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1章 截殺

晉軍兵士黑壓壓封住了道路，中軍各色旗幟閃動，馬超一眼望過去，至少有四五個大將顏色的旗幟，而中間最為明顯的，則是紅色鑲嵌著黃邊的主帥旗幟，上面一個大大的趙字。

馬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為了絞殺自己，晉軍主力不去天水打長安，卻跑來武威堵自己？

但眼見這次晉軍且不說人數至少是己方的兩倍，而兵甲齊備，遠不是自己手下輕騎所能對付，馬超便知道這次自己凶多吉少了。

他望向身後惴惴不安的兵士，臉色陰晴不定，最後還是縱馬而出，直往陣前而去，喝道：「晉軍主帥何在？」

「還請陣前一敘！」

晉軍前陣從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道路，趙雲當先策馬而出，他的兩邊分別是張遼和閻柔，馬超一見這個組合，就知道自己今天怕是很難逃的掉了。

趙雲說了句話，張遼閻柔便即勒馬止步，趙雲則是獨自向前又走了些，直到和馬超相隔幾十步站定，朗聲道：「馬將軍，又見面了。」

「我們已經等你好久了。」

馬超澀聲道：「去歲你們送禮物來欺騙於我，現在看來真是上了你們的當！」

趙雲沉聲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將軍當時如何想，自己心裡應該明白。」

「將軍不過是想腳踏兩條船，左右逢源，坐收漁翁之利而已。」

「但將軍也不想想，天下打到這個份上了，豈還有蠢到讓人得利之鷸蚌乎？」

馬超聽了，禁不住仰天大笑道：「趙將軍，你這話說的好，說得好啊。」

「我確實是貪心了，方才走到如今這個田地，怨不得別人啊。」

「只怕晉國今日，是一定要留下我性命了吧？」

趙雲出聲道：「陛下說了，西涼亂軍，乃是天下動蕩之源，斷不能姑息。」

「若將軍帶領他們束手就擒，陛下會在江東給他們安排一終老之地，此生之中，是不能再上馬了。」

「馬將軍也是如此，若能接受，陛下保所有人性命無憂。」

馬超聽了，驀然間發出一陣狂笑，他對身後的眾人喝道：「聽到了嗎？」

「那位凶虎，讓我們終生不再踏入涼州，終生不得馳騁馬上，你們願意嗎？」

馬超麾下將領兵士齊齊怒吼道：「不願意！」

「寧願死，也不願意離開涼州！」

「讓我們不騎馬，不如現在殺了我們！」

馬超厲聲喝道：「他們喊的，就是我所想的！」

「既然凶虎不給我等活路，那就放馬過來吧！」

趙雲聽了，心中嘆息，這種情況早不出他所料，之前他見袁熙時，也是當即提出這種條件西涼軍根本不會接受。

那時候袁熙道：「我也知道，但西涼軍這二十年來，幾乎說是得罪了整個天下，我這軍中兵士，乃至百姓，十有七八和他們有仇。」

「這種情況下，矛盾很難調和，之後絲綢之路重啟，矛盾衝突必然會更多，所以只能讓這些西涼兵徹底離開涼州，我才好整頓北地風氣。」

「如果留著這隱患，可能我在世的時候還好，之後要是朝廷弱勢，他們死灰復燃怎麼辦？」

「所以若他們不答應，也只能快刀斬亂麻了。」

想到這裡，趙雲提起槍，指著馬超道：「我已經將陛下的話帶到，既然將軍不接受，那便只能戰場定勝負了。」

馬超長槍一擺，狂笑道：「好！」

「你便放馬過來，和我決個生死吧！」

趙雲淡淡道：「這次我受陛下所託平定涼州，以大局為要，所以不會將軍單挑了，一會我們會全力相攻，將軍自求多福了。」

看著趙雲施施然打馬回陣，馬超一陣胸悶，自己本想著單挑趙雲，將其挫敗，然後贏取一絲突圍的生機，結果對面連這個機會都不給自己！

他胸中憤懣難平，高高把長槍舉起，對身後兵士吼道：「你們也看到了，晉軍這是不準備給我們留活路了！」

「跟我一起上，和他們拼了，只有打敗他們，我們才可以活下來，還能做涼州之主！」

他底下兵士聽了，齊齊發出怒吼：「誓死追隨將軍！」

馬超一抖韁繩，帶著所有人縱馬疾奔，氣勢洶洶向著晉軍本陣殺了過來。

趙雲此時已經回到本陣，他見西涼軍已經發動了衝鋒，便不緊不慢發號施令，晉軍當即列陣布防，步兵前軍，騎兵側翼，中軍弓箭射住陣腳。這套陣型，晉軍早已經演練的的熟練無比，上千強弓的一次齊射，就讓馬超軍中上百人落馬，上百步的衝鋒距離還不到一半，前陣就倒下了一半，陣型逐漸散亂起來。

馬超見了心中發苦，對面晉軍還沒有祭出連射弩車，自己這邊就無計可施了，那邊側翼防護也是極為嚴密，自己根本找不到突破的弱點！

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那趙雲前兩次和自己交手，總說時代變了，難道真的無法挽回敗局了嗎？

他眼見對方軍陣越來越近，只得摒除雜念，高舉長槍，大吼道：「殺！」

雙方狠狠撞在一起，數萬人的吶喊廝殺聲交織混雜，覆蓋了方圓幾十里的草原，直上雲霄，伴隨而來的，是誰都不會退讓的生死搏殺。

馬超記不起打了多久，只知道他迎著朝陽向晉軍發動衝鋒，直到他身邊的人不斷倒下，他被迫拋下所有人逃跑的時候，背後殘陽如血。

他帶來的上萬兵士，幾乎都損失殆盡，確切地說，其實太陽落山前兩個時辰，西涼軍就損失過半，然後完全崩潰了，很多人趁機紛紛四散逃跑，晉軍則是分兵緊追不捨，明顯要趕盡殺絕。

那時候馬超見事不可為，便叫過早已經手臂負傷的馬岱，讓他帶人沿著來路逃走。

馬岱不解道：「我們不是要去天山嗎？」

馬超苦澀道：「晉軍這麼擋在河西走廊上，豈能讓我們過去？」

「我們就是突圍，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回右扶風去吧，那才是我們馬氏祖地，伱若隱姓埋名，說不定能渡過餘生，為我馬氏留下一支香火。」

馬岱惶惶然道：「那族兄呢？」

馬超望向天邊，出聲道：「我要去天山。」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必須要去那裡。」

「我這一生，已經敗了太多，每次都去不到我最初想去的地方，這次我就是死，也要過去！」

「我率先突圍吸引敵人，你趁機往回走，快！」

馬岱聽了，只得抱拳道：「族兄既然有命，弟不敢不從，還望族兄一路保重！」

馬超見馬岱帶著幾十族人退後，當即領兵對著晉軍沖了過去，他提著長槍直奔趙雲軍陣，卻被張遼閻柔纏住，幾人翻翻滾滾殺了起來。

閻柔上來就被差點被馬超刺中咽喉，趕緊後退用弓箭射住陣腳，張遼則是月牙戟招招去鎖馬超槍頭，讓馬超槍勢無法施展。

馬超卻是另有心思，他瞅著戰場混亂的空檔，一槍格開張遼長戟，縱馬直奔壓陣的趙雲而來，他已經打定主意，就是跑不掉，也要拉趙雲墊背！

趙雲見馬超不要命直奔自己而來，便架起長槍，一手握住槍尾，一手格住長槍中段，槍尖則是微微抖動，讓人看不清方向。

馬超此時應完全無視周圍晉軍士兵的阻攔，他眼中只有趙雲一人，晉軍士兵長槍戳在他的甲胄上，也不能讓他身體晃動分毫。

他的槍勢，已經蓄到了極致，這一槍一經發出，必定馬超生平最強的一槍！

兩人越來越近，眨眼之間已經到了三丈之內，這一瞬間，兩人同時出槍。

在場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兩匹戰馬倏忽擦肩而過，耳中傳來的卻是叮叮叮三聲。

只有在後面追趕的張遼，才勉強看清雙方這一剎那各出了三槍，不禁心中震動，換做自己，這三槍無論是誰，自己都大概率擋不下來！

而且張遼很清楚看到，趙雲肩頭和大腿上，明顯是中槍了，正有鮮血從盔甲縫隙之中滲了出來，不禁心頭一沉，趕緊打馬加速，疾奔追了上去。

然而出乎張遼意料，馬超出槍之後，卻沒有繼續和趙雲纏鬥，而是直接打馬往北突圍而去，戰場上的西涼兵見了，更是沒有士氣，紛紛四散逃走。

此時夕陽已經落到天邊，天色漸漸黑了下去，張遼趕到趙雲身邊的時候，早有醫士上來，給趙雲傷口撒上藥粉，包紮止血。

見到張遼擔心的神色，趙雲道：「無妨，都是皮肉傷。」

「倒是他的腹部，被我一槍結結實實刺中了。」

馬超是背對張遼出槍的，所以張遼沒有看到，如今聽趙雲如此說，方才明白馬超為什麼逃走，原來是趙雲以傷換傷，看來那一槍刺得不輕啊。

趙雲嘆道：「我也是佔了便宜，他打了一天，我是以逸待勞，頗有些勝之不武。」

「真是可惜了，他本來能為陛下所用，開疆拓土，卻一開始走錯了路，註定無法回頭了。」

他見醫士包紮完畢，便翻身上馬，對張遼道：「陛下有命，我要親自去追，見到他的屍體，方才復命。」

「文遠，你代我掌軍，去天水進軍長安，我拿到馬超人頭，便即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