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進入戰時狀態之後,壇城成為了雲隱宗建設的避難點之一。
托這個古老城池自身帶有的防禦工事的福,壇城並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改造,只是在本身擁有的基礎上增加了許多防禦結界。
縱然如此,人們的生活內容依舊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進入城門,昔日的攤販們換了一批,都在熱情地叫賣:
「大人,您要買靈果么?」
「我們這裡有新鮮的靈果出售,還有防禦法器。」
「去去,別聽他說,我這裡才有最正宗的仙門法器,您知道睦月真君吧?這就是他的作品。」
哦?
睦月真君?
到底是休假,蘇淮安與容詡沒有著急的事情要做,因此並不厭煩小販的招徠,頗有興緻地打量對方手中睦月真君的作品。
那法器當然是假的。
不必容詡說,光是以蘇淮安這些日子歷練出來的眼光都能看出其破綻,無論構造還是材料都過於粗糙的。
只不過,對方在裝飾上頗為靈巧,看上去頗為唬人。
「你自己做的?」
小販沒兜售出商品,反倒是被人一口叫破真相,頓時愣住,瞪大了眼睛。
「自學的?」
這句話一問,小販徹底服了,不敢否認:「您真是神了!」
原來,小販原本是一個學木匠的學徒,憑著手藝上的靈慧很是受師父的喜愛,只是不久之前誤食了靈果,產生了氣感,師父就不願意教他了。
「你是要去當仙人的,學這手藝幹什麼?」
當了仙人,自然無法給師父養老送終,師父不教他也是情理之中,但他更清楚,比起這個,師父更想他有個好前程。
木匠,哪有仙人有前程。
只是,師父一心想著讓他修仙,哪裡曉得突如其來引氣入體的人多得是,排著長隊,一時半會根本輪不到他。
兩邊都沒有著落,小販沒法,只好另闢蹊徑,花了大價錢買了相關的玉簡來自學,還趁機花時間去觀摩睦月真君的作品。
由於天賦絕頂,又肯花功夫,不過多時,就自己琢磨出了法器來賣。
「您別怪我,雖然我拿睦月真君當噱頭,但從來不曾騙人。」
正兒八經的法器,卻只賣十文,稱得上物美價廉。
蘇淮安沒想到自己多一句嘴能聽到這樣一個故事,但僅從這個故事中,他便已經感覺到了當下的變化。
不知不覺間,修真界與普通人之間的藩籬悄悄消失,被各大門派壟斷的修真知識流入普通人的群體中。
配合著特殊情況下靈氣的復甦,哪怕有域外天魔這一個外界大敵懸在頭頂,人世間也稱得上是欣欣向榮。
「這個我要了。」蘇淮安掏出了一個靈石遞給小販,與此同時,還摸了一個雲隱宗的木牌出來。
「雖說沒有額外盈利,但到底是騙了人,先去做半個月的義工。做完之後,若是還對煉器有興趣,可以去雲隱宗試試。」
小販起初還有幾分迷惑,等到弄清楚了蘇淮安話語中所包含的含義后,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您、您的意思是?」
蘇淮安道:「抓住機會,好好學習。」
小販剛想說什麼,就見眼前兩位神秘的顧客朝他點點頭,轉身離開,片刻后就不見了蹤影。
一個小插曲並未影響兩人的興緻,進入壇城之後,兩人信步漫遊在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默默體會著城市的變化。
雲隱宗在平城的駐紮點在早些時候改換了門面,變成了聯盟辦事處,一應接管了壇城的改建任務,忙得腳不沾地。
這廂熱熱鬧鬧,另一邊就會有人失意。
昔日繁華盛景一般的蘇家大門緊鎖,門口青苔無人打掃,偶爾側門打開,也只是短暫地進出,而後又合上了門。
「要進去看看嗎?」見蘇淮安停下了腳步,容詡主動問道。
「不了。」
蘇淮安有一點好處,就是在決定結束一段關係之後,會毫不留戀、絕不拖泥帶水地離開。
在他看來,自己與蘇家的羈絆早在之前就結束了,因此不必要再去浪費時間。
兩人路過了蘇家,輕描淡寫地將之拋在腦後,一路前行,看到了熟悉的慶閱樓。
「進去看看?」容詡建議道。
蘇淮安詫異地轉過頭,弄不清容詡的意圖。
事實上,兩人雖然已經握手言和,但仍然默契地迴避著一些問題。
就在他猶豫時,樓里已經有人迎了出來。
「客官,您兩位嗎?請進請進。」新來的掌柜的並不認識兩人,但只看來客的穿著和氣度,就忙不迭地招呼人進門。
蘇淮安想了想,沒有拒絕。
一年的時間,慶閱樓當然變化頗多——
昔日用來單獨招待蘇淮安的樓被空了出來,專門賣一些可以帶走的食物,一二樓仍然是堂食區,看上去頗為熱鬧。
店家顯然是誠心做生意的模樣,很是花了不少心思,看上去無論是裝飾還是擺設,在這一年內都改善了不少。
「這樓易主了?」
被掌柜的親自引到雅座上,點了不少新鮮的吃食,等到閑雜人等離開,蘇淮安才開口道。
「嗯。」
容詡解釋道:「壇城歸屬於雲隱宗,魔域在此插手,不合適。」
說完這話,容詡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一眼蘇淮安的神色。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他試探著問。
蘇淮安沒說話,只拿起了茶壺,給自己與容詡倒了一杯茶。
「我需要問什麼?」
——話題又重新拋了回來。
只不過,容詡這一回噤了聲,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到底是做了虧心事,又怕蘇淮安生氣,容詡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短暫地消失不見。
於是,蘇淮安不說話,容詡也不敢說話,兩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頓飯。
在離開時,掌門又殷勤地將兩人送到門口,虛心地詢問蘇淮安的建議。
「味道不錯,比之前好。」
在說「之前」時,蘇淮安的眸光掃向了容詡,後者默默地移開了眼。
蘇淮安忍不住挑眉。
離開慶閱樓,蘇淮安又抓緊時間回了自己在壇城的小院兒一趟。
那時候他剛穿過來,靠著賣雲隱宗複習資料賺了一筆,買下了這個小院,想來已經是幾年前的事。
「少爺?!」
開門的人是春桃,去年這個時候她成了婚,建立了新的家庭,蘇淮安做主將小院送給她,但春桃並沒有接受,而是在閑暇時刻過來照看。
「您怎麼來了?!」
蘇淮安進入築基期之後,春桃也徹底接受了自己沒有仙緣,背著行囊下了山。
有蘇淮安這樣一位曾經的舊主作為靠山,春桃在成婚之後日子過得也非常不錯,神色中仍然帶著幾分嬌憨。
「您快進來。」
許久不見,但春桃仍然不忘蘇淮安這箇舊主,忙忙碌碌地燒水、沏茶,隔了空,還忍不住和蘇淮安八卦容詡。
「之前的許少爺怎麼不見?」
春桃對於蘇淮安在雲隱宗的同窗,少年劍仙許師兄頗為有好感,也想要撮合兩人,此刻,看見蘇淮安身邊出現了別的陌生人,不由得小聲問。
聞言,容詡端茶的手忍不住一頓。
「他有事抽不開身。」
「……哦。」春桃得知自己看好的許師兄並沒有出局,頓時心滿意足地轉移了話題。
只不過,新話題是關於隔壁的鄰居。
「您說奇不奇怪,我回來這麼久,一次也沒見到那位東家。」春桃納悶,「聽說慶閱樓也易主了。」
「難道是那東家出了什麼事?」
他們早些時候受了鄰居的不少恩惠,如今對方下落不明,春桃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應該是有事情要忙。」
蘇淮安說這話時,一旁的容詡脊背挺得直直的,整個人恨不得鑽到土裡去。
「哦。」
春桃雖然心直口快,但也不是糾結的人,隨口問完問題,也就轉移了注意力。
忙忙碌碌地喝了茶,蘇淮安將春桃打發離開,小院里終於剩下了容詡與蘇淮安兩個人。
「要不,去隔壁坐坐?」容詡試探著問。
相比於小院的簡陋和冰冷,隔壁的宅子一直有人維護,無論是休息還是說話都更方便。
更何況,話已至此,容詡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掩飾了。
「這不方便吧?」蘇淮安故意道。
容詡早已經修鍊地臉比牆厚,假裝聽不懂他話語里的意思:「怎麼會呢?」
兩人於是轉移到了隔壁。
正如容詡所說,魔修不方便在壇城開店,卻不影響他們的正常居住,因此,這熟悉的舊宅被照看得極為妥帖。
除此之外,不少魔修也將這裡當做是據點。
比方說恰好在這裡辦事的藏海護法。
——如果不是見到蘇淮安就跑的話。
「余掌柜,這麼急做什麼?」
蘇淮安叫的正是藏海護法偽裝的身份。
後者也不清楚容詡的馬甲掉沒掉,不敢回話,只是站在原地,可憐巴巴地看著兩人。
「走吧你。」
容詡好氣又好笑地揮揮手。
藏海護法如釋重負,對蘇淮安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一溜煙兒跑了。
在場沒有了外人,蘇淮安終於忍不住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欲言又止,別彆扭扭,蘇淮安自己都看煩了。
「對不起。」
「?」這一回,反倒是蘇淮安愣住了。
他想過容詡可能會舊事重提,會解釋,但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個乾淨利索地道歉。
容詡道:「我不應該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