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受傷)
賀嫣遲遲沒等到祁遠的答案,連忙找補:「我開個玩笑。」
祁遠回神,輕笑一聲,竟然沒有接話。
兩人沉默片刻,氣氛再不像之前那樣熱絡,賀嫣只待了半個時辰便走了,回家的路上面露惆悵,眼圈也有些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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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賀嫣嘴上說著沒事,卻蔫蔫地靠進琥珀懷裡,軟乎乎的像只沒精神的小貓。
琥珀雖然心疼,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安慰地拍拍她的後背。
賀嫣沒有惆悵太久,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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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好好的人怎麼會失蹤?!」良帝盛怒,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定是有人裡應外合,將人藏了起來,查!給寡人好好查!不論幕後之人是誰,都要將其揪出來重懲!」
文武百官聞言,皆忍不住看向林丞相,畢竟那是他的親生兒子,林家唯一的繼承人,林香突然失蹤,不可能與他無關。良帝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才會說出那些話。
然而林丞相面色鎮定,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林愛卿,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他想置身事外,良帝卻不答應,於是強行問話。
林丞相垂首:「林香品性惡劣罪該萬死,臣在他流放之初,便已將其從林家族譜上劃去,如今他與林家已無任何關係,臣自是希望刑罰從重、以儆效尤。」
態度挑不出毛病,良帝再找他茬反倒顯得自己小氣,憋了半天後氣笑了:「既然林愛卿都這麼說了,那寡人也沒什麼好顧及的了,沈知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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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命你搜尋此人,一旦找到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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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後宮消息向來靈通,這邊還沒退朝,那邊賀嫣在中宮之中,便已經聽說了這個消息。
「他一個受了重傷的欽犯,好端端的怎麼可能失蹤,肯定是有人相救。」賀嫣篤定道。
皇后憂心忡忡地揚了揚唇:「是啊。」
「是他爹吧,我就知道他那個爹不捨得他去嶺南受苦,」賀嫣嘖了一聲,「可憐林丞相精明一世,卻總在兒子的事上不清醒,這要是被查出來了,他這丞相也就做到頭了。」
「他既然敢這麼做,必然做足了準備。」皇后眉頭輕蹙。
賀嫣點了點頭,給皇后夾了塊燈芯糕:「您嘗嘗這個,我來的時候剛買的,還熱著呢。」
皇后看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一時間有些無奈:「林香失蹤,你就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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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沒事。」雖然心中有萬分憂慮,卻還是不捨得讓她一起擔憂。
賀嫣看她欲言又止,忍不住笑了出來:「娘娘是怕他報復我吧?您放寬心吧,他現在若是還活著,肯定會萬分小心地藏起來,怎麼敢出現在我面前?」
「但願如此吧。」皇后想起林香那睚眥必報的性子,心中憂慮並未減輕。
賀嫣見狀又安慰幾句,直到她心情好了才說要離開,皇后連忙拉住她:「來人,派一隊禁軍送賀小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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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賀嫣忙道,「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行,林香一日沒找到,本宮便一日不放心,你若是不答應,就乾脆留在宮裡好了。」皇后難得嚴肅。
賀嫣無奈:「我有侍衛,就在外頭等著呢。」
「不夠,本宮會再派百餘人去賀家保護你,今日起你去哪都給本宮帶著他們,否則就不準出門。」皇后平日挺好說話,但這會兒卻十分堅持。
賀嫣一想到去哪都有百十人跟著,頓時頭都大了,正不知該如何拒絕時,恰好祁遠來中宮請安,她連忙跑到他面前:「遠哥哥,快幫我勸勸娘娘。」
自從上次說完那些話,兩人便沒有再見面了,祁遠進門的一瞬間,看到她時竟然生出些許尷尬,但見她這樣熱切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那點尷尬又彷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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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嫣連忙將剛才的事轉述一遍,祁遠聽到林香失蹤先是皺眉,慢慢地又有些想笑:「百餘人護衛,確實是太招搖了。」
「招搖就招搖吧,賀家就這一根獨苗了,招搖也比出事強。」皇后認真道。
祁遠笑笑:「母后說得是,只是叫濃濃去哪都帶這麼多人,只怕能把她憋出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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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若實在擔心,不如給賀家派一支護衛,至於濃濃么……她日後出行,兒臣守在左右便好。」祁遠提議。
賀嫣頓時睜圓了眼睛:「真的嗎?」
祁遠本來是出於安全考慮,可一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尖突然輕顫一下。
他喉結動了動,半晌揚起唇角:「嗯,真的。」
「謝謝遠哥哥。」賀嫣頓時笑彎了眼睛。
看著她明媚的樣子,祁遠一時間也想笑。皇后看著無聲對視的二人,心裡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可哪裡不對呢?卻又說不上來。
不管怎麼說,賀嫣得了祁遠的幫助,總算從皇后那脫身了。兩人一同走在宮道里,沒有了第三人在身邊,氣氛突然有些沉默。
許久,賀嫣笑著看向他:「多謝遠哥哥剛才幫我說話,否則我真要帶一百個護衛回去了。」
「並非幫你說話,而是真這樣打算的,」祁遠無奈開口,「如今父皇已經下令,由知珩負責抓捕林香,他近來必然很忙,也就只有孤能管你了。」
「……聽起來殿下好像不怎麼情願。」賀嫣嘟囔。
祁遠失笑:「這就不叫遠哥哥了?」
賀嫣扯了一下唇角,懨懨的。
「自然是情願的,孤這陣子什麼都不做了,專程陪著你,你想去哪,想做什麼,孤隨時來可好?」祁遠笑問。
賀嫣咬唇:「真的?」
「嗯,真的。」
「那一言為定。」賀嫣說著,朝他伸出小指。
祁遠頓了頓,笑著與她勾了勾手,賀嫣總算是高興了。
於是翌日一早,她便不客氣地派人去請他了,等他趕到賀家時,賀嫣才剛剛吃過早膳。
「我們去游湖吧!」賀嫣笑眯眯道。
剛準備讀書的祁遠無奈地嘆了聲氣。
林香失蹤,生死不明,京都城也加強了守衛,尤其是城門口,比平時多了一倍的兵力。賀嫣拉著祁遠去游湖的時候,時不時就會看到飛魚衛在城中穿行。
「這樣大張旗鼓,只怕要人心惶惶了。」賀嫣嘆了聲氣,心裡有點愧疚。她知道如今鬧出這麼大陣仗,完全是因為良帝太擔心她。
「實在不行,我就去宮裡住一段時日吧。」她猶豫道。
祁遠只是看她一眼:「你總不能在宮裡躲一輩子,父皇總是要死見屍活見人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也是,」賀嫣摸摸鼻子,隨意往外看一眼,「只是要辛苦沈大人了。」祁遠聽她突然提起沈知珩,原本出門遊玩的興緻突然少了一分,待他驚覺自己的情緒時,一時間有些驚訝。
因為這份驚訝,他一路都顯得心不在焉,直到賀嫣哀怨地看向他,他才隱隱有些歉意:「抱歉,在想一些事。」
「二殿下若實在不樂意陪,就直說好了,賀嫣在家待著也沒什麼。」賀嫣賭氣道。
祁遠失笑:「怎麼還生氣了?」
賀嫣輕哼一聲背過身去。
祁遠討嫌地繞到她面前:「真生氣了?」
賀嫣又背過去,祁遠笑得愈發開懷:「怎麼了濃濃,突然變這麼小氣?」
「我要回家!」賀嫣說著,真要往馬車上去,祁遠趕緊拉住她往船上走。
賀嫣還要回,祁遠笑得越來越厲害,腰都快直不起來了:「行了,趕緊上船,我叫人準備了燉魚,你不想嘗嘗?」
「何時準備的?」賀嫣驚奇。
「你派人請孤去賀家的時候,知道你想游湖,便提前讓人來準備了。」祁遠笑盈盈,「還氣嗎?」
刺眼的陽光下,賀嫣的臉頰有點紅。
「這裡景緻不錯,你過來,」祁遠將她扶到船上,「孤為你丹青入墨如何?」
賀嫣看著他的眼睛,被突然的驚喜砸中,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當然要一起!」
賀嫣愣了愣,下意識回頭,便看到一個乞丐朝著自己衝來,髒兮兮的手上還攥著一把匕首。耳邊響起琥珀的尖叫,接著她便被人推倒,一片混亂之中,只見匕首一陣白光閃過,接著便有人沖了過來。
賀嫣對上他的視線,莫名一陣心虛:「是、是啊,出去走走。」
「你昨日不是買了許多?」祁遠挑眉,「難道不是打算跟我一起放?」
「回去歇著吧,明晚還得去河邊放煙花。」祁遠提醒。
「厚臉皮。」祁遠在後面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立刻換來她的瞪視。
琥珀聞言更期待了,跟在她身邊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兩個小姑娘湊在一起說著小話,全然沒注意到角落一道黑影死死盯著二人。
賀嫣嘿嘿一笑,倒是沒有反駁。
時隔大半月一起用膳,飯桌上突然靜默許多,賀嫣總是透著小心,沈知珩也心不在焉,腦海里時不時便會浮現她剛才臉頰泛紅的模樣。
琥珀頓了頓,驚訝:「這是沈大人的字跡?怎麼與二殿下的這麼像?」
她嘆了聲氣,一抬頭對上沈知珩的視線,立刻站得端正些。沈知珩朝她走了兩步,似乎有話想跟她說,只是還未靠近便被人叫走了。
翌日晚上,賀嫣如願跟祁遠放了煙花,一直到回家的路上,她仍是高興的。
琥珀接過信:「你看這個事字的最後一勾,是不是與二殿下很像?」
「是沈知珩。」賀嫣回答。
「記得呀,你不是給我寫過信么,這幾年我無事時,時常拿出來看。」賀嫣本來不想說的,可大概是景緻太好,她還是沒忍住。
度日如年啊度日如年,賀嫣嘆息一聲,心裡卻是甜的。
「嗯,回吧。」祁遠招招手。
「怎麼會沒事,你都流血了!」賀嫣眼圈泛紅,淚珠突然掉了下來,她再剋制不住心中情意,抱著他失聲痛哭。
祁遠聽到動靜扭頭,看到是她后笑著招招手,賀嫣這才看見沈知珩也在,於是矜持地打了聲招呼:「無憂哥哥。」
沈知珩深深看她一眼,正要朝她走去,突然臉色一變:「小心!」
沈知珩微微頷首,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許久,賀嫣小心翼翼地問:「你來有什麼事嗎?」
琥珀隨意瞄了一眼:「是二殿下寫的?」
正逛得盡興時,琥珀眼尖地發現了某人,於是立刻拉了拉賀嫣的袖子。賀嫣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當即笑著招呼:「二……哥哥!」
「你也是,」沈知珩看一眼她身後的祁遠,又道,「這陣子少出來亂跑,莫要總是煩擾二殿下。」
這句話他先前似乎說過,賀嫣聞言敷衍地點了點頭,心想他怎麼這麼怕她勞煩二殿下?
祁遠沒聽清,題完字便小心舉起,賀嫣瞧著畫上的自己,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跟祁遠在外面玩了一整日,賀嫣回到家就睡了,結果一覺到天明,等醒來才想起忘記等沈知珩過來。她心裡咯噔一下,正糾結要不要派人去跟他賠個不是時,琥珀突然拿著一個信封進來。
祁遠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大,愣了愣后趕緊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而一旁的沈知珩指尖滴血,只靜靜地看著兩人相擁。
賀嫣笑著點了點頭,突然有些害羞:「你也早些休息。」
祁遠笑著答應,叫人取來筆墨紙硯,賀嫣坐在船頭,時不時偷瞄他一眼,每次無意間的對視,都讓她臉頰紅上一分。
聽到她這麼說,祁遠先是驚訝一瞬,心底突然熱騰騰的:「不過是幾封信,也值得你惦記。」
林香的屍體找到了,全城禁嚴也就結束了。賀嫣的日子又一次恢復正常,不能再用這個理由約祁遠出來,便有些擔心會不會跟祁遠疏遠。
「跟二殿下出去了?」沈知珩問。
偶爾在街上遇見沈知珩,只見他黑了些,也消瘦了些,顯然這陣子一直忙得很,賀嫣心裡感激,便時常叮囑他多用膳。
皇城司還在全城尋人,似乎料定了林香就在京都城,沈知珩夜間也沒有再來賀家,賀嫣起初還有點不習慣,後來因為整日忙著跟祁遠見面,漸漸的也就忘了那些夜間用膳的日子。
賀嫣矜持地點了點頭,卻在上了馬車后抱著琥珀歡呼。祁遠遠遠聽到她的聲音,一時間有些想笑。
「明明有幾十封。」賀嫣嘟囔一句。
「那明晚我去接你。」
賀嫣一步三回頭地進院,走著走著步伐越來越輕盈,小鹿一樣輕盈地跑跳轉圈,直到險些撞到一人,才驚魂不定地停下。
「哪像了?」賀嫣一臉莫名。
「想什麼呢?」祁遠笑問。
賀嫣默默搖了搖頭。
「無、無憂哥哥?」月光下,她看到某人後震驚地睜大眼睛,「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這字,與以前似乎大有不同。」賀嫣仔細端詳。
賀嫣蔫蔫地準備回家,一回頭險些撞進祁遠懷裡。
沈知珩見她答應,便沒有再說什麼。
混亂聲此起彼伏,等她回過神時,乞丐已經被沈知珩踩在地上,而原本總是笑著的祁遠,此刻正皺著眉頭捂著側腰。
沈知珩也看出兩人的親昵,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只是沒等他細想,便又開始忙碌起來。
「京都城的人好像很喜歡過七夕?七夕好玩嗎?」土生土長的漠城人琥珀很是好奇。
「我若是不出門,會憋壞的,」賀嫣直樂,「而且二殿下閑著也是閑著,正好陪我了。」
眼看著還有十餘日便到七夕了,雖然天氣炎熱,但也擋不住京都城的姑娘們出門遊玩。賀嫣也是個閑不住的,便每天拉著琥珀出去,不是買剪刀就是買針線,全是乞巧節那天要用的東西。
「我來吃飯。」
「今日的滿天星太漂亮了,炸了好大一朵,我們下次多買一些。」賀嫣嘰嘰喳喳地說話,祁遠只笑著跟在她身後,直到在大門口停下。
「你會畫?」賀嫣好奇。
「早些休息。」他說。
祁遠挑眉:「小瞧孤了不是?」
「總之二殿下什麼您都覺得是最好的。」琥珀打趣。
好不容易熬到祁遠畫完,賀嫣趕緊湊過去,恰好看到他正在題字,不由得咦了一聲。
「一早在小姐門口發現的。」琥珀將信封遞給賀嫣。
「那你將我畫得好看些。」賀嫣坐直了。
賀嫣立刻點頭:「特別好玩,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這些日子每天相見,她在他面前是越來越放肆了。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匆匆結束,賀嫣送沈知珩出門時,沈知珩突然說一句:「林香已經找到,明日起便不必勞煩二殿下了。」
「近日事忙,不必等我。沈知珩留。」
「別說,還真像,」賀嫣嘖嘖,「但二殿下如今的字要更隨性些,不像他的這麼一板一眼。」
賀嫣接過打開,便看到一行字——
賀嫣:「……」原來如此。
「我沒事,濃濃不怕。」祁遠擠出一點笑意安慰。
從頭到尾,賀嫣都沒看他一眼。
就這樣忙了大半月,眼看著就六月底了,飛魚衛突然在一處山崖下找到了林香的屍體。誰也沒有想到,他失蹤這麼久,竟然是原地墜亡了。
說完,還自行打開賀嫣枕邊木盒,隨意取出一封信來對比。賀嫣本來沒當回事,見她這樣認真,一時間也跟著仔細觀察。
本來想叫殿下的,開口才想起在街上,便趕緊改了口。
祁遠失笑:「你還記得孤從前的字?」
好在祁遠近來似乎不忙,總是會時不時叫她出去,雖然很多次都有沈知珩,但能時時見面,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了。
當林丞相抱著已成枯骨的屍體失聲痛哭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賀嫣卻有些惆悵。她本來已經買好了煙花,本來打算叫祁遠明天一起去放的,這下沒理由去了。
賀嫣愣了愣:「什麼煙花?」
賀嫣猛然睜大了眼睛,掙扎著爬起來扶住他:「遠哥哥……遠哥哥你沒事吧?」
腰上是一片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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