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曹爺活了
「啊!」
陳露發出一聲慘叫,氣呼呼地用手拍打陳昊的胳膊,不知是怪他沒經自己同意就扎針,還是生氣他自作主張拿古書給自己謀利,亦或兩者皆有。
陳昊低喝道:「不要亂動,扎歪了小心手廢掉。」
「廢掉好,你養我啊。」陳露嘟囔道。
仇雲明、武世炎、高希芋等人沒關注姐弟二人的小動作,眼睛死死盯著陳昊的針刺手法看,武世炎目露熾熱地低語道:「燒山火!」
「有沒有熱熱的感覺?」陳昊沖陳露問道。
陳露愣了下,細細感知,驚奇道:「手好像有點熱了,小昊,你要幹嘛呀?」
「熱了好。」
陳昊迅速除針,接著又針刺陳露手上的穴位。
武世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動作,低聲道:「透天涼!」
燒山火、透天涼乃是國醫針刺技術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手法,傳得神乎其神。
國醫小說里出現頻率極高,主角一身白衣,手持銀針,邪魅一笑,一針紮下去,甭管什麼垂危大症都給你救回來。
實際上沒小說里寫的那麼神,燒山火是大補的手法,透天涼是大泄的手法,這兩種針刺絕技見效非常快,效果非常好。
真陽門針刺泄陽之法便包含透天涼手法。
「手感覺涼了嗎?」
陳露驚呼道:「涼了。」
陳昊微微點頭,不在繼續拿老姐做道具了,把長針收進針盒,對陳露叮囑道:「待會把針眼處理一下,以防感染。」
「哦。」
陳露怔怔地望著陳昊,半年不見,這個臭弟弟變得越來越厲害,越來越陌生了,自己完全看不透了。
「陳小友,請問你的針刺手法是從哪裡學來的?」武世炎迫不及待地問道。
陳昊含笑道:「不瞞前輩,我派開派祖師是位國醫大夫,年輕時有幸在針王黎生澤前輩門下學醫,這兩套針刺絕技燒山火、透天涼都是針王黎前輩傳授的。
歷代祖師秉持渡陽利幽,匡扶正道的理念,勤修功德,得天庇佑,幾百年來傳承不絕,僥倖把古法燒山火、透天涼完完整整地傳了下來。」
「古法?」
仇雲明、高希芋等人兩眼放光。
武世炎目露渴望和嚮往,他懂得燒山火和透天涼這兩套絕技,但都是後人摸索復原整理出來的,真正的古法早已失傳。
達到武世炎這種層次和境界的「封王」級大夫,針刺技藝登峰造極,再想有突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能一觀古法,說不定能從中受到些啟發。
他眼中的遲疑與渴望,陳昊看在眼裡,不等他說話,主動開口說道:「開派祖師雖然是國醫出身,但造化弄人,另有機緣,已經不算杏林中人了。
古法燒山火、透天涼在我們手裡如明珠蒙塵,純屬浪費。
前輩是當代針王,和我們這一脈有香火情,我想將手法傳給前輩,希望前輩善用它,拿來懸壺濟世,解除群眾病痛。」
仇雲明、高希芋、武世炎、陳露、司思等人都呆了,驚愕不已地望著他。
武世炎率先反應過來,搖頭道:「陳小友宅心仁厚,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傳授古法針刺絕技事關重大,小友最好先知會一下貴派長輩……」
陳昊擺手道:「前輩有所不知,我拜入師門的第一天師父就跟我講,門內的功夫九成九可以外傳,用不著敝掃自珍,只要我承擔得起傳授功夫的因果即可。
前輩坐診蒼生堂,治病救人,功德無量,還是我沾光了。」
「貴派有大格局,陳小友,你剛才的話當真?」
「千真萬確。」
武世炎問道:「小友這一脈傳了幾代?」
陳昊如實回道:「我是第十四代弟子。」
武世炎撫掌笑道:「算下來你我一輩,我痴長你幾歲,小友要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師兄……」
陳昊立馬喊道:「師兄!」
「師弟!」
武世炎踮起腳尖拍拍陳昊的肩膀,動情道:「你我師兄弟相認,當浮一大白。
等會師弟和我回家,認認門,順便見見你師嫂和師侄們。」
說著,他的目光越過陳昊,落在目瞪口呆的陳露身上,笑容和藹地說道:「你是師弟的姐姐,按理說我們算一輩,但現在不像過去了,各論各的,你願不願意跟我學醫?」
陳露還沒從弟弟和當代針王變成師兄弟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又被巨大的驚喜砸了一下,整個人都懵圈了。
陳昊看得著急,過去推了她一把,提醒道:「發什麼呆啊,快說話啊。」
「我……」
「等等。」這時,高希芋站出來,瞥了武世炎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武大夫,陳露是我帶的實習生,你想收她當徒弟,問過我了嗎?」
武世炎笑呵呵地問道:「那我就問問,高大夫同意嗎?」
「我不同意!」
陳露笑容凝固,臉色霜白,眼中帶著不甘和憤怒瞪向高希芋。
高希芋視若未見,淡淡地說道:「你基礎太差了,我又懶得教,原想讓你在國醫大學里好好學幾年,偏偏有人多管閑事。」
陳昊聽明白了,人家說自己呢,聯想到之前高希芋開口說話,隱隱猜到了什麼。
恐怕高希芋早就看上陳露了,對她另有安排,可陳昊不想姐姐等那麼久,鐵了心要在離開前把她塞上蒼生堂這艘大船。
武世炎拱手祝賀道:「恭喜高大夫!」
仇雲明笑道:「恭喜高大夫!」
「恭喜高大夫……」
高希芋瞪了他們一眼,沖陳露喝道:「傻愣著幹嘛,獃頭獃腦的,跟我來。」
「六六,快走啊。」司思拽了陳露一把。
陳露如夢初醒,快步跟上高希芋,回頭看了眼笑容滿臉的陳昊,心頭五味雜陳,鼻子酸澀不已。
仇雲明欣慰地笑道:「蒼生堂好久沒這麼熱鬧了,陳小友,各位大夫,一起過去觀禮吧。」
「好。」
「師弟,我們過去。」
「好的師兄。」
一群人來到待診區何渭大夫、曹爺銅像前站定。
高希芋轉身背對銅像,對陳露問道:「大醫精誠背熟了嗎?」
陳露連忙回道:「背熟了。」
高希芋說道:「曹爺曾言『大醫不出,蒼生何為』,他說何渭大夫是大醫,何渭大夫不贊同這句話,他說大醫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我們蒼生堂只收大醫!
我們蒼生堂沒有門規戒律,只有一篇藥王遺留的大醫精誠。」
她側身指著曹爺、何渭大夫銅像,說道:「陳露,你在曹爺、何渭大夫見證下背一遍大醫精誠,背完就可以改口叫我師父了。」
或許是何渭大夫、曹爺的銅像過於逼真,此時陳露站在他們面前,忽然感受到一股極大的壓力,驚喜全都沒了,只有迷茫和掙扎,光潔如玉的額頭上浮現一層細汗。
「六六怎麼了?」司思不解地問道。
陳昊看看陳露,又看看曹爺、何渭大夫的銅像,心頭一沉,機關算盡,沒料到這一關才要命。
陳六六,撐住啊!
一秒鐘,或許是一個小時,陳露感覺度日如年,大腦一片空白,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大醫精誠……對,我要背大醫精誠。」
陳露意識微微清醒了幾分,開口背誦道:「張湛曰:『夫經方之難精,由來尚矣』……
世有愚者,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夫為醫之法,不得多語調笑,談謔喧嘩,道說是非,議論人物,炫耀聲名,訾毀諸醫,自矜己德……」
從磕磕跘跘到流暢自如,陳露的狀態越來越好,容光煥發,眸光燦然,她發出的聲音彷彿蘊含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引得司思、仇雲明等人情不自禁地跟著背誦。
背誦聲不大,僅限於蒼生堂方寸之地,但眾人聲音匯為繁喧,恢宏浩大,令天地變色。
陳昊本也是跟著背誦的,因為有些段落沒記熟,一下卡殼了,頓時清醒過來。
這一清醒,他差點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嚇死。
只見何渭大夫和曹爺的銅像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