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千金樓上個月送出去的干利並著整個鋪子的地契,連帶郡城兩座鋪面的地契,都被巴音很快派人送到喬家。
苗婉沒去過郡城,也不知道鋪子在哪兒,還是問了張屠夫他們才知道,這兩座鋪子的位置竟然很不錯,都在比較靠近貴人們居住的地方,可見巴音這回沒再偷偷佔便宜。
於家是兩個月前送來的銀子,想必他們是等不及了。
雖然這會兒天還不算冷,可眼看著秋收就要到時候。
秋收過後西北過不了幾天,早晚就會先天寒地凍起來,而後很快就變成零下,滴水成冰,因此羽絨服和棉服、毛衣毛褲等擴大生產刻不容緩。
苗婉也不廢話,確定地契沒問題,干利也足數奉還,再加之巴音等人提都沒提剛被坑了去的兩萬兩白銀,起碼態度讓她很滿意。
那織布機和紡車對阮家二房來說,就跟炸藥一樣,苗婉毫不猶豫就將正確圖紙甩出去給了巴音。
只是要不要告訴巴音關於定北將軍要滅口的事情,她有點拿不準。
按理說這種天大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苗婉覺得,如果按照《春意濃》劇情發展,若她推測出來的事情是真的,萬一陳國公府怕大李氏可能泄密給喬家或兀良哈氏的話,說不定喬家不安全,也會為對方引來殺身之禍。
所以織布機給出去之前,她就問了公爹。
喬盛文思忖了好一會兒,「先不必說,此事事關重大,我已經暗中送信與聖人,得等聖人的旨意。」
至於織布機在兀良哈氏那裡有沒有危險,喬盛文沒有多說,只安撫兒媳婦,「應該是無大礙,巴音身邊都是北蒙的好手,即便有人想做什麼,也沒辦法到他身邊去,關於千金樓被襲一事,我會特意提醒他,不會有人在西寧鎮與北蒙人交惡。」
關於陳嗣旭對兀良哈氏的虎視眈眈,喬盛文和喬瑞臣都分別提醒過巴音了。
而且大岳和北蒙有盟約,無人敢背負毀壞盟約令大岳危機四伏的禍國罪名,明目張胆對兀良哈氏動手。
兀良哈氏在北蒙也是大部落,養著僕從和護衛不少,若兀良哈氏連暗中偷襲都護不住自身的話,說出他們只是猜測的隱秘,只會成為所有人被滅口的催化劑。
苗婉心裡總有些不安,尤其是想起劇情的時候。
她記得太后死後都沒能入皇陵,陳貴妃直接被貶為庶人幽禁冷宮,陳家就算沒殺了聖人老兒的娘,肯定也是滔天的禍事。
那對方就更不可能放過有可能泄密的人,眼下沒動靜,就更叫人擔心。
西北天氣明明是乾旱居多,也不知怎的,最近她總覺得氣壓特別低,壓得人穿不過來氣,那風雨欲來的氣息叫人心跳都不能穩。
喬盛文知道兒媳婦膽小,喬瑞臣不在家,西寧鎮這邊與暗探的來往都要靠他。
深更半夜喬盛文要忙,白日里還要穩住不能讓人看出來任何端倪,他著實無精力安撫兒媳婦更多了。
不如給她找些旁的事情做。
「你不是要張羅著那些神秘作物與人做交換?再過兩個月行商們入關就多了,天寒地凍走動也不方便,現在恰是好時候,而且兀良哈剛給了你兩個鋪子,你要作何打算,是放出去拿租子還是想自己做點什麼,也該有個章程對吧?」
苗婉雖然不知道公爹夜裡還要做那鑽洞的老鼠,也看得出公爹比前陣子疲乏的多,不好追問太多。
聞言壓下不安,強逼著自己打起精神,笑道,「爹說得對,我這就回去好好想想,儘快出個章程,趁著天兒暖和,說不得還要進郡城一趟哩。」
喬盛文心下一動,「好,若是要去,提前安排好淘淘和小蕊,你出去時間太久,這兩個不省心的著實擾人
。」
苗婉沒聽出公爹的暗示,想也不想道:「那就讓娘帶著我們一起去郡城遊玩嘛,郡城肯定有很多西寧鎮沒有的玩意兒,到時候買回來也好給家裡人分一分。」
喬盛文笑了,「行,多叫幾個壯丁跟著,聚福食肆停一日也好,你們都還沒去過郡城,趁著天冷之前熱鬧一番也不錯。」
到時暗衛也可隱在夥計里一起進郡城,必須得查到瑞臣的消息,不能再等下去了。
苗婉點點頭應下。
但一幫人要去郡城,顯然不是說去就能去的,肯定要提前安排,沒法子立刻就走。
苗婉還想著讓阮祈也去,「大舅到時候可要帶徒弟都離開西北?或者他們願意在西北紮根,自己開鋪子?」
阮祈倒是問過徒弟這事兒,「阮大和阮二倒是願意留下,阮三在江南還有親人,他將來還想回江南。」
若非廚藝還沒學城,師父對徒弟來說也相當於另外一個爹,阮三可能都不會跟著阮家走,離開江南也是狠下心來的,父母猶在,必得落葉歸根。
苗婉心頭有什麼閃過,江南也是個好地方啊,山清水秀,土地肥沃,老百姓日子好過,富庶人家也多。
但這會兒她沒多想,只是問阮祈,「那大舅能不能從聚福食肆的活計里挑兩個人教一教這快餐的技巧呢?我是想著將來瓦市的鋪子留給咱們自家人,郡城的兩家鋪子也做快餐,做成老字號,必定得讓咱們自己人來掌管。」
阮祈遲疑了下,「若是孫老火沒意見,我自然沒問題。」
其實炸貨和烤鴨這些,只要掌握了技巧和火候,並不是什麼難做的事兒,重要的就在火候和醬料還有調料粉這三樣上。
醬料方子阮祈和孫老火都知道,調料粉辣口是孫老火的秘方,甜口是阮家的秘方,這些不是正兒八經拜師過的徒弟是絕不可能教的。
但要是從聚福食肆選人,那就相當於從孫老火手底下挖人,這對廚子來說,還是有點不地道的。
苗婉不大懂這其中的敏感之處,但她也不麻爪,「孫阿達是個直腸子,您直接問他就是了,願不願意他都會給您準話,其實你們兩個分一分也好,將來孫阿達手下的三個徒弟我也打算派出去的。」
快餐店本來就是薄利多銷,連鎖不但對品牌有好處,還能形成固定的產業鏈,往後北蒙的鴨子才都能吃得下。
否則僅憑兩三家店,若是北蒙養家禽和牲畜多了,只怕他們消化不了。
苗婉沒自己去問孫老火,孫阿達知道孫耀祖明年春要下場考童生試了,自家也不再缺錢,把喬家當做恩人看,不管她說什麼,孫老火肯定都同意。
這樣對孫老火兵不公平,所以還是廚子和廚子對話,她只負責在背後協調比較好。
啊,她這麼善解人意的苗世仁,可是不多了。
提起苗世仁,苗婉就想起沒任何消息的喬白勞來,心下又是一陣悶悶的感覺。
她請大舅去聚福食肆跟孫老火確定徒弟的歸屬,好確認到時候帶誰去郡城,自己跟耿叔去了千金樓找二舅。
「這是我跟公爹商量好的法子,回頭您給寫在小黑板上,白日里只要不颳風下雨,就都在門口擺著,無論誰來換,但凡碰到這幾幅畫中的作物,就將人留下,我過來跟他們談。」
苗婉將婆婆畫好的作物圖和公爹給修改好的秘方兌換章程都遞給阮衾父子。
阮嘉麟拿著作物圖瞪大了眼睛看,「就這麼個圓不溜秋的東西,還有幾個黃橙橙的顆粒就值咱們的秘方?這些東西就是金子做的,也沒多少分量啊。」
說是作物,那就是能吃,這大小,只怕滋味兒得美成仙丹,才夠分量了。
苗婉看了眼阮嘉麟指的地方,他說的是西紅柿和玉米。
她想起番茄醬,這要是放在外餐店裡……吸溜~
番茄炒蛋,玉米烙……吸溜吸溜~
再想想玉米那可怕的產量,她感嘆,「你別瞧著這東西不起眼,若是真能換回來,往後十座千金樓都換不起其中的一樣。」
阮嘉麟神色怪異,「這些是,是你夢裡夢來的?」
若真是曾祖母所教,有這些東西,當年曾祖母怎麼還能餓暈了被曾祖父給撿回去呢。
苗婉雷達動了下,雖然一時想不到這個邏輯,但感覺瞎話也得有道理才行。
她眼睛眨也不眨,「對啊,說是魂魄遊歷在外時見到的,只可惜曾外祖母嘗不到,更惦記了,在流放的路上與我念叨了一路呢。」
這……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沒毛病。
阮衾到底還是人老薑辣的生意人,他拿起筆將章程略微修改了下,才遞迴給苗婉。
「阿婉所言,稀罕植物可以金兌換,若有主家所需之物,可換千金樓方,這一條不妥,如此說出去,眾人便都知道千金樓要找什麼東西,還價值連城,說不準行商們也要跟風,囤積起來,或自己研究,或圖往後奇貨可居。」
苗婉見阮衾直接將這一條改成了——
千金樓賀秋收,定百花百植爭艷與眾分享,每日可送植株鮮花送千金樓評選,每日評得花后植王,贈千金樓所有貨物一套,月魁首可得百銀並千金樓半價採購資格,年魁首可得百金並千金樓半價採購資格。
苗婉張大了嘴,杏眸圓睜看著這個嚇得撞斷了腿的二舅,有點想喊天王蓋地虎了。
她膽小的二舅,被二舅母嫌棄的二舅,不會是她老鄉吧?
「二舅是如何想到這主意的?」她還是沒忍住問道。
這簡直就是各大商場或者商家最常見最有用的周期公關營銷啊,對品牌的推廣和產品的市場曝光度都能大大提高。
不由得她不懷疑,甚至給她驚出一後背冷汗來,若她二舅是老鄉,那她這幾年的折騰豈不是明晃晃的告訴二舅她打哪兒來,還是個不怎麼有用的?
阮衾沒明白外甥女為何又驚又不可置信,「這有何稀奇?江南花娘眾多,秦淮河畔和平江河上畫舫勾欄無數,月月都要推選各類魁首和行首,花樣兒多著呢。」
他話一出,苗婉和阮嘉麟面上都有些微妙。
苗婉是覺得自己驚懼了個寂寞,心裡想著,後世的營銷活動莫不是從古時候的秦樓楚館中傳承下來的智慧?
而阮嘉麟面上就複雜多了,又酸又羨慕,語氣跟灌了一罈子醪醋似的,「原來爹從不叫我們往河邊走,自個兒倒是沒少去啊!」
回頭他就跟娘說,爹這陣子別想再睡炕!
當爹的還能不知道兒子什麼性子?阮嘉麟一撅腚,阮衾就知道他沒好屁,抬起剛養好沒多久的腿,一腳踹兒子腚上。
「少在那兒瞎咧咧,你老子我行得正坐得端,從不往煙花之地去,咱們千金樓做的是百花系列,還是你娘提醒我的呢,怎麼,你也要拿這話問你娘?」
阮嘉麟捂著腚敢怒不敢言,他當然敢……不起。
阮衾收拾完了兒子,對外甥女還是很溫柔的,笑著繼續解釋,「如此一來,外頭只當這是咱們千金樓做買賣的手段,不會往別出想,有那想佔便宜的,保管比任何人都積極。」
苗婉覺得古人做買賣的智慧其實一點都不比現代人差,尤其是心眼兒,她只管點頭。
「就按二舅說的辦,您和表哥對這些肯定比我熟悉,不過還是要請個大夫來千金樓坐鎮比較好,花花草草的很容易出現什麼有毒的,接過來的時候一律要跟熬辣椒水一樣謹慎。
甭管是咱自個兒還是送花草來的客人都要叮囑一下,有問題及時處理,可別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到時候名聲就不好聽了。」
兩個人應下的功夫,耿叔從後頭探頭進來,「阿婉,兀良哈二老爺拍那個叫阿貢的小子來了,說請您過去一趟,幾位合作的行商老爺都在,正好與您商議一下冬衣的事情。」
喬盛文不在,苗婉也不可能自個兒過去。
阮衾一聽有行商在,自認為這方面比喬家老爺要知道的多些,「我陪你去吧,你自個兒過去傳出去不大好聽。」
苗婉想了想也行,反正公爹在外頭絕不會開口管生意的事情,二舅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從比她還慫變成了土著老狐狸,在商言商還是有塊老薑更靠譜。
苗婉和阮衾到巴音的帳篷時,還帶著防晒的帷帽,一進門巴音就起身迎接。
給那位姓鄭的江南行商和劉姓登州行商驚了一下,不知道怎麼一個婦人就值當得兀良哈二爺這般熱情。
巴音跟苗婉和阮衾見過禮后,對著鄭老闆和劉老闆介紹,「給兩位介紹下,這就是你們一直盼著見的聚福食肆和千金樓的東家娘子喬娘子,如今他們東家不在西寧鎮,買賣都是喬娘子做主。」
鄭老闆和劉老闆對視一眼,兩個人怎麼都想不明白,不是說聚福食肆和千金樓的東家是個最愛風花雪月的老頭子嗎?
怎麼著,這是……在西寧鎮養了個外室,一枝梨花壓海棠?
苗婉雖然不明白兩個人在打什麼眼神官司,但對外頭關於聚福食肆東家的傳聞還是記得的,好在她帶著帷帽,四捨五入就是沒臉,也就不尷尬了。
客客氣氣跟兩個人福過禮,一行人坐下,苗婉也搞不來內斂那一套,先開口,「聽聞得了織布機后,紡布的生意是江南來做?毛線是北蒙來負責,鴨子北蒙和登州都要養?」
那位鄭老闆是認識阮衾的,笑著點頭,「是這麼打算,其實江南水多,鴨子也養得,只是路途遙遠不方便運輸,若是能購得聚福食肆的烤鴨方子,方是一樁美事,往後這生意也更好做些。」
劉老闆也笑著附和,「正是這個道理,這烤鴨在登州也做得,即便方子價高些,俺和鄭老闆合起來買也行。」
苗婉算是明白他們請她過來是為啥了,黃鼠狼給雞拜年啊。
她看向巴音,要是江南和登州都能養鴨,北蒙的鴨子就沒必要養了,直接從江南和登州商人手中拿鴨絨便可,畢竟北蒙冬天動物容易凍死。
讓苗婉不解的是,巴音請她過來,是為了買她的烤鴨方子,好打破那三分之一價格的桎梏?他哪兒來的信心占她便宜呢?
巴音像是知道苗婉在想什麼,「千金樓難道就不做羽絨服和棉衣了嗎?咱們既然是得了千金樓的好處,自然不能與千金樓逐利啊。」
阮衾沖苗婉比了個陳的口型,苗婉立刻明白了,有定北將軍府在,不管苗婉需不需要鴨子,北蒙都會養。
但她不想賣烤鴨的方子,既然他們不願意給錢,那給貨也行。
「烤鴨的方子我可以給你們,不過這是阮氏祖宗留下的秘方,我們子孫是不可能賣出去的。」苗婉笑意盈盈道。
「但若是諸位能與喬家定下契約,每年九月之前都能提供給喬家鴨絨兩千斤,毛線和棉線各兩千斤,十年為期,這道方子贈予諸位也未嘗不可。」
三人渾身一震,這小娘子好大的口氣,一隻鴨子才能產二兩鴨絨,兩千斤豈不是要五千隻鴨子全供了她,他們至少要養三倍的量才能供自己也用上。
巴音臉色都微微發沉,「喬娘子未免太獅子大開口了些,若非誠心談買賣,也不必走這一趟。」
苗婉並不著急,「要知道一隻烤鴨的成本在五百文左右,但是賣出去卻能得五兩銀子,想必在江南能更貴一些?
到底是虧是賺你們自己心中有數,我要定這樣的契約,有個前提,若
是你們提供的貨物每年都能保證優良,一次減半年期限,若是查驗不合格,則增加一年,累積十五年期,要賠銀百萬兩與我。」
鄭老闆皺眉,「這優良與否是誰說了算?其中的變數太多,實非做生意之道。」
阮衾在一旁接話,「我從江南而來,各家工坊也存在查驗之事,向來是兩家商戶互相監督,有何變數?」
劉老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瓮聲道:「運往西北來,一路風雨兼程,誰能保證不出任何岔子,更不用說還有悍匪賊寇出沒,到時又當如何?」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理,各位年長,應該都比我一個小女子懂呀。」苗婉溫柔笑著圖窮匕現。
「如果在西北和江南、登州都有工坊,在其他貨物買賣來往時,還不耽誤多一樣新生意,西北的鴨子你們是想自己開烤鴨店還是賣與聚福食肆皆可,多賺錢的事情,各位不願意?」
鄭老闆和劉老闆都皺眉思索起來,那不相當於在西北定下一部分家當?
不過如此一來,他們在西北這邊的妾室和庶子倒是也有了其他的門道,倒不是不可以。
巴音這才隱約明白苗婉的意思,她是想留下兩個人,不分干利也要將西寧鎮給盤活,而不是讓老百姓們看著來來往往的行商乾瞪眼,只能做些力工。
這對北蒙來說可不算什麼好消息,西北民風彪悍,窮還好說,富則穩固,往後北蒙再想私下裡做點什麼,富戶多了怕是沒那麼容易。
他不動聲色試探,「喬娘子想要那麼多東西,是打算跟棉衣一樣做善事?」
苗婉詫異極了,「您可別誤會,我跟您一樣,不是什麼好人。」
眾人:「……」
「您不是剛給了我兩家鋪子,在郡城做買賣就怕賠,若是有羽絨服和棉衣托底,好歹不怕往裡搭錢不是?」苗婉笑眯眯看了眼三人,「再說京城也缺這些新鮮玩意兒呀。」
巴音心下一驚,他們這是拿到了什麼證據?
他猛地盯住苗婉和阮衾,左右看了眼二人,卻沒從倆人臉上看出什麼來,可心神卻亂了一下,沒了跟苗婉應付下去的心情。
「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左右今歲是來不及的,估摸著得等春暖花開才能開始張羅,至少也得過了年。」巴音沉聲道,「不如在鄭兄弟和劉兄弟走之前給喬娘子答覆如何?」
苗婉達到目的,也不耽擱,站起身告辭,「那就靜候各位佳音啦。」
直到回到家,苗婉才像是沒骨頭似的,洗漱過躺在炕上,抱著吃飽喝足睡過去的淘淘出了好一會兒神。
公爹想讓她有點事情做,但不管做什麼她都惦記著喬白勞,隨著日子越來越久,搞錢都壓不下她的擔心了。
現在關於怎麼讓西北更加兵強馬壯,她只有個模糊的概念,實在是靜不下心來仔細思考,才會相處以貨換食方的法子。
除了想將兩個大行商留在西北外,跟巴音說的那個話,就是為了用兀良哈氏的勢力找到喬瑞臣。
她不知道證據找到沒有,但她要讓巴音以為證據找到了。
這件事她沒跟公爹說。
怕巴音跟喬盛文通氣,公爹要訓自己。
得了阮祈的準話,知道阮二和聚福食肆的一個夥計願意去郡城,苗婉就趕緊安排聚福食肆休息,一行人匆匆往郡城去了。
耿氏帶著淘淘和喬蕊,張娘子在家也沒啥事兒,滷蛋聽到了也非要去,反正滷蛋的阿達也去,她乾脆就抱著孫子,帶著兩個孫女一起去郡城湊湊熱鬧。
鋪子其實沒什麼好看的,位置不錯,但是也趕不上烏氏胭脂鋪的位置,而且裡面空蕩蕩的。
按照小品里的那句話來說,巴音叫人把這裡收拾的,就剩承重牆了,摳搜一絕。
因此他們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先吃飽了再出去耍,差不多也到午飯的點了,吃完后逛逛正好消食兒。」苗婉建議。
耿氏和張娘子沒意見,其他人有意見也沒用。
苗婉乾脆選了個比較大的酒樓,要了兩個雅間,大家一起搓了一頓郡城高端酒樓的宴席。
張三壯也有心想嘗嘗郡城啥水平,阮祈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們點了滿滿兩桌子菜,足足花了三十兩銀子出去。
夥計往上端菜的時候,一直來往不停的腳步引起了旁邊雅間里一對主僕的注意。
主僕二人有心側耳一聽,正好聽到張三壯在夥計出去后嘀咕。
「比我一個月工錢還多,這吃食還沒有聚福食肆一半兒好吃,郡城就這水平?」
張娘子訓他,「你這是癩皮兒子也是自家的好,人家能開這麼大酒樓,還能沒你學習的地方了?年後要起客棧,你確定你能比人家酒樓的掌柜做得好?」
張三壯不說話了,本來苗婉是打算今年初的時候起客棧的。
只是喬盛文建議再等一年,孫老火對廚房裡那點子事門兒清,張三壯現如今剛管好食肆,若是一下子步子邁得太大,來往行商太多,他不一定能撐得住。
畢竟客棧跟千金樓之間要有聯繫的話,說不定行商要有了歪心思,就會從客棧方面下手。
張三壯,還嫩了點。
苗婉專門請了人過來教張三壯如何掌管客棧,現在旬休的時候,其他人學拳腳功夫,張三壯要跟著先生上課呢。
一群人正說說笑笑吃喝的時候,隔壁雅間的主僕眼神亮了起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本來還發愁該怎麼找人,沒想到在郡城竟然碰上了。
吃完飯後,苗婉笑著建議,「我瞧著郡城確實比咱們西寧鎮熱鬧,要是有什麼想買的,大家分頭行動出去逛逛?」
耿氏和張娘子都搖頭,「我們就是跟著來看看鋪面,孩子吃完飯也困,我們在這兒等著,你們出去走走趕緊回來,別太晚了,省得回去要趕夜路不安全。」
苗婉不願意,兩個人一路辛苦跟過來,肯定也想出去湊湊熱鬧,不想出去是怕人多衝撞了孩子。
「到時候讓大舅和三哥一人一個抱在胸前,你們也跟著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想買的嘛。」
一早出發耿氏跟著晃悠了一路,沒心思出去,她就是照顧閨女和孫女來的,也是看著苗婉省得她胡吃海塞。
張娘子倒是有心出去逛逛,但是滷蛋和張三壯這個當阿達的在一塊兒她也不放心,小孩子愛鬧騰,張三壯沒那個耐心。
而且她身子骨也沒原先壯實,「算了,我們這把老骨頭,走了一上午著實是沒力氣,你們出去逛,我們在酒樓里還看得遠呢。」
她和耿氏帶著孩子,又人生地不熟的,在酒樓里看看周圍的風光也就是了。
耿氏做主,叫耿叔陪他們在酒樓等,兩個養好身子的護衛和夥計們都陪著苗婉和非想出去看看的喬蕊。
難得喬蕊這麼活潑,耿氏也不想攔著她,苗婉拉著小姑子,興緻勃勃往最熱鬧的地方去。
兩個人沒發現,隔壁雅間的客人想了想,也跟著走了出來。
等離開酒樓后,苗婉問喬蕊,「你想買什麼?」
喬蕊左右張望了下,湊近苗婉,小聲道,「我其實是想陪嫂子出來找兄長的,我聽見你說想他了。」
「我也不知道你哥在哪兒。」苗婉心裡一軟,哭笑不得捏了捏喬蕊的小臉蛋,「娘說的真沒錯,你這是順風耳,什麼都能聽到。」
喬蕊得意地揚了揚腦袋,湊到苗婉耳旁小聲道,「那是,我還聽到你哭著叫兄長壞蛋呢,不是我不想幫你罵哥哥哦,是娘不叫我去。」
後來她
見娘親耳朵紅紅的,好像爹娘房間里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她記不太清了,知道這不是啥能拿出去八卦的事情,從來沒跟人說過。
但是可以跟正主說呀,喬蕊心裡誇自己聰明,可憋死她了呢。
苗婉:「……」不是,你到底都聽見了些什麼!!
身後跟著的主僕差點打個趔趄,雖然姑嫂倆人說話特別小聲,奈何倆人都會內家功夫。
苗婉面無表情看著喬蕊,也小小聲道:「今天我本來打算給你十貫錢,給你買牛肉乾,燒鵝和狗澆尿,還有郡城的新鮮衣裙,現在全沒了。」
喬蕊悔不當初,「嫂子我錯了!往後我保證我再也聽不見了!」
「沒事兒,你聽見也好,再過不到十年你就成親了,你放心,到時候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不長眼色去救你的!」苗婉湊在她耳邊小聲道。
喬蕊:「……」
「咳咳咳……」身後主僕倆再也忍不住了,憋笑憋得幾乎要大笑出聲,不好突然像個神經病一樣笑出來,憋得咳嗽不止。
苗婉和喬蕊正說著小娘子們不該說的虎狼之詞,對周圍聲音敏感著呢,聽見咳嗽聲立刻扭頭過去看。
然後喬蕊愣住了,雖然這對主僕看起來面容都挺普通,可她總覺得前頭那位公子有點面熟。
她小聲跟苗婉嗶嗶,「嫂子,這位公子,我好像見過的。」
苗婉心想,這句話有點耳熟,莫非小姑子上輩子姓林?
不等她想出該怎麼回答小姑子,那好像見過的公子哥兒就上前幾步,「兩位小娘子有禮了,鄙人姓賈,耽誤小娘子們一會兒的功夫。」
苗婉:「……」
張三壯本來正仔細看著不遠處的客棧呢,被夥計戳了一下,才發現有人調戲妹妹。
他有點激動,這種話本子里的情節終於被他碰上了,他們人多勢眾,可以英雄救……妹妹一下啊!
然不等他衝上前,苗婉直接打斷了那位賈公子的話,「抱歉,我們不姓林,不信佛,不通道,第一天來,已婚,沒錢,不是好人,你還有事兒嗎?」
賈公子主僕:「……」你都把所有可能給堵上了,我們還能有啥事兒?
還有你們姓不姓林有啥關係?
賈公子還想掙扎一下,「我只是覺得兩位小娘子面熟,絕無壞心。」
「哦,巧了,我小姑子看你也面熟。」苗婉笑道。
賈公子露出鬆了口氣的高興樣子,結果苗婉下句話就給他說蒙了,「她說你看著就像壞蛋,說不定還是通緝犯,要是報了官說不定能得幾個賞錢,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詳細聊聊?」
比如府衙什麼的。
賈公子差點沒一口氣噎死自己,剛才他們說壞蛋的時候,分明說是的喬子承,跟他司鴻宣有啥關係!
是的,這位是微服私訪的聖人老兒,據傳說曾經和喬瑞臣一個鍋里吃飯那位。
本來聖人和齊望舒還爭辯誰來西北更合適,可是爭辯了許久也沒爭辯出個結果來。
齊望舒在太後跟前試探著說聖人有心想去泡溫泉,太后想著自己和陳貴妃到時候也去。
那還泡啥溫泉?那是為了龍種去的啊。
一計不成,司鴻宣無法,正巧北蒙送了年禮來,他突然就有了主意,下令今年秋狄要與北蒙交流感情。
如此一路顛簸,還要在草原上風吹日晒的,陳太后和陳貴妃都不樂意顛簸,但是倆人也不放心齊望舒跟著去媚寵。
只叫幾個才貌不顯的小才人跟著往圍場去,這正合了聖人的心思。
到了圍場后,他就收到了喬瑞臣令暗衛傳出來的消息,說是喬瑞臣得到了定北將軍與西蕃人勾結的證據,喬盛文也來信,說與兒子失聯。
這下
子聖人徹底坐不住了,若是能將陳國公府打壓下去,只剩攝政王一派的話,以聖人暗中積攢的力量,往後高門世家絕不會如現在那般猖狂,大岳才能真正的長治久安。
所以他讓替身在皇帳內裝病,自己與內侍帶著一批皇家暗衛快馬加鞭往西北來。
得知喬瑞臣是在郡城失去的消息,他直接來了西平郡。
可到來以後,他才發現,找到喬瑞臣所居之地不難,但他受了重傷,住處都是定北將軍府留下盯梢的人,想暗地裡進去,根本是痴心妄想。
聖人不欲打草驚蛇,只能想法子迂迴與喬瑞臣見面,最方便的當屬去喬家等。
但他怕喬家也有人盯著,所以想要先跟喬家打個招呼,夜裡給他留個門,他晚上跟暗衛學,鑽狗……咳咳,耗子洞過去。
當然啦,聖人微服私訪出來,自然不能讓人以原本的稱呼來叫他,又懶得想什麼名字,反正是假身份嘛,就直接叫賈公子就算了。
沒想到碰上了苗婉和喬蕊,碰了個滿頭包。
回去的路上,苗婉還得意洋洋跟婆婆表功呢,「我跟您說,那人一看就不是個好人,要麼是沖著您貌美如花的兒媳婦,要麼就是個惦記精雕玉琢小孩子的變態,這種人就不能給他張嘴的機會,張嘴就抽他。」
被聖人吩咐不遠不近跟著的暗衛:「……」
耿氏本來還笑著聽呢,她懷裡抱著一條牛肉乾啃的淘淘突然開口,「壞蛋,變態!」
耿氏立刻板起臉來,「往後守著小孩子不許說這些有的沒的。」
「其實小孩子多知道些沒壞處,總比往後讓人一塊糖就騙走來的好吧?」苗婉哼哼唧唧看著聽見糖就兩眼放光的淘淘。
喬蕊在一旁補充,「我絕對不會被一塊糖騙走的!」
「哦,那要是給你一件特別漂亮的霓裳裙,亦或是給你一塊金子呢?」苗婉問她。
喬蕊沒說話,但是臉上的掙扎神色代表了一切,若真是這樣,先跟著走,將糖衣拿回來再偷跑也行啊。
苗婉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涼涼提醒,「要是人家直接用迷藥迷暈了你呢?要是坐船把你帶走呢?或者直接把你賣到大山裡給人當童養媳呢?」
喬蕊聽得一愣一愣的,弱弱靠在娘身上不說話了。
耿氏看得好笑不已,倒是沒再攔著苗婉說這些。
淘淘已經快兩歲了,小奶音疑惑問道,「童養媳?啥?好吃嗎?」
苗婉捏她的臉,「你就知道吃,童養媳好吃,特別好吃,所以人家見到你就會把你抓走賣掉!」
淘淘嘟著嘴不樂意了,「淘淘不,娘壞!」
「你最壞!」
「娘最壞!」
苗婉想起倆人吵架的事兒來,故意抱著胳膊,「哼!」
淘淘來了精神,她現在小胳膊能盤起來了,她直接——「哼哼哼哼哼!」
哼完她嘎嘎笑著,樂倒在祖母懷裡,她現在能哼出五個字啦!
娘親再也吵不過她啦!
苗婉哼笑一聲,直接用哼哈倆字哼了一首賣報歌,給淘淘聽得瞪大眼,嘟著嘴不樂意了。
「學!淘淘哼!」
苗婉嘿嘿笑,「小樣兒,那你親我一下。」
淘淘撲到娘親懷裡,獻上小狗腿濕噠噠的親親,後頭張三壯等人就被迫聽著這娘倆哼哈了一路。
聽著的暗衛都覺得腦子裡全是哼哈,就,感覺這一家子都有啥大病。
所以等他把這一路上兩家人的話滴水不露傳過去,聖人身邊的孫內侍正要怒喝出聲呢,就聽自家陛下哈哈哈笑起來了。
「朕真是有點迫不及待見到喬愛卿了。」司鴻宣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眼神中滿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