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唐家舊事
原來,張中原殺心不滅,仍一心找尋仇家,一雪當年之恥。
九爺不語,僅是微微點一點頭。
似張中原這種直人,一顆心好比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踩不爛,碾不碎,到死都不會變軟。
九爺情知磨破嘴皮子也勸不動這位拗漢子,所以也就不再多說,任其一條道走到黑。
老叫花則是自斟自飲,沒有任何態度。
董五爺今日作為陪客到場,這事兒輪不到他多嘴。
而水生和袁三,兩人屬於後生輩,這兒根本沒他倆插嘴的地方。
張中原見沒人吱聲,便認定全都跟他一條心,於是又說:「恨只恨我晚到一步,讓姓孫的給跑了。我已查清,姓孫的有個挂名徒弟,名叫文小生,正是這文小生把孫西淳給藏了起來。而今,連文小生帶孫西淳,全都不見了蹤影,但我肯定他們沒有走遠,只要叫我找到,哼哼哼……」
張中原陡然目露邪光,陰惻惻地笑了幾聲,又對九爺說:「九哥或許還不知道吧,那孫西淳好大野心,居然想當太上皇。他指使馮善長進入德府,明面上助德公公修鍊象拔神術,實則是為挾持德公公,借德公公的人力和財勢,再造東宮,重振龍庭,黃袍加身,登基大寶。我打聽到,這些年裡,孫西淳沒少了跟那些前清的遺老遺少勾勾搭搭,並與他們達成密約,先叫姓馮的坐幾天龍椅,而後再把姓馮的弄下去,還大寶於宣統小皇帝。如此,他孫西淳便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做一個當世曹孟德。」
「大伯,」袁三插嘴,「聽您這些話,我想起些事兒來,那天進德府的刺客,是不是您老人家?」
「小侄子說得沒錯。」張中原大聲大氣道:「那晚進德府的人就是我。不過,我進德府,一不為行刺,二不為奪寶,只為見馮善長一面,跟他敘敘舊。」
「這麼說,您早就認識馮善長?」袁三趕緊問。
「當然認識。哼!」張中原面露輕蔑神色,分明不將已死的馮善長放在眼中,憋著大嘴說道:「當年,姓馮的叫一幫江湖漢子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情急之下,不得不跳水當了一隻水龜。換做是我,即使豁出這條性命不要,也不能叫他人在我面前顯威風,哪像他丟下大肚子的老婆不顧,好像一條喪家犬似的只顧逃命。哼!丟人,真他娘的丟人!」
「沒錯!」袁三趕緊應和,「姓馮不是好漢子,是活王八,這要換成大伯,寧可跟丫拼了,也絕不苟且偷生。在三兒看來,大伯當為古今第一猛壯士,大義凜然,不畏生死,有膽有識,敢打敢殺,黃飛虎,關雲長,岳武穆,展雄飛,勝子川,梁紅玉,穆桂英,加一塊兒也不濟大伯一個!」
袁三真他媽的能給人臉上貼金,這些人物都是他在茶館聽說書先生說過的,他也不知道哪個是真有其人,哪個是說書人杜撰,也不管是公是母,只管一股腦地往外搬,反正都是英雄榜上在號的人物,大伯一準兒愛聽。
果然,張中原吃這一套,叫袁三奉承的找不著北,一高興從懷裡掏出一根金子來,丟給袁三。
「好侄子,說話我愛聽,這個是你的了。」
就這麼幾句奉承話,就得了一條金子,袁三差點樂得背過氣去。當即將金子收好了,趴地上給大伯叩響頭。
九爺斜眼看了看袁三,冷冷一笑,端起酒盅,一飲而盡,分明瞧不起袁三。
待袁三坐回座位后,張中原接著說道:「馮善長跳水之後,借閉氣法閉住氣息,順水流逃生。那些江湖漢子不肯放過,一些入水摸索,一些沿兩岸一直往下游追。~
馮善長雖借閉氣法逃命,但他受傷不輕,以至不能全力施法。一兩個時辰后,法力散盡不得不出水喘氣。但是他再想沒入水底,卻以無力做到,眼瞅著遠處有些持刀拿弓的追了上來,再找不到逃生法,一定會被擒住。那時,他可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有人突然用一條繩索套住他,一下便將他從水中拖到岸上。不等姓馮的看清那人面孔,那人便一掌將馮善長打暈。而後,那人運用幻術將一動不動的馮善長幻化為一塊頑石,而那人則悠閑自得地伸竿垂釣。~
那些江湖漢子問那人,可曾看見水中有人么?那人笑說水中只有魚蝦鰲鱉,怎會有人。那些漢子見那人只是一介山野農夫,便不再理他,繼續向下游尋搜。」
「大伯,」袁三又插嘴,「要是侄子沒猜錯,那救了馮善長的人,一定就是您口中所說的孫西淳了。」
「正是他!」張中原不由得怒目圓睜,「姓孫的救下姓馮的,將姓馮的帶至隱蔽之處,替姓馮的把傷治好,從此將姓馮的帶在身邊,以師徒相稱。」
「我不明白,既然孫西淳那麼大的本事,為何不幫馮善長去救玉芙蓉,好成全人家夫妻團圓。何至於叫馮善長一等就是好幾十年,這不是誠心要看人家孔雀東南飛嗎?」袁三不解地向張中原詢問因由。
「小侄子有所不知,那時候孫西淳並沒有通天能耐,並且還是個病夫。」
「病夫?」袁三一呆,「他生病了?」
「對!」張中原說,「他不僅病了,而且病得不輕,若沒有人侍候身邊,他只怕難以存活。」
「唷。嘛病這麼厲害,居然能叫大能耐束手無策?」袁三越發好奇起來。
馬九爺與董五爺以及水生,全都靜靜聽著,他們分明也對孫西淳的過去產生了好奇心。
只有個老叫花,依舊自斟自飲,面色不改,喝酒如飲茶,似有千杯不醉的肚子。
張中原見大伙兒有興趣,心情不禁大好,索性敞開了說。
「那孫西淳自吞下一顆從紅毛骷髏腦殼中取出的精元之後,便得了個長壽不死之軀。說起那顆精元靈丹,與我水生孩兒還有些溯源哩。」說著,扭臉看著水生,「我兒一定知道此事吧?」
水生忙說:「義父所言極是,孩兒知道這件事情。那是我的長祖在世之時發生過的事情。」
「長祖?」袁三傻兮兮地問:「哪是第幾代祖宗?」
「是我高祖的曾祖。」水生說,「聽我父親說,那時候我的長祖要建造一所宅院,於是請來孫西淳看風水。孫西淳明明說那塊地皮下面有邪氣,卻又說邪氣滋養福氣,可使我唐家世代香火鼎盛,子孫昌隆。哼哼哼……」水生搖頭苦笑,「哪有什麼世代鼎盛,子孫昌隆,到我這一代不照樣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么。胡說,都是胡說呀……江湖術士,信不得,信不得呀……」
說著,水生將酒盅端起,一飲而盡,雖然憂傷填胸,臉上卻依舊掛著微笑。
此人是只笑面虎,絕不可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