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交鋒

第26章 交鋒

傍晚時分,法空正在藏經閣里看書時,澄煙悄無聲息到了他身邊,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兩人來到藏經閣外,在一棵蒼老松樹下低聲說話。

澄煙從懷裡掏出一個薄冊子。

法空接過小冊子。

卻是一本嶄新的書冊,筆墨香氣猶在,顯然是剛剛謄寫的。

「費了我好大的功夫。」澄煙得意的笑:「你別說,還真在一個犄角旮旯里給找到了,算你小子運氣好!」

《佛門百咒大全》上面五花八門,什麼咒都有,便記載了這個定身咒。

看著就像是小說家的戲言,胡亂編寫,奇思異想怎麼熱鬧怎麼來。

真正的佛咒都是自加持之法,或者是定心寧神,或者是堅定意志,或者是驅除誘惑,等等有益於修持的。

用來打鬥廝殺之用的佛咒往往都是小說家言,根本就不靠譜。

但法空非要看,他也便抄過來給他看看,以便讓他徹底死了心。

法空細細翻看,滿意點頭。

澄煙謄寫得極詳細,甚至佛咒的文字都是前前朝舊文。

兩個朝代之前,近乎萬年,文字演化甚遠。

那時候的文字古拙而繁雜,也就慧聞因為研習佛法才下了苦功學習,否則,法空看了這佛咒也不認得。

「這上面甚至沒有觀想圖,沒用的。」澄煙見法空神情專註,不以為然的潑涼水:「根本就是胡亂寫的,哪有這樣的佛咒!」

法空將這本薄冊子收入懷中,正色道:「多謝師叔,我回去了。」

「別亂練啊。」澄煙忽然有點兒慌張,越發覺得法空當了真:「別練出岔子來,到了西天極樂世界,我可沒臉見你師父!」

法空正色點頭:「師叔,我師父被廢武功是因為魔宗吧?」

「別胡說!」澄煙頓時色變。

法空嘆口氣:「魔宗的女子確實害人!」

「誰跟你說的?!」澄煙臉色猛一沉,瞪著他道:「誰說的?!」

「看來果然如此。」法空緩緩點頭。

原主判斷不出圓智的神情是什麼,他豈能看不出,顯然是受困於情之一字。

這個世界的人們是相信愛情的,不像現代世界,不再相信愛情。

「我算看出來了,你就是個混帳東西!」澄煙指了指法空。

「師叔,得罪了,弟子告辭。」法空微笑合什一禮,轉身離開。

澄煙沉著臉瞪著他後背,直到徹底離開,才哼一聲搖搖頭。

圓智與魔女相戀這件事是忌諱,大雪山內誰都不想提,免得擾動大雪山宗諸弟子之心。

所有人都默契的守口如瓶,可沒想到,還是被這混小子挖出來了!

——

夕陽西下,把他精舍院子染成玫瑰色。

他站在院中央,仰頭觀天,等著有飛鳥經過。

這麼寒冷的天,精舍里沒蟲子,只有松樹與梅花,想要活物那就要看天空掠過的飛鳥。

他正盯著天空看,忽然聽到楚煜的腳步聲慢慢來到了精舍外。

楚煜的聲音響起:「法空和尚。」

法空拉開門,合什一禮:「楚公子,請進。」

到了門前,他再怎麼不想沾染因果,也不能拒之門外,只能請進來。

楚煜笑眯眯的往裡走,隻身一人,沒有護衛。

「楚公子的護衛們呢?」

「來這裡,不用他們跟著。」

「楚公子請坐。」

法空沏了兩盞茶,兩人坐到桌邊。

楚煜輕啜一口茶,緊了緊紫貂裘,這院子比不得他的院子溫暖,寒氣襲人,還好茶香幽幽,極為沁人,是真正的好茶,沏的火候也正好。

這法空和尚是個茶道高人。

他放下茶盞,感慨道:「我先前有眼不識高人,法空和尚你竟然是一位真和尚。」

法空笑道:「我所會的只是雕蟲小技,不能卻敵不能自保,不值一提。」

「這才是真正的和尚。」楚煜搖頭:「武功嘛,我總覺得有違佛法之旨。」

法空笑了笑,這話可不好接,便轉開話題笑道:「還要呆幾天?」

「四天吧,」楚煜感慨道:「我這病,呆在這邊實在是折磨。」

法空不接招,點點頭:「大雪山確實太冷,不是宜居之所。」

他實在不想沾這因果,如果給大雪山宗內的和尚施咒,他巴不得。

因一點兒因果,說不定還能收穫信仰之力,就像蓮雪一樣。

可權貴之家,就不必白費功夫。

一時心軟,不但沒好處,還會有無窮麻煩。

楚煜道:「如果不是太冷,母妃會過來親自奉香還願。」

法空笑道:「王妃至誠虔信,善哉。」

楚煜嘆一口氣,感慨萬千:「母妃對佛法一片至誠,父王也由著母親,千辛萬苦幫她請了一部阿彌陀佛經,據說乃西迦貝葉所書寫,乃數千年前一位大悟還神僧所著。」

法空微笑如常,心下卻一動。

楚煜道:「我也看過那部阿彌陀佛經,與尋常佛經並沒有不同,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玄妙來,法空和尚你可知它有何玄妙,真有莫測的偉力?」

「能觀瞻一代神僧的筆跡,從而一窺其風采,已經是極難得,」法空笑笑:「王妃能得此經,真是莫大的緣法,看來果然與我佛有緣。」

「可惜,這緣法救不得母妃。」楚煜嘆息,轉頭遙看大雷音寺大雄寶殿的方向,露出迷茫神色:「我常常懷疑母妃如此虔誠到底值不值得,可母妃堅定非常,說佛祖一定會救她。」

他說著話,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眨眼功夫如敷一層石灰粉。

法空神色肅然,心下無奈。

暗自搖搖頭。

這小王爺看來對自己下了一番功夫了解過,知道自己喜歡西迦貝葉經。

又特意在自己的精舍發病。

先以利誘動自己之心,再以病疼引自己惻隱之心,逼得自己施展回春咒,當真是好算計。

法空忽然揚聲喝道:「趙統領,陸先生,快,楚公子他……」

他知道趙懷山他們一定得了授意,故意不過來,所以自己是招呼不動的。

故意語焉不詳,說不定能利用他們的關心則亂,逼他們跑過來。

到時候便可讓他們扶楚煜回去,破了眼前之局。

「他們不在的。」楚煜扶著桌子,懶洋洋笑道。

法空看看那邊精舍的方向,無奈搖頭:「難道就不怕你出危險?」

看來是料到這一招,所以那邊穩若磐石,鐵了心不過來。

自己就是喊破喉嚨也沒用。

「這裡是大雷音寺,能出什麼危險,難不成還有人刺殺我不成?哈哈……咳咳咳咳……」楚煜笑著笑著開始咳嗽開。

法空對他的以身犯險很不以為然:「楚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咳咳咳咳……」楚煜一口氣不停的咳嗽,咳得臉紅耳赤。

法空道:「應該有葯在身吧?快些服下吧。」

「咳咳咳咳沒……咳咳用的……咳咳咳咳咳……。」楚煜咳嗽著擺擺手。

「不用藥?」

「咳咳,是葯三分毒,無益有害,我這病無葯可醫的……咳咳咳咳……」楚煜更劇烈的咳嗽。

真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咳得趴在石桌上,捂著胸口,俊美臉龐皺成一團。

法空平靜看著,搖搖頭沒說話。

他沒有閉眼沒有合什,也沒有低誦佛經,只是靜靜看著楚煜慘烈的咳嗽。

半個時辰后,咳嗽停止。

楚煜氣若遊絲的趴在石桌上,一動不動,俊美的臉龐蒼白,麻木,一幅心如死灰狀。

法空將冷掉的茶倒掉,又斟了一盞。

熱氣騰騰,幽香浮動。

輕輕推到楚煜跟前:「喝口茶潤一潤嗓子吧。」

楚煜艱難的坐直,左手顫抖著端起茶盞。

顫抖個不停,令盞蓋與盞身輕輕叩擊。

他輕啜一口,長長舒一口氣,彷彿死過一次又活過來了。

放下茶盞,他搖搖頭:「和尚好狠的心。」

「婆娑世界,眾生皆苦。」法空微笑:「比起餓死、疼死、摔死、刺死,被野獸咬死,楚公子這點兒咳嗽又算什麼呢?」

「……有理。」楚煜竟有無言以對的詞窮感。

看走眼了,眼前這法空比想象的更狠更難對付。

法空輕呷一口茶:「楚公子,我這院子寒冷,你現在體虛,不宜在此,還是回精舍吧。」

「和尚你這便是逐客了?」楚煜放下茶盞,冷冷瞪著法空。

「豈敢。」法空微笑:「楚公子再生病,便是我的罪過了。」

「生病了不要緊,和尚你不是精擅佛咒嘛,一個佛咒便治好了我的病。」

楚煜此時當然明白自己的算計被識破了,當機立斷,便索性短兵相接。

「萬一治不好呢?」法空笑道:「楚公子,請——!」

「原來你是擔心治不好。」楚煜笑著擺手:「治不好就治不好,反正什麼御醫神醫都束手,一直沒治好過。」

「萬一更壞呢?」法空道。

楚煜笑道:「不可能吧?」

法空笑笑。

楚煜若有所思。

他覺得自己弄明白了法空的顧忌。

原本一直奇怪法空為何藏拙,隱而不露,原來卻是顧慮重重,行事小心謹慎啊。

法空放下茶盞,慢慢起身,做送客之勢。

楚煜又緊了緊紫貂裘,懶洋洋的道:「和尚,我們索性敞開了說吧,到底如何,你才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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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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