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次穿越
黎諾沒立刻回,把手機扔到一邊,發了會呆。
夢境中撕心裂肺的光與聲漸漸淡去,思緒一點點抽回現實世界。沒有黑暗,沒有鮮血,沒有眼淚,也沒有深不見底的絕望。
獃獃看著天花板好半天,黎諾發出一聲煩躁的呻.吟,細白的手蓋在額頭上,掙扎地蹬了兩下被子。
本來以為再也不會看見那張臉了,誰知道回來第一天晚上就做夢夢見他……
雖然夢境中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但他悲痛欲絕的聲音彷彿現在還響徹在耳邊。活到現在,她從來沒聽過那麼傷心難過的聲音。
原來聲音也可以傳遞出痛。像鮮血淋漓的痛,還那麼崩潰哽咽著呢⑩南她的名字。
「哎呀……」黎諾把臉埋在枕頭裡,即便這個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她還是覺得心虛的不行。
是不道德,她想,這事乾的,確實有點不道德。
蒙著被煩躁一會兒,黎諾翻身坐起。
不道德又怎麼樣?他不就是一本書中的一個紙片人嗎?別想了,別想了黎諾,這個任務已經完成了,事情都過去了。傅沉歡再怎麼傷心欲絕,那也只是書上的白紙黑字而已,和你的生活完全無關。
黎諾默默告誡自己,反反覆復念了兩遍,心裡憋著的那股勁順暢了些。
深深呼出一口氣,把自己摔回床上,閉上眼睛打算再睡個昏天黑地。
枕邊的手機鈴不合時宜的響起。又是老孟?他要幹嘛?
黎諾看了一眼,不耐煩立刻變成笑,接起:"怎麼了姐妹!想要啥~跟我說~"
她甜膩膩的撒嬌,對面被她噁心的不行:「我求求你正常點,你沒齣戲是吧,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回來的?也不說給我打個電話。」
黎諾嘿嘿笑:「是是是,楊老師,我上傳完成果都幾點了,困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
楊漫竹毫不留情的嘲笑,"你真是第一次穿古代文就被腌入味了啊,小詞兒一套一套的。行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你是不是提前完成任務回來的?有幾天特休假?"
這個任務時長限定六個月,提前一天完成就有一天的特休假,不僅不用上班,還可以按績效的百分比發獎金。
黎諾早就算清楚了,如數家珍:「提前十九天,就說強不強。」
「我靠,強。正好我論文差不多了,也有時間,咱們兩個可以安排個旅遊。看你剛從古代任務回來,咱們就不去南邊了,往西北走走怎麼樣?你好好想想做做攻略,一會我去找你商量啊,我現在先去趟醫院。」
「你去醫院幹嘛?怎麼啦?病啦?」
提起這個,楊漫竹就嘆氣,「沒有,我不兼職輔導員么,有一個學生,和咱一樣也是穿書工程系的,大二課設,我跟他說了不要打感情牌不要打感情牌,非不聽啊!覺得自己鐵石心腸的,結果栽了。」
黎諾現在聽見「打感情牌」四個字就渾身不得勁兒,舔舔嘴唇追問道:「那怎麼還進醫院了呢?"
「哎呀,說起這個就頭禿。你也知道,大二的課么,也不用改變劇情,只要把握主線走完劇情就行了,所以給學生們的都是穿書局鎖定過的書,劇情無法更改,就是走個經驗,他偏偏選了那個虐戀CP,你說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那本書的那個女孩子死了,他再怎麼反覆穿書也沒用啊劇情都鎖了,而且私人穿書都是要錢的,等錢徹底透支了怎麼整,沒錢他也沒有穿書的機會了……真難啊,學院學校輪番教育,還找了心理老師開導他,都沒用啊!這人就這麼倔,非鑽牛角尖,這不是自己把路走死了嗎。」
楊漫竹又生氣又發愁,一開口就止不住噼里啪啦的吐槽,「他家裡條件倒還可以,但是不肯再因為這個事給他錢了,他也夠倔,自己打三份工。就前兩天,剛穿回來就病倒了,正住院呢,我得去看看。就因為他,我這半年研究生念的稀碎,快成他專職輔導員了。唉!」
黎諾滿腦子都回蕩著她這一聲重重的「唉」,也不知道哪來的心虛,摸摸脖子,乾巴巴笑:「行,那你快去吧,態度好點,別跟學生髮脾氣,人家都夠難受的了。我在家等你。」
掛了電話,黎諾也沒心情繼續睡,正準備下床找點吃的,手機又響了。
翻過來一看,老孟。
黎諾好奇了,老孟一向最懂事,是個神仙領導,知道自己員工在休假,沒事絕對不打電話的。嘶————不會任務有什麼問題吧?
她趕緊接起來:「孟主任,怎麼了?」
「小黎啊,嗯……」通了之後,老孟欲言又止,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他憂心忡忡。
黎諾等他指示,但半天沒有下文。
「你沒事吧?」
「嗯……有個事。嗯……你這次任務感覺怎麼樣?嗯……我看了你的成果,挺好的,心理方面有沒有什麼不愉快的?」
黎諾莫名其妙:「沒有啊。我的心理測評系統小石應該一起上傳了,沒什麼事。」
老孟又是一陣皮笑肉不笑:"……那就好,好。哎呀,這個傅沉歡可是網友票選的人設天花板高票數,我之前還怕你栽在裡邊,擔心了好幾天呢。你確實挺讓人放心的,挺好挺好。」
黎諾還算了解老孟。這麼兜圈子,還是有事,還是不好說的事:"孟大爺,你有事就直說,我猜不著真的很著急啊。」
「嗯……」老孟清清嗓子,「那啥,你現在來局裡一趟。」
果然。那就是任務出問題了,難道傅沉歡沒黑化?不應該,她昨天確定數據了,黑化百分百啊。莫非他死了?不能不能,他要是死了,劇情就全崩了,但聽老孟的語氣,這天還沒全塌下來呢。
黎諾覺得自己猜不準,也懶得猜,「行,我就現在過去,不過到底什麼情況?你先給我透露一點讓我有個心理準備,要不然這一路上我都提心弔膽。"
老孟說:「行,你先過來吧。這個事還沒定下,局裡現在開會討論一下,你做好準備,你大概得再穿一回。」
黎諾直奔老孟辦公室。
得知他會議還沒結束,她就坐沙發上等。好久沒碰手機,她一邊等,一邊開了局遊戲。到目前為止,黎諾對這個事情還保持一個很樂觀的態度:以前也有這種情況,有時候需要回去處理下擾亂劇情,很正常,也不難。
反正昨天她在系統中看到傅沉歡黑化滿值后才回的家,最終目標完成的很完美,就算再回去一次,應該也是解決一些小矛盾。
問題不大,黎諾想。
剛摸魚兩分鐘,老孟一把推開門,風風火火走進來。
「誒,小黎,你已經過來了,」老孟放下手中的一堆文件,表情嚴肅地看著她,「我們剛開完會。劇情的確出問題了,你還得再回去一次。」
黎諾點頭,挺淡定:「嗯,出什麼事了?」
「你看見傅沉歡的黑化值了沒。」
「看見了,滿值啊,昨天我確定后才回的家。嗯……不會是系統故障顯示錯了吧?其實傅沉歡沒黑化?」
不能吧。
老孟從桌上抽出一個文件遞給黎諾,"你再看看,這是最新的檢測。"
第一頁就是白紙黑字的數據,傅沉歡黑化值那裡是一串亂碼。
黎諾正擰起眉,老孟的話也隨之傳來:「這本書男配黑化值爆了,數據已經測不出來,劇情嚴重被影響。雖然現在還沒有崩壞,但是時刻都有崩壞的危險。"
「不過這個不怪你。你任務完成的很好,真的挺好的。」老孟想了一下,說,「就是有點太好了,過猶不及啊。」
黎諾低頭看著,那串亂碼印在她腦海中,彷彿印證昨夜夢境中男人的凄絕悲鳴。她心一下子就不輕鬆了,「現在劇情是什麼發展?」
「傅沉歡因愛人死亡而徹底黑化,發動政變血洗言城,這些都沒問題,但是他兵變成功后沒有自立為帝,他——他竟然把男主立為幼帝了。"
黎諾微微睜大眼睛,傅沉歡擁立黎玄景?沒道理啊,無論是他自己稱帝還是殺光皇族,她都不會覺得驚訝,可偏偏留下黎玄景的命還將他送上帝位……她想不通。
太離譜了。黎玄景當皇帝,對他傅沉歡有什麼好處?
但事情既已發生,原因已經不重要了,黎諾問:「這樣看劇情偏離了很多,想完完全全別回原書劇情,不太可能。」
老孟嘆氣:"是,但是和原著劇情脈絡線的偏離不是很大,只不過換了個形式,內里實質還是沒有差別的。雖然傅沉歡送黎玄景上了帝位,但是黎玄景現在年紀太小,對抗不了傅沉歡,朝政還是由傅沉歡把持。原著中正陽關之屠,清肅政變等等這些大事還是傅沉歡一手辦的,只不過手段,比原書中要血腥狠辣的多。」
「該殺的,不該殺的,他都殺了個乾淨。可以說,整本書所有人的命運都攥在他手裡。現在他殺的人是對重要劇情影響不大,殺一兩個邊緣人物,少一些支線劇情,這都還好。但說不準什麼時候他瘋勁上來,殺了重要的男配女配,甚至男主,這本書的劇情就徹底崩了。」
黎諾輕輕咬住下唇,老孟口中的傅沉歡,她聽著陌生極了。
她認識的傅沉歡,善良寬和,光風霽月。他記恩,不記仇,從來不會主動傷害別人。
甚至她比絕大多數人更了解傅沉歡不為人知的一面——他疏離清冷的外殼下,內心柔軟敏感,甚至黏人。他很喜歡抱她,什麼也不做,就把她攬在懷中,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的手勢有多麼小心憐惜。
可剛才老孟寥寥數語中,卻勾勒出一個冷酷很戾的輪廓。他變成這模樣了嗎———黎諾不願意細數傅沉歡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到現在她也不願意想這個事。
老孟看黎諾不說話,他也發愁:"所以這個事沒那麼簡單,剛才我們開了個會,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想穩住傅沉歡得從他的心病上治,只能讓你再回去一趟,把劇情把控住了。」
「除了牽引劇情,這次任務最重要的目標就是,讓傅沉歡在原著的時間和情節上,順利死亡。」
黎諾看了老孟一會兒。
老孟有點尷尬:「這個任務是有點麻煩。但現在根本沒有人可以抗衡傅沉歡,如果不用外力干擾他絕不可能死。可如果他不死,那劇情還是崩了。"
黎諾明白,她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知道,孟主任,你們這是打算還走治癒路子啊。」和之前的只有一點區別,一個是誅心,一個是索命。
「嗯。」
「方法可以試試,但最後的決定我有反對意見,我建議還是換個人去吧。」
早可以不田給
穿書工作一般沒有強制性因為有風險如甲穿書工作者主觀音原豐
京日海場
牙TPLIF一反應有細而性,因為有INIPL。如果牙TLIF各工觀意思888小時間同在E,是可以不用軸出理由的。但黎諾還是認真說了看法:
「首先有我個人因素在裡邊,我不想回去,當然不是因為喜歡傅沉歡,我就是覺得……我沒有辦法面對他,我也根本不想面對他。在他身邊裝小白兔最後背刺什麼的,我就算了吧。」
黎諾站起來,"第二點我覺得這個方案換一個人,效果也許更好。陪伴才是最重要的,白月光再好,遲早也會被時間沖淡,咱們以前也有很多這樣的案例。」
老孟盯著她,苦笑,"暫時拋開第一點不談,你覺得傅沉歡有可能愛上別人嗎?"
「為什麼不能?」
「你看看這個。」
老孟又從剛才的文件堆中抽出一份,"本來這個不想也不該給你看的,但是看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了也沒什麼。」
黎諾接過來。這次文件上檢測的是傅沉歡的愛意值,和剛才那份一樣,也是一串亂碼,而且各項分指標也都沒有確切數字。
「咱們工作多少年來,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傅沉歡對你的愛已經不是通過數據可以來測算的了,技術那邊的人算了好幾遍,得出來的結論就是無法用數值衡量。」
無法用數值衡量。
黎諾深深自我懷疑:她做了什麼?有……那麼好么?傅沉歡為什麼用情這麼深?
老孟看她一臉驚愕的模樣,搖搖頭,心中五味陳雜——這樣年輕的姑娘,她根本不懂真正的感情,更不懂傅沉歡。
她的人生閱歷,還不能跳脫出那一本書,以尊重一個人的眼光,去剖析傅沉歡的人生際遇。
但恰恰因為無知,她才會這麼冷酷。
老孟伸手把黎諾手中的紙抽回來,"本來不該讓你知道,怕你知道之後多想,但就看你這沒肝的樣子,知道了也無所謂。」
這話黎諾不樂意聽,忍不住為自己反駁:「我這是專業素質過硬好不好?我在現實生活中又不會這麼對待別人,以後我喜喜歡上誰,我肯定會對人家很好的,你以為我那麼願意,玩弄別人感情啊。
老孟嘿了一聲,不想跟她爭辯這個:「你這孩子怎麼上綱上線呢?這是好事兒,我誇你呢。你也別提建議了,準備準備提交個工作計劃,最好明後天就抓緊穿。你的特休假給你留著,等回來之後再給你另批一周的假。」
黎諾看了老孟半天,搖搖頭。
「孟主任,你也別拋開我第一點不談,咱們現在就談第一點。我不想去,我也根本勝任不了這個工作。」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冷酷?特無情?你覺得因為我沒有對傅沉歡動心,我就可以毫無壓力回到他身邊,接著算計他,直到把他算計到死?」
黎諾心說真特么無語了,她就這形象?在老孟和穿書局心中是多無情冷血的機器人啊。
「我做不到,就算我對他沒有愛,我也沒有那麼硬的心,要他的命。」
*************
夜色如墨,無星無月。
詔獄的大門漆黑沉重,空氣中散不盡的血腥氣味森然冰冷。夜已深,那裡面的嘶嚎慘叫仍未停止,滲人的尖叫劃破夜空,好似萬鬼齊哭人間煉獄。
傅沉歡一身墨色衣衫,極致的濃重的黑色,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冷刃,沒有一絲人的感情,周身只余無盡的漠然與戾氣。
他走的很慢,詔獄中搖曳的燭火將他冷白如玉的側臉映的愈發俊美無雙。
越往裡走,血腥氣便越濃郁,到盡頭幾乎身處血海之中。
「傅沉歡……傅沉歡……本王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最裡面刑房十字架上綁縛著一個血人,他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皮肉,血肉模糊隱隱可見白骨,竟還吊著一口氣,「你這畜生不如的賤奴!當初本王千不該萬不該……將你從箱子里提出來!早知……本王要將你五馬分屍!挫骨揚灰!你若還有一點人性,就給我一個痛快!"
傅沉歡一雙眼徹骨寒芒,盯著幾近癲狂的安王。
「痛快?
傅沉歡反問一句,竟勾唇笑了。
「黎平宣,到了此時此刻,你向我要一個痛快?」似乎是太痛,傅沉歡每說一句話都要深深氣,才能勉強穩住聲線。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安王咽喉,手指深深扣進他肩頸裸.露的骨縫中,"你怎麼配。"
安王張了張嘴,痛的連慘叫都發不出,汗如雨下。
他大口喘氣,又哭叫道:「求求你……求求你饒了我吧……我這一生都會給諾諾祈福安靈……求你,欺負諾諾的、那賤婦我會休了她,我會賞白綾給她!我發誓……我必定帶著兒女日日焚香祭奠…」
「你的兒女已經去了,」傅沉歡漆黑的眼森然,輕聲:「莫再做這種噁心的夢,我會差人把他們的碎骨帶給你。」
安王倏然睜大眼睛,喉頭嗬嗬作響:「傅沉歡……傅沉歡!!!你怎麼敢!你怎麼敢!玉臻和我的女兒……他們是無辜的!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你殺了我所有的孩兒!我定會化為厲鬼!我絕不會放過你!」
傅沉歡雙眼血紅,慢慢彎唇,旋即哈哈笑出聲來,那聲音至慟至恨,令人不忍卒聽:「我是畜生,你是什麼?諾諾也是你的女兒。」
安王發了很:"傅沉歡,你知道本王最悔的是什麼?本王最悔竟沒發現你如此情深……你竟真的會下賤到愛上仇人的女兒……哈哈哈……早知如此,本王必定不會讓你心肝寶貝就這麼死了,必定一天割下她一塊肉來,好好送與你———」
一陣血腥氣湧上來,舌根下滿是鐵鏽味道,傅沉歡喉結上下滾動,將那口淤血壓了下去。抽出腰間七首,刀鋒一劃,安王一根食指落在地面乾草上。
「一天割下一塊肉,原來你喜歡這種死法。」他說,「這是第一天。」
*
傅沉歡回到府邸時天已蒙蒙亮,他面無表情僵硬緩走。
前廳一燈如豆,微光薄弱,有人在裡面說話。他站的遠,但那裡交談的聲音一字不落的聽進耳中。
「我說了很多遍,食骨金沒有解藥。羅大人,你怎麼還來問呢。」
「那就只能讓少將軍硬抗著?金砂穿骨之痛啊,豈是尋常人能熬的住的?段淮月,你醫毒雙絕……」
段准月趕緊拂開羅真的手:「羅叔——首先你家少主子可不是尋常人,其次,我也沒你說的那麼絕。"
羅真惱了:「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是沒給他開過鎮痛的葯,他可吃過一回?而且我也說了,他體內有兩道毒,毒性相衝,反而平衡。而且那陳年舊毒只損傷記憶,不算棘手,只有食骨金是內耗慢性毒,毒的就是內功深厚卓絕之人。內力壓制,才越控越重,最後才全身骨頭都化作金砂。」
他話鋒一轉,"但如若不用內力鎮壓毒性,除了慘痛異常,也不會有什麼大事。你們攝政王何等人物啊,呵,我從未見過他用內力抵制毒性。」
羅真嘆息。
段准月看著羅真憂心忡忡的臉色,收斂了語氣中的尖酸刻薄:"要我說,他那是心病。沒有一劑心藥,大羅神仙也難救。」
「你們家少主子這樣情痴之人,真是當世罕見。若不是蕭大人拿出了那個木盒子——說實話,我覺得他都未必撐得到現在。要麼說這位小郡主,真是情深意重又冰雪聰明,她做了那樣的事,卻留下這麼個無法打開的盒子,想來也是擔心沉歡想不開,要保他的命。」
說不定,這盒子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可偏偏以遺願之名,牽住了傅沉歡。
段淮月摸摸鼻子,還有句話他不敢說,其實換作他,與其如此,還倒不如痛痛快快一起去了,免得在這世上活受罪。
羅真看他一眼,轉過頭,又長長嘆了口氣。他那滿頭白髮,看上去似乎更老了些。
這段日子,大家已經將所有情況了解透徹,兵變前京城發生的一切事,他樁樁件件跟著查過來的,作為一個局外人,也覺得心情沉重。
傅沉歡不是傅氏子孫已然可以確定,至於究竟是不是安王所言的墮箱奴,人人心中自有一桿秤。不過,持懷疑態度的人還是極少數,因小郡主以命做保,讓安王的指控看起來完全是污衊。
羅真活到這個年紀,見了太多事,已不在乎傅沉歡的血脈究竟如何,但卻實在惋惜黎諾。
她用命保住了少將軍的名聲——即便到現在為止,他的身份還撲朔迷離,但即便真的是傅氏後代,除了滿門忠烈的榮耀,他身上的軍功皆是自己一筆一筆掙得,並無人敢質疑這一點。
更何況,現在的傅沉歡已經不是昔年的傅沉歡了。
「安王也真是狠毒到沒有肝腸,自己的女兒,竟能忍心如此折磨,放任她由青犴撕咬。」羅真見過黎諾,知道是一個嬌柔稚弱的小姑娘,每當想起她的結局,他都覺於心不忍。
更別說情根深種的少將軍,該是怎樣的痛心蝕骨,萬刀凌遲。
段准月道:"所以沉歡唯獨留下安王府那群人慢慢折磨……不過,這樣只怕這會讓仇恨越來越大,最終將心性扭曲的面目全非。認識他這麼久,他已然與從前光風霽月,溫潤如玉的君子不同。」
「不說別的,就說最近的正陽關之屠,永辰王的七州連軍全部被坑殺,連最低階的士兵都沒有放過。」段准月雙手抱胸,歪頭道,「雖說政變是你死我活,可何至於此?不勸撫,不招降,他定要把史書上自己那筆留得如此血跡斑斑么。」
羅真道:「斬草除根,何錯之有?若你知道天合三年永辰王回京述職,如何與安王狼狽為奸踐踏於他,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那前些日子,折了御花園中秋府海棠花枝的那些宮女,又是什麼說法?」
羅真沉默。
說來也奇,傅沉歡把持皇權,從不會在細枝末節上花心思,唯一令人不解的,就是他下令任何人不許動宮城內的一草一木,甚至他專門留了人精心看護這些花木。
沒人敢觸他的逆鱗。只是前陣子新進的宮女年紀小,不懂事折了花枝,在外人看來並無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傅沉歡卻毫無商量餘地的下令杖殺。
段淮月拍拍羅真的肩膀:「羅叔,說這些並不是要刺你的心,也並非不滿沉歡的所作所為,我知道他心裡苦,但正因如此,更應該想辦法開解。"
「再厲害的毒,想辦法,總能延緩。可是心,」他指指自己的心臟,「抑鬱成疾,藥石無醫。既然不死,他遲早得瘋。」
門外,傅沉歡眉目漠然,連一絲波瀾也無。靜立片刻,他緩步離開。
*****
黎諾把楊漫竹送回學校時,天已經黑了。
去旅遊瘋玩了五天,黎諾也覺得疲憊得很。到家快速洗漱完就打算躺平,忽然老孟的電話打了進來。
黎諾愣了愣。
這段時間,身心都漸漸回歸現代世界,之前六個月的回憶已經慢慢淡化了輪廓,如果不是看到老孟這兩個字,她已經不會時時刻刻想起前幾個月的點點滴滴。
黎諾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遲疑一下接起來,對面老孟的語氣非常低落:
「小黎,你明天還是來一趟局裡吧,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也不能找你。」
老孟這個開場白讓黎諾大腦一激靈:果然還是這個任務。那天之後,她沒記著這個事兒,以為老孟早就派人去了。現在聽這意思,這事到這會還沒解決。
黎諾頓了一會兒:"你們派誰去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老孟唉聲嘆氣:「沒派人去,怕白折騰白投入,先弄了幾個虛擬角色試試水,看看有沒有什麼效果。果然,完全沒有用,全被傅沉歡殺了。」
他補了一句,"有一個還用了你的模樣,剛一照面就被傅沉歡識破了,死得是所有人裡面最慘的。就這情況,就不浪費資源讓別的員工穿進去了。"
黎諾聽著也覺得頭疼,但還是實事求是:"孟主任,我真不行。"
「黎諾,這回你不行也得行。這是你的工作。」
黎諾按著太陽穴深吸一口氣,維持冷靜的好脾氣:"我的工作任務已經結束了,我的任務就是讓傅沉歡黑化,我做到了。老孟,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他了,你一定要讓我親眼看他究竟變成了多麼悲慘的樣子,讓我去回想把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我自己嗎?」
老孟說:"如果你足夠專業,你根本就不會想這些問題。"
黎諾驢脾氣立刻上來:「那我承認,我不夠專業。」
兩邊一同沉默。
終於,老孟嘆氣,語重心長,"小黎,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們都是平凡人,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沒有人的心是鐵打的真的那麼冷酷,我知道這次的任務對你來說很難也很不公平,我明白。但是這件事兒真沒辦法了,如果傅沉歡還能容下別人,我們也知道換個人去效果會更好,但事實就是他絕不可能接受別人。」
「這個項目,我們耗費了多少心血,不能看它就這麼毀了。」
看黎諾一直沉默聽著,老孟繼續:「你知道的,如果沒有穿書工作者在書中,那書中時間和現實時間就不是一比一了。他們一年,折算咱們一天,現在已經過去六天,也就是書中世界過了六年。還剩最後一年,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沒有人能殺得了傅沉歡,他絕不會死。這本書的走向,很快就要失控了。」
「你不要忘了,你還給傅沉歡留了個盒子。等這個盒子打開,傅沉歡知道一切真相——他現在可不是原著中逐漸式微的樣子,他生殺予奪無人能抵,一旦崩潰,很難說他會不會徹底瘋魔,又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黎諾癱在沙發上,想了好一會兒,越想越覺得這事真的處處都是難題。當初她走的實在太決絕,連一點後路都沒有。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去。
她只想讓傅沉歡那張臉、那個人漸漸淡出她的記憶,漸漸褪色成為書本上的白紙黑字。
如果真的要她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她絕對沒有未相識時那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心氣兒,她會慚愧地落荒而逃。
然後呢?一旦書中劇情完全崩壞,她作為一個穿書工作者,被書中世界扭曲壓制,萬一她死了,瘋了,那怎麼辦?
但顯然老孟那邊已經沒有容她考慮的機會:"小黎,你很專業,說句實話,我從來沒見過像你一樣把現實和書中世界割裂那麼強的人。現在你只是擰著股勁兒,心裡彆扭,覺得有些慚愧——年輕人嘛,心裡有些正義感。但只要你想開了,這次的任務以你的能力來說,根本沒有難度。"
黎諾靜靜聽著,煩躁揉臉。
「小黎,穿書任務已經審批下來了,局裡敲定了你去。明天你過來吧,看一下任務書,交接系統。這次任務期限一年。別想太多,儘力去做。"
黎諾知道,這事說到這個地步,那就沒有商量了,乾脆道:「行,我去。但是老孟我要提前說好,沒有下次,我不可能回回搭著命跟你們這麼玩。」
她說的不好聽,老孟也縱容:「你小孩家家的,別把這種話掛嘴上。我知道你有分寸,別說這種話嚇我,我都多大歲數了。你就在他身邊好好獃著,看著他,別讓他再犯殺孽。平常多多滲透,把劇情走下來,你的話,他一定聽。至於他的死亡節點還早著,慢慢來。"
話到這個份上,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穿就穿吧。走一步,算一步吧。
黎諾昏昏沉,感覺自己似乎身處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中,陣陣微風吹拂在身上,她微微擰眉,下一瞬睜開了雙眼。
頭疼欲裂,眩暈片刻。
皺著眉按住太陽穴,還沒緩過來,她腦海中響起一道熟悉的洪亮聲音:"姐姐!穿書局劇情維護系統初級維修工小石向您報到!」
……怎麼又是它?
黎諾疑惑:「你剛穿完書,不應該去升級嗎?這才幾天,你怎麼也過來了?」
系統比黎諾有覺悟多了:"派我過來我就過來了唄,你不也過來了嗎?上面研究決定說咱們兩個配合過,就不找新系統磨合了,直接把我派來。"
好吧,反正這個系統用著還算順手,平時也很聽她的話,上進心也不強……
黎諾覺得自己想著想著就歪了,摸摸鼻子,問道:「這回我得靠你了,給我介紹一下,現在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