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1982年的第一場雪

可是，自己能饒了董思貴嗎？顯然不可能！放過了他，自己良心不安，也對不起那些即將入學的孩子們。中國官場，自古以來官官相護，可以說是幾千年形成的文化，根深蒂固，在老百姓心中造成了極其不好的印象，這件事兒知情人已經很多了，第二小學附近的幾個村子幾乎都知道，遲早要傳揚開來，若是自己因為一個官兒來說項，就怕事，不想得罪人，而不了了之，那自己以後還有威信嗎？老百姓會怎麼看自己？得罪閆建兵與得罪老百姓，時岩楓覺得，還是得罪閆建兵的好！

就算事情沒人知道，時岩楓依然也會這般做，這也是自己的本心，遵循本心做事，堂堂正正，那就無所畏懼。

時岩楓不吱聲，閆建兵又道：「時鄉長啊，前幾天我去柳絮鎮，老何親自招待，和我說起你，讚不絕口，我也對你相當仰慕啊，你看，你升任鄉長，我因為忙也沒來得及去恭賀，所以呢，現在想請你吃個飯，算是補上吧？可好？行的話，我立馬派車去接你，到我家裡來，讓你嫂子給你做一頓家常便飯，你嫂子可是高級廚師出身，那手藝沒得說！」

時岩楓沉吟了一會兒，還是說道：「不好意思，閆主任，現在快過年了，鄉裡面也挺忙的，各種各樣的事情，再說隔得太遠，交通也不便，這天氣也快下雪了，這樣吧，等開年，等開年了我去縣裡面，再登門向您賠罪！」

電話那頭，閆建兵明顯怔了一下，他自是聽出了時岩楓話里的意思，一語雙關，是擺明了不給面子嘛！這個時岩楓架子還挺大的，他非常不滿，道：「那好吧。」也不想多說了，旋即就掛了電話。

時岩楓搖搖頭，掛了電話，就走了出來，外面，已經飄飄揚揚下起了小雪，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也就是1982年的第一場雪。

「鄉長，你的茶杯，我幫你洗得乾乾淨淨的，剛泡的熱茶，順便暖暖手唄！」楊晚霞拿著一個紫砂茶杯，裡面泡著香茗，熱氣騰騰，遞給時岩楓。時岩楓好多天沒回來，他的辦公室里並沒有給他準備熱水，杯子也好久沒用了，剛才時岩楓接電話，楊晚霞便拿著他的杯子走了出去。

「謝謝。」時岩楓接了過來，問道，「楊書記在辦公室嗎？」

「在的呢，早就等著你談事情！我回辦公室啦，這天兒可真冷！」楊晚霞轉身之時眼波流轉，不經意地睨了他一下，一閃即逝的風情千嬌百媚，令時岩楓看得一呆。

「呵呵，是啊，不過下雪也挺好的。」時岩楓兩隻手捂著杯子，喝了一口熱茶，這天氣雖然嚴寒，但是漫天的雪花看得讓人心喜。瑞雪兆豐年啊，相信，這一場雪不會太小。

鄉長辦公室與鄉委書記辦公室在同一層樓，不過卻並沒有挨著，而是一頭一個，楊光明在最東面，時岩楓在最西面，都是兩個比較大的辦公室，其餘的房間都要小一些。時岩楓來到了楊光明的辦公室門前，敲了敲門，裡面傳來楊光明略顯嘶啞的聲音：「進來！」還明顯輕咳了兩下。

「書記，您感冒了？」時岩楓走了進去，關切地問道。

「呵呵，一點小感冒，不礙事，人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楊光明笑著擺擺手，站起來招呼時岩楓，看了他手裡捧著的茶杯，也就不給他倒茶了。

兩人坐定之後，楊光明看了時岩楓一眼，問道：「剛才是閆建兵給你打電話吧？」

時岩楓點了點頭，道：「是啊，他請我吃飯，不過被我拒絕了！」

楊光明看了他一眼，頷首，說道：「他也找過我，想讓我代為說項，被我婉拒了。小時啊，這個事情你做得很好，咱[***]的幹部不能為了一點點私人情面，就徇私枉法。違規了，違法了，該怎麼辦那就應當怎麼辦，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咱不能對不起老百姓不是？」

「呵呵，書記算是說到我心裡去了！」時岩楓深以為然。要是這個也來說情，那個也來說情，那以後楊家口鄉肯定烏煙瘴氣，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會發生。因為，沒有威懾力嘛！老百姓也不會相信政斧了。等到政斧失去了公信力，那才是真正可怕的！所以，時岩楓不僅要嚴懲董思貴，還要大肆宣傳，至少，整個鄉裡面要乾乾淨淨的，只有風氣好了，社會環境好了，搞經濟建設才有意義。

「這些天跑來跑去的辛苦了，村子都考察完了吧？」楊光明問道，眼睛里頗為讚許，畢竟，一個年輕人，城裡娃，來上任鄉長，居然一連半個月都呆在鄉下，深入群眾，與農民朋友們打交道，吃不好，睡不好，走的山路加起來恐怕都足足有好幾百公里，能繞楊家口鄉好幾圈了，可謂相當難得，換了一般人哪能做得到，尤其是這天寒地凍的，呆在辦公室里，烘烘暖爐，喝喝熱茶，看看報紙書籍不是更清閑么？

不過，正如時岩楓所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不摸清楚鄉裡面的情況，做任何決策，制定任何發展計劃，都是不負責任的！雖然說改革開放是摸著石頭過河，但是也不能拿這個當借口，而瞎搞，該摸清的情況還是要摸清。

像不少地方，領導者不熟悉情況，大手一揮，制定五年計劃，十年計劃，看起來十分宏偉，實際上是瞎搞，瞎折騰，反正空話大話誰都會說，藍圖嘛，誰都會畫，到頭來出了問題，立馬就推到了「摸著石頭過河」這句話上了，說改革開放嘛，大家都沒有經歷過，失敗也再所難免，失敗是成功之母，然後，繼續「摸著石頭過河」，繼續「失敗是成功之母」，苦的都是老百姓。在後世的時候，有些地方摸了三十多年石頭，還在摸石頭，這河得有多寬啊？當初，總設計師說這句話的時候，目的是想告訴大家，要大著膽子進行改革，要在實踐總結中完善前行，而不是給大家當成失敗的借口的！其實，很多的決策失誤，若是事先經過調查，因地制宜進行引導，結合當地實情，說不定都能夠避免。

時岩楓謙虛一笑，說道：「還有最後一個村子呢，打算過幾天去看看。書記，關於董思貴這個案子，您怎麼看？」

楊光明冷哼了一聲，道：「嚴懲，自然得嚴懲！」隨後又有些慚愧，楊家口鄉第二小學隔得比較遠，楊光明也沒去檢查幾回，想不到，就出了這種事情，要不是時岩楓過去，恐怕他還一直被蒙在鼓裡呢。

「那，咱們開會討論一下？」時岩楓提議道。

「好，要不就下午吧，這件事情儘快了解，你拒絕了閆建兵，那個人肯定再會找其他人過來說情。早點了解早點讓他死了這條心！」楊光明隨即就將楊晚霞喊過來，吩咐她去通知各個鄉黨委委員，下午兩點鐘在會議室開臨時會議。同時，派出所長李雷，其它工地的各個負責人，列席。因為楊家口鄉的派出所只是股級建制，李雷也沒有在鄉裡面掛副職，所以李雷還不是鄉黨委委員。

在會議上，由時岩楓對整個案件進行了詳細的通報，經過討論，會議決定，追回五成合同款，並將其非法所得進行雙倍罰款，然後另外尋靠譜的包工頭承包，課桌椅進行質量篩選，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全部退回，重新訂製，學校的教室重新進行修繕，不合格的大梁，全部重新換用結實的杉木，要求校方驗收時嚴格把關，對孩子們負責。同時，楊光明也發表講話，讓各個工地的負責人回去嚴查，一旦發現違規情況，立馬進行嚴肅處理。鄉裡面也專門成立了一個驗收監督小組，由時岩楓挂帥，避免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相信，經過這件事情，楊家口鄉的各項施工再也不會出現偷工減料的情況，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有。

至於對方願不願意交罰款？那也由不得他，董思貴一直拘押在派出所，交了罰款，再把人領走。反正，快過年了，也不怕對方拖到什麼時候去。誰不想過年的時候團團圓圓。

當散會的時候，外面已經白茫茫一片，寒風冷冽，鵝毛大雪飛舞，紛紛揚揚，如漫天的梨花一般迷人眼。看情形，這是一場大雪！

時岩楓來到秀秀飯店門口的時候，大門虛掩著，蔣文秀正在卧室里織毛衣，烘著暖爐，現在將近年關，小店的生意也漸漸冷清，再說，楊家口鄉的經濟，人口，本來就不及柳絮鎮，秀秀飯店的生意本來就沒有在柳絮鎮上那般好。但是，蔣文秀心裡踏實，錢不錢的無所謂，只要能跟著自己的男人就行。在她心裡，她早就是時岩楓的人了，自從時岩楓拿出三千塊錢來從她公公婆婆那裡將她「買」過來的那一刻開始。

聽到「嘎吱」一聲輕響，蔣文秀立馬放下手中的針和毛線，欣喜地站了起來，出來一看，果真是時岩楓，連忙幫他拍打身上的雪花，嗔怪地道：「也不知道打個傘？瞧你，弄得一身白花花的！」

「呵呵，我想反正沒幾步路，跑跑也就到了！」時岩楓笑著脫掉了外套，進了蔣文秀的閨房，裡面暖烘烘的，因為，蔣文秀勤快，生了好幾個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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