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得知喬瑞臣擢升七品武官,大家都很高興。
雖然比不上在京中的職位,但在西北,一品一個坎兒,步步都算高升。
尤其是在西寧鎮,七品武官的家眷就算是一號人物了,尋常人不敢欺負,小賊也不敢往家裡來。
那秦茂也不過才是六品守備呢,就那麼大威風。
對張娘子他們這種連守備都沒見到過的人來說,就跟第一次見喬盛文父子那時的感覺一樣,這是他們頭回見到還喘氣兒的在任大官哩,都感覺長見識了。
「相公你太厲害了!走,回家給你做好吃的去!」苗婉也高高興興挽了喬瑞臣的胳膊。
淘淘在一旁啊啊,「爹!」
馬上就一歲的淘淘說話比滷蛋晚,但是很快就比滷蛋說話清楚了,不怎麼叫娘,但爹這個字兒叫的特別清楚。
畢竟——
「抱!淘!吃好!」
苗婉捂嘴偷笑,她苗世仁的閨女,青出於藍勝於藍,支使當爹的也是很孝了。
喬瑞臣單手輕鬆提著淘淘,將母女倆都扶進騾車裡,又將長輩們一一送進兩輛騾車,啟程回家。
這會兒就沒人再往他們這邊明目張胆的看,順帶指指點點了。
有個人高馬大身著軍袍的漢子騎著高頭大馬壓陣,身上還帶著煞氣,他們就是坐在露天板車上,都沒人敢隨意指點。
楊氏恍然大悟,撫掌跟苗婉感嘆,「還買什麼馬啊,有瑞臣兄弟在,比什麼馬都好使,還是阿婉你想得周到。」
苗婉:「……」
狠還是二嫂狠,她只把自家相公當白勞使,二嫂直接當牲口來用。
喬瑞臣自然聽見這話了,偏頭望了眼掀開帘子看過來的媳婦,見媳婦露出小白牙討巧的笑,他也只溫和笑了笑,一點都不介意。
介意什麼呢?
甭管是做長工還是牲口,他自有他的好處。
就在他們歸家的同時,岳京皇城內,被人猜測和喬瑞臣同一個鍋吃飯的聖人老兒,也正在跟錦妃說起喬家。
「不是說子承的新婦與愛妃差不多情況,比你日子還要苦一些?哪兒來的那麼多本事。」
說是聖人老兒,實則聖人比喬瑞臣還小一歲,今年不過將將二十,剛行過弱冠之禮,明面上才被交還了政權,說話很有點憊懶勁兒。
齊望舒偷偷翻了個白眼,聲音嬌柔卻藏著乾脆利落勁兒,「原來在陛下眼中,臣妾只是個無用之人。」
聖人哭笑不得點了點錦妃的腦袋,「你明白朕什麼意思。」
當年兩個人被太后算計,陰差陽錯滾到一塊兒去,一開始聖人因為錦妃也知道這份算計,很不喜歡錦妃。
只是後來他得知實情,就被這清冷卻有韌性的美人吸引著眼神,不自覺就深陷其中了。
得知自己心意的時候,他聽說喬家還曾考慮過要讓喬瑞臣和齊望舒親上加親,吃過好一陣子醋,恨不能天天跟喬瑞臣去演武場打上幾架。
當然,不是他功夫比喬瑞臣好,只是君臣之別,喬瑞臣也不敢傷了聖人,這個虧是吃定了的。
後來齊望舒直接綉了醋缸疊羅漢的荷包送給聖人。
荷包里有關於二人關係的解釋,實則是齊望舒從小照看喬蕊,喬蕊捨不得她,想讓齊望舒當嫂子,但喬瑞臣只把倆人都當妹妹,齊望舒對喬瑞臣也只有對兄長的敬重,根本就沒議親的事兒。
因此,在兩人被算計之前,耿氏剛剛找了官媒,要給齊望舒選個好人家嫁了,誰知就砸在了聖人手裡,連正頭夫人都做不了。
解釋清楚后,齊望舒陰陽怪氣好幾天不搭理他,聖人這才歇了勁頭,讓喬瑞臣很是鬆了口氣。
但此後,喬
瑞臣著實怕了這兩個拿情情愛愛當飯吃的表妹和表妹夫,秉著君臣之別,輕易不肯近前。
身份太尊貴,表妹夫就跟炸彈似的,讓人避之不及,喬瑞臣沒別的忌諱,獨獨怕麻煩。
所以此番苗婉送上來的點子,也是喬盛文這個姨夫寫來密信,呈送給了錦妃。
聖人還偷偷嘀咕,「子承這小子忒小心眼兒,他揍了朕兩圈,胯骨軸都青了,朕也沒找他算賬啊。」
齊望舒美到令人驚艷的狐狸眼輕輕睨過來,「是,有傷聖體,回頭表哥就要去羽林衛自己領軍棍,陛下可別說了,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聖人嘿嘿笑,笑完面上多了幾分正經。
「南地多水患,但凡發洪水,肥地被沖薄,每每出來無數荒田,哪怕是百中稅一都找不到人開荒。
而北地則多乾旱,即便土地肥沃,遇災年也很難豐收,因此百姓們飽腹都成問題,教化就更不必提。這漚肥之法若是得用,可是為大岳百姓解決了最大的問題。」
不止如此。
織布機和精油聖人還不曾太過重視,可這甜菜糖和羽絨服的製作之法,不只陳嗣旭看得出是好東西,聖人更明白其中價值。
「糖可使久餓之人保持體力,甚至能讓居高不下的糖價降低,羽絨服則能讓人不再被凍死,若糧食豐收,百姓都能吃得起糖,再加上羽絨服和棉服,大岳國泰民安就不再是說說而已。」
雖然聖人不那麼重視織布機和精油,但是連同甜菜糖在內,這都是價賤之物獲得巨大利潤的生意。
聖人自己也有皇莊,錦妃也有不為人知的莊子。
若真能成行,到時候聖人手中可用的錢帛多了,底下人自然好辦事,何愁不能收攏一大批有志之士,打破太后和攝政王雙大的局面。
齊望舒美目泛起漣漪,她對這個只見過一面的表嫂極其有好感,見到那次是姨母帶著表嫂入宮覲見,當時表嫂瑟縮得像是皇宮隨時都能張開個口子吃人似的。
誰知去了西北,表嫂竟然成了喬家的天,從姨夫信中露出的隻言片語,齊望舒能感覺得出,若是沒有表嫂,喬家一家子只怕是要遭大罪的。
所以她對苗婉充滿了感激和好奇,在聖人面前,自然願意多為喬家和表嫂說幾句好話。
「陛下,聽姨夫的意思,表嫂所做之事還不止如此,只是其他事情沒有這麼緊要,又怕頻繁信件往來會走漏風聲,晚些時候送過來。可就表嫂如今獻上來的方子看,若能得用,就是有利千秋萬代之事,您可得記著他們的好,將來委屈了他們,臣妾是不依的。」
聖人似笑非笑看著齊望舒,「朕何時委屈過你們了?」
齊望舒都懶得說,這人心狠起來將自己當棋子與太后鬥法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天家無情,她早就知道,與聖人說著情情愛愛,實則她心裡最是清明,從來沒真把情意當回事情。
「若不是為陛下辦事,喬家又何必受這一遭的罪,表嫂腹中孩兒能保得住,只能說是喬家列祖列宗保佑,我流過的血和淚沒什麼,但喬家受這無妄之災,可全是因著忠心。」這會兒她只斜著一雙美目,側靠在軟塌上,淡淡看著聖人,渾身清冷又嫵媚的糅雜氣質,叫聖人忍不住眸光漸深。
聖人聽她說起血淚,想起錦妃曾經受過過苦,起身過去抱住她,「是朕對不住你……」
齊望舒用手堵住聖人的唇,「陛下不必說這個,為了給母親報仇,那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喬家養我長大,我也有私心,望陛下別怪罪。」
其實喬家被流放,齊望舒一開始怪過聖人,後來查清楚也就不怪他了。
他在太后和攝政王的左右為難下,一個皇帝也過得非常艱難。
是攝政王拉攏喬家不成,與陳國公府
達成一致,不許忠心聖人的寒門冒頭,省得為聖人添左膀右臂。
當初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構陷,但是人證物證俱在,就是聖人幫腔,也只是催著那些人害死喬家而已,反倒是他狠心將喬家流放,還護住了喬家人一命。
齊望舒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只想將喬家人救回來,讓害死母親的繼母和太后一脈永無翻身之地。
她從不曾瞞著聖人自己的目的,甚至宮斗的許多手段都是聖人啟發。
所以聖人很明白齊望舒的心情。
「你確定,你那表嫂手中還有許多好東西?」
齊望舒想起姨夫所言,忍不住面上多了幾分笑意,「信您不也看了?什麼聚福食肆,千金樓,所出有哪一樣不是聞所未聞?現在那香皂在宮裡都已經偷偷傳開了,沐浴乳和白玉龍膏連陳貴妃都緊著催定北將軍府往回運呢。」
齊望舒自個兒都在用,她本來皮子就好,用過白玉龍膏后,那身雪白的好皮子更是滑如凝脂,每每叫聖人愛不釋手。
聖人想起喬家所為,面上多了幾分冷笑,「陳嗣旭那老賊倒是夠貪,千金樓得千金,成了他的十之八九,也不怕撐死。」
齊望舒伺候聖人許久,聽出他話里的未盡之意,仰頭看他,「陛下可是有什麼安排?」
「自然!」聖人面色凜然。
「漚肥一事朕會立刻吩咐下去,先偷偷在朕的皇莊上試,若真是得用,就讓人推廣開來。
朕覺得以喬盛文這老狐狸的性子,既然送了信過來,還說的口燦蓮花卻不拿出真格兒的來,這是勾著朕去西北呢。」
他面色越發正氣,「為了大岳的黎民百姓,就算西北苦寒,朕也當親自前往,禮賢下……婦,為百姓們謀福祉。」
「哦,陛下不是被那麻辣串、水晶瑪瑙肉、燒烤什麼的勾起了心腸?」齊望舒推開聖人,涼涼問道。
聖人:「……」知道就行了,說什麼大實話呢,他一個皇帝貪嘴,不要面子的嘛!
齊望舒輕哼,「您貴為聖人,即便不被太后和攝政王當回事兒,也不好離京日久,不若讓臣妾去廟裡為太后和陛下祈福,藉機前往西北……」
聖人定定看著齊望舒,「哦,愛妃不是被那福字面片、元寶糖餌、撥霞供和胭脂水粉給勾出了壞水兒?」
齊望舒:「……」
帝妃二人對視一眼,確認過眼神,都不是什麼好人,沒必要說些冠冕堂皇的話,直接擺本事出來就行。
「臣妾離開皇城,能有名正言順的理由!」
「朕若是去翼州府溫泉行宮些時日,太后和攝政王能笑暈過去!」
「臣妾能在廟裡一呆一年,西北往來至少需要四個月。」
「婦人要做馬車,朕輕車簡行,加急行軍,來回最多一個月,溫泉行最少也要三月。」
「臣妾是喬家的外甥女,去了也有地方住,不用讓喬家人大費周章。」
「朕是喬家的外甥女婿,大不了就買個小院子,還能跟喬愛卿商量大事!」
「您貴為龍體,若是被人發現行蹤行刺,受了傷算誰的?」
「你……你是朕的心肝肉,你若是長途跋涉壞了身子,朕心疼也心疼死了!」
兩個人你來我往,聖人的貼身內侍聽著兩個人幾乎爭論半下午,也沒爭出個所以然來。
西北這邊都已經吃上了。
苗婉心血來潮用香料和條街買的黃酒做出了簡單料酒,再和著醬蔫、胡椒粉、細鹽,將雞腿、雞架和鴨架仔細腌制好,在豬油里滋啦滋啦炸好,撈出來控油晾乾。
在油溫還沒下去的時候,用刷子在上面仔細刷一層茱萸油或者花椒油,做成辣味兒和不辣的,再撒上一層孫老火特製的料粉。
茱萸油和花椒油將料粉緊緊鎖在雞腿和鴨架雞架上,聞著噴香撲鼻,讓人迫不及待,直接拿在手裡大口啃。
雞腿在打了雞蛋的麵漿里滾過,表皮被炸的酥脆鮮香,一口撕開后,裡面白嫩的肉還泛著油汁,又有被腌制過後的咸香滋味兒,最受孩子們的喜歡。
大人們還是更喜歡鴨架和雞架,刻意沒有刮特別乾淨的架子上,帶著一點點脆骨和肉,一入口先是肉類的香嫩,然後才是被炸酥的骨頭架子。
嘎嘣嘎嘣在口中嚼碎能直接咽下去,那滋味兒比肉都不差,喝一口酒,簡直讓人想大聲叫好。
一個外酥里嫩,一個外嫩里酥,大人小孩兒都喜歡。
著實沒辦法吃的,比如滷蛋和淘淘這種牙都沒長全的選手,就給她們下點麵條。
煮至綿軟的麵條,卧一個用炸過雞腿和架子的油炸的雞蛋,再將一咬就碎的雞皮撕下來一點點,摻在麵條里,足夠兩個小傢伙吃的肚兒滾圓,還不想鬆開勺子。
阮祈比較講究,洗掉一身廚房裡留下的味道,才湊到苗婉和喬瑞臣身邊來。
「阿婉,你嘗著,可夠在瓦市開張的水平了?」
苗婉正在啃雞腿,聞言豎起一個油乎乎的大拇指,「大舅舅的手藝沒得說,等林大舅那邊給修完宅子,就請他在瓦市給起鋪子。」
阮衾也不是天天呆在千金樓,有他妻子大李氏也夠管著做衣裳的,聽說喬瑞臣回來,還要喝幾杯,他顛顛跑回來了。
這會兒突然想起聽來的說法,湊過來問,「不是說瓦市擺攤子只要交幾個攤位錢,但若是要在瓦市起鋪子,怕是要叫瓦市的人颳去一層皮,我瞧見那西域商人都只是起了帳篷,咱們起鋪子是不是比較麻煩?」
苗婉張了張嘴,眼神有點迷茫看向喬瑞臣,「可相公說地方已經選好了呀,就在那西域商人隔壁,正對著鶻族人的染料鋪子,沒有人來刮皮啊。」
喬瑞臣不動聲色替媳婦倒了杯酒,溫笑著沖長輩們解釋,「瓦市其實是守備府監管,我請秦守備給幫了個忙,這點方便他還是願意給的。」
雖說苗婉自己做精油幾乎不花銀子,但為了低調小心行事,都是從秦茂那裡拿的精油,可以說千金樓成本的大頭都是給了秦茂。
好在秦茂知道千金樓的利潤都是給定北將軍府,也不敢跟對行商們一樣要太離譜的價格。
就算是這樣,每個月千金樓也要給他一筆不菲的銀錢,年底還又捐出去兩千兩的軍餉,給足了秦茂面子。
禮尚往來,喬家願意多開一家鋪子,就意味著來年捐的軍餉會更多,秦茂是傻了才會不肯。
其他人想占瓦市固定的地方,那肯定是要被守備府颳走一層皮的。
這些事喬瑞臣都是默默辦好,直接給苗婉肯定的結果,從來沒想過拿出來邀功。
還是阮衾瞧出來,又感嘆了幾句,感嘆的苗婉一雙大眼睛直往自家相公身上看。
到了晚間,暈乎乎的苗婉抱著喬瑞臣替他委屈上了,「你做了那麼多事情,怎麼不回來說呀?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要誇你呢?不誇你怎麼知道相公你多能幹呢……」
今天沒人攔著她喝酒,又得知她家七品的長工比自己想的還能幹,苗婉高興極了,不停親在喬瑞臣臉上。
「不知道你多能幹,你媳婦怎麼給你發獎金呀!」
喬瑞臣緊緊抱著媳婦,笑看小醉鬼在懷裡嘰里咕嚕說個不停,心窩子軟得一塌糊塗。
他越來越喜歡這樣活蹦亂跳,什麼都能被她說出理來的媳婦。
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只要她開心,說不說並不重要。
起碼在今天之前他是這麼想的。
但這會兒聽醉鬼翻來覆去說要獎賞他,喬瑞臣心下一動,抱著媳婦躺
在炕上,灼熱的唇親在這漂亮小醉鬼胭脂般的臉蛋上。
「那你相公這麼能幹,你想怎麼獎勵他?」
苗婉被親的氣喘吁吁,腦子也有些反應不過來,聽見他的話,下意識道:「獎勵他更能幹?」
喬瑞臣:「……」好傢夥,這小地主葷話都扔他這個大男人臉上了,他要是還能等下去,那真是辜負自家小地主的期待。
一夜風雨,翌日又是白雪皚皚。
這是新年頭一場雪,也是整個西北這一冬的第二場雪,比起去年少了一半,來得格外叫人開心。
連耿氏都忍不住念叨幾句,「總算是下雪了,過陣子天暖了后,土地能肥沃些,收成應該不會差。」
張娘子在一旁跟她一起守著滷蛋和淘淘,給兩個小傢伙做衣裳,聞言笑著沖苗婉院子努了努下巴,「得虧有阿婉漚肥的法子,要不然今年好些人都過不好年,既然能漚肥,收成肯定好。」
耿氏也這麼覺得,有個如此能幹的兒媳婦,著實是喬家之幸,也是西北百姓之幸啊。
正好喬瑞臣從外頭回來,提著一扇牛腿,「我剛才去瓦市拿地契,遇上有凍死的牛,搶到了條腿,回頭鹵了給阿婉和阿達他們下酒。」
張娘子笑道,「哎呀,這可是好東西,阿婉念叨著想吃醬牛肉念叨許久了,我這就家去,叫你二嫂趕緊把鹵湯拿出來。」
耿氏等張娘子出了門,這才沖兒子啐了聲,「沒你這樣的,總是慣著你媳婦喝酒,你不是不知道她喝了酒愛舞弄,你又是個沒分寸的收不住勁兒,萬一她要是有了身子,傷著怎麼辦?」
喬瑞臣臉上燙了下,雖然他和媳婦炕上浪越來越大,可生性內斂的喬白勞還是會羞臊的。
他偏開頭小聲解釋,「不會有孕的,我聽人說婦人有身孕太密,對身子不好,等淘淘大一些,阿婉願意生,再要孩子也不遲。」
那時候應該已經回到京城了,苗婉也能夠在後宅里,舒舒服服養胎,總比在這裡東奔西跑的輕省些。
耿氏心下一驚,手上針線都扔進了笸籮里,拳頭就沖著兒子去了,「你叫阿婉喝避子湯了?我打死你個不省心的,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那些葯湯子寒涼,對身子不好,能是隨便喝的嘛!」
喬瑞臣躲了下,不是怕疼,是怕娘手疼,只是耳根子更紅,聲音也小了許多,「娘,我有分寸,我……咳咳,沒讓阿婉喝葯。」
耿氏沒聽清楚,「你趕緊跟我說!到底喝了什麼葯!不行,我這就得去問問大夫……」
「娘!沒喝葯,我跟人學了些避火……咳咳,總之算了日子的,也,也……反正不會有身孕。」
原諒喬瑞臣,一個殺敵不眨眼的高冷漢子,內里其實只是性子內斂些,這會兒要跟娘親解釋怎麼敦倫才不會有身孕,耳根子都快能煎雞蛋了。
耿氏見兒子這樣,想起年輕時候相公的孟浪,立刻明白過來,臉上也有些臊得慌,沒再多問。
只小聲叮囑了句,「那你們注意些,萬不可隨意喝葯就是了。」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熱衷於照看小侄女的喬蕊,躺在炕上伸著耳朵,把話聽去了大半。
好像是兄長學了什麼火,然後嫂子就不會生寶寶了,她眼珠子亂轉了會兒,倒是沒想著立刻把這事兒給傳出去。
喬小八卦只八卦孩子們感興趣的話題,孩子們又不會生崽兒,說這個也沒用。
可巧的是,幾日後她跟張家的孩子們玩耍的時候,楊氏正餵豬呢,突然一扭頭就吐了一地。
孩子們嚇得不輕,趕緊去找大夫。
大夫一診脈,有身孕了,正好倆月,算起來是年前大豬都出了欄以後,兩口子又得了銀錢又活計輕鬆些的時候有的。
雖然懷身子是件喜事,自打
孫氏和苗婉生了孩子后,幾家可都沒啥動靜呢。
但楊氏豬欄里還養著四十幾隻豬崽子,和三十多隻羊,家裡還有十幾隻雞,都等著她喂。
這懷了身子突然開始聞見不對的味兒就吐,別說喂牲畜了,就是給它們煮吃食都聞不得味兒。
所有的活計都落在了張二壯身上,偏偏有滿月的豬崽子可以劁了,讓張二壯去劁,他拿著刀子哆哆嗦嗦,跟要自宮似的。
給楊氏可愁壞了,沒法子,還是花了錢請人過來劁的。
這筆錢本來沒必要花,她好幾日功夫脾氣都特別不好,上到已經讀書識字的滷蛋,下到最受寵的毛蛋,全挨了揍。
孩子們捂著被棉褲蓋住的腫腚,哭了好幾場。
喬蕊突然想起來,「對了,我兄長說,玩兒火不會生孩子,要不咱們讓二嫂玩兒火吧?」
見鐵柱和毛蛋眼神大亮,驢蛋頭疼的要命,趕緊去攔,「別別別,都說玩兒火尿炕啊,而且一個不好燒了啥,更得挨打。」
最主要的是,他是最大的孩子,誰挨打也是他沒看好,阿姆這陣子脾氣爆,她搞連坐啊!
喬蕊信心滿滿道:「沒事兒,聽我兄長說,玩火也得學的,咱們找人學一學不就好了?」
而且老話重提,聽說要玩火興沖衝過來的鐵蛋說了句實在話,「我看二伯娘洗了好幾次褥子了,就是不玩火毛蛋不也尿炕嗎?」
驢蛋:「……」沒毛病。
他摸了摸還隱隱作痛的腚,遲疑著問喬蕊,「你確定學會了玩火,就能不用生孩子?」
喬蕊點頭,「我哥說,我娘點頭,我看得真真兒的。」
狗蛋聽半天了,咂摸嘴兒,「可這玩兒火還需要咋學?不是點火就著嗎?」
驢蛋也不知道啊,問了阮家最有學問的孩子,誰都不知道。
他們怕家裡人攔著不讓玩火,誰也不敢問家裡人。
還是鐵蛋有主意,「咱們去聚福食肆,問那幾個給銅板的伯伯,咱們也給他們銅板,肯定能學會!」
大家覺得合適,所以都一窩蜂跑去找耿叔。
大的在一旁耿爺爺,耿叔最好的叫著,小的掛耿叔一身,翻來覆去要去聚福食肆吃撥霞供。
耿叔被擾得實在沒法子了,只能去稟了喬盛文。
喬盛文見只是幾個比較大的孩子,一個孩子最多也就抱著一個小的,還不到孩子總數的一半呢,心下有些遺憾。
要是能全去,家裡能安靜一下午。
他大手一揮,「那就勞你受累,送他們去一趟吧,回頭叫三壯晚上一起帶回來就行。」
耿叔利落應了,放下手裡的活計,送孩子們去了聚福食肆。
他們到聚福食肆的時候,食肆內正忙得熱火朝天。
撥霞供的各色香氣中,還摻雜著甜絲絲的奶香味,各種金銀開頭的吉利菜品被夥計們吆喝著,特別有正月的熱鬧氣氛。
翻過年後,苗婉又饞沙琪瑪了,央著大舅阮祈給做了幾鍋,各家分了分。
張三壯看見后,給了自己一巴掌,這東西還沒在聚福食肆賣過呢,又好吃又解辣,怎麼就忘了這一茬。
他立刻跟苗婉說了,聚福食肆也要上沙琪瑪,問她叫啥好。
這時候沒有沙琪瑪的解釋,苗婉乾脆給改名叫金絲窩窩,夠形象,夠直白。
反正她是想不出別的名字來了。
張三壯想了想,也行,他也起不出啥好名字,就這麼著。
「但是光上個金絲窩窩有點單薄啊。」張三壯拚命暗示苗婉。
他見苗婉過年後,要麼繼續研究千金樓要新上的產品,要麼就光顧著新宅子和瓦市要起的鋪子,問都不問聚福食肆一嘴,心裡醋大了。
要把鋪子比作孩子,他可是長子!將來要給阿婉養老的,若是撒手不管,往後你還想不想要長子孝順了!
苗婉沒想到張三壯都快給自己降輩分了,但也覺得新年新氣象,光一個金絲窩窩確實不夠看。
那就——
「金窩窩和銀窩窩也來一個,我回頭讓大舅做些甜甜的奶醬出來,沾著吃特別好吃!」說起來,苗婉都口水直流。
不說她都想不起來,主要是看過的直播app里主播做過的東西太多,她也不是每個都能及時想起來。
現在想來,奶塊能做,差不多工藝的煉乳這個時代也能做啊,金銀小饅頭沾煉乳,純粹的甜香,比點心還好吃。
說完這個,她還拍了拍腦門,「都給我忙糊塗了,我都忘了說,豆腐除了白豆腐和凍豆腐,還有一種特別特別好吃的做法,叫……金豆腐,放在撥霞供里比肉還香呢。」
她怎麼把豆腐泡給忘了,炸過後的豆腐泡,那顏色看著就吉利。
而且豆腐泡特別吸湯水,撥霞供的骨湯再混合過菜和肉后,本來就比肉滋味兒還要足,用豆腐泡吸足了湯汁,又軟又有嚼勁兒,還燙口,肯定不會比肉滋味兒差!
所以聚福食肆新年開張后,張三壯立刻就將黑板運回家。
他看不上苗婉那一手字,直接請喬盛文和阮嘉笙給寫字,只讓苗婉帶著孩子們裝點那些字,立刻就把金銀匯聚給搬進了聚福食肆。
出來吃個飯,手裡有倆閑錢兒的食客們,誰還不喜歡個好兆頭了呢?
看到聚福食肆前的黑板和左右兩側的牆上,甭管是字謎還是菜牌,都寫著——聚金聚銀聚福氣,肯定都願意沾個福氣。
進門后,金絲窩窩甜滋滋的,入口甜如蜜,咀嚼又像是麥芽糖,卻不粘牙,還能解辣解膩,好!再來一份!
有了金絲窩窩,食客們自然好奇這金窩窩和銀窩窩到底是什麼做的,能有多好吃。
等端出來后,仔細看看,好像也沒甚稀奇的,不過就是手指大小的白面窩窩,一個上鍋蒸了,一個蒸熟后還在油鍋里炸了,大家不免有點失望。
但這時候,夥計們又端出了金銀窩窩的蘸醬來。
大家聽說過豉醬、茱萸醬和果醬,還就是沒聽說過奶醬,聞著就有股子甜香的奶味兒,用金銀窩窩沾了以後,竟然還能拉出長長的銀絲來,看著就稀奇。
等到放進口中,都不等咬開饅頭,食客們就忍不住瞪大了眼。
口感細膩的奶味兒在嘴裡炸開,隨之漫上來的蜜甜蜜甜的香味兒,伴隨著唾液被人咽進肚子里,卻帶來了精神上的滿足和歡悅,讓人忍不住眯起眼。
等窩窩咬開后,澱粉的香味兒亦或是被油炸后的面相與甜味一中和,讓人覺得自己像是吞了人蔘果一樣,恨不能立刻就咽下肚兒。
但等咽下去后,只覺得特別甜,好吃,但又不像糖那種滋味兒,略粘稠的口感帶來的滿足感,說不出怎麼個好吃法,就是還想再吃。
所以驢蛋和裹得嚴嚴實實的喬蕊牽著鐵蛋和毛蛋他們一起進門時,就聽到食肆大堂內,夥計們喊著——
「金窩窩再來一份!」
「銀窩窩再來兩份!再來個金豆腐!」
「金絲窩窩、金銀窩窩打包帶走!」
……
香暖氣息伴隨著這些嚷嚷聲撲面而來,一時間都沒人顧得上進門的幾個孩子。
還是櫃檯里算賬的孫耀祖一抬頭看見了,趕緊過來拉他們進櫃檯里。
「你們怎麼來了?」
鐵蛋抱著他,「舅舅,我阿達呢?」
孫耀祖:「麵粉不夠了,你阿達去瓦市趕著騾車買些回來。」
主要是誰都走不開,孫耀祖不會趕騾車,要不不
能讓張三壯去。
孫耀祖本來以為孩子們是饞撥霞供了,想著帶他們先去炕屋。
誰知鐵蛋狠狠鬆了口氣,「阿達不在,快快,銅板拿出來!」
孫耀祖有些不好的預感,「你們要幹啥?」
鐵蛋也不跟他說話,繞過櫃檯,正好看到上回抱著他摸來摸去那位登州的伯伯,蹬蹬蹬跑過去抱住了人家的腿。
剛結完賬,想帶著金絲窩窩這些回去給家裡人嘗嘗的登州漢子,一低頭,就見個眼熟的小蘿蔔頭抱著自己的腿不放。
「嘿,這不是未來的小掌柜嗎?找俺幹啥?」
鐵蛋被人抱起來,趕緊把銅板推出去,「伯伯,我們要學玩火!」
小孩子不懂低調,聲音不算低,他話一出口,好幾個人都笑了。
「怎麼著,你還嫌尿炕次數不夠多?」登州行商也笑了,捏捏鐵蛋的臉笑問。
鐵蛋嘟嘴,他現在都很少尿炕了,就算尿了,還有滷蛋在呢,誰知道是哪個尿的,反正他是不承認的。
所以他大聲道:「我不尿炕啦!我要學,學不生孩子的火。」
嗯?都是些見天兒沒事幹,貓冬就剩個閑磕牙的漢子們,聽出點不對的話頭來。
有個胖乎乎的漢子起身,將鐵蛋手推回去,笑眯眯開口,「伯伯們教你不要錢,你先跟伯伯說,你咋知道玩火不生孩子的?」
鐵蛋看了小小姑姑一眼,遲疑著開口,「我姑父玩火,我姑就不生孩子了,姑父說的。」
「哦~~~」好幾個人拉長聲音,意味深長笑了。
那胖乎乎的漢子又問,「那你姑父是聚福食肆的東家嗎?不生孩子是為了啥?」
前頭的問題鐵蛋點頭,後頭的問題就為難鐵蛋了,他才叫五歲,他咋知道。
驢蛋十一了,驢蛋知道,他還在私塾讀了大半年書呢。
這會兒他學著先生沉吟地姿態,搖頭晃腦,「那肯定是為了繼續玩火,家中有小孩子,就不能玩火了。」
反正滷蛋和淘淘都不被允許靠近火的,鐵蛋和毛蛋他們也一樣。
張三壯一進門,就聽見食肆內鬨堂大笑,他納罕地看向小舅子。
「這是怎麼了?」
孫耀祖也聽懂了,他被喬瑞臣教了許久呢,這會兒只恨不能自己不懂,臊得滿臉通紅。
聞言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好,只磕磕巴巴道:「化,化雪了,該打孩子了。」
張三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