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貢米巷裡的無面人
三零二零年九月三日，晚上八點三十八分，就在陳建斌等人開會的同時。
中山路片區是A市最繁華的商業街區之一，高檔酒店林立，大型綜合體人流如織，燈紅酒綠的迷醉生活驅散了夜雨的寒氣，綿綿細雨之下人們歡聲笑語，儘是浪漫美好。
但在中山路背後不足百米，隔開一條水溝的貢米巷內卻是一排低矮破舊的棚戶區，濕濘狹窄的巷道在一排排平房中延伸通往視線不及之地，暗黃稀疏的路燈點綴在黑暗中，絲絲陰雨在瘮人的燈光下劃出一道道軌跡，夾雜著濕冷的北風颳起房頂防雨的塑料布，發出厲鬼撕扯靈魂般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和一百米外的中山路相比這裡是被世界遺忘的塵埃，遠處一道拖著拐杖的男子步履蹣跚由遠及近，從殘缺的路燈間穿過，站在巷道口一扇木門前，陰冷的北風裹挾著幾滴冰冷的雨滴鑽進衣領，男人打了一個寒顫，輕輕叩響木門。
「門沒鎖。」
沙啞刺耳的聲音好像是從門縫裡擠出來，如刀尖劃過玻璃，一點點刺進在男子耳膜，在夜風中被陰雨撕碎。叩門的男子微微一頓，全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深深吸入夾雜著陰溝腐敗氣味的濕冷空氣，推開了木門。
咯吱。
木門的聲音彷彿獵狗被掐斷喉嚨時發出的慘叫，遠比屋內傳出的聲音更具有穿透力，驚起房檐下躲雨的流浪貓在夜色中騰躍而去。
房間內燈光如豆，是一截紅色的蠟燭，微弱的燭火因為木門開啟在風中搖曳，拉動一道背對著木門的影子在昏暗的牆面上左右擺動，背對著木門的身影略顯無禮，因為即便叩開木門的人已經進入房間，身影依然面對著燭光沒有回頭。
「是老孫吧，隨意坐吧。」
聲音的主人好像已經用盡胸腔內的所有氣力，甚至能夠感覺到肺葉像兩片破布一樣漏風，聲音卻依然無法穿透那道薄薄的木門，拄拐的老孫只能聽個大概，但對方說話間閃過的瘮牙的尖銳摩擦聲依然讓他心頭髮麻。
老孫沒有依言坐下，因為他身邊並沒有可坐的地方，昏暗的房間只有二十個平方米不到的樣子，進門右手邊是一個老式紅木立櫃，櫃門開啟露出一些雜物和衣服，立櫃跟前是一張木板床，上面的被子胡亂堆疊在一起，散發著很重的霉味，窗邊是一張老舊木桌，聲音的主人就坐在木桌旁，背對著木門。
「我每次來你都能猜到是我。」
「呵呵……」
好像風箱漏氣的笑聲隱隱傳來：「我這裡除了你……也沒人來了。」
來人神色一僵，對方簡單的一句話好像一根尖刺哽咽在心頭，十六年了，這根刺扎在孫海寧心中整整十六年：「是我對不起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害你殘了一條腿，當年要不是你捨命救我，我早就被燒死了。」
聲音的主人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微微側過身但是依然沒有轉過頭。
孫海寧嘆了一口氣，微微上前一步：「和平，你還是轉過來吧，這樣說話……我不習慣。」
「轉過來？」一直背對著老孫的身影肩頭顫抖：「你不害怕？」
「十六年了，還有什麼怕的？」
背影思忖片刻沒有說話只是輕輕轉過身，老孫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早就見過這幅面容不知道多少次，但再一次面對瞳孔依然不受控制的極速擴張，心跳驟然加快，眼角肌肉狂跳。
無論是誰在昏暗逼仄的房間內見到眼前這幅面容，如果這還能稱之為面容的一張臉時，都不會比老孫好到哪去。
對面男子頭上有一塊塊的禿斑，像是被人撕扯掉了頭皮，露出了皮膚下慘白的頭蓋骨。他的一隻眼睛已經消失，只有一個空洞，彷彿地獄深淵。鼻子似乎被利器削平整個不見，只剩下兩個黑漆漆的洞口。臉上皮膚早已融化，露出了下面暗紅色的筋膜，左側臉頰的腮幫只有幾根肉筋連接，露出了血色牙床，嘴唇像是被熨斗燙平，已經沒有了原本的樣子，雙耳缺失只有一點邊緣輪廓。
老孫口中稱作「和平」的男子赫然是一個無面人！
壓制住奪門而逃的衝動，老孫臉上扯出一抹乾澀而有些恐懼的笑容：「我又找到了一些線索，想找你辨認一下。」
……
下午小雨初臨，宋川和秦菲菲結束第五盤浴血對戰之後正好下班，戰鬥的結果從秦菲菲高昂著下巴，哼唱著小曲的樣子就知道，依然是老斯基取得了最終勝利。
半個月前宋川在支隊申請了單身宿舍，濛濛細雨中，宋川護送秦菲菲回去兩人共撐一柄雨傘，秦菲菲身上的幽香一屢屢鑽進宋川心頭好像貓爪撓痒痒。
秦菲菲長長的伸了個懶腰，驚心動魄的曲線自然而然的落在宋川眼中：「師弟，明天早上想吃油條……對了不要像中午的那麼粗，我有點受不了。」
果然還是老斯基的套路，宋川餘光瞥了一眼顫顫巍巍，隱隱隨著腳步行進傳來波浪的圓月：「我覺得你應該去健身房多鍛煉鍛煉，你現在胖的都看不到腳面了吧？」
嗯？秦菲菲微微一愣下意識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腳面……果真是看不到了啊，怪不得最近偶爾感覺有些胸悶，原來是又有些膨脹了。
秦菲菲右臂托胸左手撐在右手虎口支撐著下巴：「師弟，師姐我手無縛雞之力，健身房擼鐵這種事可不太適合我。」
宋川瞥了一眼秦菲菲瑩瑩素手非常想接一句什麼雞這麼難縛，你秦大美女都搞不定？
不過宋川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他主要是怕秦菲菲拿他的練手。
但是老斯基顯然不想就這麼放過宋川，眼神下瞟肆無忌憚打量著宋川，右手伸出成爪：「要不要師弟貢獻一下，讓師姐練練？」
宋川突然感覺有點涼颼颼的，不自覺的夾緊雙腿，好在兩人都住支隊的單身宿舍，距離辦公樓比較近：「師姐，宿舍到了，明天見！」
看著落荒而逃的宋川，秦菲菲俏臉騰起一抹紅暈暗暗啐了一口：「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