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葛麗晴站在郵局打電話，她聽到大姐要結婚的消息，心裡不是滋味。她不是不允許大姐結婚，而是當她聽到大姐要跟一個跛腳的人結婚時，她就很難過。

「我們這些人結婚的結婚，有兒女的有兒女。」葛宏旺道，「興許大姐就覺得我們結婚了，那我們就是有自己的家，她不想打擾我們，就想著結婚。」

「就算她要結婚，也不能隨便找一個跛子啊。」葛麗晴道。

「大姐說她過去不用當幾個孩子的后媽。」葛宏旺嘆息，「那個人還能幹點活，有能遮風避雨的地方，能……」

「后媽……」葛麗晴當然知道給人當后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管后媽對繼子繼女好不好，別人都會對后媽指指點點。

葛麗晴仔細想想大姐的歲數和條件，在這個大家都很早結婚的年代。大姐要想再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的男人，那太難了。

他們的大姐都是因為他們幾個兄弟姐妹耽誤了，所以他們都想著大姐能過好一點。

「四姐呢？」葛麗晴問，「她有沒有跟大姐說說話？」

「她……她……」葛宏旺遲疑，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又想著小妹不在家裡。就算他把話說了，小妹又不可能立馬出現在四妹的家裡，兩個人也不可能吵架，「她的意思是大姐能有……能早點嫁人也好。」

葛宏旺想到他四妹的原話，他就皺起了眉頭。

「大姐又不是為了我一個人沒嫁人的？」

「我有讓她不嫁人嗎？」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大姐分明就是為了你和三哥才不嫁人的。」

……

葛宏旺的四妹非常討厭這些人總是說大姐的不容易，大姐不容易，她就容易了嗎？

家裡窮，她歲數稍微大一點，大姐就想讓她早早嫁出去。媒人介紹的都是地里刨食的窮山溝的人，葛四妹哪裡願意就這麼嫁人。

女人出嫁，那是一輩子的事情。女人要是沒有嫁給一個好人家，以後一輩子都得受苦。

葛四妹不認為自己有錯，當葛宏旺找她勸說一下葛大姐，她也沒有想著要勸葛大姐。她只會說自己在夫家過的日子有多麼不好，讓兄弟姐妹理解她。

在電話里，葛宏旺沒有說這些話。即便如此，葛麗晴想想也知道葛四妹會怎麼說。

「她就沒有想管吧。」葛麗晴道，「她巴不得大姐早點嫁出去。」

「唉。」葛宏旺嘆息。

「我回去！」葛麗晴道。

「別，等你回來，事情都定下來了。你回來，也改變不了。」葛宏旺道。

「改變不了，也不能不回去。」葛麗晴道。

「你要是回來，還不如把車費當作給大姐的新婚賀禮。」葛宏旺道，「大姐未必就希望你回來，她還一再說不能跟你說。可我想這是一件大事情哪裡能不跟你說，早點跟你說，也讓你準備一下。」

「不回去？」葛麗晴恨不得立馬就出現在村子里，可惜這個時代的交通沒有那麼發達。

葛麗晴明白，葛宏旺說的話有道理。這個時代的人不是想去哪裡就能隨隨便便去，路費也貴。

「嗯，路費貴。」葛宏旺道，「你回來，大姐還自責。」

「……」葛麗晴不知道該恨她二哥，還是該恨這個時代，她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就待在那邊。」葛宏旺要掛斷電話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小珠珠怎麼樣？」

「還好。」葛麗晴道，「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

「好。」葛宏旺沒有多問，他怕多問幾句，自己就捨不得，「她要是不聽話，該打的還是得打，別慣著她。」

「不慣著。」葛麗晴道。

「掛了，話費太貴。」葛宏旺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當葛宏旺回到家裡的時候，他就見到葛大姐坐在客廳里。

「大姐。」葛宏旺連忙道，「那你這是……」

「誰讓你去找四妹的？」葛大姐板著一張臉。

「四妹……」葛宏旺一聽這話，他就知道葛四妹一定是找葛大姐了。

「四妹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葛大姐道，「你這個時候找她，她就是覺得我們是找她要錢，要她給我準備嫁妝。」

葛大姐想到今天見到葛四妹的情形，葛四妹說了一大堆話，無非就是家裡困難，根本就沒有那麼多錢。葛四妹讓葛大姐去找葛麗晴還有葛家的老三，說這兩個人手裡的錢應該多一點。

說什麼葛大姐辛辛苦苦把幾個弟弟妹妹養大，就該去找有錢的，而不應該盯著沒有錢的。

葛四妹就在那邊訴苦，等她走的時候，還從家裡順了一點東西走。

這讓葛大姐很不高興，她認為葛四妹還不如不來呢。

「買的一點面，都被她給順走了。」葛大姐道，「你這個四妹，成天就想著從家裡搜刮一些東西回去。哪裡可能想著我們缺什麼，每次都是空手過來。」

葛大姐自認為自己對葛四妹不錯了，至少沒有讓四妹餓死。是，對於其他的弟弟妹妹，她對葛四妹稍微差一點，她那不是想著男孩子吃的多，男孩子得支撐起這個家裡，而葛麗晴又是最小的，她難免就多看顧他們一點。

就是這一點偏差，被葛四妹記得牢牢的。

葛大姐懶得多在葛四妹的面前說這些話，說多了，就變成她要讓四妹出東西。

「以後，我沒在這邊的時候，你小心點。」葛大姐道，「該上鎖的上鎖，別讓她順走東西。她家的日子比我們好過多了，她還這樣鬧騰。」

「是，是。」葛宏旺連忙道。

「大姐不能陪著你們一輩子，你們自己的日子還是得你們自己過。」葛大姐道，「等過幾天，我就過去。」

葛大姐認為他們結婚吃一兩桌就行，不用再去請別的人。村子里的人吃喜酒都是拖家帶口的，葛大姐認為他們完全沒有必要折騰，還是省著一點錢好。

傍晚，王宗倫回來后，葛麗晴就在飯桌上說了葛大姐要結婚的事情。

「要回去嗎？」王宗倫問，「我最近沒有假期……」

「不回去了。」葛麗晴倒是想回去，可正如葛宏旺所說的，她回去也改變不了事實，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他們的大姐。

大姐就是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嫁人，還選擇了柳跛子，葛麗晴沒辦法。

「你給我幾塊布，還沒有都做了衣服，給大姐寄兩塊布回去。」葛麗晴手裡的錢不算多，是王家給她的彩禮，葛大姐讓她都帶來了。

「等等。」王宗倫起身，他回房間把他的存摺，還有一些票拿出來。

葛麗晴看到王宗倫把那些東西都放在她的面前，她驚奇，「這……」

「大姐養大你，是該給她準備一些東西。」王宗倫道，「前幾天都忘了要把這些東西給你，以後，你管這些。」

「會不會不大好？」葛麗晴盯著桌子上的那些東西。

「沒有什麼不好的。」王宗倫道，「我們是一家人。」

王宗倫多多少少知道葛家的一些情況，葛大姐辛辛苦苦把幾個弟弟妹妹拉扯長大，葛麗晴不可能在葛大姐結婚的時候什麼都不表示。

錢是身外之物，還能再賺。

王宗倫不認為葛麗晴是一個傻子，但凡稍微有腦子一點的人，都是想著自己的日子過得更舒心一點，而不是想著讓別人過得更好。哪怕是兄弟姐妹，也是這個道理。

因此，王宗倫不怕葛麗晴把錢都拿去補貼葛大姐，葛麗晴真要是那麼做，他不給她那麼多錢就可以。

最開始的話，他們之間還是得有點信任，不能一開始就防備著彼此。

「行，那就放在我這裡。」葛麗晴沒有去看存摺里有多少錢，也沒有問王宗倫身上有沒有錢。

這個時代，有的地方發工資都是直接發現金的，他們手裡的現金多。後世，有了數字人民幣之後，大家使用現金的次數就更少，但現金也沒有就此被淘汰，總有人需要現金。

小珠珠正吃著飯，一不小心，手上的勺子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對不起，對不起。」小珠珠被嚇到了。

小珠珠害怕，她不是故意摔了勺子的，勺子碎了，勺子也是要用錢買的。要用錢買的東西，那就不能隨意摔碎。

這一件事情在小珠珠的眼裡，那就是一件大事情，她紅著眼睛都要落淚了。

「沒事。」葛麗晴連忙寬慰小珠珠。

「換一個勺子。」王宗倫起身，「我先掃一下。」

葛麗晴微微點頭，她就是揉揉小珠珠的頭，又給小侄女的手裡塞了一把乾淨的勺子，「繼續吃。」

「小姑姑，我不是故意的。」小珠珠低頭。

「乖，吃飯。」葛麗晴不可能為了一把勺子就怪罪小侄女，小侄女年紀小，難免的。

「我可以餓肚子，今天不吃飯的。」小珠珠連忙道。

「又不是碗里的飯摔了，就算碗摔破了，換一塊碗就是。」葛麗晴拿出帕子給小珠珠擦擦眼角的淚水，「吃飯吧，還是你想嘗嘗你的眼淚，你的鼻涕？」

「鼻涕不好吃！」小珠珠道。

「……」葛麗晴懷疑小珠珠嘗過。

隔壁，吳淑芬已經把她的侄子侄女接到家裡，家裡一下子多了兩張嘴，這讓她有些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