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禮成
「那我們走吧。」
白明微說了這麼一句。
風輕塵走到白明微面前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小白說,那裡距離此處得有一兩里地,你沒有力氣,我背你。」
白明微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下巴有氣無力地靠在他的肩窩。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而感覺到的,卻是炙\/熱的體溫。
如同那顆毫不掩飾的,炙\/熱的心。
風輕塵站起身:「我們慢慢走,別怕,我不會讓你跌倒的。」
兩人都是一襲紅色,就在風輕塵背起白明微的剎那。
紅色和紅色,融為一體,彷彿密不可分。
小白貂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為二人引路。
這一刻,它竟然沒有與白明微爭風吃醋。
一夜未見,彷彿風輕塵這個主人,於它可有可無。
對於小白的變化,白明微難免詫異。
但風輕塵沒有說什麼,她也未開這個口。
她靠在風輕塵寬厚緊實的肩窩,小聲說話:「我以為你會用抱的。」
風輕塵開口,臉上帶笑:「那要留到我們真正成親那一日,若是你喜歡,我就把你從東陵抱到西楚。」
白明微無奈:「萬里之遙,你如何能抱得動?」
風輕塵緩聲開口:「能夠尋到你,就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大奇迹,這樣一個奇迹都能發生在我的身上,抱著你走上萬里之遙,又算得了什麼?」
白明微輕聲細語地問:「你這嘴究竟是什麼做的?說出來的話能膩死人。」
風輕塵含笑開口:「甜蜜的話,也要與甜蜜的人說,要是你不甜,這話也就不會甜。」
白明微沒有言語,就這樣安靜地枕在風輕塵肩上。
草間流螢飛舞,月華灑了他們一身。
小白貂依舊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著,為他們引去後山的路。
夜鶯不知疲憊地叫著,彷彿在為他們鼓樂。
在這寧靜的夜晚,這幽深狹窄的小路。
兩個擁有天人之姿的男女,就像是山中舉行婚禮的精怪。
隨著小白縱身一躍,與一隻灰貂纏在一起,抖動著蓬鬆的尾巴上躥下跳,四處奔跑。
這一兩里路,也宣告著走完了。
小徑的盡頭,沒有什麼屋宇。
只有一間簡陋矮小的佛舍,裡面供奉著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薩。
佛舍前點了兩隻紅燭。
酒僧就站在燭光之下,一瞬不瞬地看著從風輕塵背上下來的白明微。
縱使他不願意提及過往,就算他沒有將他的故事娓娓道來。
但是從他看白明微的眼神之中,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想要爛在時間洪流之中的過往,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把一段紅綢交給兩人。
風輕塵接過紅綢,把另一頭遞給白明微。
好像把他的餘生,也毫不猶豫交付白明微一樣。
與菩薩之間的短短距離,兩人各牽著一截紅綢,相攜走過去。
彷彿在宣告,他們不離不棄的一生。
酒僧眸色漸濃,望著兩人的背影,千萬種情緒都雜糅在他的眼中。
他充當司儀,高呼:「一拜天地。」
風輕塵與白明微牽著紅綢拜下。
他又喊:「二拜菩薩。」
風輕塵與白明微牽著紅綢再度拜下。
最後,他高喊,聲音已然沙啞:「夫妻對拜!」
風輕塵與白明微相對而立,深深拜下。
酒僧的眼中噙滿淚光,他把兩隻杯子遞向二人。
「來吧,喝合巹酒。」
白明微與風輕塵接過杯子,兩手交\/纏,一飲而下。
酒僧含笑看著兩人。
竟忽然,跌倒在地。
白明微與風輕塵連忙去扶他:「前輩,您這是?」
酒僧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色。
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今夜,便是貧僧圓寂的日子。」
風輕塵鼻尖翕動,隨即眉頭緊緊皺起:「前輩,您服毒了?」
酒僧沒有理會風輕塵,他看向白明微,聲音已經十分虛弱:「你說的沒錯,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故人。」
「是我陪著她一路走到玉京,也是我親眼看著她,找到心愛的男子,更是我親手把她交到你父親手裡。」
「這些年,我把自己放逐到這山間,也是為了守著替你母親照顧好你們的承諾。」
「我沒有本事,無法挽救白府於危難之中,讓你父兄慘死沙場。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能替你母親看著你們找到自己的幸福。」
「如今,我功德圓滿,是時候該去見故人了。小姑娘,聽我的話,好好珍惜你身邊的人。」
「答應我,別去試圖追查你母親的身世,就讓這些過往,隨著我們的離世,徹底消失於世間。」
「今朝醉我留給你,所有的秘方我也留給你,這些年攢下的千萬資產,我也全留給你。」
「還有今朝醉這些年沉積的勢力,全都歸你所有,你可以驅使他們,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以後,這些都是你的了,你要如何處置,都隨你心意,若是你不喜歡,賣了它也成。」
「答應我!」酒僧的聲音猛然提高。
白明微點頭,鄭重應下:「前輩,我答應你!」
酒僧看向白明微頭頂的鳳冠,他說:「今朝醉的印鑒就在這鳳冠里,你敲碎便能得到。」
「最後答應我一件事,照顧好灰灰,給它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如此,我便沒有什麼遺憾了。」
白明微再度點頭:「前輩,我答應你!」
那隻灰色的小貂,早已在主子毒發的剎那,第一時間來到主子身邊。
此時此刻,它乖巧地把腦袋湊過去,想要主子再摸一摸它的腦袋。
酒僧抬手,輕輕拍了拍小灰貂的額頂。
隨著手緩緩砸落在地,他帶著一個心滿意足的笑意,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間。
「啊!」
小灰貂發出尖銳的嘶吼,腦袋不停地蹭著酒僧的下巴。
那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里,竟然噙著淚花。
它看起來好難過,好傷心。
最後,它蜷縮在酒僧的胸\/膛之上,把腦袋擱到酒僧的脖子里,汲取那逐漸消逝的溫暖。
白明微面無表情,萬般情緒皆在雙目之中流轉。
風輕塵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別難過,就算酒僧不服毒,他也時日無多了。」
白明微默了許久,開口應他:「我知道,在你昏睡期間,我曾觸碰過酒僧的脈搏,我知道他已經是強弩之末。」
這也是,明明白明微不必要穿上嫁衣,在這裡與風輕塵演戲,而她卻還是做了的原因。
因為她想滿足酒僧最後的心愿。
風輕塵再度開口:「你看他走得這般安詳,如此了無牽挂,可見他沒有任何遺恨。」
白明微深吸一口氣,神色間透著些許悲傷。
但那悲傷稍縱即逝,她冷靜得可怕:「我的娘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為何酒僧不讓我查探她的身世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