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隨著沈慕洲的話音落下，走廊里陷入詭異的安靜。

安凝回頭給沈慕洲遞了個眼色。

本以為以她和沈粥粥二十多年的默契，他會秒懂，哪知，他掀了掀眼皮，抬手在她臉上捏了下，語氣更加曖昧，「怎麼，是不是昨晚太累了？」

安凝無語地看著他，用口型對他說：「別玩了，我爸媽還在呢。」

沈慕洲抬了抬眉稍，看安凝使眼色快要翻起白眼，漆黑深邃的眼眸隱帶笑意。

幾步之外的宋辰將兩人互動看在眼裡，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沉。

這種情況，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忍受，他和宋凝在一起兩年，他提過幾次讓她搬進自己家裡住，她都按捥拒了，給他的理由是，她覺的婚後住一起更好。

可現在，她卻輕易和別的男人過夜。

尤其這個沈慕洲，之前就懷疑他對安凝有什麼歪心思，現在，幾乎印證了他心裡的懷疑。

這次的矛盾，沒有沈慕洲在後面推波助瀾，他是不相信的。

他迎上了沈慕洲的目光。

視線相碰，隱隱有火花撞開。

一旁的林英和自己老公對視一眼，「咳」一聲開口：「宋辰，慕洲和凝凝是從小的好朋友，他們打小起玩，小時候甚至都一起洗澡呢。」

聞言，宋辰臉又沉了幾分。

安遠山手臂碰了碰林英的，林英反馬上應過來，「就像你從小長大那個欣欣一樣，像親兄妹一樣，你可千萬別誤會。」

宋辰臉僵硬地笑了下，「阿姨，您放心，我不會誤會，我和凝凝馬上就要結婚了，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的。」

「誰要和你結婚，宋辰，我昨天和你說的很清楚了，你帶著我爸媽過來想做什麼？」

像是早就料到安凝的反應，宋辰對她溫和一笑，「凝凝，我和阿姨叔叔已經解釋過了，是我考慮不周，今天是專門當著阿姨叔叔的面，和你陪不是。」

安凝氣笑了，「沒人想聽你解釋，你趕緊給我走……」

林英一急，臉色就不大好，她身體晃了下，幸好安遠山及時扶住了她。

安凝看到后，馬上走過去扶住她，「媽，你沒事嗎？」

沈慕洲也跟過來站在一旁蹙眉道：「阿姨，哪裡不舒服？」

林英頭有些痛，她緩了緩有些虛弱地開口：「凝凝，你們都要結婚了，別鬧小孩子脾氣好不好？」

安凝本想將原因講出來，但看到林英的臉色，她抿了下唇對自己父親說：「爸，你先帶著我媽進家休息。」

她看向宋辰，冷聲道：「宋辰，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說著，她先一步朝著電梯口的連廊走去。

宋辰勾唇笑了笑說：「好啊，那阿姨好好休息。」

林英點頭，「嗯，都要結婚了，有什麼事，你們倆好好商量。」

宋辰看著沈慕洲方向，回道：「放心阿姨，我會好好和凝凝說的，畢竟馬上我們要辦婚禮了。」

他加重了「婚禮」，像是在示威。

站在林英身旁的沈慕洲唇半抿著，目光目送安凝身影消失，才緩緩收回視線。

—

連廊里，安凝和宋辰一左一右相對而站。

安凝抱臂看向宋辰，沒有什麼開場白，直接道：「宋辰，我們分手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更不要去騷擾我父母。」

宋辰手扶在欄杆上，他神色並沒有因為安凝的話有變化，而是低頭笑了笑走近她，「我知道你還在氣我，現在氣消了沒有？凝凝？」

「你有病嗎？我說我們結束了，你聽不明白？」

宋辰收起臉上的笑，語氣是他慣用的溫柔語調：「我知道你想沈慕洲來報復我？凝凝，你這個性格我清楚，真想和他在一起，你也不會等到現在，現在距婚禮只有四天，你要想明白，分手的後果是什麼？」

「後果我自己承擔，不用你操心。」

安凝說完越過他，想要離開。

宋辰著擦肩而過的安凝，只是淡笑了一聲，「你不想自己，也想想你父母，請帖已經發了，沒有婚禮，親戚朋友怎麼想你。」

這一刻，安凝突然感覺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的人，在背叛之後還妄想想用婚禮威脅她？

「想通了給我電話。」

沒等安凝回話，他倒先一步離開。

安凝怒氣攻心，想要叫住他，卻被手機震動聲打斷，看到屏幕上的陌生號碼，她緩了緩呼吸接通了電話。

「是林英女士嗎？我這裡是省人民醫院體檢中心，您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有些情況要和當面您講一下。」

安凝立刻回道：「我是她的女兒，有什麼事和我說就好。」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才開口：「是這樣的，您母親的腦CT有些問題，您上午有時間最好來醫院面談。」

安凝呼吸一滯，手心裡一下滋起了冷汗，「我這就過去，是很嚴重的問題嗎？」

「具體我不清楚，到醫院會有醫生和您詳談。」

掛斷電話，安凝從連廊看向外面，冷風從半開的窗戶灌進來，宋辰的背叛在這通電話面前變的微不足道。

她握著手機的手控制不住地顫著，她家太后可千萬不要有事。

「你怎麼了？」

推門聲后，是低低沉沉的聲線。

安凝咬了咬唇抬眼，沈慕洲站在連廊門下，他已經換上了那件深色大衣，扣子繫到了最上一排，領口處露出修長脖頸。

風將他領口吹開，安凝隱約看到冷白色鎖骨，她突然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咳了一聲：「等等我把衣服……還給你。」

說著她就邁步朝他走過去，想要去拉門的時候，手腕被人輕輕拉住。

安凝側頭，看到他漆黑幽深的眼眸，有些魂不守舍道：「什麼？」

沈慕洲視線落在她紅紅的眼睛上，狹長的眼睛輕眯了下，嗓音冷的彷彿要結冰，「宋辰怎麼你了？」

安凝現在哪裡還有心思想這些事，她看了下手機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她得趕緊去醫院。

「沒怎麼我，我能處理的，你不用擔心，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晚點我再聯繫你。」

說完，安凝抽出自己的手，拉開門，急匆匆地離開。

沈慕洲在門關上的瞬間，拉住門，他望向走廊，站了許久后才離開。

—

「病人是I級腦膠質瘤，需要手術切除，但病人位置緊貼著血管，需要進一步檢查后，再確定手術時間。」

醫生看到安凝慘白的臉，安慰道：「I級術后一般恢復不錯，別太擔心，。」

聽到「恢復不錯」安凝提著的心稍安，她抿了下乾澀的唇，「那還需要注意什麼嗎？」

醫生頓了頓回道：「病人病情比較特殊，盡量讓她休息好，安撫好她情緒，避免激動刺激。」

安凝頓了下點頭，「明白了，大夫。」

「那下周等醫院聯繫你，準備一下住院。」

「好的，謝謝醫生。」

「……」

從醫院出來，安凝打車準備去電視台，想從辦公室電腦里拷貝資料，準備晚上修一下下周的採訪稿子。

周末，電視台大樓只有值班大爺，安凝和大爺打了個招呼后，來到樓上辦公室。

剛要準備從包里拿出鑰匙開門，發現辦公室的門半開著，她把鑰匙又放了回去，遲疑了下去拉開門。

一般周末都會鎖門，是誰來加班了？

進門的瞬間，安凝差點與人撞上，一抬頭，她愣了下問：「你怎麼在這兒？」

差點與她撞到的不是別人，是和白婉婷一組的小張，小張剛調到別的部門，但根據台里規定，調離后需要把鑰匙交還給組裡的。

所以，他是怎麼進來的？

小張站穩后，眼眸閃了下含糊道：「是主任給我鑰匙，讓我過來取個文件。」

安凝注意到他兩手空空的，奇怪道：「什麼文件？」

聞言，小張下意識用手背貼了貼褲兜，笑著說：「沒找到，我還有事，先走了。」

安凝沒說話，側了側身體閃開。

小張匆匆走過去，迅速消失在安凝視線里。

安凝看了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她快步走到電腦前想快點東西拷貝好，早點回家。

來到自己辦公桌前的時候，發現顯示器開著，她拉開椅子坐下來，自言自語道，「我忘了關嗎？明明記得關了的。」

花了不到半小時，就把所有資料和稿子拷好了，安凝沒有多逗留，收好U盤就匆匆離開電視台。

回家路上安凝給林英帶了她愛吃的粉蒸排骨，和一些點心，加上路上堵車，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快下午五點了。

她掏出鑰匙推門進去。

來到玄關，她沒有像平常一樣，聽到電視的聲音。

安凝往裡面看了眼，林英正舉著手機，似乎正在與人視頻通話。

「小妹，凝凝和男朋友沒出什麼事吧，昨天視頻，我瞅著怎麼長的不像她男朋友呢？」

「大哥，就是凝凝男朋友，馬上就結婚了，他們能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家裡親戚們都等著喝凝凝喜酒呢。」

「行，倒時候肯定讓大家喝足了，凝凝的終身大事辦完了，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安凝聞言，眼圈瞬間紅了，她走過去，對著林英手機屏幕招手，「舅舅，我讓我媽吃點東西，待會再讓她和您聊啊。」

「好，那你好好孝順你媽吧，這眼瞅著就要出嫁了。」

「那先掛了。」

安凝沒什麼耐心地掛斷電話。

林英看她不耐煩的樣子，嗔怪道：「怎麼對你舅舅這麼沒耐心。」

安凝將吃的東西放到茶几上，坐到林英旁邊撇嘴，「舅舅三句話不離結婚，怎麼不催他自己孩子，煩人。」

林英用手戳了下她腦門，「不要這麼說你舅舅。」

她頓了下試探問道：「凝凝，和宋辰和好了嗎？」

安凝看著林英疲憊的眉眼，她勾住林英脖子撒嬌，「媽，我不結婚，一輩子陪著你和我爸好不好？」

林英瞪她，「就要結婚了，怎麼還說孩子氣的話，你一輩子不結婚，我和你爸死了誰照顧你？」

安凝搖了搖手臂，「我自己就行，媽，我不結婚了行不行？宋辰他……」

不等安凝說完，林英皺起眉毛：「這請帖都發出去了，不結多少人要看你笑話，你以後還要不要在親戚朋友面前做人？」

安凝：「看就看了，我不在乎，媽，我不能和宋辰結婚。」

「你這大了，你怎麼還耍小孩子脾氣。」

安凝抿抿唇，想著把原因說出來，還未開口，就看到林英扶住額頭聲音有些虛弱，「讓你爸把我葯拿來。」

安遠書正好從卧室出來，聽到林英聲音，他匆忙到客廳里的柜子里取出葯，又倒了杯水走過去。

看著林英吃下藥，他給安凝遞了個眼色，輕輕搖了搖頭。

安凝想到醫生的話，口中的話又默默咽回去。

下午的時候，安凝先給自己父親去了個電話，把檢查結果簡單說了一下。

林英吃完葯回卧室休息，安凝父女來到書房裡。

安凝關好門，聽到安遠山嘆氣道：「凝凝，暫時不要把檢查結果告訴你媽，她膽子小，知道了會被嚇到的。」

安凝沉默了下，終於將實情說出來，「爸，我不能和宋辰結婚，他背叛我。」

安遠山聞言，又嘆聲氣，「你做什麼，只要想好了，爸爸都支持你。」

他頓了下又道：「但你現在別告訴你媽，我怕她承受不了。」

「我知道，但……婚禮的事怎麼和她說？」

「我這兩天找個機會，試著說一下，你現在什麼都別和她說。」

「嗯，我知道。」

—

橘色的紅雲如波濤一般在天邊翻滾，天色逐漸變暗，而A大的人工智慧實驗室里，一個挺拔的背影正在專註的敲擊著鍵盤。

電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碼。

陳峰推開門，看到男人高瘦的背影。

「沈老師。」

沈慕洲停下來，清雋冷峻的眉眼，朝陳峰看過去，「什麼事？」

淡而低沉的聲線，彷彿像南極的冰川，不帶一絲起伏。

早已習慣的陳峰笑了笑回道：「那位白婉婷記者，又來找你了，說要請您和校長一起吃飯。」

沈慕洲心不在焉看了眼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上除了工作消息，什麼都沒有，他唇抿了抿淡淡道：「說我在忙，沒時間。」

說完，他轉身，去檢查最新設計的人工智慧計算人的晶元。

陳峰看著清瘦的背影「哦」了聲，撓了下頭還是開口：「接受電視台專訪的事呢？白記者拜託我再問問您？」

沈慕洲沒有回頭，直接道：「我不接受任何專訪，和她說抱歉。」

「好的，沈老師，那我去吃飯了。」

「嗯，去吧。」

陳峰走後，沈慕洲又開始工作，等到忙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他打開手機。

依舊只有工作消息。

他盯著手機，唇慢慢抿直，然後很低的說了句：「好一個晚點再聯繫……」

安凝那頭不知道怎麼的就打了個噴嚏。

她正在和同事兼好友鄧虹說著自己這幾天遇到的糟心事，說完了林英的病情，就提到了最讓她頭疼的婚禮。

但那頭的鄧虹自動找到了她最感興趣的話題，「剛剛話題你還沒說完呢，你昨晚和你發小DO了嗎？」

這個「DO」讓安凝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她撓了下頭用語音回道：「你怎麼就注意這些，這重要嗎？」

「怎麼不重要了，要是DO了，正好你和竹馬一起虐渣男。」

「所以你們DO了嗎？」

鄧虹略帶「猥瑣」的聲音傳來。

安凝努力回憶昨晚，除了她折騰那一段，其他都斷片了，但她眼睛往自己身上看了眼。

當時她穿著內衣，應該是沒有……

今天在醫院時候，她本想給沈粥粥打電話的，但想到昨晚，實在沒勇氣面對他。

她手在微信上劃了下，打開他的微信，卻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

門外似乎有淡話聲，安凝正想下床去看看，手機突然在手中震動起來，安凝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有些無語地接通電話。

「究竟DO了沒，真要DO了，你以後準備怎麼辦？快說嘛，我這是在關心你。」

聽筒那頭興奮的聲音，安凝可聽不出來半點關心，她邊下床邊回著：「不怎麼辦，能有什麼事兒啊，大不了……」

「大不了什麼？」

安凝走到門前，想去拉門，門卻開了，看到站在門外的挺撥身影，她嘴卻沒來得及停下來，「大不了就不認帳，不負責，讓他知道一下人間險惡。」

安凝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慕洲站在門框之下，他身上帶著外面的寒氣，深邃如墨的眼眸是安凝看不懂的情緒。

安凝輕輕吞咽了一下，聽筒里傳來鄧虹興奮的聲音，「絕了姐妹，你發小就這麼被你白睡了哈哈哈……」

沈慕洲懶洋洋挑起眼皮，「你們是在說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