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阿金的眼睛逐漸難以聚焦,他也發現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古怪。
而且,熱流已經遍布四肢百骸。
肌膚外的每一寸布料,都像是更加炙烤他的炭火。
他想……脫衣服。
更驚悚的是,他看見眼前的郁宸變成了三個。
阿金很難耐。
他無意識地扯了扯襯衫領子,露出椴木打造般的精緻鎖骨。
只是想獲取一些新鮮的空氣,並不懂這模樣對人類來說極盡「勾引」。
「上校,我好像暈車了……」
阿金說話的時候不知道該看哪個郁宸。
只能臊眉耷眼,看著自己的腳尖。
不低頭不打緊,一低頭,一雙腳變成了六隻腳。差點把自己嚇哭。
三個郁宸都沒搭理他。
他又說:「我要進去,睡會兒覺。有點,嗯……難受。」
「能走么。」
阿金聽到郁宸淡淡的語氣。
「能。」
為了表現出自己的確很能,他抬腳邁出一步,落地時雙腳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一個跟頭就栽了出去。
栽到一堵軟牆上。
他栽得暈頭轉向,眼睛都栽黑了。
緩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栽到了郁宸懷裡來了。
郁宸正垂著頭看他,眼神晦暗不明。
阿金在郁宸懷裡動了動,發現自己站不起來。
腦袋也不太清楚,他實在有些慌了:「會有人因為暈車暈死的么……我好像要死了。」
一定是因為那輛重型裝甲車密不透風……
還有,都怪郁宸。
都怪郁宸沒人性,讓他一個昏迷剛醒的病人,出去吹了好久的風。
從前在大海里的時候,老布魯斯就不會這麼對待他。
他稍微有點頭疼腦熱,老布魯斯都會讓他坐在柔軟的鋪滿了藻類的貝殼床上,喂他吃島上摘來的小果子、小魚乾、還有小蝦。
阿金聽見郁宸說了句和他的問題驢頭不對馬嘴的話:「嬌氣。」
阿金:「?」
阿金覺得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卻不敢發作。
而且,身上的燥熱似乎要把他的腦髓都蒸發沒了,他已經快要失去思考能力了。
他在郁宸懷裡無意識地蠕動,不想貼著郁宸,因為被擦到的皮膚就像貼著岩漿。難受得很。
郁宸又很沒人性地用一隻手鎖住了他兩隻手腕,對他沉聲說:「別動。」
「哼……嗯,嗚嗚……」
繼腦髓蒸發后,舌頭也失了守,無法自控了。
阿金說不出話來,又被摁住不能動,只能哼哼唧唧。
滿腦子只剩下脫衣服。
僅存的神智跟不知名的力量努力戰鬥,使得阿金又能說出幾句人話:「脫,幫我脫。」
他的視線又開始霧化,但仍然能分辨出郁宸臭著張臉,在剋制著什麼。
他的聽力像是隔著一池水,聽不真切。
但他聽見了郁宸不知道在跟誰說:「送支生理抑製劑。到我的房間。」
阿金覺得自己可能熱熟了,已經可以擺桌上盤的那種。
「衣服……」他說話顛三倒四:「幫我,郁宸你幫幫我……」
他覺得郁宸是把他抱起來了。
因為他開始飄,他通過失焦的眼睛努力看到了移動的天花板。
接著,他好像落到了什麼地方。
然後郁宸在他身邊彎下腰。
阿金知道郁宸在看他,若是清醒時他肯定有點怕,但現在他的意識黏膩混沌:「求求你。」
然後,他看見郁宸垂下手,又感覺到臉頰傳來了冰冷的溫度。
那瞬間他渾/身像/是經過/了一道電,帶著能熄滅他細胞里熊熊烈火的冰涼。他得到了片刻救贖。
努力想要貼得更近,就覺得那個冰涼的東西輕輕擦了擦他的臉。
他又聽見郁宸的聲音:「哭什麼。」
「幫幫我……我要死了……」
「不會死的……」
阿金聽到郁宸的聲音有些暗啞,音調壓得很低,很輕,像是不想驚嚇到什麼。
阿金在衣服上摸著摸著,眼睛忽然微微睜開,往下一抹:「化了……嗚嗚……」
這下阿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出來了。
「什麼化了。」
「尾巴……我的尾巴,燒化了……」
阿金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此時他大腦根本沒有任何思考能力,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我沒有尾巴了!郁宸你摸摸,你摸摸!」
阿金的手在空氣里亂抓。
他模模糊糊看見郁宸好像嘆了口氣,露出了一種很無奈的神色,然後把手伸給了他。
阿金帶著郁宸的手,在他的褲子上摸來摸去:「你摸摸,我的尾巴是不是沒了……嗚嗚……」
「……只是藏起來了。」
「還會出來嗎?」
「會的。」
「……哦。」阿金擦擦眼睛,不哭了。
過了會兒,眼睛又紅了:「郁宸你能不能抱抱我,你的手碰到我的時候,我好舒服啊……」
然後他被郁宸提了起來。
他以為郁宸會用剛才那隻冰冰涼的手,為他驅散烈焰。
可是,等來的是肩膀一陣毀天滅地的刺痛。
阿金就拚命掙/扎,可是郁宸按著他的手像是鐵做的枷鎖。
阿金耳邊傳來很輕的對話聲:
「一支足夠么?」
「足夠,是條小魚。」
「好的上校,那我先退下,如有任何問題,再傳召我,隨時待命。」
「不急,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使用生理抑製劑。你陪我觀察,看他是否有過敏反應。」
「遵命上校。」
*
阿金這一覺,睡得很沉,很久。
醒來的時候,屋子裡昏黃昏黃的,他循著光源找去,看見是牆角的壁燈發出的微弱光芒。
他有點想不起是怎麼睡到這兒的了。
最近離譜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他的魚生過得很不容易。
坐起來的時候,發現外衣沒了,只剩下一層底衣。可把他嚇了一跳。
手忙腳亂穿好衣服,拉開厚重禁閉的窗帘,發現他站在一座很高的樓上。
他推開一扇窗,被冷風一吹。
破碎的記憶開始緩緩湧來。
然後,阿金的臉唰地白了。
再然後,他聽到了一陣子彈上膛的聲音,從壁燈照不到的牆角傳來。
阿金用過槍,也無數次見人打過。
他對這種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他汗毛都了起來,他後退幾步把自己貼在窗下,縮起瞳孔緊盯著聲音的來處,問:「誰?……上校,是你在那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