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2章 薛延陀無人可擋

武懷玉沒有想到老八會喜歡七娘。

更想不到的是，他的反對，遭到了武家上下一眾人的反對。

先是八郎的生母曹十三娘紅著眼眶來找懷玉，「八郎就不是相公親生的孩子嗎，為何相公這般偏見於他，」

「聖人要賜婚公主，相公不肯，現在八郎想娶大姐家七娘，兩人情投意合，相公又何又要阻攔？」

平時向來溫婉的曹十三娘向他發出連珠炮般質問。

「我對八郎跟其它孩子一樣喜歡，八郎跟七娘這事不合適，近親結婚不好，易不孕或生出畸形殘缺嬰兒·······」

「相公如果覺得八郎不配娶大姑姐和馬相國的女兒，直說便是，何必用這樣的借口呢，這千百年來，姑舅表親結婚都是親上加親，這新婦進門也都是稱公婆為舅姑，這都是秦漢時就流傳下來的，相公學富五車，博學多識，難道這也不知？

千百年來都是這樣，怎麼到了八郎就不行了？」

武懷玉被堵的啞口無言。

他當然知道曹十三娘說的沒錯，在有文字記載的商周時期，他們留下的文字記載中就能看到，同族不婚是當時人們遵守的共同規則，

族群會和其它族群進行婚配，

鄰近的兩個不同姓氏的族群長期通婚就成為必然，甲族的女子嫁給乙族的男子，乙族的女兒嫁給甲族的男子，時間久了，容易出現剛娶進門的媳婦，她的娘跟公爹是兄妹，她的婆婆則是她娘家父親的姐妹，於是公婆，就成了舅姑。

「相公，老話說的好，姑表親，輩輩親，親上加親，這大姑姐家的七娘，跟咱家的八郎年紀相當，就小一點，兩人從小玩大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關係本就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互生了情愫，這多好的事啊，

正好八郎也一直沒娉女子，七娘也沒許人，這不天造地設一對嗎？」

樊玄符也過來勸說懷玉同意這門婚事。

「我還以為你早知道這事呢，大姑姐家的七娘，宰相家千金，如今也十四歲了，為何卻不沒許人？那是因為大姑姐早知道了八郎和七娘兩人有意，一直等著你去上門提親呢，

你倒好，現在說什麼表親不能結婚，哪有這樣的道理。」

李清、楊慕雲、盧三十五、高十二、段婉、樊五等妻妾們都聞訊過來，一個個都覺得武懷玉的理由荒謬，全都反對他的反對。

「相公啊，既然今天事情都說開了，那我覺得就趕緊請個大媒，然後準備禮物，挑個吉日，去姐夫家提親啊。

八郎也不小了，該說親了，

兩個孩子的事早訂下來，不也早安心嘛。」

你一嘴我一嘴，

這三個女人能頂的上一群鴨子，這一群女人，那就更不得了了。

武懷玉說不過他們。

他真是出於這優生優育角度來考慮問題，覺得舅舅家表哥，娶姑姑家表妹，是很近的近親通婚了。

可妻妾們卻沒有一個認同他的。

還都來戲了，鼓噪著就要馬上準備去馬周家提親。

「我是神醫，主持修訂了皇唐本草綱目，還跟孫神醫合編了備急千金藥方、千金翼王等，我說近親通婚這麼多壞處，難道還是騙你們不成？」武懷玉無奈。

「你是神醫不假，但咱這姑舅表親結婚親上親，那都世世代代的事，當今聖人也還將嫡長女長樂公主嫁給她親舅舅的兒子長孫沖呢，人家這幾年孩子都生了好幾個，哪個不是聰明又健康？

東陽公主，還嫁給了舅公的兒子表舅呢，生的孩子一樣健康的很。」

說不過，

完全說不過。

一想到就是到了後世的時候，有些農村地區，照樣都還有這樣的姑舅表親結婚的，武懷玉也知道想改變大家的固有觀念太難了。

也不是說這表兄妹結婚就不會生畸形兒，

而是這年代就算不是表兄妹近親結婚，生畸形兒的概率其實也不少，加上嬰幼兒時生病發燒等治療不及時導致的殘疾、傻子也很很多，所以大家就根本不會把這些跟表兄弟近親結婚掛鉤。

皇帝家都這樣，

何況老百姓乎。

聽話的八郎這時也是表現的痴情專註的很，說此生非七表妹不娶。

武懷玉還在頭痛，

那邊曹十三娘也是為了兒子拼了，直接坐馬車去了趟同在宣陽坊的燕國公府，跑去找大姑姐燕國夫人武玉娥，

見面就抹淚，

弄的武玉娥還以為她遇上什麼事了，

「十三娘你遇啥難事了？跟姐說，可是二郎讓你受委屈了，你跟姐說清楚，我給你撐腰。」

曹十三娘於是就一邊抹著淚，一邊抓著姑姐的手，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這事跟自己女兒有關，

十三娘來找她，當然沒錯。

武玉娥確實也知道這兩小孩子間發生的那些變化，但她並沒阻止，畢竟兩小孩子都沒有說親訂婚，她也是樂於見到親上加親的事的。

所以這幾年七娘也有許多人來說親，可武玉娥一個都沒答應。

其實就是等著孩子大點，等著兄弟家來說親。

不料現在懷玉居然反對，理由也很奇特。

「大姐，你說二郎若是想讓八郎尚公主，這才說近親通婚不好，反對八郎和七娘，這還說的過去，可是他又拒絕了八郎尚公主，現在又反對跟七娘，二郎這是為什麼呀。」

武玉娥一時也不解了。

「走，我當面問二郎去，咱家七娘樣樣皆好，他這個舅舅哪瞧不上了。」

曹十三娘搬了救兵，破涕為笑，便跟著又回到了太尉府。

武懷玉這邊還在被妻妾們轟炸，突然大姐來了。

直接就質問他到底是啥意思，

懷玉兄弟姐妹眾多，尤其是老武後來在懷玉發達后，還老驥伏櫪奮力又生了幾十個孩子，但武懷玉較親的其實還僅是當初他剛回三原時家裡的兄弟姐妹四個，

老大懷義老三懷良，還有大姐玉娥四妹玉婉，跟二姐三姐都不怎麼太親近。後來生的這些小弟小妹，就更別提了，總是要疏一點。

武懷玉很認真的跟大姐又科普起近親結婚的壞處，

可大姐同樣是不聽不信，就質問武懷玉到底是什麼原因看不上七娘。

「我家七娘配不上你太尉府嗎？七娘可也是當朝宰相嫡女，長的也不差，琴棋書畫女紅廚藝樣樣精通······」

武懷玉苦笑賠罪。

大姐很生氣，

「既然你不嫌棄七娘，那今天我就霸道一次，這門親事，我同意了，親上加親，請個大媒，選個吉日，來提親吧。」

根本容不得他拒絕，

而那邊樊玄符也是立馬應了下來，還向大姐賠罪道歉，曹十三娘也不哭不委屈了，高興的像朵盛開的芙蓉花。

八郎也是過來跟玉娥跪拜道謝，就差提前改口叫丈母娘了。

這麼一件婚姻大事，

結果武懷玉這個當爹的居然被扔到一邊了，

樊玄符拉著武玉娥，然後李清楊慕雲等一眾婦人，就去了花園喝下午茶，順便商議吉日，訂婚儀式的事情去了。

武懷玉被拋在客廳，

她們還特意說明，不讓他去打擾。

有心想要行使一樣家長的大權吧，可他又不是那種專制的家長。況且，這個事情不僅僅是妻妾、兒子願意，大姐現在也表明態度要親上加親，武懷玉也沒辦法了。

他只能心裡安慰自己，人家李世民的女兒，除了一部份是嫁給宰相家，剩下的可基本上是嫁給了皇親國戚，不少也都是姑舅表親的。

近親通婚影響下一代，也只是概率問題。

況且，這年頭一妻多妾制，嫡的庶的孩子也生的多，所以真有畸形孩子，世人也都不會太當回事。

普通人家可能就直接溺死了，接著再生。而富貴人家，會好好養著。

這麼想，又好像想通了。

給老八準備張羅著物色幾個不錯的姑娘做妾吧，或者到時安排點不錯的侍女過去。

防個萬一。

貞觀十六年夏，長安城裡太尉楚國公宰相武懷玉家第八子，跟燕國公宰相馬周家第七女訂婚，

訂婚儀式很隆重，排場很大，還邀請了長安諸多貴族公卿，皇帝和太子都派人送去賀禮。

坊間並沒有傳出皇帝曾打算把高陽公主再嫁給武八郎，甚至在武相國拒絕後，還提出三個剛離婚的公主，任他挑一個做兒媳的傳聞。

關於此事，

皇家和武家，都保守的很嚴密，並沒有亂傳。

事關皇家顏面，武家知曉此事的本也就幾人，沒誰會不知輕重，而皇家就更不會有人泄露這事。

在武馬兩家訂婚後，

城陽公主也很快跟河東薛氏的薛瓘訂婚，這位新駙馬的父親是當朝三品衛尉卿。

緊接著，巴陵公主也跟太穆皇后的侄孫，少府監之子竇懷悊訂婚。

有傳聞，兩位公主的新駙馬，大媒居然是太尉武懷玉。

三位離婚的公主，唯有高陽公主暫時還沒再訂婚，不過有傳聞，皇帝先給他挑了太原王氏烏丸房的王儀，此人現任千牛備身，是西魏河間獻公王德曾孫，隋朝著作郎、修武郡公王朗的兒子。

但有小道消息，高陽倒是滿意這位五姓子，畢竟王儀祖父還曾是隋朝的吏部尚書，王家又是五姓七宗之一。可王家卻婉拒了這門親事，王儀聽說皇帝想把高陽嫁給他，直接就病倒了。

皇帝雖明知王儀裝病，但也不能勉強。

於是又挑選了一位，這次沒再挑那些五姓七家的門閥士族子弟，而是挑了功臣劉政會之子劉玄意，劉政會是武德太原元謀功臣之一，貞觀初實封三百戶。貞觀九年病逝，劉玄意襲渝國公爵，也是在任千牛備身。

李世民覺得這位功臣子弟不錯，相貌、品行都行。

就直接跟他表達了要選他做高陽公主駙馬的意思，但劉玄意居然半天都不應答。

這讓皇帝很惱怒，卻又沒法強逼著他娶公主。

於是乎，巴陵公主和城陽公主都選中了新駙馬，舉行了訂婚儀式，皇帝甚至給兩位公主改了封號，增加了實封算是安慰。

但高陽公主卻沒人敢娶。

也就是在長安城裡幾家忙著訂婚的熱鬧時，在塞北，戰爭也正式打響了。

東突厥可汗李思摩接到急報，

薛延陀聞知大唐發兵七路，出兵二十萬北伐，於是夷男可汗也不示弱，立馬就派長子達度設起漠北之兵二十萬，氣勢洶洶殺向磧南。

夷男想在大唐七路大軍殺到漠北前，來個先下手為強，先下磧南，擊敗李思麾率領的東突厥，搶佔漠南，甚至要阻唐軍於陰山以南，甚至打到長城腳下去。

李思摩是北征中路軍副大總管，統領陰山以北、大磧以南的東突厥汗國六都督府，手底下有四萬騎兵。

但這位一直喊著要世代做大唐看門犬的可汗，

接到大度設統兵二十萬南來的消息后，眼中寒芒一閃，當機立斷，

「傳本汗金狼箭令，

所有人馬，立即向南開拔。」

薛延陀大度設統領的二十萬大軍從北殺過來，李思摩手握四萬突厥兵，卻要往南開拔。

嗯，這是戰略轉進，

是撒丫子逃跑，

他不敢跟大度設正面在磧南開拓，李績的六萬大軍還沒出長城，李思摩認為自己根本打不過，

四萬打二十萬，五倍之敵，確實懸殊。

這位在草原上熬死了不知道多少任大汗的賜國姓可汗，是毫不猶豫的就跑。

但他一點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

他跟身邊很不滿意的唐軍參謀們道，咱們這是誘敵深入，到時等薛延陀人一路追過陰山，追到長城腳下，早就疲憊不堪，咱們這一路跑的時候，還要放火燒草，

這樣等他們到了長城腳下，發現面對的是高高的長城，還有長城后英國公的六萬大唐精銳，想跑就來不及了，

到時咱們調轉槍頭，再打回去，協同英國公一舉將這些該死的鐵勒人全滅了。

李思摩這番話，讓東突厥汗庭的那些大唐參謀、軍官們都讚嘆不已，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向南開拔，」

「傳令各部，不許跟薛延陀人打，撤到長城後面去！」

於是離奇的一幕出現了。

大度設率領二十萬薛延陀兵殺向磧南，誓言要戰掃滅東突厥餘孽，可是曾經奴役他們的突厥人，卻跑的比兔子還快。

當薛延陀大軍終於穿越沙漠戈壁，李思摩已經帶著部眾越過了陰山。

於是他們只好馬不停蹄繼續追擊，好不容易翻越了陰山，

李思摩卻已經逃到了長城腳下。

大度設氣的跳腳，這他娘的還是突厥大汗？

臉呢，一點都不要了嗎？

薛延陀大軍很疲憊，

更可怕的是，他們發現李思摩那個大唐的狗腿子，不僅跑的快，他跑的時候，還把沿途的草給燒了，

這讓薛延陀大軍的戰馬，都無草可食。

「追，就算他逃進長城，也要追進長城將他腦袋砍下來！」這位曾被天可汗李世民冊封為莫賀咄葉護小可汗的薛延陀統帥，怒吼著命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