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戰友的回憶
不是瘸子?
宋川的判斷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但是在坐的人都不是蠢人,任何一個都是久經戰場的人精,陳建斌作為支隊長更是偵破過多起大案要案,王濤也參與過多起專案組籌建,面對宋川的判斷,自然不會立即反駁。
「宋川,你的意思是說對方是故意拄拐想引偏我們的調查方向?」
陳建斌的眼神銳利如鋒刃,其他人對此也有些驚詫的看向宋川,期待著他的解釋。
宋川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這只是一個推測,我現在不太確認對方究竟是想簡單的隱藏自己還是要嫁禍給某個目標人,但是從心理學上來講,身體殘疾的人大多數都會伴有一定程度的心裡自卑,很難有極度自信的心裡特徵。」
「當然,這些只是心理側寫,和實際情況有可能存在誤差,主要是線索太少,無法做出更加具體細緻的分析判斷。」
這和上午的案發現場不一樣,殺人現場的一切痕迹都是現實的,所以宋川在載入超級刑警體驗卡后,能夠在眼前模擬出極為真實的數據,除了對方的相貌,其他的判斷都是極為準確的。
宋川現在做的其實主要是一種心理側寫,更注重心理學分析,準確與否都是有概率的。
陳建斌抬手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二十八分。
陳建斌臉色再次嚴肅起來,手指輕叩桌面,富有韻律的叩擊聲混合著窗外間歇的雨霧,所有人凝神屏息等待這位刑偵支隊長做出最後的判斷。
宋川的分析雖然透徹有理有據,但是最終的決策依然要陳建斌這位支隊長拍板,沉吟片刻后陳建斌掃視眾人:「宋川的分析很有道理,我同意他的意見,我們確實不能僅僅靠一根拐杖就確定對方是殘疾人,這很有可能是對方迷惑我們的手段。」
陳建斌說完,眼光看向孫寶強:「寶強,你和立軍去接觸一下趙光明,重點了解一下趙光明認識的人中有沒有和宋川做出心理側寫嫌疑人相仿的人。」
「明白,還有趙光明那邊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陳建斌沒有獨斷,右手撐著下巴環視一周:「大家的意見呢?」
王濤第一個說話:「我認為應該告訴他,如果這個所謂的RAGUEL真的不是惡作劇,又如宋川分析的一樣,那麼這個趙光明大概率和對方有仇,告訴他真相有利於我們找到背後的寄信人。」
夏冬點點頭同意王濤的意見:「我同意王濤的意見,對方在簡訊中給出的時間是明天零點到二十四點殺害趙光明,也就是說我們要把趙光明關在這裡二十四小時,這麼長時間不給他一個信服的理由,容易出現問題。」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孫寶強、章立軍和宋川先後表態。
「好,我也同意大家的意見,寶強你來跟進。」
……
陰暗的貢米巷,雨滴啪打在防水布上的聲音越來越急,陣風吹捲髮出嗚咽的聲音,尖銳刺耳如鬼嚎,無面人昏暗的房間內,孫海寧將拐杖立在門口,右手從懷裡拿出一本邊緣褶皺破損的冊子。
「和平,這個人是當年廠里的一名採購員,當天晚上他也沒有參與救火,你看看有沒有印象。」
孫海寧指著冊上的人名,又拿出一張照片:「毛紡廠倒閉后,很多材料都遺失了,當年宿舍被燒的只剩下一片廢墟,實在沒有太多線索。」
無面人伸出藏在袖管里的右手,顫顫巍巍的接過孫海寧手裡的冊子,借著昏黃的燭光,隱約能看到手背青筋暴起,皮膚上布滿一個個空洞,裡面的鮮紅色肌肉不規律的抽動著,好像地獄深淵中爬出的鬼爪。
「我能有什麼印象?」
無面人的話讓孫海寧表情突然僵住,是啊,他能有什麼印象呢,當年他不過在漆黑的夜色中瞥見一個在牆角消失的背影。
但孫海寧不死心,儘管只有一個背影,但是最起碼能知道那個人是胖是瘦,遞過手冊之後,孫海寧又摸出一張照片:「看一眼吧,即便不為了我這條腿,不為你的燒傷……為了素芳……認認吧。」
素芳?
無面人恐怖扭曲的面容下暗紅色的肉筋抽搐,獨眼中爆發出猛烈的寒光緊緊盯住孫海寧,血色牙床上下顫抖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攪和著木門外呼嘯的秋雨,孫海寧脊背發涼,強忍著轉頭逃跑的衝動和無面人對視:「老戰友,看看吧。」
戰友這個辭彙似乎喚回了無面人心中的回憶,眼神中的煞氣如冰霜瓦解,無面人接過名冊和照片長長吐出一口氣,只不過因為腮幫的皮膚消融,控制不住的漏氣聲讓人毛骨悚然。
掃了一眼名冊上的名字后,無面人接過照片仔細觀看,這是一個站在計程車旁邊的人,背對著拍攝者看不清容貌,只有背影。
「這個人我認識,他當年是廠里的一個採購員,應該不是他,當年那個人的背影比他要高,也要瘦很多……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胖瘦容易改變,但是身高變不了。」
無面人的聲音雖然悲傷,但語氣充滿肯定,孫海寧的眼中難掩失望的神色,無面人將照片交還給對方,如瓷片摩擦的聲音讓人有些發顫:「我們真的能找到他嗎?」
真的能找到嗎?
孫海寧心頭一怔,是啊,十六年了,他已經為這件事不停奔波了十六年,但是依然一無所獲。
可是,那是自己的親妹妹,如果沒有當年的那個人,自己的妹妹也許就不會葬身火海,自己的妹夫,眼前這個如地獄厲鬼的戰友張和平也不會變成這幅模樣,自己也不會成為一個瘸子,脫離了戰鬥一線。
「不找到他……我不甘心。」
「可是當年那個人也可能參與救火,紡織廠那麼多人,去哪找?」
「只要我活著,無論去哪都要找!」
孫海寧的聲音不大,但充滿著決絕的肯定和毋庸置疑,接過名冊和照片,孫海寧不經意的將一個信封塞進髒亂不堪的床鋪下,拿過門邊的拐杖推開木門,森冷的秋雨慣著冷風鑽進孫海寧的衣領,一如他心中的冰寒:「我先走了,有了其他消息我再來找你。」
張和平隱藏在小屋的黑暗中,獨眼注視著消失在雨夜中的老戰友、亡妻的親哥哥喃喃自語:「快了……快了……就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