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陳66
熱證?
這兩個字如同一道落雷,打在陳露身上,頓時整個人都麻了。
她診斷患者為「五更瀉」,主要依據患者癥狀以及舌診、脈診、面診出來的結果。
所謂五更瀉,就是每日清晨雞鳴時,腸鳴轆轆,腹臍疼痛,瀉后痛減。
患者癥狀完美符合。
這個病一般多發於中老年人,尤其是中老年男人。大多數情況的病因都是腎氣不固,腎陽虛,所以也叫做腎瀉。
再嚴重一點,會影響到脾陽虛,最終導致脾腎皆陽虛。
四神丸治療腎陽虛引起的五更瀉效果很好,陳露自認開的方對證啊,可看患者的反應,似乎已經服過方葯了,沒起作用。
那麼只有一種解釋,自己和患者曾經求診過的大夫都診斷錯了。
患者證機不是腎陽虛,而是別的什麼。
如果是熱證,患者為什麼會是熱證?
陳露連忙抓起剛才記錄的醫案,逐字逐句地看,大腦飛快運轉著。
從熱證開始反推,臉漸霜白,雙眸熠熠放光,片刻后,她放下醫案,慚愧地對高希芋說道:「高老師,我可能診斷錯了……」
高希芋淡淡地說道:「不要耽誤後面的患者,開方。」
「好的。」
「患者左脈弦滑,數而有力;右脈濡滑,按之亦數。舌質紅,舌苔白膩乾苔……」
雖然想明白了其中關節,可聽到高希芋的話,陳露還是有些無地自容,都快把頭低埋進胸脯里了。
弦脈被自己診為細脈,錯的太離譜了,怪不得高老師說自己的脈診是彈棉花的教的。
彈棉花的都不想背這口鍋。
患者丈夫接過方子,剛要說話,患者先一步質疑道:「醫生,你開的方子有用嗎?別和前幾次一樣,吃了反而更嚴重。」
高希芋回道:「方子對證,當效如桴鼓,立起沉痾。」
平淡的聲音傳入陳昊、陳露、司思、患者、患者丈夫耳中,他們都是心神大震,瞬間被高希芋表現出來的強烈自信鎮住了。
高希芋看了患者一眼,說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藥房請人幫忙煎藥,當場服藥,一兩個小時后應該就有明顯效果了。
當然,具體效果還要明天早上看,由於你病情拖得比較長,需要多次服藥才能痊癒。
去開藥吧。」
「謝謝!」
患者和丈夫起身走了。
目送他們離開接診室,高希芋扭頭看向陳昊和司思,陳露也反應過來,順著投去感謝的目光。
欸,這眉毛,這眼睛,怎麼這麼像我那個不學無術的臭弟弟啊?
不可能!
肯定不是他!
我眼花了,他懂個屁的醫術啊!
「能一眼看出患者的病機,不簡單啊,你是國醫大學的學生?幾年級的?」
高希芋打量陳昊幾眼,以她的眼力和閱歷自然看得出陳昊年紀不大,估計二十來歲,眉眼陌生,戴著口罩,白大褂上沒有工作牌,肯定不是蒼生堂的人。
司思張了張紅唇,正要介紹,陳昊開口說道:「我不是國醫大學的學生。」
這個聲音……
陳昊面露狐疑。
「不是國醫大學的學生,那是哪位國醫大夫的徒弟?」
陳昊搖頭道:「我不懂醫術,就跟著一個化把看了幾本醫書。」
化把?
高希芋愣了下,忽然在陳露、司思驚愕困惑的目光注視下,
雙手十指交叉一握,隔空輕晃。
陳昊眼瞳一縮,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回禮。
兩人之間的交流很隨意,不算太正式,高希芋沒有盤道的意思,陳昊也沒有自報家門的打算,點到即止。
陳露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高希芋,右看看陳昊,猛地站起來,氣勢洶洶地走向陳昊,一把扯掉他臉上的口罩。
陳昊大驚失色,「陳六六,你發什麼瘋啊……」
「我發你個大頭詭啊。」
看到弟弟那張熟悉的臉龐,陳露又驚又喜又氣憤,跨步上前,手法嫻熟地使了招「擒拿手」,把陳昊的一條胳膊別到他身後,用力將他的前身頂到隔音板上。
陳昊怕傷到她,根本沒反抗,此刻臉貼著稍涼的隔音板,身邊還有人看著,心中羞怒交加,氣急道:「陳六六,快鬆手!」
「說,什麼時候到的?要來夏都為什麼不提前給我打電話?你怎麼知道人家是熱證?」
高希芋、司思目瞪口呆地望著制服陳昊,連珠炮似地逼問人的陳露,一時沒反應過來。
短暫失神后,高希芋臉色發黑,厲聲呵斥道:「這裡是接診室,不是你們打情罵俏的地方,糾糾纏纏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陳露一下清醒了,心想完蛋了,連忙放開陳昊,忐忑不安地看著高希芋,解釋道:「對不起,高老師,我失態了。
我不知道弟弟忽然跑來夏都找我……」
「你弟弟?」
陳露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嗯,親的。」
司思抿嘴輕笑,出聲力證道:「高大夫,他叫陳昊,是陳露的弟弟,剛到蒼生堂,我帶他進來參觀一下。」
高希芋面色微緩,瞥了故作老實乖巧的陳露一眼,擺手道:「既然親屬來了,今天你可以提前走,明天也可以不用來了。」
「謝謝高老師!」
陳露大喜若望,隨即想到了什麼,又猶豫不決起來。
陳昊太了解自家老姐了,雖惱她敗壞自己光輝形象,但血濃於水,姐弟之情深厚,體諒道:「姐,你繼續上班吧,我去外面等你。」
陳露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小昊……」
陳昊不想聽她,學著陳露剛才的腔調說道:「姐姐,我給你診個脈吧!」
「找打!」
陳露羞惱不已,作勢要打。
陳昊嘿嘿壞笑,沖高希芋打了聲招呼,和司思走出接診室。
「你們姐弟感情真好!」司思頗為羨慕地說道。
陳昊輕哼道:「一點也不好,她這個人太討厭了。」
「不要怪六六,她也不容易。每年考進國手班的學生,幾乎都是國醫世家傳人,再不濟也是從小學醫。
六六零基礎,國手班的畢業考核又相當嚴格,要想順利畢業,追上同學的進度,必須加倍努力。
你姐這個人特傲,好勝心強,實習一個多月以來,沒請過一天假。
白天跟師抄方,晚上回去看醫案、醫書看到半夜才睡,有空還要練習脈診、針灸。
一天到晚除了吃飯睡覺洗澡,其他時間都花在學醫上了,生病、痛經的時候也咬牙硬撐,說實話,我蠻佩服她的。」
陳昊默默聽著,下意識回頭看了看4號接診室。
「蒼生堂一天救治的病人非常多,帶學生太耽擱時間,所以蒼生堂很少接收實習生。
國醫大學的實習生通常都安排去國醫大學附屬國醫院,六六很珍惜這次機會。」
「看出來了。」
陳昊心情沉悶地嘟囔道:「她就是這種臭脾氣,打電話回去什麼也不說,報喜不報憂,還好我爸媽沒來,不然樂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