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店員看著安凝的神色,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雖然這位是VIP客戶。
但明明是自己弄上的,又不不能清理,有必要不承認嗎?
但她不可能和顧客去爭執這些,她臉上擠出笑說:「這種情況很常見,我清理過很多次的您別擔心,我這就幫您……」
安凝深吸一口氣,打斷她的話:「不必了。」
說完她就將婚紗塞進紙袋裡,轉身離開。
店員一頭霧水,想要叫住安凝,只是安凝動作太快,還沒等她開口已經走到了店外。
室外,狂風大作,地上的枯葉被吹地嘩嘩作響,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安凝臉上。
腦子嗡嗡的,氣憋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來,她努力讓自己平靜,告訴自己,事實沒有弄清之前她不能生氣。
沒來由的,她想到了那根栗色捲髮,那股氣一下子衝上來。
風越吹越大,整個街頭都被籠罩在狂風中,周圍人們疾步匆匆,都在找避風的地方。
而安凝依舊站在原地,拿出手機給宋辰撥去電話。
十幾秒鐘后,那頭接通了電話。
「宋辰,我有話問你……」
不等安凝說完,那頭的宋辰嗓音有些急地傳過來:「凝凝,我在外地,要處理公司很緊急的事,晚點再打給你。」
安凝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她頓了下說:「那你忙完聯繫我,我有話問你。」
「好。」說完那頭便掛了電話。
安凝將手機捏緊,任狂風吹在身上,她回眸,視線落在身後的婚紗店。
「一生一世婚紗,只給一個人的天長地久」的廣告立牌在風中搖搖欲墜。
—
安凝這個人公私分明,不管自己生活中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因為這些影響工作,只是今天,她沒辦法再保持理智冷靜。
下午,本來要寫的新聞稿,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宋辰說的「晚點再打給她」一直待到了下班,也沒收到任何消息。
她不願意去胡思亂想,更不願意去聯想什麼,只想和他面對面的把事情問清楚。
她抬頭,電腦屏幕上只有寥寥幾個字,她直接關了電腦,下班。
站在電視台大門外,她閉了閉眼呼出胸腔的惡氣,正準備去打車,手機突然響了。
當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時,她抿了下唇接通電話。
「喂?」
「下班了嗎?」沈慕洲清冷的聲線從聽筒那頭傳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的聲音,安凝的煩躁情緒被安撫不少,她緩了緩說:「嗯,剛下班。」
聽筒那頭的沈慕洲正站在包房門外,他回頭看了一眼,包房門半開著,談笑聲從裡面傳出來。
他往飯店走廊另一側走了幾步,問:「誰惹你了?」
聽筒那頭的安凝撇了撇嘴,有這麼明顯嗎?她明明已經控制著自己情緒了。
那股氣堵在胸口無處發,安凝面無表情地回道:「你惹我了。」
沈慕洲低低的嗓音帶了絲悶意:「我都沒見到你,怎麼惹的你?」
「因為說好你請我吃大餐的,到現在都沒請,我快氣死了。」
聽筒那頭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讓沈慕洲的眼尾挑起,「你不如找個更好的理由撒氣。」
「你就說請不請吧。」
沈慕洲握著手機,唇邊勾起很淺地弧度,語氣似有有些無奈道:「為了保住你的命,我勉為其難的請吧。」
「算你識相,老規矩去擼串。」
掛掉電話,手機突然震動了幾聲,沈慕洲打開微信某個頭像。
星之眼:【照片看到沒有,服了沒有?我告訴你什麼是專業!】
他目光微抬,盯著屏幕許久,唇邊的弧度加深,緩緩按滅屏幕。
沈慕洲是被校長硬拉著和市電視台的記者台加的飯局,晚餐已經進行到一半,他回到包房裡,來到校長旁邊的位置坐下,低聲和他說了幾句。
沈慕洲本來就是校長硬拉來的,挽留了幾句后,聽到沈慕洲說有私事要處理,就沒有再挽留下去。
畢竟,沈幕洲現在是全國甚至國外都想爭取的人才,而沈慕洲這種從不參加任何應酬的人,能來,已經是給足了他面子。
校長對著在座的人說道:「抱歉,沈教授臨時有事,要先走一步。」
在坐的除了學校的一些領導就是電視台的人,眾人站起來,並沒有強留,都客氣道:「那沈教授您慢走,咱們改日再聚。」
沈慕洲禮貌地朝眾人打著招呼,「抱歉。」說完他從坐位上站起來離開。
走到飯店走廊時,他拿起手機剛要打開微信,背後就傳來聲音:「沈教授,請稍等一下。」
這聲音讓沈慕洲眉心微攏,他停下步子轉身。
白婉婷快步走到沈慕洲面前,她彎彎唇笑得很甜,「可以加下您的微信嗎?有事想請教您。」
走廊里光線昏暗,將沈慕洲五官襯的更加深邃,他本身氣質偏冷,微攏的眉心更是增添了距離感。
白婉婷突然就有些緊張。
沈慕洲按滅屏幕,依舊是冷淡禮貌的音調,「抱歉,我很少用微信。」
話音剛落,他手機突然震動了幾聲,屏幕上是幾條新的微信消息,他低眸看了屏幕,面不改色道:「我還有事,失陪。」
白婉婷張了張嘴卻沒有再叫住他,盯著快要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高大身影,她垮著臉嘀咕,「吃飯時候就在發微信,剛剛手機一下幾條微信消息,這是很少用?」
想到她剛剛在沈慕洲手機上一晃而過的「凝」字,她眉毛擰了擰沒好氣道:「我真是和叫凝的人八字不合,幸好這是沈慕洲,根本不可能和台里那位扯上關係。」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想了想發了一條朋友圈。
【終於圓夢了,男神與我近在咫尺!激動.jpg】
文字下方配了一張圖。
是一個男人的側顏,男人正低垂著眼睫盯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想什麼,長而黑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緒,男人穿著黑色外套,鋒利的下頜,深邃的眉宇無不散發著疏離感。
照片視角很近,近到就像是在面對面拍的,這也是白婉婷想要的效果。
不到一分鐘,這條朋友圈就收穫了幾十個贊,她勾唇笑了笑,又看向走廊處,心裡暗暗下了決心。
沈慕洲的專訪,她一定要拿下。
甚至,她還想拿下——
他本人。
—
寒風呼嘯,風越吹越冷,路上的行人稀少,只有街邊的大排檔里偶有聊天聲傳來。
入冬后,原本露天的大排檔用塑料膜圍了起來,擋住了寒風也留住了煙火氣。
安凝拿起桌上的酒瓶,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著,剛倒了小半杯,酒瓶尾部就被人按住。
她抬眼,「幹嘛,難道信不過我酒量?你不會忘了吧,剛工作那年,要應付各種應酬,你和我一起練的酒量,這點我能醉嗎?」
沈慕洲手壓了壓酒瓶,順勢拿過來,「我是信不過你酒品。」
安凝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除了非必要的應酬,她極少喝酒,但今天,她需要酒精來冷靜一下。
「說吧,誰惹你了?」沈慕洲手指轉動著杯子,眉宇間帶著一絲壓迫感。
「沒人惹我,就是冷想喝酒暖暖。」安凝想再去拿酒瓶,可卻摸了個空。
這次,沈慕洲只給她倒了個杯底,她剛想去搶酒瓶,就聽到,「婚紗試的如何。」
明明是漫不經心的語氣,卻隱約透著涼意。
「婚紗」兩字像一根刺橫在安凝心頭,她睫毛垂了垂,看到放在腳邊的紙袋后,她又一次一飲而盡,然後沒有任何包袱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含糊道:「就還行吧。」
沈慕洲握著的酒瓶一頓,「你每次說謊都不敢看我。」
「我今天……」差一點安凝就將憋了一天的話脫口而出,但他們已經不是小時候了,她不能再那麼沒顧忌的什麼都說。
難道她不要面子嗎?
安凝捏住一串肉,放進嘴裡咬下一大口嘴硬道:「沒事,我好得很。」
沈慕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狹長的眼尾挑起,手臂越過桌子在安凝頭上拍了拍,然後將兩個雞翅放到安凝盤子里,「多吃點,要不然我怕你待會沒力氣。」
「待會吃完就回去睡覺了,要什麼力氣?」安凝莫名奇妙。
沈慕洲唇勾出很淺地弧度,沒有說話。
她咽下口中的肉,直勾勾地盯著沈慕洲:「怎麼對我這麼好,你不會是對我……」
沈慕洲微微抬眸,兩人的目光相撞,他捏著簽子的手頓住。
「對我手裡的雞翅給下毒了吧?」
安凝說完還低頭在上面仔細聞了聞。
「……」
「算了,不如都打包喂思思。」
思思是沈慕洲的侄女,今年剛高一。
沈慕洲做勢將雞翅拿開,安凝搶先一步握住簽子,「誰都別想從我嘴裡搶吃的,想給思思你單獨點。」
她小指疊在沈慕洲手指上,隨著簽子很快離開。
沈慕洲手指動了動,望著正吃的正歡的安凝,眼尾又揚起來。
安凝吃完雞翅,視線又看向手機,依舊是沒有任何消息,她抿了下唇將手機拿起來打開,手指不小心滑到朋友圈,入眼便是白婉婷發的朋友圈。
看到照片和文字,安凝感覺白婉婷有點動機不純啊,她抬頭有些不爽地盯著沈慕洲。
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安凝雙頰酡紅,眼波流轉,透著一股嬌媚感,「沈洲洲。」
沈慕洲抬了抬眉稍,等待著下文。
安凝突然站起來朝沈慕洲探過去,伸手在他頭上扒拉了幾下,「交女朋友可以,但要擦亮眼睛,別像以前談戀愛莫名就被人甩了。」
聞言,沈慕洲眼底一暗,捉住安凝的手緩緩拉下來,「我什麼時候戀愛過?」
安凝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她似笑非笑道:「我大一那年和同學聚會,你也在,玩真心話大冒險,你都承認有初吻了。」
她用八卦的眼神,又湊近了一些,「那人是誰啊,我認識嗎?」
沈慕洲手指握了握,鬆開了安凝的手,嗓音有些晦澀:「認識。」
安凝立刻瞪大了眼睛,眼裡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啊!快說是誰啊?我好奇很久了。」
安凝抬頭,大排檔里,老舊的燈泡吊在一角,光線泛著黃暈落進男人深邃晦暗的眸子里。
沈慕洲垂眼:「那接著好奇吧。」
「……」
安凝坐回座位上瞪他一眼:「沈粥粥你真不夠意思,對得起咱倆二十多年的革命友情嗎?」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眼睛一亮興奮道:「不會是你大學的校花吧!」
說完她馬上否定了,「你好像拒絕校花了,我認識,難道是……」
安凝突然瞪圓了眼睛指著自己,「不會是我……」
沈慕洲聞言表情一頓,握緊手中的竹籤。
「不會是和你一起跳級的,學霸吳秋吧。」
「難道是我高中同學,還是樓上鄰居小琳姐?」
「……」
接下來,安凝將從小到大和她有交集的女生說了一遍。
沈慕洲抬眼,看到安凝托著腮,她已經開始猜他們幼兒園裡的女生,他閉了閉眼手指微攏「咔」的一聲,掌中的簽子折成兩段。
吃飽喝足,並沒有讓安凝心情變好,回家的路上她時不時按亮手機屏幕。
屏幕漆黑,毫無動靜。
公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一個人連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未經證實的事她不想去胡思亂想。
但,她目光又落在手中的紙袋上,從側面還能看到婚紗的一角,突然就感到反胃。
沈慕洲將車停在了安凝宿舍樓下。
安凝下車后就要準備下樓,手機突然震動幾聲,她以為是宋辰來的消息,當打開屏幕時,發現是一條未讀郵件。
以為是下午發的新聞稿有了回復,安凝直接打開郵件。
是空白郵件,裡面只有幾個圖片附件,安凝遲疑了一下打開。
圖片跳出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凝固住。
照片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聯一天的宋辰。
而他正在……
安凝僵硬的移動視線。
宋辰襯衫衣襟散開,將一個只穿著浴袍的女孩擁在懷裡,熱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