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浪漫
江河自從上回江元和文莉定親,他聽李燕紅的話找過去,被江元教訓警告過,之後在家就一直很聽話老實。
江元結婚他也幫著做事。
他在江元面前一向不怎麼敢說話,對文莉這個嫂子也是,一般打完招呼,就沒有多餘的話了。
他這回突然開口,文莉詫異了一下,她不由看了眼江元。
江元神情淡淡,手上動作不停,依然在給文莉夾離面前遠一些的菜。
注意到文莉的視線,他把菜夾到文莉碗里,對文莉柔聲說了句:「這豆角味道還可以,你嘗嘗。」之後才看向江河:
「很重要的事,有多重要?」
「先前和爸說過嗎?」
江老頭在小兒子開口的時候,他就眼皮一跳,莫名不安,夾菜的手停了下來,聽到江元的話,他看一眼江河,猶豫了下,江河見他這樣,趕緊說道:
「還沒,我才回來沒幾天,沒來得及說。」
江河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須臾,他咬咬牙,終於說道:
「我們明年不是就高中畢業了嗎?你們也知道我的體力,下地肯定下不了,除了在城裡找份工作做,我也沒有別的路。」
江河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江元,才繼續道:「我知道大哥你不會幫我在縣城找工作,所以就自己找了同學幫忙。」
「我同學她爸爸是飼料廠的生產主任,他能幫我弄個臨時工的工作......」
「然後呢?」
江元聽到這兒,抬眼看向江河。
江河對上江元那冷淡銳利的視線,他下意識縮了下肩膀,過了一會兒,他才吞了吞口水,低下頭小聲回道:
「然後我同學家就她一個,她家裡是希望我們畢業后結婚,然後,我能上她家去.......」
!!
文莉原來只以為江河說這事是想讓江元幫忙找個工作,或者借錢買工作的事,完全沒想到人是要說給人做上門女婿的事。
文莉不由多看了眼江河。
江河不像親媽李燕紅,更多的像江老頭,他的眼睛和嘴巴和江元還有幾分像,雖然不如江元的修眉俊目,但也是一副好樣貌。
常年不下地幹活的人,又讀到高中,身上有一股文弱氣,應該是現在的大姑娘比較喜歡的樣貌。
人家看上他確實不稀奇。
「二哥,你要去給人家做上門女婿?」
江河這事誰也沒告訴,作為親妹妹的江梅忍不住驚呼出聲。
江老頭也是一臉不敢相信。
江河今年放假不晚,前面十來天就放假了。
剛回來沒兩天,他親媽李燕紅那邊傳過來消息,說李燕紅要嫁人了。
先前江元定親宴的時候,李燕紅就要嫁人,江河過去正好阻止了那場相看。
後面江河雖然被江元警告了,沒從江老頭那拿到錢回去,但他回到家裡從江梅手裡,把親媽李燕紅藏的私房錢給摳出來一些,拿去給了李燕紅,又在他姥姥家大鬧了一通。
他家裡幾個舅舅都被抓了,家裡的幾個孫子中看不中的,還不如江河,江河鬧得很,他姥姥欺軟怕硬,只能暫時放棄把女兒賣出去的想法。
但沒想到這才沒過去多久,李燕紅既然還是決定嫁人了。
江河已經確定他爹媽沒機會複合了,但他也不想看到李燕紅跳進火坑,就去了他姥姥家。
一去就待了好幾天,前些天才回來。
回來后,他情緒不是很好。
江老頭原來不想問李燕紅的事,看他那樣,還是沒忍住問了他。
江河倒是沒瞞他,和他說李燕紅嫁了同村一個五十來歲的光棍兒,人有些丑,滿臉麻子。
不過他觀察了幾天,人對李燕紅還行。
他情緒不好,是因為那光棍兒收養了一個女兒,今年十六了,人看上了他。
他親媽李燕紅就打算把他們湊堆。
還讓人鑽了他屋子。
之後江河就沒說了。
江老頭問不出來,先前就有些擔心,這兩天見江河心情好點了,他才放下心來。
以為沒事了。
先前江河開口,江老頭還以為他是在那邊已經中了人家的套了。
卻沒想到,他是要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
這年頭,正常人家,哪有讓兒子去給人做上門女婿的,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江老頭心裡憋得慌,但他懦弱了一輩子,加上這裡面還有小兒子工作的事,他唇抖動半晌,最終一個字沒說出來。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家裡的主心骨江元。
江老頭看向江元的時候,江河心裡更慌得不行,他手心腳心冷汗都冒出來了,擔心江元不同意,他急忙找補道:
「大哥,你放心,我就算做了人上門女婿,那也是江家的兒子,我也不會不管咱爸的。」
霎時,幾雙眼睛齊齊看向江元。
江元在最開始江河說要去給人當上門女婿的時候,稍微意外了下。
畢竟江河一直都唯唯諾諾的,這回還是突然這麼有主意。
不過他對這事沒什麼看法。
路是自己選的。
他平時管教江河只是看在江老頭的份上,規避他走上歪路,這種他自己的人生他自己選擇,他不干涉。
「只要爸同意,我沒意見,你的事,你自己做主。」
江元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冬瓜,說道。
江河在親媽把她繼女送進他屋子裡的時候,他就下定了決心,他要做出改變,他要成為城裡人,原來他最擔心江元會反對,還想了好幾天,他該怎麼說服江元。
現在江元沒反對,也沒對江河這事提出什麼看法意見,江河高興的同時又突然有些茫然,他不由吶吶的喊了一聲:
「大哥......」
又看向了江老頭。
「爸。」
大兒子都這麼說了,江老頭有些頹然。
他是個沒本事的丈夫,也是個沒本事的爹。
他管不了兒子,許久,他垂下眼說道: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決定了就行,我也沒意見。」
「哦。」
江河低低的應道。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分明該是高興的事,可現在他又感覺,自己似乎一點不開心。
——
江河怎麼想,江元不關心,他吃了片冬瓜,發現冷了,又去掃了眼文莉碗里的菜,有些開始凍油了,就對文莉說道:
「飯菜冷了,先別吃了。」
「江梅,去把飯菜熱一下。」
「......哦,好!」
爹和大哥就這麼同意了二哥的事,江梅有些沒反應過來,聽到江元吩咐,她下意識應道,起了身。
這時,文莉也站了起來:「我來幫你。」
作為兒媳婦,文莉私下和江元相處怎麼懶都行,但到了老宅,她總不好懶下去,讓小姑子一個人幹活。
「不用了,大嫂,熱兩個菜很快就好的。」
江梅知道大哥有多寶貝這個嫂子,先前搬東西他都不讓她拿,尤其是她看出來,文莉比先前瘦了很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知道這個嫂子身體不太好,江梅不敢讓文莉幫忙,快速端過冷掉的菜碗往廚房裡去了。
幾個菜很快熱好,一家人繼續吃。
氛圍比之前更沉默壓抑了。
江老頭雖然答應了江河去當上門女婿,但他心裡還是難受的,有些食不下咽。
江河也是,沒什麼心思動筷子,神思不屬的。
「爸,三十那晚,江元買菜,我燒好了端過來,就不用讓江梅準備了。」
文莉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更不想過幾天大年三十還這種氛圍,那太掃興了,她想了想,開口道。
「哦,行。」
兒媳婦說話,江老頭沒有不理的,他忍下心裡的憋悶,說道,又說:
「到時候讓江梅過來給你打下手,也讓她跟你學著點,她也是大姑娘了,年後就該相看人了。」
二兒子突然要結婚了,還要去給人做上門女婿了,也讓江老頭意識到同一天出生的小閨女也到嫁人的時候,他就提了提。
邊上,江梅聽到他的話,原本要扒飯的手停下,她咬一下唇,看一眼臉色不太好的江老頭,到底沒敢多說什麼,只筷子無意識的挑著碗里的飯粒。
「行啊,到時候讓三妹辛苦下,來幫幫我。」
文莉沒拒絕這事,應下來,須臾,她看一眼江梅,又笑著道:
「不過三妹做事麻利,倒不用和我學什麼。」
「嫂子,你抬舉我了,我做飯菜就沒你做的好吃。」
江梅輕吸口氣,勉強笑一下道。
「每個人做飯菜有每個人的味道,不用講究那麼多,我也是胡亂做做,三妹你做的也不差。」
文莉說道,這時江元給她又夾了一筷子菜過來,她就低頭開始吃飯了。
有了文莉打岔一下,桌上氣氛總算緩和一些。
吃完飯,文莉幫著收了桌,要幫著洗碗的時候,江梅怎麼也不讓了,說他們才回來,應該還事忙,就幾個碗,她自己能搞定。
文莉也沒勉強,就和江元回了自己的院子。
家裡好幾個月沒住過人,多少沾染了些灰塵。
需要清理打掃一下,不然沒法住人。
江元先前給縣城安鍋爐的時候,請人在老家也安了一個。
先前過去吃飯的時候,他就把爐子點好了。
這會兒熱水是有的。
江元打了熱水進屋,文莉負責擦桌子柜子,江元負責鋪床。
「江河的事,你怎麼看啊?」
文莉擦著桌子,見江元一直不吭聲,她不由出聲道。
「其實,你心裡是有些想法的吧?」
「我有什麼想法?」
江元從把被單抖開,扭頭看一眼文莉:
「他自己選的路,我不干涉。」
「沒想法你一聲不吭的。」
文莉瞥一眼他:「在我面前還嘴硬啊?」
江元表面看冷,實際心還是有柔軟的部分,不然就李燕紅做的那些事,他早就不管江河兄妹了。
說是看在他爸份上,但多少還是有念著一份血緣親情。
「真不是,」
江元無奈笑一下,他打開被單繩結,把棉被塞進去。
「江河那個人,你不了解,表面唯唯諾諾,實際心眼和心裡主意多著,他知道他自己的路怎麼走最好,實際當上門女婿確實是他最好的路。」
「只要他別向陳慶軟飯硬吃,以後不會怎麼差。」
軟飯硬吃,還是他和她學來的詞。
從他嘴裡說出來,倒是有種不同的味道。
文莉抿一下唇,這下也相信他不是在擔心江河了。
「那你怎麼心事重重的?」
最了解自己的,永遠是最親密的人。
江元默一瞬,他道:「我是擔心爸。」
「他那個人,負罪感重,估計又會把江河去當上門女婿的事往自己身上攬。」
江元說道這裡,整理被套的手停下,他過來拉了文莉去床邊挨著他坐下。
過了一會兒,他說:「知道他為什麼會娶李燕紅嗎?」
李燕紅,江元后媽。
文莉和江元結婚這麼久,很少問他這些,她搖了搖頭。
江元輕吸一口氣:「因為他覺得我媽是他命硬剋死的,當時我一個老姑婆說,如果不想我也被剋死,他最好趕緊找個同樣命硬的克一克他.......」
「.......」
「很荒唐是不是?」
江元看著文莉拿不出反應的表情,他笑一下,唇角略帶苦澀。
「但就是這麼個荒唐的原因。」
「後來他送我去當兵,也是聽了算命先生的話,說只要把我送去部隊,就能給我改命。」
「所以,當時狼群下山來的時候,他拼了命的護著大隊長家的小兒子,後背被咬下來一塊肉,用這個去換了我當兵的名額。」
「爸他很愛你。」
文莉吸了吸鼻子,忍著眼裡的酸說道。
大概這就是父母的愛吧。
江老頭懦弱,迷信,卻願意為了兒子去捨命。
「是啊。」
江元點點頭,所以,哪怕他再不理解江老頭的所作所為,他也沒辦法對這個老父親的事視若無睹。
剛才他不反對江河,是因為他知道,他要反對了,江河以後過得不好,江老頭會更自責。
「那,媽媽,她是怎麼沒的?」
文莉猶豫片刻,終究是問了出來。
都說到這裡了,她總要了解一下,或許,弄清楚這個,能夠打開江老頭心結。
江元聞言一頓,須臾,他道:「她去世那會兒我還小,七歲不到,不懂那些,只知道那一段她一直按著肚子忍痛。」
「去鎮上看了醫生,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能開著止痛片吃,最開始吃一片,後面兩片,三片......」
「就這麼熬了半個月,人就沒了。」
江元說道這裡,喉嚨哽了下:「她倒在地上的時候,身下出了很多血。」
「宮.外/孕?」
文莉睜大了眼,腦子裡下意識冒出這個病症。
「你知道?」
江元訝異一瞬,想起她是幾十年後來的,又不奇怪了。
「是,後來我去了部隊,跟部隊里的軍醫熟悉了,說起她的癥狀,軍醫也這麼說,但前面二十多年前,鄉鎮醫生大部分都是赤腳醫生,對這個了解得少。」
江元低了下眸:「當然,也可能和我媽她羞於和別人說具體病症有關。」
文莉心裡聽得不是滋味,在現代,這個只需要做個手術,再注意調養就行的。
但二十多年前,女性羞恥表達自己的一些私密病症,加上環境惡劣,這個病症就成了要命的絕症。
「好了,不難受了,也許,媽媽她也像我一樣,在某個世界活著呢。」
察覺到江元低落的心緒,她忍著心裡酸澀,伸手抱住他的腰,寬慰道他,想到江老頭的事,她又說:
「還有爸那邊你也別擔心,他心思重,那是他找不到自己的價值,我們琢磨下往這方面入手,讓爸找到事情做就好了。」
察覺到江元低落的心緒,她伸手抱住他的腰,看著他寬慰道。
「嗯。」
江元不是情緒化的人,他也就在文莉面前才會不掩藏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沒事,都過去這麼久了,也早就放下了,爸那裡,年後我會和他談談。」
江元說著,捏了捏文莉的手,外面爐子剛燒沒多久,這會兒屋子沒多暖和,哪怕用的熱水擦東西,文莉手也冰涼的。
江元皺了下眉:「你別弄了。」
「我這裡很快就好,我來收拾就行。」
文莉這回沒應江元:「我也想幫你分擔一下嘛,也不冷,我就是容易手涼,你也知道。」
「別擔心我,我不會凍著的,屋子裡開始暖和了呢,我們抓緊點,弄好了就好上床歇息了,到時候你再給我暖暖。」
文莉用輕鬆的語氣道。
江元知道她的用意,他心頭軟作一團,扯一下唇應道她:「行,那我再快些。」
——
趕路累,加上先前談過的話題沉重,這一晚,兩人安安靜靜的相互擁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是二十八,江元和文莉在家裡規整屋子,打掃衛生,布置院子。
江元和文莉帶回來的東西多,再加上原來寄回來的,堆滿了旁邊還沒用過一回的廚房。
這些都需要收納規整。
再加擦擦洗洗,忙活完都下午了。
屋子規整好,打掃好衛生,開始布置院子和屋舍。
江元買了些小燈籠和小蠟燭回來,把小蠟燭放進小燈籠里,掛在院子里的酸棗樹上,打算三十那晚上點起來。
這會兒對聯什麼的都靠手寫。
江元一手毛筆字還行,搞完衛生,布置完院子,他就拿了筆墨來寫對聯。
他在寫的時候,文莉就在一邊看。
男人認真起來的模樣吸引人,舞文弄墨的時候更是如此。
龍章鳳姿的一個人,揮筆而成的時候,就似遺落民間的貴族公子。
二十八忙過一天,二十九文莉和江元本來打算去趟文家的,沒想到文興國和文興民先過來了。
給她們送了粽子,發糕,清明果,豆腐一類過年必要擺上桌的東西,以免他們去買或者匆匆忙準備。
又給他們帶了幾尾生產隊分的魚來。
小柴村文建山會鑽研,村裡村民的日子相對比附近的村子都物產豐盛。
是上溪村這邊要啥沒啥的村子沒法比的。
文莉和江元這趟回來,買了不少肉菜,還真沒買魚,不好拿。
自從朱老太婆訛上文莉,文莉讓江元給家裡和文興民他們送去信,說要帶文莉去海市那邊檢查身體,順便玩幾天,會有一段時日不在家,文興國和文興民都很久沒見過文莉了。
中間文興遠倒是去給文莉送過一次東西,但文興遠心不夠細,粗枝大葉的,加上他剛和齊婭吵了架,情緒低落,注意到文莉瘦了,他倒是問了,卻被文莉找理由搪塞了過去,又很快岔開了話題。
後面他磚廠事忙,到昨天才回家,也忘了提上一嘴這個事。
文興國和文興民見到文莉比先前瘦了一圈,頓時心疼得不行,當著文莉的面,他們沒沖江元發火,只問了文莉:
「怎麼瘦了這麼多?」
「你這段時間做什麼重活了不成?」
文興國和文興民不似文興遠那麼好糊弄。
文莉有些訕訕,想著事情都過去了,就說了實話。
「所以,這麼大的事,你就直接把我們瞞了?為什麼不讓江元先把你送回來,你不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麼情況什麼身體的?」
文興國這個大哥板著臉訓人的時候,還是有些可怕的,文莉垂著頭老實聽著,過後可憐巴巴的說道:
「我也是不甘心嘛,我又沒錯,幹嘛躲啊。」
「好了,我錯了,下次不這樣了。」
文興國拿文莉沒辦法,文興民又捨不得訓這個小妹,最後炮火都沖向了江元。
但文莉在邊上護著江元,加上又是大過年的時候,他們也不好罵什麼,最後兩兄弟扔下一句初二早些過來,憋著一肚子氣回了家。
「完蛋了,忘了我肉還沒漲回來的事。」
送完氣呼呼的兩個兄長回來,文莉苦巴巴的說道。
她幾乎能想到,初二那天回娘家,大概會受到什麼樣的轟炸了。
這事是江元縱容的,江元現在也不會讓文莉去煩惱。
「這事我會去和兄長他們解釋,別擔心,初二那天回去,家裡人不會說你什麼。」
「你不怕?剛才我大哥都想和你打架了!」
文莉看向江元,杏眼兒微微瞪圓。
「......」
江元笑一下:「所以,你有什麼好辦法?」
「沒有,那就這樣吧。」
文莉破罐子破摔,被念叨一下,也沒什麼。
她先前不把這事告訴文家人,也是怕事情鬧到最後沒法收場。
畢竟朱老太婆年紀確實大了,江元要去和她對上,她都攔著的。
暫時把這事放在一邊,文莉和江元簡單吃了個午飯。
下午在家閑待了一下午。
也不算閑待,二十九,村裡人都比較清閑的一天。
江元在運輸隊上班,對村上的人來說,這是份十分惹人艷羨的工作。
期間就有村裡人得知他回來,特地來找他閑聊的。
他們中有不少人想通過江元找點去縣城的門路,哪怕當幾天臨時工也是好的。
他們來找江元的時候,他們的媳婦兒也來找文莉聊。
多是問文莉在縣城裡的生活。
還問文莉在縣城閑待著怎麼待得住。
又暗裡打探江元的收入,養一個什麼都不做的她,那收入肯定不能少。
再看到文莉穿的衣裳,頭上帶的發箍,還有綁發的髮帶,都是她們沒怎麼見過的精品。
她們心裡艷羨的同時,好奇心更重了。
文莉在縣城和老太太們嘮嗑,已經慢慢克服掉她的微社恐,稍微會應付一些人情的人和事了。
但被這麼七嘴八舌的問,她也有些受不了,腦容量不太夠的感覺。
還好,這時候江元進屋了,聽到其中一個嫂子問文莉:「你在縣城什麼也不幹,還要買吃買穿的,江元的工資夠養你嗎?先前聘禮就要了不少吧?」的話,江元直接回了句:
「我媳婦的聘禮都陪嫁過來了,實不相瞞,運輸隊最近效益不太好,我還靠我媳婦兒養著。」
幾個媳婦兒聽得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嫂子不相信,笑著道:「元子你愛開玩笑,你媳婦兒拿什麼養你?」
「我開這玩笑有意思?不丟臉啊?」
江元沒看那嫂子,他理了下衣袖,似漫不經意的說道:
「媳婦兒畫畫編故事厲害,被海市一家出版社看上了,人請她畫連環畫,掙得也不多,一個月七八十吧。」
「吶,我身上穿的都我媳婦兒的錢給買的,我運輸隊臨時工那點工資,哪夠我養媳婦兒啊。」
運輸隊臨時工。
先前江元為防李燕紅,對上溪村這邊的人都是這麼說的自己的工作。
雖然江元結婚又和文莉搬去縣城的事,讓人懷疑真實性,但他這會兒強調起來,又讓人有些把不準了。
更讓她們吃驚的是,她們原來以為文莉就是個靠男人過日子,長得漂亮一些的女人。
她們心裡艷羨的時候,對文莉也有些看不上的。
但現在江元竟然說,文莉一個月能掙七八十。
七八十什麼概念,有些兩口之家,一年干到尾的盈餘。
一個個的,都被驚住了,不知道該什麼反應。
江元也不管他們什麼想法,他直接出聲送客了:
「那個,時間也不早了,我媳婦兒還有工作,嫂子們也應該忙吧,我就不留了。」
江元這話都說出來了,這些人也不好再留下。
雖然有些不想走,但一個個的還是起了身,臨走的時候,不忘抓了一把文莉拿出來招待的瓜子。
江元瓜子買得多,加上也不值幾個錢,文莉也就沒攔他們,只要人走了就行。
「原來江隊現在是由我在養著啊?」
江元等人走了,去關了院門,回來就見文莉笑盈盈的望著他。
江元神色淡然,他回望向文莉,長眉微挑一下:「難道不是?」
「我這身上穿的,哪件不是你給買的,就連今天穿的內......」
江元話沒說完,文莉已經整個跳著朝他撲了過來。
江元手下意識伸開,把她抱了個滿懷,就聽她愉悅的嬌聲道:
「當然是,你全身上下哪一寸都是我的,主要是你掙的錢也是我的,所以你當然是我的了。」
她說得霸道,江元卻感覺像喝了神仙佳釀,從身到心透著蘇爽愉悅,他笑應道她:
「這倒是沒說錯。」
——
二十九過去,就是大年三十。
這天文莉和江元都起了個大早。
文興國他們給送來的吃食讓文莉和江元省了很多事。
她們原來還打算自家不做這些,另外做些什麼別的吃食拿到村子去換的。
現在大哥他們送來了,文莉也不用再多做吃的,時間空閑許多,她可以不緊不慢的準備晚飯了。
江梅一早也過來了,江元負責殺雞殺鴨,殺鴿子,殺魚。
江梅就負責備菜。
文莉趁著這個空隙,給炸了些春卷出來。
中午飯將就對付過去。
到了半下午,吃早晚飯的時候。
一道道讓人口舌生津的菜慢慢端上桌了。
時間不算趕,文莉給燒了好幾個大菜。
其中有紅燒獅子頭,子鴿燉蘑菇,手撕白切雞,糖醋魚,再一道江元喜歡的啤酒鴨,另外配了幾個炒菜,宮保雞丁,魚香肉絲,紅椒炒肉,再加了一個小炒青菜,一個醋溜土豆絲。
這大概是江家過得最豐盛的一個年了。
江老頭這麼幾十年,除了江元結婚那天,是第一回吃到這麼些菜色。
哪怕有先前江河即將要給人去當上門女婿的影響,他這會兒也是開心的。
看著江元和文莉,透滿了欣慰。
江河也沒想到看起來嬌滴滴,被大哥寵著,護著連水都不用倒一下的大嫂會這麼能幹。
先前江梅和他說大嫂很會燒菜,他還不信。
江河心裡有些複雜,他以為,他好不容易比大哥強了一項。
那就是他娶了個城裡媳婦兒。
他對象雖然不似大嫂這樣的美人,好歹不醜,能看。
據她自己說,她也會燒點家常飯菜。
他當時聽了,就想到了家裡什麼都不會的大嫂。
沒想到,這個嬌嬌弱弱的大嫂,這麼能幹。
他大哥撿到寶了,才會這麼寶貝。
心裡再複雜,等吃起桌上的滿桌香掉人舌頭的菜后,那是什麼情緒都沒有,只顧著吃了。
十道菜,江家上下五口人吃,竟然給光碟了。
江梅和江河肚子都吃得撐了起來。
江老頭也是。
吃好飯,江梅和江河要消食,負責收桌洗碗。
江元和文莉回了院子。
大年三十,都要洗澡再守歲。
大鍋里的熱水已經燒好,江元給文莉浴桶倒滿了,就讓她去洗澡。
文莉這會兒也拿好了衣裳,但等她要進澡間時,江元拿了一個巨大的袋子給她。
是先前他拿回來不讓文莉看的那個紙袋。
「等會兒穿這身,外面穿大衣,屋子裡有暖氣,不會冷。」
「這是什麼呀。」
文莉突然想到江元說的驚喜。
她心頭噗噗的跳了跳,抱過袋子就要打開。
但江元按住了她的手。
「洗完澡穿的時候再看。」
「神神秘秘的。」文莉嘟囔一句,但也聽了他的,沒再堅持打開去看。
反正再羞恥的衣裳她也穿過了,才不怕!
因為有那個驚喜釣著,文莉這回沒泡多久,洗好澡和頭就起來了。
她頭上裹了江元帶回來的干發巾,倒是好穿衣裳。
穿上內衣褲。文莉本來打算穿秋衫的,但掃到邊上那個巨大的袋子,她遲疑了一下,放下秋衫,先去打開了袋子。
裡面是一件酒紅的絲絨裙。
準確來說,是一件帶著大擺的禮服。
文莉拿出裙子,一眼就喜歡上了。
不論是收腰,還是領子上那點小心機,或是裙擺的鑲邊,都是她喜歡的。
這樣的禮服,哪裡能穿秋衣啊,文莉果斷的扔開了秋衣,把裙給穿上了。
十分貼合的一條裙。
文莉穿上后拎著裙擺轉了轉,喜歡的不行。
浴室鏡子被水汽漫開,看不清,文莉也不耽擱,拿過她的米色大衣披上,就趕緊出去了。
「你送的裙子,我可太喜歡了,你怎麼想起給我買這個啊?」
「不對,現在這種衣服能買到嗎?」
「花了多少錢啊?」
雖然在現在,這件衣裳不能穿出去,但她掛在柜子里看著也是美的啊。
文莉一個宅女,願意去參加宴會,就是因為她有個隱秘的愛好,喜歡禮服。
「沒花多少,你喜歡就行。」
江元唇角帶著笑,回一句,又走過來拿下她頭上的干發巾,給她擦起頭髮來。
干發巾是江元託人從海市那邊找回來的,比一般毛巾吸水,干發也快。
頭髮很快擦了個半干,江元拿梳子給她梳過,又擦了一會,確定不會滴水了,他才放下。
她頭髮披散開,這會兒穿著禮服在暖氣滿滿的屋子裡,高貴,美麗。
江元定定看她一眼,須臾,他抬手按過她的頭,吻一下她的額,說一聲:「等我一會兒。」就出去了。
文莉不知道他要去幹嘛,想跟出去,但她又想起她還沒仔細看過她穿這裙子的樣子,就又去了梳妝台前,脫掉大衣離得遠遠的開始看著。
頭髮濕著,還是有些不好看的。
文莉皺了下眉,又拿過帕子開始擦頭。
直到頭髮再擰不出水漬,她伸手給抓了抓,做成捲髮的公主造型,才算滿意一些。
這時,江元也進來了。
注意到她做出的一點小改變,卻更美了的樣子,江元眼眸頓一瞬。
須臾,他走上前,問她:「外面黑了,該放煙花了,要出去看看嗎?」
文莉當然要去看,她可知道,他弄到那麼多煙花不容易。
「當然要了。」文莉想也不想的回道。
「那我們出去,外面冷的,把大衣披上。」
江元說著,去拿過她先前脫在床頭的大衣,給她披上了。
雖然這兩天天氣轉暖和了,但對文莉來說,還是冷的。
文莉確實怕冷,雖然感覺這件大衣影響了她穿這件裙子展現的美。
但身體要緊,她也就乖乖穿上了。
出去到外面。
天色徹底暗下來,有微微的涼風,有一些冷,但有一件大衣,文莉還能承受。
院子里,已經被江元布置起來,屋檐下高掛的大燈籠,樹上掛著的小燈籠,照亮了整個院子。
江元跑到院牆下去把煙花點了。
一簇簇絢爛的煙花升起到暗黑的天空中,又砰的一聲綻開。
美得炫目。
文莉怔怔的看著,唇邊的笑燦然。
她前世也看過不少煙花,但這一次,卻感覺額外的不一樣。
就在這時,江元去酸棗樹後面上拿出一捧紅玫瑰走過來,單膝跪到了文莉前面,又把他準備了很久的一個帶紅寶石的戒指拿出來和鮮花一起遞到了文莉面前:
「你不是說,幾十年後的人,結婚前都要求婚嗎?」
「這是補給你的求婚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