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宴

神醫宴

林盡染目瞪口呆。

謝明燭一臉的正人君子:「看我作甚?」

說完先一步走了。

腦子亂糟糟的林盡染趕緊跟上。

神醫宴盛會,數百醫修應邀而來,還有許許多多看熱鬧的修士,這會兒聚集在赤霄峰上的人,足有一千之眾。

在一片寬敞的空地上,放有一張足夠百人入席的長桌,此時桌上壘放著瓶瓶罐罐,醫修們成群結隊互相攀談著。

有些好奇的醫修拿起瓶罐,沖裡面聞了聞,笑道:「還以為是什麼稀罕物,就普普通通的補氣靈藥。」

「若要以『誰辨認的丹藥準確且多』來斷定誰是天下第一神醫,未免太小兒科了吧?」

「我看還是比煉丹,我等丹道醫修,不比煉丹比什麼?」

「道友此言差矣,難道金針度穴就沒有一較高下的意義嗎?」

「原來是金針散人,你最拿手的就是用針在病人身上戳窟窿,難怪你要比金針呢!」

「你!休要小看人!我在南海行醫那會兒,你還在你娘懷裡喝奶呢!」

「諸位稍安勿躁,既是神醫,必然要無所不能。把靈脈,識靈穴,辨百草,煉仙丹,以上等等都要一一比過才行。」

眾人聞言一看,頓時肅然起敬:「原來是扶搖門的歐陽長老,失敬失敬。」

歐陽老夫子笑著捋一捋花白的山羊鬍,又有人提起林盡染,不等歐陽老夫子接話,就見金針散人冷笑一聲:「那小子恃才傲物,毫無禮數可言!論資排輩,我等修齡均在二十年以上,而他從出生到現在僅僅十六歲,高手雲集的神醫宴,哪輪得到他黃口小兒撒野?」

這話落在歐陽老夫子耳朵里,就太不中聽了。

且不說他之前被林盡染以七枯鹿血丹救了一命,單說有人在他面前說徒弟壞話,那是絕對不行的。

「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你也不必仗著是前輩,倚老賣老。」歐陽老夫子甩袖道。

金針散人一聽這話,倒也沒有氣急敗壞。

他本想回懟歐陽老頭仗著扶搖門的光環頤指氣使,骨子裡卻是個沒有天賦,還要靠「徒弟」救命的廢物。

但這話說出來太招人恨,金針散人正想換個溫和一點的,了禪大師卻站出來拉架,這老和尚德高望重,面子必須給。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林畫楓來了!」

歐陽老夫子心中一動,忙擠出人群朝遠處張望。

少年原先還跟小葯童規規矩矩的走,看見他之後改為小跑,歡天喜地的過來了:「師父!」

「好小子,幾年不見長個了!」歐陽老夫子伸手比量比量,笑的滿臉皺紋。

謝明燭也行了一禮,林盡染正要跟老夫子閑話家常,忽然聽到遠處有人喊他,居然是路鶴亭。

「上元節安。」路鶴亭先給了個同輩禮,然後才笑著說,「浮玉州神醫宴,四海皆知,這麼大的熱鬧,在下實在不舍錯過。幸好雲舟仙渺的弟子招新在立春,一來一回也趕得及。」

路鶴亭說著,湊近林盡染半步道:「要我說,神醫之尊,非林兄莫屬呀!」

「那還用說?」林盡染一點都不客氣。

不多時,赤霄峰的主人終於大駕光臨了。

一群人互相噓寒問暖說些酸了吧唧的場面話,謝明燭仔細留神赤霄子的模樣,紫色道袍,白玉為冠,雖說上了年歲,但也擔得起丰神俊朗四個字。

謝明燭眸中染上一絲困惑。

林盡染所想的卻是可惜了。

赤霄子有天賦,也有才華。

靈根的好壞是上天賦予的,其中以天靈根為獨特,專門為劍道而生,乃萬千修士夢寐以求之瑰寶。

還有一種靈根極為罕見,純元靈根,十萬修士之中能挑出兩三個就不錯了,此靈根修啥啥牛逼,無論你走什麼道,那都是事半功倍,讓人望塵莫及。

謝明燭就是純元靈根。

另外還有一個,那便是專門為丹道而生的仙靈根,此靈根以懸壺濟世為己任,為解世間病痛疾苦而生。

這種靈根更稀有了,十萬修士之中能挑出一個就難得了。但也有弊端,修丹道當大夫,那叫一個一騎絕塵,但要修別的道那就……

要知道,人各有志,天賜的大寶貝有時不是你想要的。

給你仙靈根,你偏偏喜歡彈古箏,這就尷尬了,哭都沒處哭去!

赤霄子所懷仙靈根,偏偏本身也鍾愛醫藥,肯下苦力去學,去琢磨,可惜……他是影閣的人。

太可惜了!

林盡染見不得好東西被糟蹋,見不得人才被淹沒。

不知道能不能策反……

「你就是林畫楓?」

林盡染想得出神,連赤霄子走近了都沒察覺。

「正是晚輩。」他抬起眸子,直視赤霄子那雙平和的眼睛。

「你來參與神醫宴,林掌門沒一起跟來?」

「家父去年年底遭遇影閣埋伏,在家修養呢!」

赤霄子緊張道:「有無大礙?」

林盡染:「已經好了。」

「那就好。」赤霄子微微笑笑,轉身走了。

林盡染心中莫名生出些許怪異的感覺,看一眼謝明燭,發現他也跟自己一樣。

不知是赤霄子演技太好還是什麼,他給人的感覺很溫暖,並不是想象中那般嗜血成性凶神惡煞。

讓我來聽聽好啦!

「前輩,我……」林盡染近前兩步,冷不防撞到赤霄子身邊的小葯童。

【命真大。】

「怎麼了?」赤霄子回頭。

「我……聽聞前輩種出了枯萎蘭?」林盡染將目光摘到赤霄子臉上,「等神醫宴結束后,晚輩想開開眼界。」

赤霄子笑道:「這有何難,結束后便來吧。」

小葯童是影閣的,但不是昨日襲擊自己的人,赤霄子也不是。

想知道那人是誰很簡單,因為林盡染在他身上留了小蜘蛛。

神醫宴開始,謝明燭把路鶴亭叫到一邊,將事情盡數告知,路鶴亭聽得寒毛都豎起來了,但他也沉得住氣,臉色發白的問:「那那那怎麼辦呀?」

謝明燭:「等著。」

赤霄子說了比試的內容,第一輪很簡單,就是桌上放置的丹藥,聞一聞,猜配方。

最終以準確率最高,猜的最多的人勝出。

眾人皆露出「不過如此」、「小菜一碟」的表情來。

第二輪是診脈,林盡染等的就是這個。

在場圍觀群眾很多,聽說要診脈,眾人都踴躍舉手毛催自薦。

林盡染聚精會神,診脈。

讓我來聽聽!

【卧槽卧槽卧槽,林公子美顏盛世!】

林盡染:「!」

【林公子真俊,奴家好愛,好想跟他雙修生崽崽。】

林盡染:「?」

【林公子為何臉色發青愁眉不展?我不會得了絕症命不久矣吧!】

林盡染:「……」

「聽心」特別損耗精氣神,但林盡染跟天聽很合拍的樣子,他沒有刻意去專研磨合,卻越發的稱心應手起來。

比如,現在聽得多了,也不會感覺頭暈目眩力不從心。

陸陸續續診了三十多號脈,將結果和治療方案寫在紙上,再由小葯童統一收起來,張貼在遠處巨大的榜文牌上!

眾人忙不迭圍過去看。

病患爭先恐後看自己,醫修爭先恐後看對家。

都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夫,放到四海各地足以獨霸一方,誤診什麼的絕不可能。

總共五十個病人,診脈的結果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治療方案。

了禪和尚的藥方子是溫和的,蒼松葯仙循規蹈矩,金針散人步驟繁複,乍一看叫人眼花繚亂,其他人的中規中矩,而赤霄子的最為簡單幹練,直擊要害。

「這寫的什麼玩意兒!」突然傳來一聲暴喝,金針散人瞪大眼睛,指著角落裡瀟洒工整的行書吼道,「這誰寫的?簡直胡鬧!」

眾人一愣,紛紛跑過去看熱鬧。

只見那紙上寫的字不多,但內容卻驚世駭俗。

九號病人是個懷孕七周的女人,他寫:請早中晚飲用紅花碧落湯,肚裡孩子太頑固,一碗不管用。

十二號病人是個瘸腿老翁,他寫:把腿打斷,重接。

另外還有備註:給他接骨的大夫醫術稀爛!

十五號病人是個風華正茂的美婦人,他寫:九轉壯陽丹。

十八號病人是個靈脈受損的劍修,他寫:每天倒立六個時辰。

二十二號病人是個精神小伙,他寫:吃點好的,然後告訴你爹娘為你準備後事吧!

「我寫的!」林盡染慢悠悠的走過去,往紙上一瞥,恍然道,「哦,交卷太快,忘寫名字了。」

眾人:「……」

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

「你,你簡直——」金針散人不知說什麼好,連歐陽老夫子看了都捂臉,「胡鬧!十八號病人命不久矣,難道我們這些前輩都不知道,就你知道?」

「知道為何不寫?哦,怕刺激到病人嗎?」林盡染不以為然,「病人有權知道自己身體的真實情況呀!」

金針散人喊道:「那九號病人呢?人家懷著孩子好好地,你卻要人家流產!」

林盡染:「她那孩子有問題,生不下來。」

金針散人:「小小年紀這般狂傲!居然當眾指責其他大夫醫術稀爛?」

「我實話實說嘛!」林盡染道,「如果當初給老翁接骨的是我,現在他早飛檐走壁如履平地了。」

了禪和尚:「以上不提,林小友,十五號病人正是縱慾過度導致的氣血兩虧,你還縱容她夜夜笙歌?」

「人家是合歡宗的,不雙修怎麼練功?」林盡染理所當然的說道,還從袖內乾坤取出九轉壯陽丹拋給美婦人。

美婦人笑的嬌滴滴:「多謝林公子。」

了禪和尚:「……」

金針散人:「……」

「別生氣嘛,握握手。」林盡染伸手。

金針散人冷哼一聲,直接揮手打開。

【豈有此理!】

金針散人道:「身為醫者,豈能縱容病人任性!眼看著他們走向萬劫不復,病入膏肓?你不合格!」

林盡染眨眨眼,「醫者治病救人,醫身也要醫心。十五號病人明知後果,但她願意承擔,我又何必違背她的意思強行規勸?我尊重病人自己的意願有何不對?」

「還有啊,有些人久病纏身,身患無力回天的絕症,飽受折磨,但求一死。」林盡染眸子映著峰頂的白雪,清冽如泉,「若他來找我,我可以考慮給他極樂丹。」

謝明燭看向他。

金針散人氣的腦瓜子嗡嗡響:「荒唐,簡直是荒唐!生命可貴,任何放棄自我的想法都是荒謬的!你這番想法違背了道德倫理,你這是教唆自盡!你豈配做醫者!」

這一頂頂帽子扣下來,砸的林盡染是猝不及防。

拜託,他只是想讓那些飽受折磨沒有希望的人,早日結束漫長的痛苦,離開的有尊嚴一點而已,怎麼就成了教唆自盡了?

金針散人:「身為醫者,不到最後一刻誓不放棄!連你都放棄了,還指望病人重振希望嗎?」

林盡染:「……醫修不是神仙,不是啥都能治的呀。」

雖說話不投機半句多吧,但就金針散人這樣子,基本可以肯定他不是影閣暗探了。

於是趁著午時中場休息,他找到金針散人。

「哼!」金針散人冷哼一聲,把身體扭過去。

「我知道前輩看不上我,但事關重大,告訴你個秘密。」林盡染湊近,盡量簡單扼要的說。

金針散人原本吹鬍子瞪眼,越聽臉色越驚:「你,你開玩笑的吧?」

林盡染沒說話。

金針散人心裡直打鼓:「我一直很好奇,影閣多年來將離鏡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你們究竟有什麼本事,可以讓影閣忌憚至此?」

「我們啊?」林盡染莞爾一笑,「我們有一雙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誰是暗探。」

金針散人:「……」

臭小子,我信你個鬼!

「既如此,如何脫困?」

「為何要脫困?」林盡染笑道,「好戲正上演著呢!」

金針散人忽然意識到什麼,心裡一慌:「我們在赤霄峰住了三天,若被下毒……」

「不會。」林盡染胸有成竹道,「首先,你們各個都是大夫,遍嘗百草,對你們下毒太蠢啦!其次,這麼多醫修在,現成的金丹和靈根,這都不要,傻嗎?」

金針散人恍然大悟。

修士的金丹和靈根,大補之物啊!如果下毒的話會受到污染,就不好了。

林盡染先讓小蜘蛛動嘴!

與此同時,站在後排負責端茶遞水的小葯童突然按住后勃頸。

林盡染一呆,簡直是措手不及。

這人誰?

對了,好像是叫阿才的,其貌不揚,當時要給他安排住處的小葯童!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路鶴亭立即過去說了什麼,阿才點頭,二人結伴走遠,謝明燭緊跟其後。

林盡染到的時候,阿才已經被謝明燭的捆仙鎖團成粽子了。

林盡染直截了當的說:「蜘蛛有毒,解藥在我手裡。」

路鶴亭接話道:「說出影閣的計劃!」

阿才冷哼一聲,把頭扭開。

路鶴亭正要清清嗓子講道理,謝明燭雷厲風行的道:「見過蒼松葯仙母親了嗎?」

「他可曾與你說過他母親的遭遇?不過是被蜘蛛精擦傷了眼,驟然失明十數年,訪遍天下名醫無從根治。」

「她只是傷及眼部,而你方才被蜘蛛咬到後頸,毒入骨髓。」

阿才身子一抖,臉色大變。

林盡染真要驚嘆於謝明燭的三寸不爛之舌!

好傢夥,小蜘蛛這麼厲害,他這個豢養的主人居然不知道?

別說阿才了,連路鶴亭都信以為真了。

別看少掌門平時寡言少語的,這一開口就天崩地裂,一套一套的。

謝明燭在周圍布下結界,路鶴亭拿出堵嘴的布團,阿才臉色發白,卻呲牙獰笑道:「區區蛛毒,你以為我會怕?不滅神尊神功蓋世,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可惜言靈之術失效了,不然讓阿才招供很簡單。

林盡染輕嘆口氣,走過去蹲下,抬手搭在阿才的肩上。

阿才獰笑道:「怎麼,硬的不行改軟的了?隨便你們怎麼樣,你們看著吧,日落之前,赤霄峰將夷為平地!」

【他的徒弟何首烏,后廚的老王,種菜的老張,他們全是影閣的暗探,我的兄弟!你以為我會出賣他們嗎呵呵噠,我才不會告訴你呢蠢貨!】

林盡染噗嗤一笑。

嘿嘿,我聽到啦!

遠處放風的路鶴亭心急火燎的回來:「赤霄子朝這邊來了!」

林盡染不慌不忙:「我去會他!」

幾個起躍,林盡染落到假山後面,整理一下儀容才出去:「前輩,這麼巧?」

赤霄子急躁的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眼中的陰鷙稍縱即逝,快的幾乎捕捉不到:「小友在此作甚?」

林盡染:「方才去更衣了。」

赤霄子忽然笑道:「小友不是要看枯萎蘭嗎?」

「現在可以?」

「當然。」

林盡染正要走,身後突然傳來謝明燭的聲音:「林畫楓。」

林盡染本能回頭,胳膊就被他抓住,整個人連帶著往後拽了半步。

【我得跟他一起去。】

【有危險,我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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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真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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