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某一個瞬間,知虞忍不住產生懷疑,那一片五色嫣的花瓣效果果真可以持續到現在么……
補全劇情的任務都還沒有完成,一旦在這個時候心理防線崩潰,那就前功盡棄。
強行忍住的情緒化作了淚珠和發顫的嗓音,輕輕從唇縫裡溢出。
「我真的知道錯了……」
有些東西永遠都不能承認,一旦承認,她就會徹底地失去自己渴望的東西。
「薄然,你別嚇我……」
男人垂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僅是微凝,即便沒有分毫威脅,她也真的有些怕了。
明明穿著衣裳,裙擺妥帖。
可在他眼皮底下卻好似光著全身,身上沒有一片遮羞布的狀態,完完全全地被看穿一切。
從沈欲刑訊犯人時一慣擅長揣度人心的角度來看。
就在方才,只要再稍稍施加一些壓力,和必要的手段,他就會輕而易舉地從她嘴裡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秘密。
可她這樣的恐懼不安,忽然又讓他覺得很沒有意思——
這樣,遊戲結束的也太快了。
這一回他甚至都還未盡興。
眸底翻湧著層層晦暗,男人抵了抵咬過那塊鮮美細肉的齒尖。
嚇破她的膽子之前,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看樣子……」
沈欲垂眸,忽而收斂了周身氣壓,恢復得如常。
薄唇微啟,緩緩給出個結論,「花瓣沒有失效。」
低沉的話語給知虞瞬間帶來了一絲轉機,讓她微微睜大了眼眸。
似頃刻間的鬆懈,琉璃瞳里的懼怕稍稍退卻。
但這還遠遠不夠。
就像是一個自持正義的人,沈欲要結束對她的囚鳥折磨。
讓她在幾近壓抑的情緒過後,忽然間感受到他對她的善良與饒恕。
這樣,膽怯卻又貪婪無比的美人,往往才能更好地、毫無防心地暴露出她接下來的企圖。
……
宮裡的太醫定期過來給沈欲檢查身體,順道也查看了一番沈蓁的體虛之症。
太醫啰嗦了一番,兩人皆是無礙。
「沈姑娘養護的極好,幸而沒吃過什麼苦頭……」
沈欲淡道:「那就好。」
接著讓人給太醫奉上打賞。
在太醫離開后,坐在椅上躊躇的沈蓁才遲遲開口。
「郎君,我聽聞上次的事情郎君遷怒於夫人……」
一連數日,知虞的消息就像是憑空蒸發,一點點都透露不出來。
消失的堪稱離奇。
有人說她回了娘家,也有人說她被禁足在院子里,任何人都不得見。
但阿冉好不容易從沈欲院子里的一個雜役口中隱約得知:夫人這次受了郎君極大的懲戒。
其他一概都不敢再多透露。
即便如此,那雜役第二日也從府中消失。
沈蓁覺得事態突然好似變得嚴重起來。
也許那位夫人突然想岔了路子,未必不與自己在藥材上一次次無情的拒絕無關……
「夫人只是爭風吃醋,並沒有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沈蓁似不安,向沈欲替對方求情道:「郎君可否饒過她這一次?」
沈欲茶蓋劃過茶沫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看向沈蓁,隨即淡淡地答了一聲「好啊」。
這讓連續提心弔膽了好幾日的仆婢們突然發現,郎君在表姑娘面前的態度彷彿一直都是這樣。
十年如一日地遷就、滿足。
連夫人的命運,也一樣會被這位姑娘的一句話給輕易左右影響。
沈蓁仍然不放心。
她在向沈欲求情之後,便破天荒地去了香殊苑裡想要看望那位夫人。
可到了那裡之後,儘管進了屋,中間卻放下了一道紗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明。
絮絮將人攔在紗簾外,半點口風都不透露。
沈蓁道:「我沒有旁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夫人好不好……」
她堅持著,絮絮不好與她嗆聲,便讓她在外頭候著自己進去同夫人回報。
裡頭坐在妝鏡前的知虞卻還在怔愣。
脫離了某種環境后,記憶停留在了懲罰結束的最後一幕——
籠門打開后,男人的手掌溫柔輕撫在她的背上,說:別怕……只是服用了花瓣才會這樣。
她知道的,他平日里也不會這樣,是不是?
做事情要想想後果。
不然下一次罰她……
掌下輕柔地拍撫,同時卻又好似為她充滿擔憂:又要被嚇壞了怎麼辦?
知虞忘了自己是怎麼回答,只是沒止住一個哭嗝,不知是嚇得岔了口氣,還是受涼所致。
但心有餘悸的滋味並不好受。
回來后,她就在鏡子里看見脖子上的紅痕,像被一隻巨大的蚊蟲叮咬過一般,在白頸子上晃眼至極,好似那酸疼中含著顫慄的滋味仍在徘徊……
勉強忽略身體上極異樣的感受。
直覺告訴知虞,對方一定是察覺出了什麼,且隨時都準備捕捉她的破綻……
想要撮合男女主的事情突然變得棘手起來。
絮絮見她心不在焉,不由又繼續問:「夫人,還有最後一劑葯……再不想法子給郎君送服就遲了……」
來不及平復心情,絮絮的話無疑在提醒知虞劇情的緊迫。
竟這麼快……
第六劑是撮合男女主的最後一個步驟。
可剛從那個鳥籠里離開,知虞無疑是膽顫的。
她的心頭一團亂麻。
要將自保和成全男女主都做到位,到底該怎麼辦……
就像是被迫奔跑在進度條上的工具人,她根本連半點喘丨息機會都無。
哪怕只是為了劇情,讓知虞現在去接近書里那位性情頗為捉摸不透的男主,她也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長久的怠慢終於惹惱了外面阿冉。
「虧得我們姑娘在郎君面前幫夫人求情,不然夫人以為自己能輕易被郎君寬恕?!」
「住口……」
輕微的呵斥隨之而來。
可卻讓知虞心頭微微詫異。
原來……是這樣?
想不通的地方終於得到了解釋。
原來他突然放過自己,是因為沈蓁。
知虞想,沈蓁的一句話這麼有用,那……
她做什麼還要接近男主?
電光石火間,一個既可以保全自己又可以促成劇情的兩全其美法子突然浮上心頭。
知虞再度梳理了下思緒,這才慢慢撩起帘子出去見客。
沈蓁見到她出來,本能解釋,「阿冉不是那個意思……」
話未說完,沈蓁眼底微微地流露出幾分詫異。
她印象中的夫人不僅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消瘦憔悴,反而肌膚白裡透紅。
她不知,期間沈欲將知虞的飲食拿捏得極其到位。
餐食歸餐食,零嘴兒歸零嘴兒,包括一些補湯,知虞喜歡的,不喜歡的,都要接受。
無法挑食的美人烏髮滋養更為豐美,肌膚也水嫩細滑,就連一時興起的木瓜湯好似也能生出效果。
只是知虞自己沒有察覺,沉浸在緊張情緒中都未曾發現過。
「沈姑娘,我怕……」
突然示弱的語氣讓沈蓁忽而回神。
接住那雙主動落到她掌心的柔白細手,有些逾越邊界感的舉動讓她怔了怔,又愈發驚訝。
沈蓁有時候覺得這位夫人其實很可憐,費盡心機都得不到心愛之人的側目,只能不斷用上些卑劣手段。
她遲疑了下,緩緩道:「夫人,先前我沒有給你兄長藥材,不是一點錯都沒有,你兄長若還有需要,你可以說……」
知虞卻道:「沈姑娘,一直以來我都困住了郎君,我不是不知道自己過分。」
「但這樣你都還願意幫我,沈姑娘可是可憐我?」
沈蓁僵了僵指尖,委婉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可你與郎君這樣互相折磨,對郎君,對你……都不是很好,不是嗎?」
只是隨意說出口的告誡,並不指望被人放在心上。
可這位夫人聽到后,卻反常地在意起來,「我經了這麼一遭……不是不願意離開郎君,只是有些不甘而已。」
「沈姑娘,我若願意放過郎君,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沈蓁有些不可置信,「夫人想要什麼?」
知虞看似認真想過,隨即收斂著內心迫切情緒緩緩提出,「我想要三件事情如何?」
因為不甘心丈夫的冷落,也不甘心地位總是高於自己的沈蓁。
所以才會提出讓沈蓁滿足她三件事情,好出了心口鬱氣再離開冷性薄情的丈夫身邊。
說是三件事情,其實只有兩件。
最後一件便是她在事發后,讓沈蓁保住她的底牌。
……
沈欲最近得了閑,幾乎每日都會府里用膳。
期間每每用晚膳時,香殊苑那邊都不曾來。
這樣迴避的姿態讓沈蓁心中似有了數。
「夫人今日也身子不適……」
婢子又一次過來簡單通傳了聲。
沈蓁打量對方的神色,「郎君要不要去看望……」
沈欲面上情緒難辨地開口,「蓁蓁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她?」
沈蓁心口微緩,「只是隨口問問。」
竹箸戳開一塊肉,男人似說給侍奉膳食的僕人聽。
「這肉燉得久,不新鮮了。」
僕人立馬將那道菜給端下了桌。
沈蓁見狀說道:「聽聞京城近日都盛行生魚羹,或是活著的狀態下削成晶瑩薄片,肉質便極其鮮嫩。」
男人緩緩道:「確實,生吞活剝著原滋原味的東西,總歸會口感更好。」
輕易帶過這個話題,沈蓁打消了心頭顧慮,默默地喝湯。
夫人的第一個要求會是什麼?
她產生了一個註定會讓她失望的期待——
只要不那麼卑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