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嗚嗚嗚嗚嗚好……]

[是他不配！！]

[……所以主播果然做了什麼？但我沒看出來……]

[我也沒……]

「啊，對，之前答應給你們解釋的……」笪夜把話語在腦海中過了幾遍。

他這兩天在遊戲跟直播後台切換都快習慣了，倒也不是沒有那種能夠直接把彈幕前置在遊戲對局中的插件。

但那種插件用起來會分散他注意力，再加上彈幕傳過來也會有點延遲。

反正他也有空，切得快。

所以這會手上也在切，看看房主有沒有開始排，結果一切，就剛好看到荀望舒在隊伍頻道里給他發消息。

千里皓月：剛剛那局，你早就知道了？

可能覺得自己說得不清楚，他又補了一行字。

千里皓月：那個打野。

笪夜手落在鍵盤上，想到還要給彈幕解釋，就忍不住用嘀咕的音量吐槽道：「……感覺自己像個同時回復兩個人的海將領。」

跪下叫da爺：啊？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跪下叫da爺：我知道什麼……？

他邊回邊說道：「嗯……是解釋那個選項對嗎？」

「我確實在那個時候就判定這一局，如果不是十五分鐘開大團的話，整局就應該打不了一個完整的團。」

幸好笪夜的分心能力向來是可以的。

千里皓月：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不過你要是不想說，你就直說，我不會再追問。

笪夜看著這行字，又想到荀望舒跟自己打那麼多局遊戲。

這種明知道他在演，結果還願意跟他一起組排的人很少見……雖然他以前也很少幹這種事情，在這方面沒什麼能用於判斷的經驗參考，但以普通標準來說，人都是不太願意輸的吧。

畢竟，荀望舒跟他不同，是在認真打遊戲的。

他們倆在對局的暗中較勁，從結果來說，荀望舒也是沒贏的。

算了……

反正也是要跟直播間的粉絲們解釋的，讓他知道也沒什麼。再說荀望舒早看出來了，笪夜要真死不承認……嗯，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跪下叫da爺：如果你說的是打野不怎麼會玩，那我確實有猜到。

他打著字，嘴上跟粉絲說話也沒停。剛才開口前在腦海中過了幾遍，不影響。

「當時上路跟打野的小地圖與狀態欄我是全程都有在關注的，特別是下路打起來時候他們在地圖上的反應。」

「上路倒是有在看地圖的，如果他那兩次我沒看拉地圖去看的失誤，其實不是他沒留神的話，那他就是因為太過於關注下路的戰局，於是沒有注意到，被敵上單抓到了破綻。」

千里皓月：你甚至猜到了我的反應吧……獨角龜那時的信號。

笪夜看到這的時候，愣的還在講的解釋都頓了下。

他完全沒想到這會被當事人看出來。

而且其實他所做的很多選擇都算帶著點賭的元素，只不過大多數情況下，他所做出的，自己判斷有大概率成功的行動，最終都會迎來成功。

笪夜沒頓太久：「但打野其實是有些奇怪的。當然，我並不能從他在這樣的對局裡邊上開就斷定他有問題。」

「就算打到十多分鐘，也不能確定他會不會是故意在演。可是從他在野區逗留的時間，跟基本從來沒有往下路來幫忙的意思來看，這局雖然陣容很好，但基本上可以當做是在4v5了。」

「所以在我對他做出基本判斷後，當時在那個時間，往河道中央去轉了轉，引他想到河道的獨角龜。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分成了兩條幾乎必將達成的不同路線。」

「如果他稍微有意識，之前的那些操作都是意外。那在上路會看地圖的情況下，那我們當然是在15分鐘的時候才開那波大團。」

「要是他沒有……這局之後打團都不可能湊齊人。」

「如果非要問個清楚的話……」笪夜說不清什麼情緒地笑了下，說道，「嘛，就當是一種經驗吧，感覺那樣的話，他可能會是，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這種人。」

嗯……至於刻意引導，用一些操作給對面輔助施加壓力，從而讓對方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

也不止輔助，還有自家的AD。

這些可能有些不太積極向上的內容，笪夜就隱藏不講了。

打遊戲的時候，其實不管是MOBA還是其他類型的遊戲，只要是跟人有接觸的遊戲，哪怕是在網路上都算是一種社交。

稍微敏感一些的人，完全是能夠從角色的行動下，感知到對方行動邏輯所表現的惡感與好感。

就像如果射手開局就不信任輔助並且嫌棄的話，肯定會從他的走位細節跟普攻A兵時候的一些細節上所表現出來。

不會跟輔助挨太近，打架的時候也不會相信輔助。

明明有個輔助跟在身邊，表現得像自己是個孤狼一樣，說不定還要敲字叭叭幾句，怪對方太菜，跟不上他。

惡魔之眼明顯很正常，開局就有著基礎值的信任。

在感受到笪夜技術后，這個信任upup的漲。

但打野。

先是在下路必然會被針對的情況下野區上開，接著從未表現過要來支援的意思，給人感覺從開局開始就在擺爛。

並且除了那次去敵方野區蹲人，跟自家野區清野，從未靠近下路。

這種避之不及的感覺跟擺爛態度，讓笪夜有所猜測。

玩家也是有各種各樣類型的，像是強度黨，技術黨，xp黨。全部解釋一遍太繁雜了，就只說強度黨吧。

在這類玩家中，每個賽季排的強度階梯就是他們的指標。

偏激點的，會產生歧視鏈。

他們通常不會管什麼陣容，配合，只會在意角色強度有沒有在T0-T2有位置，自己玩的時候也不會去碰那些在梯度範圍之外的角色。

一旦當有人選擇了下水道的角色后，就會打從心眼裡看不起，並覺得這局無了。

正巧，這個賽季的百花仙確實很讓人歧視。

哪怕不是強度黨，看到都要尋思一下對方到底是xp玩家，還是絕活玩家的程度。

但畢竟絕活（指能把大部分人玩不了的角色發揮出接近上限的實力）還是太難遇到了。

於是乾脆很統一地拒絕。

比如在隊友預選，或者在隊友還沒確定的時候，發出來一句：不要百花仙！

跟彈幕解釋完，笪夜才去回被弧了有段時間的荀隊。

跪下叫da爺：抱歉……

跪下叫da爺：QAQ哥哥你生氣了嗎？

其實他並沒有主觀想要控制荀望舒的行為，只是試一試，沒想到真的會成功。但這樣的話說出來，通常會更加不高興吧？

不知道對面是不是在等他回復。他消息發出去，接收到信息的下兩秒。

組隊頻道中就快速地彈出好幾條回復來，出色展現了手速。

笪夜看清內容后一愣，手直接就把直播間給關了。

因為延遲，那邊看不到接下來的內容。

不過這次關掉直播間，倒是跟之前被職業邀請，他下意識防止對方小號馬甲被扒不同。

千里皓月：你這一局打起來的感覺跟前幾次不一樣。

千里皓月：是因為這次選了軟輔嗎？

千里皓月：如果說之前都是在用微操來決定戰局，那這一局你一直在引導跟你有所接觸的所有玩家的行為。

千里皓月：導致在操作上正面行為更多。

千里皓月：你知道上單前期不會下來，你也知道打野不排斥到下路打團，你在那個時候走向河道，引導了所有人覺得會在那裡開團，最終打起來失敗也是因為你跟我的信號還是影響到了打野……

千里皓月：當然他自己本身就是意識不行。

千里皓月：你的引導只是將他們個性中接下來操作的複數可能性，選擇其中一條並將之達到百分百。

實際上荀望舒說的這些並不是要逼笪夜承認什麼。

只是他在賽后整理回憶中的戰局的時候，將自己所察覺到的怪感一點一點捋出來，就直接在聊天框里捋順。

千里皓月：你很強，強到如果不是連著兩天跟你一起組排，如果不是回看戰局發現端倪，我都不會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輪迴之地玩家。

千里皓月：你真的對職業一點慾望都沒有嗎？

如果將這些能力都用在獲取勝利上，這個人，不論在哪個隊伍中，都會將那個隊的實力提升一大截。

笪夜：「……」

他看著這一行一行刷出來的字，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五分鐘后才回過神來，去跟直播間的彈幕們告別，再用三分鐘跟彈幕們念用戶名字，道了晚安后便關了直播。

……

他靜靜地坐了很久。

上輩子他其實沒跟荀望舒打過多少次遊戲，大多時候都是對手。

就算他們碰巧有機會成為隊友一起打，像是全明星賽制，或者私下被雙方共同好友邀請，那種情況也不會去演對方。

他對荀望舒的印象，可能只有在夏季賽結束后，烈陽跟皓月剛打完積分賽，被對方單獨邀請去夜市共游。

顏色沉重卻帶著點點星光的夜幕下，街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攤子上不是稀奇的小零件跟一些周邊，就是香味撲鼻的美食，這些把整個街都染得溫暖，分外熱鬧。

看上去溫和沉穩的男人走在他身邊，在留意到他被路人撞倒后，伸出手。

像是不經意那樣地握住他。

「沒事吧？稍微走在我身後點，就不會被撞到了。」

「你是想去看那邊的鐵板燒嗎？」

笪夜當時怔愣，視線落在相握的手上又移開，心中似乎微動了下，卻又沒多想。

不知是克制著沒有多想，還是確實沒這根弦。

這天晚上朦朦朧朧的，莫名就暖到了心裡。

除此之外，笪夜便沒其他感想。

答應邀請也只是正好無事，而眼前的人黑髮下的雙眼溫潤，那種視線讓他有些難以拒絕，倒是一改防備過重的性子，應了。

再之後荀望舒退役，對方沒有主動找過他。

而笪夜在經過莫名繁忙的那段時間后，基於都已經那麼久沒去，再去看也很奇怪這樣的原因……

最終就將這事擱置，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這些回憶被他埋藏在心底的最深處，通常都不會拿出來想。

甚至粗略回憶的時候，會將這部分省略掉。

所以他確實對荀望舒……不是很了解。

就像現在看到這樣，僅僅憑几局遊戲，就彷彿直接將他整個人扒光的荀望舒，他是沒有見過的。

笪夜喝了口水，閉上雙眼靠到椅子上。

不知道是因為太強了，還是他本身的心思太過於複雜。

他自認為自己並不像旁人那般光輝璀璨。

好像其他人自幼都過得很幸福似的，於是顯得單純稚嫩，心思一眼就能看透。若是他想，稍微引導，對方就會根據他的想法行事。

只不過他討厭這樣。

有很多時候只有獨自一人的夜晚，他會反覆地想。

要是沒有這種理解能力就好了。

要是不要這麼聰明就好了。

要是什麼都察覺不到，是不是會過得更輕鬆些？

大多數人看他，便只是看到表面上的那無數層偽裝，或者更淺的名譽。

這還是有人初次一針見血的，單純從遊戲里摸清了他的引導行為。

兩天，五局。

卻好像完全被看透了一樣。

……那傢伙原來是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