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
「聽說了沒?聚福商超的辣椒醬可以殺西蕃人哩!」
「我早去買了,話說前陣子隔壁老張頭家就買了一罐子,說是吃的,結果家裡小孫子沾了一點就嗷嗷哭,那時候我就知道是個厲害東西。」
「那你嘗了嗎?啥味兒?」
半上午時候,八月份西北剛開始有點涼,但是大太陽也還當空,算是西北少有的舒服時候,再過個十幾天,早上起來就會見霜,跟魔法一樣。
一顆粗壯的桂花樹下頭,兩個老頭子下著象棋閑磕牙。
被問的那個噎了一下,瞪棋友一眼,「都說了能殺人,我敢吃嗎?」
打開看的時候都感覺跟下刀子一樣,恨不能兩腿打哆嗦,拔掉木塞他差點給扔出去。
紅通通的顏色倒是很好看,聞著口水泛濫,只是這老頭膽兒小,到底沒敢嘗,還攔著家裡人也沒叫嘗。
「哈哈哈,老劉頭你就是膽兒小,我去張老兒家嘗過,用辣椒醬煮出來的胙肉,嘖……那叫一個香,吃的人眼淚鼻涕一大把,就是停不下來,你要不敢吃,賣給我怎麼樣?我給你五百文!」
那老劉頭把象棋一收,起身回家,「美得你,老子一大早聽見點消息就過去排隊,擠得腳丫子都讓人給踩腫了,能便宜你?呸!」
說完提著小兀子和象棋,劉老兒顛顛回家去了。
真這麼好吃……管它能不能殺敵,先嘗嘗再說啊!
五百文可是他全部的私房錢了哩!
在其他地方類似的閑磕牙也時有發生,主要連苗婉都沒想到,殺了一回敵,她啥都沒幹呢,辣椒醬就火了。
雖然研究院要用的辣椒醬多,礙不住苗婉現在地也多,甜菜、辣椒、土豆和大豆,她全都種了,還種了不少。
張家也不少地,向來是聽她的,她說種啥就種啥,除了那半畝地的向日葵以外,還有小麥和青稞,反正阮喬張三家是都不缺糧食吃。
可就算是多,辣椒醬比辣椒水還嗆人,而且在製作的過程當中要往裡加調料,還得炒制。
即便能做出帶蓋子也能炒制的鍋,這個年代做不到無毒密封,杜仲膠是承受不了這種熱度的。
那對工人來說就很難受了,所以每個月製作出來的辣椒醬都是有量的。
加之前陣子有人大批量購買聚福商超和西寧鎮的貨物,如今喬家存貨不多,半上午就全給干光了。
就這還不停有人過來排隊想買,聽說沒有了以後,有遺憾的,有求著快點上貨的,也有不滿的,總之到處都在說這件事。
兀良哈氏的宅子里自然也聽到了信兒。
蘇日娜都對苗婉服氣了,她也太能折騰了。
可即便知道這些,想到阿古拉和巴音的背叛,蘇日娜依然怒火中燒。
尤其是想起來這琉璃果還是她給出去的,蘇日娜就恨不能一盆子一盆子吐血。
她的兒子,也是兀良哈氏的新家主希爾哈給額吉倒了一杯茶,安撫母親,「額吉別生氣,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兒嗎?」
蘇日娜語氣很沖,「能是什麼好事情?扔出去多少錢也就不必多說了,兀良哈氏如今不比以前……」
看到希爾哈有些難過的面色,蘇日娜住了嘴。
她和希爾哈夾在乞顏氏和兀良哈氏中間左右為難,最煎熬的就是她們母子了。
她怕將來有一天希爾哈和阿布會反目成仇,便自己下了決定,帶著兀良哈氏的牛羊馬歸了王庭。
誰知道她還沒來得及請求乞顏氏放兀良哈氏一馬,阿古拉和巴音兄弟就帶著人,還有不知道藏在哪兒的奶豆腐、良種馬投靠了布奇氏,將她們娘倆架在了油鍋上。
既然阿古拉不仁,蘇日娜也
不是手軟的,直接讓兒子接任了兀良哈氏新家主的位子,投靠乞顏氏。
只不過如今說起兀良哈氏,大家還是只知道阿古拉。
所以蘇日娜帶著兒子重新來大岳,她要讓阿古拉以後只能活在自己兒子的陰影里!
蘇日娜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並非是衝動。
她兒子希爾哈是巫者親自承認的智者,即便才十幾歲也在短短時間內將家主之位坐穩,來到西平郡后,成立商會也非常順利。
蘇日娜轉了口風,「要不然咱們現在就開張,加價將辣椒醬賣出去,再在裡面摻些東西,到時候我看苗婉要怎麼解釋。」
希爾哈笑著將茶杯推到母親面前,「可辣椒醬是咱們賣出去的,只要聚福商超出來的東西沒問題,喬娘子可沒有額吉坦誠。」
蘇日娜想了想也是,「那你為何說……」
「但我們可以半價出手,以最快的速度將聚福商超的客源拉攏到我們這裡來。」希爾哈還有點稚嫩的臉龐上露出清雅笑意。
「她做商超,我們做商行,她賣的貨物我們都有,她沒有的貨物我們也都有,只要我們的價格一直比她低,將來她就只能是兀良哈的牛羊。」
畢竟貨物是出自喬家,一開始他們可能需要虧本做生意,自己的貨物價格也要壓低。
但只要苗婉沒有客源,大岳的行商也被希爾哈拉攏,她想不被拖垮,規則就是兀良哈說了算。
到那個時候,拿貨壓價,賣貨提價,喬家只能成為牛羊。
牛羊嘛,只需要產奶殺之取肉便可。
蘇日娜也不是什麼善心的,她只會為兒子的聰慧鼓掌。
「那就按你說的辦,明天就是個好日子,咱們也準備許久,是時候開張了。」說到這兒,蘇日娜是真暢快了不少。
「得虧她殺了那些西蕃人,回頭跟乞顏氏也有所交代,知道固北軍的情況,咱們還能乘著這股東風,壓一壓她苗婉的士氣。」
娘倆說得正起勁的時候,苗婉這邊還在看大夫,不是跟隨他們一起過來的那一位,是郡城這邊的婦科聖手。
喬瑞臣很慶幸沒叫喬蕊和淘淘有機會纏上來跟著,否則都得嚇著。
苗婉其實沒事兒,只是沒什麼食慾,可能前一天那場碾壓性的對敵讓她有點興奮,她也看到了血,夢裡自己還大殺四方來著呢。
結果起來人就沒啥精神了。
話說她沒懷身子之前吧,食慾還挺好,要不也不能覺得自己是吃胖了。
誰知道一發現自己是懷孕,她突然就不愛吃東西了。
這些時日一直吃東西都不算多,總覺得餓得慌,但又吃不下去。
她本來覺得這不是啥問題,結果大夫一把脈沒動靜,換隻手還沒動靜,只是臉上神色鄭重,看得兩口子心都提起來了。
苗慫慫她臉色發白靠在自家相公懷裡,喬瑞臣臉色也很僵硬。
大夫一抬頭,讓這小兩口臉色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將軍和夫人萬別擔憂,夫人脈象很穩,沒什麼問題。」
苗婉嗓子眼兒發虛,「那你為何把脈這麼久啊?」
大夫趕緊回話,「回夫人,老朽摸著您這脈象像是雙胞胎,只是並不能肯定,有一股脈若有似無,這……」
喬瑞臣攬住媳婦的動作緊了稍許,「先生但說無妨。」
「是,這但凡懷雙胎的婦人,向來都有個說法,肚子里的胎兒要搶食,因此並非所有懷雙胎的婦人都能生下雙胎。
當然了,這並非說會小產,而是在十月懷胎時,只當是懷了一個孩子生出來。」
苗婉瞪大了眼,摸著肚子略有些驚恐,「啊?那另一個呢?被,被兄弟姐妹吃了嗎?」
大夫:「……」老朽跟您講醫
理,您跟老朽講聊齋呢這是。
他哭笑不得趕緊搖頭,「非也非也,您懷胎不足四月,胎兒其實還沒有成型,若是其中一個沒了脈象,只會像是普通夫人來葵水一樣排出,甚至都不會有感覺,並非被……並非夫人說的那般。」
即便他解釋的再清楚,苗婉也有些難過,都是她的孩子,怎麼能在肚子里就被淘汰掉了呢?
喬瑞臣也不願意其中一個孩兒還沒出生就沒了機會。
他沉聲問,「大夫可有辦法?兩個我們都要保住!」
大夫仔細詢問了一下苗婉的起居,沉吟片刻后,倒是鬆了口氣。
「應該跟夫人食欲不振也有關係,老朽給夫人開幾個溫養的食方,您這種情況喝葯不如葯膳,食補溫和些,大人胎兒都能受益。」
等大夫離開后,苗婉眼淚瞬間就下來了,趴在喬瑞臣懷裡咦咦嗚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不好好吃飯,寶寶肯定不會那麼虛弱。」
喬瑞臣許久沒見苗婉哭得這麼厲害了,心疼得不得了,像抱淘淘一樣將她攬在懷裡搖晃著安撫,「阿婉別怕,你可是老天爺的親閨女,祂老人家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的孩子沒了的,你乖一點,我陪你吃點東西好不好?」
苗婉想說哭得腦袋疼,不想吃,但是想起是因為自己不好好吃飯,有個寶寶才會要離開她,又不敢說了,憋著眼淚點頭。
可越是想吃東西,看著滿桌子酸甜苦辣鹹的好吃的,她越是沒有胃口。
甚至阮祈帶著徒弟使出渾身解數,給她做出來的一桌子各地風味,她都不想吃,勉強自己吃了也想吐。
沒法子,喬瑞臣騎馬回了一趟西寧鎮,將孫老火給接過來了。
孫老火一聽苗婉吃不下飯,甚至身孕都不穩,也顧不得天字型大小客房還有客人了,當即抱著兩個瓦罐就跟著喬瑞臣去了郡城。
他到的時候,苗婉已經勉強塞了一小盤子點心,起碼沒餓著肚子,然後喝了點燕窩羹,吃不下別的。
就像是惡性循環,知道不吃會壞菜,越吃不下就越擔心,越擔心就越吃不下。
孫老火二話不說,提著罐子去了廚房,揉面做了一張金黃噴香的狗澆尿,又將烤過的肉剁碎了,打開罐子,從裡面小心取出來了一塊……豆腐。
讓阿雅她們看著,那豆腐太漂亮了,就像是紅玉一樣,顫巍巍的,上面裹著一層晶瑩的瑪瑙色汁水,懸而不滴,散發著一股奇異的咸香。
聽孫老火說,這叫豆腐乳,是她們東家給的方子哩,據說是想吃很久了。
這股子咸香與烤肉沫混合在一起后,抹在狗澆尿餅上,均勻切成馬吊牌長寬就可以裝盤了。
油與麵粉混合的香味兒,還有小蔥被煎過後的清香,混合著豆腐乳拌烤肉的咸香,厚重而豐富的香氣幾乎讓人眼淚從唇角留下來。
然後孫老火打開了第二個罐子,裡面他熬制的辣椒油,他取了豬裡脊來,切成小拇指粗細,用生粉裹好放在辣椒油里炸,然後撈出來控油。
鐵釜中這時候已經燒好了豆油,用花椒在裡面提味兒,等到麻香出來以後,倒入一點點加了白砂糖的醪醋倒進去。
『滋啦啦——』的動靜響起時,辣油裡脊條也被倒進鐵釜中翻炒,這時候連站在遠處的護衛,都忍不住咽著口水往這邊探頭。
格外濃郁的麻辣香味兒,還帶著那麼點甜絲絲的鉤子,簡直是要勾得人靈魂都要出竅了。
什麼菜啊?怎麼能這麼香!
其實叫孫老火來說,這道菜有點四不像,據說是苗婉自個兒做夢時夢到的方子,還不是祖宗託夢那種。
實際上是苗婉在辦公室DIY的時候,閑的沒事兒干,又不喜歡糖醋裡脊那種甜,趁著陸晨曦
沒事兒的時候,倆人瞎搗鼓,搗鼓出來的麻辣裡脊。
又有糖醋裡脊的酸甜,但是味道不重,更多是麻辣滋味兒十足,就著饅頭一人就能幹一盤子。
果不其然,這一道麵食一道菜端上去,孫老火又快手整了個酸辣尕面片的湯,苗婉這陣子一來一直找不到的食慾全回來了。
這時候她才感覺出來餓,肚子咕嚕嚕叫,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吶喊著要吃,眼珠子都綠了。
要不是喬瑞臣怕她撐壞肚子,苗婉估計真能一個人就把這三人份的飯全吃掉。
乾飯人就是這麼誇張。
不叫她吃了以後,苗婉還有點委屈,配上前面還沒消下去的紅腫,看得人心疼又頭疼。
「孫阿達跟咱們一起回去,這陣子叫徒弟在客棧也能撐住,後面每天孫阿達都給你做行不行?」
苗婉摸著肚子咂摸嘴兒,看著還剩三分之一的量,有點不想放棄,問吃飽了沒呢?
「肚子飽了,嘴還沒。」
喬瑞臣:「……」
他著實不知道說什麼,乾脆一手摟著媳婦不叫她伸手,自己三下五除二將剩飯給掃了個乾淨。
可別說,雖然這是照顧孕婦,還為了開胃格外做的口味,哪怕是沒懷孕也覺得好吃,掃完剩飯……喬瑞臣覺得更餓了。
苗婉見盤子光了,倒是也不再糾結要不要吃,哭了一場,又吃撐,她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困得厲害。
喬瑞臣先把苗婉照顧著睡下,這才跑去廚房。
孫老火已經做了一大鍋尕面片,狗澆尿是沒了,但是麻辣裡脊還剩一碗,其他都讓人搶光了。
「豆腐乳還有,這東西也不知道懷了身子能不能多吃,回頭我問問大夫。」孫老火沖喬瑞臣指了指罐子。
「阿婉原先要做這個,是覺得將士們天天吃鹹菜疙瘩太可憐,這東西就著饃也下飯,不難做,你吃著好,回頭可以送去軍營里。」
喬瑞臣聞言心頭柔軟得不像話,他媳婦就是這麼善良,雖然能折騰,但本質上還是個心軟的。
他吃完,感覺不錯,叫人給程紹送了些過去,這陣子顧姝窈在西寧鎮,程紹孤家寡人,估計也不好吃吃飯,正好讓他嘗嘗。
若是大將軍覺得好……嗐,讓固北軍給西寧鎮研究所下單子唄。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媳婦越善良,喬瑞臣越不可能讓人發現她好欺負(大霧)。
第二天一大早,程紹就跑到雲麾將軍府來了。
「你們太不厚道了,媳婦給我拐跑了,有好東西吃也不叫我!」
喬瑞臣淡淡看他一眼,「小聲點,我媳婦身子重,還沒醒。」
程紹:「……」得,他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反正自打認識喬子承兩口子以後,程紹天天吃狗糧喝醪醋都已經疲了。
苗婉那小娘子就從沒有早起過,哪回不是太陽老高她才起,跟懷孕有啥關係?
反正程紹一個大男人,也不是來找苗婉的,他就是蹭飯。
孫老火給倆人做了千層餅,這也是苗婉給的法子。
其實正規千層餅怎麼做苗婉不會,這也是她看直播app主播自己diy的做法。
在她看來,其實就是蔥油餅的做法。
不過是將餅切成跟棋盤一樣的方塊,上面刷了蔥油再撒一層椒鹽,而後跟包子一樣左疊右疊,最後用兩個面封口,蓋上蓋子在鐵釜中煎。
因為有小蘇打發酵,出來以後是一個胖乎乎的正方形,切開裡面能看到一層一層的,還散發著蔥油和椒香。
這東西宣軟,但又比包子和饅頭那種做法有嚼勁,巴掌大的一塊,抹上一塊豆腐乳,程紹和喬瑞臣都沒了話,只顧得上低頭猛吃。
兩
個大男人,生生幹掉了五個人的量,都撐得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到書房裡去靠沙發了。
喝了杯茶,程紹才想起來,「對了,我過來的時候看見兀良哈的新鋪子開張了,又是舞獅又是伶人唱曲兒,還挺熱鬧的。」
喬瑞臣點頭,「我和阿婉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據說大岳的行商也有參與,你這邊能查到都有誰嗎?」
雖然只是跟北蒙和西域的客商合作,牽扯到關內行商,誰也不知道這些行商有沒有問題。
他們是守護西北不假,若是有問題的人入了關,他們也難辭其咎。
程紹弔兒郎當將腳擱在矮几上,「沒查出什麼問題來,狼心狗肺倒是肯定的,有個人你們肯定認識,姓鄭。
據說是在西寧鎮被燒掉了貨物灰溜溜入關,自己研究出來一種織布機,能織雲霞錦,還走通了揚州府織造的路子,布料都送進皇城了。」
喬瑞臣記得,當初阮家二舅和苗婉去巴音的帳篷,回來后氣得罵了許久,這事兒他是清楚的。
一個巴音,一個鄭老闆,說是簽訂的契約都被燒了,圖紙也不知所蹤,實則都存了昧良心的想法,只圖獨佔利益。
「沒有姓劉的登州行商嗎?」喬瑞臣問程紹。
程紹想了想,搖頭,「倒是有登州來的行商姓劉,但沒摻和他們這些事兒,主要還是賣酒。」
喬瑞臣若有所思,還不等說話,就聽見前頭有人叫東家的聲音,他立馬站起身出去,啥事兒都沒有媳婦睡沒睡好,想不想吃飯更重要。
被突然扔在一旁的程紹,無語望著房梁翻了個白眼,當誰沒媳婦嘛!
咦嗚嗚,媳婦你到底啥時候回來啊!!!
等苗婉吃完飯,兩口子一起來書房的時候,程紹已經收拾好了自己被狗糧撐到的辛酸,又恢復了風流倜儻(弔兒郎當)的大將軍風範。
可惜苗婉進門第一眼就給他戳穿了,「咦?大將軍沒睡好呀?阿窈說還得半個月才能回來呢。」
程紹不自覺摸了摸眼下,冷哼,「還用你說,阿窈早告訴我了。」
「哦?可阿窈分明說是過幾天就回來呀。」苗婉吃飽喝足,又有了那麼點熊的跡象,兩句話就把程紹噎得想揍人。
喬瑞臣無奈扶著苗婉坐在沙發上,「你不是要跟阿劍說一下全民大闖關的事情?」
聽到這個稱呼,程紹唇角又抽了抽,也不知道啥時候開始,顧姝窈開口就叫他阿劍。
本來程紹還為媳婦跟自己更親近欣喜,後來才知道這是苗婉給他起的外號。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熊丫頭是笑話他賤兮兮的,喬子承又好到哪兒去了嗎?
他娘子有本事他驕傲,這軟不拉幾不能打不能抗的小娘子有什麼了不起……
只要怨念一起,程紹自個兒在腦海里嘀咕,就能嘀咕出一本書來。
苗婉不知道他這麼腦話癆,興緻勃勃跟程紹解釋了全民大闖關的事情。
本來苗世仁其實還是以搞錢為主的,可是昨天大夫來過,說她肚子里有一個可能活不下去后,她突然就變了想法。
喬瑞臣說她是老天爺的親閨女,苗婉也知道自己其實挺幸運的,但她不覺得誰對誰的好是憑空來的,肯定是她哪一輩子做了好事,才有這份福氣。
現在,她也願意做更多好事,為肚子里的寶寶和喬阿芊積福,讓他們都能順遂平安一輩子。
但她還沒說細則,就聽程紹說了外頭的事兒。
其他事情苗婉不夠聰明,可就連程紹都承認,事關搞錢,沒人陰險的過苗世仁這小娘子。
她一聽就明白了,撐著腰冷笑,「這是打算搞價格戰,想把西寧鎮和喬家都變成他兀良哈的狗,只能給他們幹活兒,人家現在都不稀得偷方了。」
喬瑞臣和程紹對視一眼,恐怕不只是兀良哈的狗,說不準是成為北蒙對付大岳的利器。
不過若對方真有王庭支持,即便苗婉現在已經賺了不少錢,到底沒辦法跟王室比拼。
這價格戰真打起來,除非朝廷下令不許客商在大岳境內做買賣,否則喬家這個虧吃定了。
可因為友好盟約,朝廷絕無可能下這樣的命令,那是給北蒙自詡正義之師撕破盟約的借口,到時候遭殃的還是邊陲百姓。
沒等兩個人發愁多一會兒,苗婉拍了拍矮几,「想算計姑奶奶,當我扛不動刀了嗎?我讓你兩米!」
倆人:「……」
就,凶萌凶萌的,人家就算打哆嗦,估計都只會是因為真冷。
苗婉沒發現自己狠話再次失敗,不過她很快就將讓人將雲熙和阮祈給請過來,如今快餐店已經用不著阮祈坐鎮了,聚福商超還是阮祈負責,雲熙執行。
等兩個人來了以後,苗婉就一點不耽誤的吩咐下去——
「先讓他們開張,不用管客人,咱們的價格也不用有任何變化,立刻從西寧鎮運一百塊黑板過來。」
「叫耀祖和林大舅也跟過來,耀祖丹青也不錯,讓他來給我畫圖,請林大舅帶人建場地。」
「提前發出告示,就說我們要開新店了,是露天的,所有東西全白送,而且上門就能體驗殺西蕃人的快感!」
「新店就叫全民大闖關,以最快的速度建起來,等建的差不多,讓人給西北商行添把火,給他們多送些客人過去,然後聚福商超關張三天。」
雲熙沒經歷過聚福客棧和千金樓任性到說關就關的事情,聞言心頭一驚,「關張?」
阮祈倒是明白,外甥女這是又要搞大事情了,他摸著肚子呵呵笑,「行,回頭我讓人多跟郡城百姓們講講聚福客棧和千金樓的事兒。」
西寧鎮那邊也可以讓百姓們多宣揚一下,等百姓們都期待起來,到時候更熱鬧。
至於程紹這邊,苗婉本來沒打算讓固北軍的人一開始就參與,但有西北商行這些人,看樣子他們是覺得自己太好欺負,誰都敢來算計她一下。
既然有權利,為何不用呢?
「大將軍跟郡守關係不錯吧?行商買了我的東西拿來開店,在西寧鎮我就不說啥了,可在郡城,他們從西寧鎮進來的貨物可沒交稅,讓他們把該補的稅補足了不為過吧?」
程紹倒是沒聽說過,從不需要納稅的地方買了貨還得再補稅的事情,但這種事兒沒有先例,現在定規則也不晚。
苗婉插著腰,說出了跟蘇日娜曾經差不多的話,「我倒是看看他們有多少錢往裡扔,姑奶奶我能扔更能賺,想跟我斗,下輩子也別想。」
喬瑞臣一直微笑看著媳婦這鬥志昂揚的模樣,心裡安定許多,前陣子苗婉總是小心翼翼,昨天又哭得厲害,蔫兒了不少。
他還是喜歡苗世仁天不怕地不怕瞎蹦躂的模樣。
苗婉在家裡吃吃喝喝養胎,新開的西北商行確實利用了喬瑞臣帶隊殺西蕃人的東風,又降價在聚福商超對面打擂台,吸引了不少百姓和富戶過來光顧。
百姓們呢,是誰家東西好用誰家的,若是能便宜點那是最好不過的,只要不是西蕃人開的鋪子,他們真的不所謂,拔掉無情無外如是。
至於普通富戶,也有不少羨慕嫉妒聚福商超日進斗金的,他們不敢為難喬家,有人敢上,他們樂得看笑話。
至於官宦和權貴家眷嘛,就當個樂子看了,天不冷不熱,正是看熱鬧的時候。
因此西北商行生意越好,大家越關注聚福商超。
甚至還有人特地跑到聚福商超問上門,「人家買了你們家的東西,一樣的質量比你們便宜不少,你們就不賣便宜點?
這貨要是放的時間久了,到時候再降價,咱們可不吃這個虧。」
雲熙心裡罵,佔便宜沒夠了是吧?我看你不吃虧是想吃巴掌。
可面上她還是笑眯眯的,菩薩蠻的柔婉性子顯露無疑,說出口的話倒是也不叫人生氣,只叫人納罕。
「貴客放心,咱們家的貨呀,囤不住,保管不會叫您買囤積的貨,對面賣的便宜您只管去,這也是為百姓們做好事兒了,我們只有支持的。」
看熱鬧的人莫不著頭腦,聚福商超是不是傻?人家這明擺著是想擠兌的你們沒地兒站,你們還傻乎乎支持?
怎麼著,嫌錢多給我們啊。
他們本以為這就夠叫人滿頭霧水的了,好些人早就開始笑話聚福商超前頭是走了大運才能賺錢,其實就是沒腦子。
可誰也沒想到,聚福商超還能幹出更沒腦子的事兒來,半個月就沒到,天還沒徹底冷下來呢,聚福商超它關張了!
這天連西北商行的夥計都鳥悄湊到聚福商超門口,看他們的告示。
貼在門上的告示寫的特別讓人槽多無口——
【商超不忙,關門三天出去頑,三天後新店開張,所有貨物都不要錢,你買貨我們還倒貼錢,別問,問就是東家有喜,東家樂意。】
現場人特別多,就這種情況都沉默了好一會兒,人人都感覺嗓子被噎得不上不下的,不問也難受。
「這……聚福商超是不想幹了吧?」
「可百花精油我還沒湊齊呢。」
「哪兒是不想幹了,我看是失心瘋了,都開始胡說八道了,賣貨不要錢還送錢,誰信啊?」
「也許……喬老闆就是有錢任性?」
這話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要問信不信,全都搖頭,可摩拳擦掌準備去光顧的有多少,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西北商行的夥計跑回鋪子里,跟東家說了,都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頭有人問——
「人家聚福商超大氣,都不降價賣貨,直接送錢送貨,你們西北商行就沒點反應?哪怕不送,是不是再便宜點?」
希爾哈:「……」
甭管多聰明,希爾哈還是個才十五歲的少年,氣還是要氣的,更別說他是蘇日娜的孩子,本身脾氣也沒多好。
聽外頭吵吵嚷嚷,他臉都青了。
還降價?
現在就每天幾百兩銀子賠著,若不是還有其他貨物,幾個行商一起分擔,兩三個月他手頭的現銀就得縮水一大半。
本是想著喬家如今家大業大,只要郡城和西寧鎮沒了客源,肯定比他們還先撐不住,沒想到人家不撐了,反倒是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蘇日娜從後頭進來了,見兒子面色不好看,她反而沒急著上火。
「那不是更好嗎?到時候咱們再多派點人上門,還能彌補點損失,你的法子沒問題,他們願意往外撒銀子,那就撒,我就不信他們能一直賠本賺吆喝。」
希爾哈還是有些不安,他總覺得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樣,變數就意味著無法掌控全局。
若是苗婉跟他打價格戰,甚至就跟前面一樣,讓定北將軍壓著郡守為難他們,這些都在希爾哈的掌控之內,只要對方按他想的往下走,他就有辦法將喬家的錢都變成兀良哈氏的。
可現在苗婉突然來這麼一手,倒是給了希爾哈一種錯覺,前頭那些為難……彷彿是在麻痹他們。
等那位鄭老闆趕過來,希爾哈已經恢復了正常,「鄭老闆可聽說最近郡城有新鋪子在裝修?」
鄭老闆也是為這事兒來的,他既然佔了織布機的便宜,就知道自己和喬家沒有和解的可能,只能站在希爾哈這邊。
他覺得不是他太缺德背信棄義,是誰都沒他清楚,在江南,織造到底
有多賺錢。
這麼說吧,江南養蠶成風,桑樹也多,蠶絲價格都是他們這些商人說了算,生絲價格比菘菜還賤。
他掌控了生絲,又有了比其他人都好用的織布機,研究出誰都製作不出來的雲霞錦,一匹價值百金。
這就相當於銅板去換金子,最多再加上人工的吃喝拉撒,一匹布成本最多十貫錢。
十貫錢對千兩銀子,江南每年賣到外頭去的布匹近萬匹,這中間的利潤是個商人就會瘋。
因此鄭老闆說是跟希爾哈一起承擔虧損,實則他一點都不虧,這出關的成本都算上了呢,最多就是稍微只賺了一點點。
無妨,他本來就是為了拿到西北的上等棉,還有西寧鎮那些新奇玩意兒,繼續研究出更好的布匹,在江南賺更多錢。
所以對付喬家,他比任何人都上心,一直派人盯著雲麾將軍府和西寧鎮呢。
聽希爾哈問,鄭老闆立刻點頭,「他們在城南買下了一塊地,請了好些短工起房子,就是看起來不像是鋪子,也不像是住宅,有些奇怪。」
說是宅子吧,只有幾間屋子,都在大門口,就沒有正屋偏房的格局。
說是鋪子吧,那幾間屋子裡他偷偷叫人去看了,根本沒做任何裝修,只有欄杆和長條桌,簡陋得很,稍微有錢點的百姓家裡裝得都比那屋子裡好。
而且最奇怪的是,「院子里他們還倒了水,整得濘泥不堪,起了好些木頭夾子,看著有點像是練·兵的地方,但也沒有武器,只有好些地方扔著他們馬車上那種黑乎乎的圈,到處都很簡陋,不知道要做什麼。」
不只是木頭夾子,還有很多繩索和稻草人,若說是箭靶子吧,位置不對,擺得雜七雜八的,就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是做什麼用的。
希爾哈不放心,自己去看了一眼,比起先前鄭老闆讓人去看的時候,倒是收拾的更見規模了些。
可就如鄭老闆所說,這就不可能是個鋪子,又有坑又有假山,假山上還綁了繩子,好些嶙峋怪異的凹凸之處。
唯一能看著像個鋪子的地方,離屋子最遠的地方起了個高台,高台上布置了兩個灶台,估計到時候要燒火,不知要煮什麼。
高台上倒是布置了滿滿一整面的多寶閣,密密麻麻的,跟蜂窩一樣,看著還有點滲人。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這個問題不光是西北商行的客商和行商們天天在想,連百姓們都在猜。
可以說,聚福商超雖然關了門,卻還是成為了西平郡如今最熱門的話題。
吃完了飯串門時,大中午曬太陽時,互相打招呼的話題都變成了——
「吃了?聽說聚福食肆每回關門好幾天都有新鮮吃食出來,也不知道咱們有沒有這個口福。」
「吃了吃了,據說千金樓也是呢,關張一回就出一回大戲,每回都叫人拍掌叫絕,我尋思著,難不成還能比元宵節時候的空中舞獅還絕?」
那誰知道呢。
連有錢人家聚會或者閑磕牙的時候,都忍不住討論這個,甚至還有人給雲麾將軍府遞了帖子,想要上門拜訪。
可惜苗婉懷著身孕,誰也不見。
至於顧姝窈那裡?她就不走夫人社交,那些貴夫人們更見不著,晚上就寢都好奇得抓心撓肺的。
這好奇心都蔓延到了各家將軍那裡,程紹這兒都被人問過好機會了。
他有點不耐煩,「你問我我問誰呢,我又沒鑽喬子承床底下,我自個兒媳婦都被拐跑了抱不著呢!」
問的人:「……」不是,您不跟我說就算了,這麼私密的話題,您跟我說合適嗎?
不過……被誰拐跑了?被喬子承嗎?
不敢問,訕訕離開的人,就,更抓心撓肺了。
就在這種幾乎是所有人都關注的情況下,第四天,天還沒亮,聚福商超門前就聚集了特別多的人。
多到什麼程度呢?
都擠到對面西北商行門前去了,夥計都空不出地方來開門。
他苦著臉叫人給讓讓地方,還被人噴了一臉唾沫,「人家聚福商超不忙還知道關張,今天誰還顧得上你家啊,休息一天不行嗎?」
夥計:「……」我倒是想呢,我們東家腦子又沒進水。
夥計不知道的是,他那腦子沒進水的東家,跟一眾客商一起,這會兒正哆哆嗦嗦藏在蓋上了紅布的古怪院子角落裡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