上才能回家,考慮到吳曉夢獨自在家,就想請個保姆。
市場上也有家政公司,要想找個好保姆,得看運氣,陸韞不敢大意,親自去了一趟家政公司,要來保姆的前僱主電話,一個一個地打電話過去詢問。
最後才將資料都給了吳曉夢,讓她自己挑選一個,吳曉夢看中了一個姓黃的阿姨,她的履歷上,有照顧寶寶的經驗,四十多歲,人乾淨整齊,到家的當天就將里裡外外收拾了一遍,煮了番茄牛腩,挺合吳曉夢的口味。
有個人陪著確實要好很多,陸韞不在家的時候,吳曉夢就牽著毛毛,在黃阿姨的陪伴下,出門遛彎。
炸串店那邊她管得很少了,吳能富研究了好幾個新品,推出都挺受歡迎,吳曉夢偶爾才會去炸串店,也只是坐著,她懷孕之後容易累,上學就已經花了她很大的精力了。
開分店的事情都是吳能富在跑,他賺到錢之後沒有選擇裝修房子,想再開兩家分店,經驗都是現成的,選址和裝修都很順利。
吳曉夢想了想,在兩家分店旁邊開了飲品店,這樣一來,兩家店就能串聯在一起,吃炸串的顧客可以順便點飲料,邊吃炸串邊喝飲料。這模式很成功,挨著炸串點的飲品店每天的單量都提升了一大截。
吳能武的案子也宣判了,因為只還了一半的贓款,吳能武被判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