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喬巧這天有直播任務，本來結束的時間就已經不早了，又被經紀人叫去辦公室說話，所以回宿舍就比其他練習生要晚了許多。

「我回來了。」推開宿舍門，喬巧揚聲打了個招呼，又不無歉意道：「我今天事情有點多，回來晚了，你餓不餓啊？我馬上就做晚飯。」

聽到動靜的林葳，扭頭看向玄關，道：「中午吃了你留的肉餅，又吃了一根營養條，還不餓。你累不累？先坐下休息一會兒，晚飯不急著做。」

喬巧脫了身上直播穿的工作服，換了一件寬鬆的常服，揉了揉滿頭凌亂的頭髮，道：「不累。你晚飯想吃點什麼？」問話間，喬巧已經走向了廚房。

林葳見勸不動，無奈搖了搖頭，嘴上道：「只要是你做的，什麼都好。」

頓了頓，林葳又不無玩笑道：「你不用太擔心我，我只是半邊身體不能動，又不是完全動彈不得，不至於餓著自己的。」

喬巧沖她皺了皺鼻子，煞有其事的點頭，「嗯嗯，你餓不著，但是我餓了。」洗著手，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她嘿嘿笑了兩聲，林葳見了只覺得她那模樣像極了掉進米缸的小老鼠。

林葳問：「笑什麼呢？」

喬巧未語先笑，道：「經紀人跟我說，只要我穩住現在的人氣，等之前拍的廣告開播，公司會考慮跟我簽正式的主播約。」

林葳眨了眨眼，真誠道：「那我先提前在這裡恭喜你啦。」

樂一會兒，喬巧小心翼翼又狀似隨意地問：「林葳，其實距離你和練習生部的合約到期還有挺長一段時間，你真的不考慮在這段時間做做直播嗎？我可以和你連麥直播的。」

林葳清楚喬巧的意思，女孩想要帶她『飛』。

「不了。」林葳淡淡道：「我已經有其他的打算了。」她不排斥直播，只是相較於需要實時互動的直播，林葳更喜歡製作、發布視頻這種形勢。

更何況，如果林葳現在直播，來看直播的觀眾，關注點多半都會集中在她偏癱的身體以及原身獵奇直播的過往上，到時候的彈幕區言論只怕不會多好看。說不定還會帶累喬巧。

聽出林葳並非敷衍，語氣堅定，喬巧也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晚飯喬巧準備做鴨湯魚面。

冷凍室里有她買的現成的鴨湯包，熱一熱，再放魚面進去就行。

拿了鴨湯包，準備拿魚面的時候，喬巧對著打開的冷藏室，怔了怔，咦？

「林葳，冷藏室這幾個盤子里放的是什麼呀？」

林葳言簡意賅答：「花種。」

喬巧訝然道：「你都已經買好花種啦！下午買的嗎？」

林葳嗯的應了一聲，揚了揚下巴，示意喬巧看露台。

剛才進門太急，喬巧竟是沒有注意到露台角落裡的那一大堆東西。

這會兒看到了，喬巧把鴨湯燉上就走去了露台，對著露台上林林總總的種植用具感嘆道：「你怎麼買了這麼多啊！」

林葳解釋了一句，「我只買了3小袋花種，你看到的這些都是買花種送的。」

「送的？」喬巧細數露台上的種植用具，兩大袋無菌泥，大中小三個號的花盆各十多個，植物營養劑好多瓶，還有鏟土鬆土的工具、噴水壺等等。

送的是真多，但喬巧想到了另一方面，「花種很貴吧？」她都沒敢去搜過花種的價格，因為知道自己肯定買不起。

說到這個，林葳忍不住嘆息一聲，「是啊。」可不是很貴嘛，花了她眼下近半的身家呢！

喬巧回到廚房繼續做晚飯，忍不住好奇地問林葳：「你以後的打算就是種花嗎？」雖然這事兒之前林葳就提過，可說實在的，喬巧感覺不太靠譜。

花，可不好種。

林葳正對著通訊器的全息屏忙碌，聞聲點了點頭道：「試試，不行再換。」

喬巧看她目不轉睛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便問：「忙什麼呢？剛進門就看你在忙。」

林葳回：「給下午錄的開箱視頻做後期剪輯。」

喬巧感覺自己每個字都聽懂了，可串在一起又好像沒聽懂。

林葳掀起眼皮看到喬巧一臉迷糊的模樣，便笑著道：「等我弄好了，給你看。」

喬巧於是不再糾結，只滿心期待的等著看林葳做好的視頻成品。

晚飯的鴨湯麵十分鮮美，林葳和喬巧各占茶几一隅，默默吃著。

喬巧突然想到了什麼，問：「林葳，你為什麼要把花种放在冰櫃冷藏室里啊，還用水泡著？你在論壇上看到的種花方法嗎？」

林葳眯眼，享受的抿著鮮甜彈韌的魚面。

這魚面幾乎就是純魚肉做的，還是新鮮的河魚肉，所以非常好吃。聞言，她斟酌著道：「不是論壇上看到的，是我自己想的。」

這個世界有關花草種植的經驗還非常稀缺，林葳不想欺騙、敷衍喬巧，卻也不能直接把那個世界的經驗和盤托出，只能盡量粗淺的說明道：「我看論壇上許多記錄貼里的種子都沒發芽，就想著會不會是因為種子的殼太硬了，新生的花草稚嫩，光靠自身的力量破不開那層硬殼。」

喬巧聽到這裡就明白過來，「所以你用水泡，是想把種子的外殼泡軟？」

林葳稱讚道：「聰明！就是這樣沒錯。」

「那為什麼要把花种放在冰櫃冷藏室里呢？」泡水的問題是解決了，可另一個問題卻還在。

林葳在心裡暗暗思忖著，該如何跟喬巧解釋，低溫可以刺激休眠的種子，提高種子的發芽率。正當林葳絞盡腦汁思索措辭的時候，她的通訊器急促的響了起來。

響得真是時候！

林葳在心裡暗贊一聲。

然而，在看清通訊器上顯示的姓名，林葳不耐咂舌，只想收回自己剛才的那一聲贊。

來電的是張淑娟，原身的養母。

林葳想都沒想，直接按了拒接。

對方卻鍥而不捨，手不方便的林葳剛剛按掉，通訊器下一秒就又響了。

喬巧停下喝湯的動作，看林葳按得辛苦，便道：「誰啊？周曼嗎？你要實在不想接的話，要不然就把她拉黑吧？」

林葳對通訊器的使用終究還是不熟練的，便借口自己單手不便，直接將通訊器推給了喬巧，讓喬巧幫忙把人拉黑。

喬巧看到通訊器上的顯示人，不是周曼，而是媽媽，準備操作拉黑的手指頓了頓。

她抬眼跟林葳確認，「拉黑？」

林葳頷首肯定，「拉黑。」

通訊器終於安靜下來了。

整個宿舍也跟著靜下來。

然而沒過多久，林葳的通訊器便又急促的響了起來。

喬巧瞥見通訊器上的來電顯示人是弟弟。

由於通訊器仍在她手邊，喬巧抬眼詢問地看向林葳。

林葳已經被攪得沒了吃東西的胃口，她放下餐具，冷聲道：「拉黑。」

喬巧見她隱隱有些沉鬱發怒的模樣，沒有多問，只應了一聲，「好。」隨後便將弟弟這個聯繫人也拉黑了。

宿舍再次陷入沉寂，這一次，空氣中彷彿還彌散著一股令人不愉悅的晦澀。

有關於林葳的母親和弟弟，在周曼繪聲繪色的大肆宣揚下，喬巧就算不曾親眼見過，心裡對這兩個人的形象也早已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

粗鄙的，貪錢的，對林葳毫不顧惜的……

過了一會兒，喬巧小小聲問：「林葳，你好點了嗎？」

林葳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嗯。」看出喬巧的欲言又止，林葳直截了當地問：「想說什麼？」

「周曼說，那個填滿嘎啦果泥的蛋糕是你弟弟給你買的，是嗎？」喬巧心知這個節點這麼問不合適，這無異於在扎林葳的心，但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嗯。」林葳畢竟不是原身，倒沒覺得扎心，只是心裡有些氣罷了。

「那他，他知道……？」

「知道。」林葳知道喬巧想問的是什麼，所以沒等她吞吞吐吐的把話問完，便直接給出了答案。

林葳的這個答案一出，喬巧倏地瞪大了雙眼。

知道？居然真的知道！

那林葳的弟弟豈不是、豈不是想……殺了林葳！

弟弟給姐姐投毒，太過駭人聽聞的事實，令喬巧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喬巧打從一開始就沒信過周曼所說的，林葳和她弟弟裡應外合騙保的謠言。

林葳是傻嗎？用命騙保！若是連命都沒了，就是騙到再多的錢又有什麼意義？

退一萬步講，林葳沒死，可像她現在這般模樣，那份人身意外險除非能賠出一個天價的巨額，否則依然還是得不償失。

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喬巧走到林葳跟前蹲下，與坐在輪椅上的林葳平視，「那你準備怎麼辦？你弟弟應該還沒有成年吧？你爸爸媽媽知道他……對你做的事嗎？」

其實很多事情光從細枝末節就已經能窺見答案。

若林葳的父母重視她，又怎麼可能會放任身體不便的她繼續住在宿舍。

喬巧是個感情豐沛、善良的女孩，這一刻，她設身處地的在為林葳的未來擔憂。

有那麼一個狠心投毒的弟弟，偏心的父母，林葳的那個家還能是家嗎？等林葳和練習生部的合約到期，她將無法再住在練習生宿舍，那她又能去哪裡呢？

林葳無奈的看著面前眼淚汪汪的女孩，「你傻不傻，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喬巧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憤憤道：「你弟弟真壞！」

林葳道：「這種時候就別用『你弟弟』了，他叫林飛。」

「林飛他真……不是人！」明顯不會罵人的喬巧，想不出更恰當的髒話來罵人，更氣了。

林葳忍俊不禁的聽著喬巧罵人，轉而，她垂眼看向自己僵直的右半邊身體，嘆息一聲，道：「是啊，小小年紀心地就這麼壞，確實不能就這麼放過他了……」

她不是原身，偏癱的罪她不想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