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徒四壁

家徒四壁

吃早餐的時候,雲無慮發現外婆今日的精神格外好,留心問了一句,外婆高興地說自己一覺睡到天亮。

老人家以前缺覺,有時半夜還會起夜,昨晚睡得好,今天狀態自然好上不少。

雲無慮昨晚也睡得很香,趁外婆去盛粥,悄聲問長明燈:「這和你有關嗎?」

長明燈老實道:「有關,被我庇佑的人會心境平和,安穩入睡。」

這個能力真是失眠患者的福音,雲無慮靈機一動:「可以把這個能量轉移到別的東西上嗎,這樣以後我搬去城隍廟住,外婆也能睡個好覺。」

長明燈:「可以,只需分出一縷光。」

早上九點,雲無慮騎車前往城隍廟。

一路上遇到不少外出勞作的村民,到了城隍廟附近反而沒人了。雲無慮打開冥府app,開始做交接任務。

這個任務提供了一份表格,上面記錄了城隍廟從前的資產,雲無慮只需要順著打卡一遍,更新資料,就算完成任務。

首先是城隍廟標誌性的牌樓,雲無慮拍照上傳,「叮」的一聲,app自動打卡——

[破舊牌樓一座!]

[破舊燈籠四個!]

[破損石獅子兩隻!]

[破損圍牆兩面!]

推開大門,進入城隍廟的前院,這裡面積寬闊,中央有一座香爐,廟前設有一個點蠟區域。

院中路徑婉轉分明,留有大片綠地,種植著松樹、灌木和竹子,因為缺少維護,這些植物要麼枯死了,要麼野蠻生長,和雜草難分彼此,一眼看去雜亂無章。

正前方是供奉城隍的主殿,重檐歇山頂。兩邊是帶連廊的偏殿,單檐歇山頂,原本用來供奉各司大神和黑白無常,現在裡面連一座神像都沒有,石階上長滿了青苔,連門柱上都長著密密麻麻的木耳。

城隍廟雖破敗,待在裡面卻讓人感到神清氣爽,雲無慮一邊走一邊打卡——

[破舊神殿一座!]

[破舊偏殿兩座!]

[破舊接待室一間!]

雲無慮已經快不認識「破」字了。

進入主殿,他才知道什麼叫家徒四壁,屋頂是漏的,地板是爛的,樑柱上的描金彩繪全褪色了,燈籠沒有一盞完好的,就連牌匾都開裂了,最絕的是——老城隍的神像消失了。

布滿灰塵的八仙桌上只有一尊小小的木雕神像,木頭像是在路邊撿的,雕工非常粗糙,只有五官下了功夫,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神像的眉眼和雲無慮很接近。

雲無慮走近一看,木雕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段話,字跡龍飛鳳舞:「單位給你安排的宿舍寬敞吧?這是我送你的上任禮物,湊合用用,我相信你能給自己掙一座金身,沖鴨!」

「……」原來老城隍說的宿舍是神殿啊!

雲無慮四下一看,心說這宿舍可太寬敞了,就是有億點點窮。

等等,包吃包住的「住」是指神殿,那「吃」不會指香火吧?靠自己掙的那種。

跪了。

看著神似自己的雕像,有種很奇異的感覺,雲無慮別開眼睛,快速清點完主殿的資產——實在沒有什麼可清點的,速度是相當的快。

希望後院的情況能好點吧。雲無慮這樣想寫,跨過一扇月洞門,進入後院。

後院的建築布局和前院很像,但園中景緻差距甚大,這裡更像南方園林,有池塘和假山,小橋和涼亭。即使池塘已經乾涸,造景已經荒蕪,依舊能看出當初設計者的用心。

後院的神殿空空如也,裡面沒有供奉任何神像,左右廂房充當廟祝的生活區,劃分出了宿舍和廚房,沒什麼傢具,也沒有生活的痕迹。

雲無慮走完最後一間房,表格上面已經打滿了勾,全部資料更新完畢。

冥府app通知:[交接任務完成,請提交收貨地址,特效除草劑即將發貨!]

任務完成,除草劑也還沒到,雲無慮暫時沒有其他事情做,他提前下班,在家裡熟悉冥府app。

冥府app其實有很多隱藏功能,雲無慮划拉划拉,找到一個名叫「守護神飼養指南」社區,很多「人」在這裡匿名分享飼養守護神的日常和經驗。

「守護神以香火為食,充足的食物可以幫助它們成長。偶爾也可以喂點零食,我家寶貝就格外喜歡食用凶宅殘穢,我每個月都會抽出時間陪它去找零食,我管這叫親子互動……」

「我家崽崽昨晚出去散步,居然叼了個修鍊了200年的超凶厲鬼回來[大拇指][大拇指]。」

雲無慮看得津津有味,並積極搜索:

「地獄田園犬需要驅蟲嗎?」

「地獄田園犬需要絕育嗎?」

「200歲的地獄田園犬會不會有叛逆期?」

正在偷看的小黑:「!!!」

……

隔日,雲無慮收到了物流通知,而且狀態是「已簽收」,簽收人是城隍廟門口右邊的石獅子——對,就是缺了頭的那隻。

這隻能算簽收獅吧,而且還是半個獅。

什麼快遞那麼不靠譜啊?雲無慮一看,物流公司名叫「三界速遞」。

哦,沒事了。

早上九點,雲無慮帶上噴霧器來城隍廟,在右邊的石獅子腳下找到了快遞。

兩個巴掌大的快遞盒,貼著印有冥府標識的膠帶。雲無慮掃了一眼快遞單,寄件人那一欄寫著:孟婆。

快遞忽然變得有點燙手。這特效除草劑不會有別的功效吧,比如讓人失個憶之類的。

雲無慮拆開快遞盒,裡面放著兩瓶除草水劑,瓶身貼著「冥府出品」,附有說明一則:「只對雜草有效,對觀賞植物、人體、魂體無害,請放心使用。」

可以說是很嚴謹了。

城隍廟後院有水井,雲無慮給噴霧器裝上水,戴上口罩和手套,往噴霧器里加入除草劑,隨便找了一叢雜草來測試,沒想到那叢雜草剛碰到除草水霧,就當著他的面消失了。

冥府出品,果然不同反響。

這要是被別人看見可解釋不清楚,雲無慮趁現在沒人,首先清理城隍廟四周的雜草。

他走到哪,哪裡的雜草就消失得乾乾淨淨,連攀爬在圍牆上的頑固藤蔓也沒能逃脫,但是有益的爬山虎卻被保留了下來。

處理完外面的雜草,城隍廟清爽了很多,有點要回歸人類社會的意思了。雲無慮再接再厲,重新灌好噴霧器,開始處理院子里的雜草。

雲無慮感覺自己在玩消除遊戲。

台階上的青苔,消除。

柱子上的木耳,消除。

灌木叢里的蒼耳,消除。

再搬來一張梯子,屋頂上的雜亂藤蔓也沒能逃脫。

清除完雜草,城隍廟終於不像廢墟了,雲無慮看著還挺有成就感。

中午回家吃完飯,雲無慮買來清潔用具,將城隍廟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又借了鄰居叔叔的車,搬了行李過來,在廟祝宿舍鋪好床,往衣櫃里掛上衣服,總算給這裡添了點人氣。

但是城隍廟廢棄太久,沒有通電也沒有通網,生活很不便利,雲無慮打算明天去請村長幫忙,儘快給城隍廟通電通網。綠蔭城隍廟雖然不歸綠蔭村管,但村長是本地人,人脈廣,肯定知道該怎麼處理。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下山了,雲無慮收到外婆的信息,讓他下班後去小菜園摘點蔥和四季豆回去。

外婆很喜歡種菜和烹飪,小菜園打理得非常漂亮,每次來摘菜,雲無慮都有種被治癒的感覺。

四季豆根根飽滿,鮮嫩得能掐出水來,輕輕一掐就掉進袋子里。

雲無慮把菜放在車籃子里,小黑的寶座被占,乖乖地趴在雲無慮的肩膀上,一路上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目光,有村民跟雲無慮打招呼,小黑還會熱情地「汪汪」兩聲,萌翻了。

回到家,雲無慮洗菜擇菜,把處理乾淨的四季豆交到外婆手裡,外婆熱鍋下油,一道香噴噴的農家臘肉炒四季豆新鮮出爐,香得小黑狂搖尾巴,靠賣萌得到一份專屬狗狗輔食。

雲無慮一邊吃一邊誇外婆的手藝好,誇得外婆眉開眼笑,晚飯都多吃了半碗。只要在家,雲無慮就會承包除做飯外的其他家務,他利落收拾完廚餘,去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外婆給他遞了個盒子,笑眯眯地說:「給小黑的禮物。」

「什麼禮物?」雲無慮打開一看,只見盒子里躺著一條精緻的白色針織狗項圈,上面有個小狗形狀的皮質銘牌,綉著「小黑」和雲無慮的電話號碼。

銘牌上還掛著一顆鈴鐺,拿起來的時候叮咚作響,煞是好聽。

外婆道:「這樣就不怕小黑走丟了。」

走丟是不可能走丟的。不過這是外婆的一番心意,雲無慮看向小黑:「還不謝謝外婆?」

小黑走到外婆身邊,親昵地蹭了蹭外婆,然後往地上一躺,露出柔軟的肚皮。

躺平任摸JPG。

外婆哈哈大笑,親自給它戴上項圈,摸了摸它的小肚皮:「好乖好乖。」

長明燈:嘖。你黑哥在人間混得風生水起。

勞作一天,雲無慮早早入睡,一夜無夢。

次日一早,他向外婆要了村長的電話,準備問問城隍廟通電的事,沒想到剛報了個名字,村長就激動地說:「巧了,我正準備去城隍廟找你呢!」

兩方一合計,定了在城隍廟見面。

雲無慮到了沒多久,村長就來了,他四十來歲,清瘦,穿著條紋上衣,腰間別著一串鑰匙,一上來就和雲無慮握了握手:「你好你好,你就是城隍廟的負責人云無慮吧,聽說還是咱們村霜如婆婆的小外孫?」

雲無慮點頭,問了聲好。

村長笑道:「按村裡的輩分算,你應該叫我聲叔,我叫你小慮怎麼樣?」

雲無慮溫聲道:「都行,隨叔高興。」

兩人的距離一下拉近不少,村長的笑紋更深了:「我已經接到通知了,綠蔭城隍廟要重新開放,這座城隍廟不歸綠蔭村委會管,但是我們會為你的工作提供幫助,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提。」

雲無慮早就猜到,冥府會處理好相關手續,倒也沒有很驚訝,他笑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謝謝叔。」

「別客氣,以後城隍廟的發展就靠你了,要是香火鼎盛,還能幫扶一下綠蔭村呢!」村長看向四周,真心誇道:「小慮,你真是勤快,剛接手就把城隍廟打理得那麼乾淨,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雲無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只是簡單收拾了下,還差得遠呢。」

村長是個干實事的,雲無慮提了要通電通網后,直接說交給他處理。

下午,就有電工上門來接電線和網線,維修電燈。

三天後,城隍廟順利通電通網,連wifi都有了。

通完電這天,村長帶了幾個村民過來,幫忙修屋頂和更換損壞的水管,綠蔭城隍廟現在沒有理事會,賬上也沒有錢,這些村民都是自願報名的義工。

通電通網的費用和修復材料的費用,都是經村民同意后,由綠蔭村村委會支付的,自然買不起什麼高檔材料,只能買些普通的灰瓦填補漏洞,和城隍廟原來的黃色琉璃瓦差距明顯,顯得有些寒酸。

不過,再寒酸也比漏雨強。

村長拍了拍雲無慮的肩膀:「城隍爺保佑,以後綠蔭城隍廟一定會美名遠播,香火鼎盛,到時候咱們就有條件修築了。」

城隍爺本人:「……嗯!」

「城隍,你先保佑保佑村長吧,」長明燈忽然提醒:「他今日一來,我就發現他印堂發黑,身上有股淡淡的陰氣。」

小黑附和一聲:「汪!」

雲無慮:這就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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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承了一座城隍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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