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總共九百六十五兩利潤,工錢是二十五兩,拿出四十兩來發獎金,留下一百兩做成本,剩下八百兩張家得一百六十兩,喬家和孫阿達各三百二十兩,阿姆覺得如何?」
苗婉話一說完,大家面上都露出喜氣,哪兒還有什麼如何,全都點頭。
雖然年前忙活那麼久,基本等於沒拿到銀錢,但這剛過完年兩個多月,家裡又能有餘錢了。
尤其是張娘子,一百多兩她就很滿足。
起碼過幾日叫驢蛋和狗蛋還有五歲的鐵柱去私塾,束脩還有筆墨紙硯是夠了,還能扯幾塊新布,給娃兒們做些進學穿的長衫。
只有孫氏關心,「阿婉,獎金怎麼分啊?」
食肆里幹活兒,算上沒事兒就過去幫忙的張二壯,總共十五個人,那這夥計跟掌柜還有掌勺師傅的,肯定拿錢不一樣吧?
一個是自家男人,一個是自家阿達,還有幹了快一個月的弟弟,孫氏比旁人都上心。
苗婉露出招牌小酒窩,沖婆婆眨了眨眼。
耿氏心神領會,起身,「估摸著淘淘該醒了,再不回去她要哭,要不讓阿婉和她爹仔細琢磨下章程,先跟夥計們說好,叫他們好好乾活兒,該發的銀錢肯定少不了他們的。」
張三壯心底不妙的預感加深,阿婉不是要親自去食肆吧?
他倒不怕苗婉去看看他們怎麼幹活兒,就是擔心,若苗婉覺得他做的不好,到時候罰錢……肉疼,臉也疼。
耿氏說完,苗婉也覺得胸前有些不大對勁,趕快起身,「忙活一個月啦,要不然咱明天歇一天,讓夥計們也緩緩。」
說罷她看向耿氏,「正好娘這幾天也有功夫,可以再去人牙子那裡挑幾個婦人,起碼能叫夥計們都輕鬆些。」
大家都沒啥意見。
從辛辛苦苦一年才能攢十幾兩最多幾十兩銀子,到如今家裡能開上鋪子,張家甚至孫老火都已經心滿意足了。
只要掙錢,掙多掙少都聽苗婉的就行,他們更勤快多幹活兒,比啥都強。
但苗婉不這麼想,要真是賺點就夠了的話,年前喬家就已經收著一千兩上下的銀子,何必折騰個鋪子出來。
她想給淘淘蓋大房子,讓淘淘生活的環境能更好些,全家人都能過上舒坦日子。
當然,身為地道的西北姑娘,她也想幫鄉親們日子過得更好些。
如今還有許多吃不飽穿不暖的百姓呢,過上一冬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只是她沒見到,卻知道在西北苦寒之地,餓死的人一定少不了。
起碼,她想把條街到家裡這段路先修一修,自己做生意也能帶動許多人吃得上飽飯。
往後逢年過節之時,除了舞龍,那些煙花和燈會也能在西北熱鬧起來。
往遠了說,若喬家平反可以回京,除了聖人老兒賞的宅子,手裡有錢也硬氣些,可以繼續過舒服日子。
往近了說,她手裡剩下的銀子其實不夠一千兩了,喬瑞臣有時候需要銀子在外為家人奔波,淘淘出生她坐月子,耿氏也沒少給她買補品。
還要買輛騾車,也要起房子,能剩下五百兩銀子左右就不錯。
這些銀子在普通老百姓看來很多,可對喬盛文父子要做的大事兒來說,真未必夠。
因此,苗婉的緊迫感一直很強。
搞錢人手裡沒有五位數的存款,那還能叫搞錢人?
回到家,淘淘果然已經醒了,不過叫耿嬸抱在胸前晃悠著,她只腦袋左轉右轉的,倒是沒哭。
苗婉一靠近,淘淘聞到熟悉的味道,立馬啊啊起來,小手裹在襁褓里,努力伸著還立不起來的脖子在娘親胸前蹭。
孫耀祖臉色發紅,趕緊低頭往堂屋跑。
苗婉喊住他:「耀祖你等我一下,待會兒喂完淘淘,我有些事兒想問你。」
耿氏勸她,「不是要休息?明天起來再問也來得及。」
「還是早點說了,我心裡更踏實點。」苗婉覺得要是不問清楚,她晚上覺都睡不好。
誰知淘淘可能是聞不到娘親的味道好一會兒,扒著自己的糧袋不撒手,一放下就吭吭唧唧要哭,明明看著也沒醒。
沒法子,只能第二天說。
經過一晚上的尋思,孫耀祖反倒沒了昨晚的遲疑不定,將每天出入賬的冊子推到苗婉面前。
「阿婉姐,我去之前二姐夫帳做的很亂,等我理順了以後,發現這支出有點不大對,採買的調料和價格是對的,可是取回來的調料數量對不上,甚至有以次充好的時候。」
這些是孫老火私下裡跟他嘀咕的。
孫耀祖性子和軟,也不愛多說話,人卻很細心。
大多時候他都安靜在食肆里看著,發現有兩個夥計總是愁眉苦臉的,不太對勁,這些他也說了。
耿氏先皺起眉,「是夥計有問題?」
張三壯管著買東西掏錢,身為掌柜總不能什麼都自己去取,肯定有夥計去跑腿的時候。
她挑人的時候還很肯定,幹活兒的夥計她都挑了老實的,她自認這點看人的眼光她還是有的,沒想到會出問題。
「娘你別著急,夥計未必敢欺下瞞上,他們是死契,圖什麼呢?」苗婉安撫耿氏。
喬盛文溫聲道:「這可未必,他們出門的時候若是出了岔子,為了不被主家賣掉,受人脅迫也不是不可能。」
古往今來,死契的僕從背叛的還少嗎?哪怕一開始的緣由不是想背叛。
苗婉鼓了鼓腮幫子,那就是外頭有人算計,還可以這樣?
「那要不我去一趟食肆?爹你……」苗婉話說到一半停下了,「你知道相公什麼時候回來嗎?」
不是她不想請公爹陪她去食肆,但論狐假虎威,公爹是老狐狸,她威不起來啊。
喬白勞,娃兒她娘需要你!
「嗬!子承兄弟好刀法!」
被媳婦念叨著的喬瑞臣正在離西平郡五十裡外的邊界殺敵。
與他一起出來巡邏的百夫長拍著喬瑞臣肩膀誇,「多謝子承兄弟,要不是你,說不定我剛才膀子要被削掉一半,這該死的西蕃人,忒會躲。」
喬瑞臣溫和笑了笑,收起滴血的刀,「只是僥倖,論殺敵經驗,定是陳兄更老辣些,只有你才能找到敵人出沒的地方。」
這倒是。
那位陳兄得意笑道:「咱上頭有人,這些賊寇翻過冬,正是窮困的時候,啥時候出來搶掠,想要去哪兒造孽,還是有跡可循的。」
喬瑞臣眼神閃了閃,笑笑沒說話。
賊寇的行動有跡可循,除非是在西蕃安排了探子,否則沆瀣一氣的可能更大一些。
「走走走,過了午時這邊就沒啥人了,咱們往河湟谷那邊走走,那邊有個溫泉,有批豆子該熟了,賊寇說不準會去,咱去看看。」陳百夫長拍著喬瑞臣,擠眉弄眼。
「要是他們沒去,咱買些豆子回來烤著吃,也暖和暖和手。」
喬瑞臣也想起媳婦來,他聽苗婉念叨過不止一次想要黃豆,可惜張家除了豬,沒養家畜,沒存豆子。
等到他帶著兩袋大豆回到西寧鎮時,已經是五天後。
天兒一暖和起來,淘淘這小傢伙心都野了,不樂意總在屋裡躺著,只要吃飽了沒睡著,都要看著外頭啊啊叫。
耿氏心疼孫女,給淘淘做了好幾套漂亮的小衣裳,沒那麼冷,就不用總拿襁褓綁著她。
婆媳倆給淘淘擦洗過後,為她換上了小碎花襖子。
若非現在還扎不起小辮兒,褪去了后皮子后白白胖胖又五官精緻的淘淘,整個就是後世的東北年娃娃。
苗婉總愛抱著她,就站在屋門口,眼巴巴盯著大門,期盼喬瑞臣趕緊回來。
她特別想去食肆,問過孫耀祖月初幾天的流水也沒起色后,就更想去了。
倒不是跟耿叔或者公爹去不了,只是前兩天她想去的時候,楊氏先迫不及待找上門來。
「阿婉,我娘家人過來送信兒,說是鄉下豬崽子都能出欄了,家裡的豬欄該怎麼改,豬崽子怎麼挑,你是不是能跟我和你二哥說說?」
耿氏抱著孩子在一旁笑得不行,「不是,二壯媳婦,阿婉也沒養過豬,你問她,她能告訴你什麼啊。」
苗婉心情微妙,可別說,論養豬,她可能比孩子養得好,但這話沒法兒說。
人家楊氏也不需要她解釋。
「喬阿姆您這就不知道了吧?這養豬跟做買賣是一樣的,豬欄起在哪兒,大概什麼樣兒,豬崽子怎麼挑,阿婉說的肯定比咱們自己琢磨有用。」
楊氏拉著苗婉的手,笑得篤定,「反正就算阿婉不懂,這財神爺挑的豬,肯定比尋常豬能掙錢。」
耿氏:「……」咋的,她還能挑出金豬來?
苗婉:「……」孫然但是,她怎麼感覺二嫂有點信邪·教似的。
「要不,我就去幫二哥他們看看?」苗婉還是想去,倒不是惦記那個銷魂的味兒,但是養豬她還真能幫上忙。
耿氏哭笑不得,「你走了淘淘怎麼辦?這要是去鄉下村子里,你回來這小傢伙能水漫金山。」
楊氏也沒少聽淘淘嗷嗷哭,比小狼崽子還有勁兒呢,滷蛋完全不是個兒。
她想了想,「要不我和二壯去收豬崽子回來,到時候阿婉幫著看看?要是你覺得不行,到時候我和二壯再退回去重選。」
雖然折騰了點,但沒有苗婉蓋章認定,楊氏心裡真是不踏實。
沒看食肆完全聽阿婉的話來幹活兒,一個月能掙好幾百兩嗎?
她也不指望賺那麼多,年底能有幾十上百貫,她就給苗婉點長明燈去。
如此商量好了以後,有林家人在,起豬欄快得很,一天功夫就搞定。
也不用燒青磚瓦,就用土磚,聽苗婉的指揮,蓋了半封閉半敞開的豬宿舍,遠遠看著,就像是孩子過家家的小院子。
張家人看得目瞪口呆,孩子們在裡頭先鑽來鑽去玩兒上了。
「不光要住屋子,屋裡還要勤快著換稻草,往後豬食一定要煮熟了,可以添些酒糟,除了豬草還要添些草藥。」苗婉掰著手指頭數。
「一來預防豬瘟這些疾病,二來酒糟是糧食,營養也很高,只是別放太多,要是有豆渣就好了,還能更長肉。」
張大壯看了眼原先圈在木籬笆裡頭的幾頭肥豬,「我尋思著,咱可是掙著錢了,豬這日子也太舒坦了些,比阿達和阿姆剛成親那會兒過得還好,我記得二弟出生的時候,家裡還是泥磚破屋呢。」
於氏:「……」爹娘成親時候過得好不好,你咋知道的?
張屠夫在一旁聽見,背著手踹他一腳,「會不會說話?動不動跟豬比,你也是出息,豬還要被宰了吃肉呢,你羨慕啊?」
在一旁湊熱鬧的孩子們聽得嘎嘎樂,苗婉也笑得直不起腰。
第一天她沒耽擱太久,是趁淘淘睡著后出來的,回去后淘淘沒發現。
但第二天等豬崽子來了以後,她過去給楊氏挑完豬仔,再回來情況就不一樣了。
楊氏和張二壯沒敢買太多豬崽子,是連成豬帶豬崽子一起收回來的,有二十多隻。
豬宿舍燒了艾草熏干,也鋪好了稻草,直接就可以用。
苗婉挨個檢查過
,還行,雖然豬崽子不算壯,但看起來都挺健康,沒有病豬。
怕豬崽子換了環境會拉肚子,是讓成豬帶幾頭小豬一起住。
等她安排好回來,淘淘已經醒了,來不及換衣裳,她趕緊洗漱乾淨就過去把孩子抱起來。
淘淘挓挲著胖乎乎的小手,剛被苗婉抱起來就驚呆了,嗷一嗓子就哭出來。
苗婉有些無奈,這小崽子性子真是太急了,耽擱一會兒就要哭。
「口糧馬上就來了,淘淘乖哦!」她緊著解了衣衫,想把口糧給淘淘塞嘴裡。
只是衣裳一解開,拂過淘淘的臉,她皺巴著小臉:「哇——」哭得更厲害了。
耿氏聽見動靜,趕忙過來,「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我,我不知道呀,可能是回來沒看見我?」苗婉也有些手足無措。
豬哼哼,她大概能猜出是咋了。
淘淘哭,她真不知道是為啥,她閨女的槽點太多。
耿氏緊著湊過來,還不等安慰孩子,偏開頭深吸口氣,「老天爺,你身上這是什麼味兒?」
苗婉:「……我洗過了啊。」衣裳上的味兒應該沒那麼重吧?
她就抱了幾隻……十幾隻小豬仔而已。
「好叫你知道,這兒呀,確實不嫌母醜。」耿氏哭笑不得把淘淘抱過來,退後些輕輕拍著安撫,聲音也輕,「但肯定嫌母臭!」
苗婉:「……」說的好像她少拉自己一屁股似的。
她氣呼呼擠了口糧出來,讓婆婆喂孩子,自己先去洗澡換衣裳。
剛收回來的小豬崽子要安安穩穩喂幾天,確定沒啥事兒以後,在豬食里摻上點蒙汗藥,請師傅過來給劁了。
張二壯還沒學會,不過看著那師傅用個小刀片,輕巧一戳、一摁、一挑,出來兩個蛋蛋,他腿夾得跟尿急有一拼,完全來不及去學。
反倒楊氏,見相公這麼沒出息,自己湊在一旁,差不多給看明白了,還上手試了試,一次就成功,臉上特別得意。
這下子,張家所有的男人,包括楊氏已經記事兒的倆兒子,看兒媳/媳婦/阿姆的眼神都變了,多了些不可言說的敬畏。
苗婉聽來送豬的老農說了些養豬的事情,發現這個時候的豬崽子沒有後世那麼強壯,要是劁過後發炎,很可能就會死掉。
給豬用金瘡葯那有點浪費,她讓大嫂和二嫂給燒了些草木灰細篩出來。
劁過的小豬,用烈酒擦洗過後把草木灰敷在傷口處,等豬崽子醒過來,哼哼唧唧的倒是都沒啥事兒。
回到喬家,又是擠奶,洗澡,然後哄淘淘這麼一套流程,始終也沒空出功夫來去食肆。
等忙活完豬的事兒,她才帶著淘淘在門口放風。
心裡還想著,喬瑞臣要是再不回來,她明天就跟公爹和耿叔一起去食肆。
著實不能繼續等,好些人家早春在屋裡種的青菜已經開始往瓦市上送,是該上烤肉的時候了。
她剛想完,就聽到了外頭有人敲門。
苗婉眼神一亮,這人不會是不經念叨,回來了吧?
正是下午最暖和的時候,苗婉見耿嬸去開門,自己也抱著淘淘迫不及待跟過去看。
真的是喬瑞臣,他就站在門口卸門檻,見苗婉抱著淘淘立在天井裡,放下門檻就過來了。
「阿婉。」喬瑞臣大概有近二十天沒有見到妻女了,有些激動,「我給你帶了……」
他說話的時候,淘淘伸著胳膊揮舞,甚至連軟踏踏的脖子都有要抬的趨勢。
苗婉本來就扶著淘淘的脖子呢,見狀比喬瑞臣激動多了。
「相公你看,娘,你快來看呀,淘淘可能是知道爹爹回來了,她會抬脖子了!」
說完苗婉心裡還有點小醋,都說閨女是爹前世的情人,小棉襖也太給當爹的面子了吧?
喬盛文連同喬蕊跟耿氏一起出來了。
雖說小孩子也就是抬頭翻身那點子事,但對家長們來說,孩子的每個第一次都是不可錯過的大驚喜。
喬瑞臣也下意識看向女兒,還不到一個月,淘淘簡直是大變樣。
褪去褶皺后,小臉胖乎乎的,動作間臉上的肉好像都顫巍巍的。
一雙大眼睛隨了苗婉的杏眸,眼珠子又黑又亮,烏溜溜的跟葡萄一樣,眼睫毛扇在嫩白的肉臉上,像兩把小扇子。
見女兒抿著嫣紅的小嘴唇,鼓著勁兒要抬頭,他也很激動,淘淘還記得他。
誰也顧不上趕進門的騾車,都圍在一塊,看著被豎抱起來的淘淘立住脖子,緩緩轉向剛回來的親爹。
好像只是喘了口氣的功夫,她閉上眼飛快偏過頭,哇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還一邊沖耿氏伸手。
前幾天娘好臭,今天新回來的爹也好臭,請讓她離開這裡好嗎?
眾人:「……」
「噗——哈哈哈哈!」喬蕊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拉著長壽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