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年關
雖說林氏一向堅持橫而不流,秦淺卻是完全隨遇而安的姑娘,正如她自己所說,即便是換了個地方,她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變化,在她看來,沒有林氏,便哪裡都是一樣的。秦熙誇了妹妹一回,秦燾卻嘲笑妹妹根本就是遲鈍。
秦熙最初的擔心很快就過去了,老太太雖然並不如何疼愛孫女,總歸也是自家骨肉,孫兒們不在的時候,對幾個姑娘也頗為照顧,吃的用的比在自家房裡更要好些,只是管教的比男孩兒們嚴厲些,尤其是對年紀最大的秦沅,更是管教得有些嚴苛,秦熙覺得這樣也不是壞事,便放下心來,努力讀書去了。
慢慢地,幾個小姑娘也都看出老太太對姑娘們明顯不如對孫兒熱情,平日里雖也笑眯眯地和她們說幾句,可絕對沒有晚上秦燾和秦熙回來之後那樣的興緻,秦沅安安靜靜的受了,秦瀟卻著實有些不滿,總是小聲對秦淺和秦沅嘀咕,老太太偏心眼兒也太明顯了,秦淺口上應著秦瀟,心裡卻覺得這樣剛剛好,若是老太太每天也沖她綻出一臉褶子,自己恐怕只會更加難過吧。
秦淺現在的日子頗充實,白日里還是和潤玉學些針線,這次有人陪著她一道,秦沅和秦瀟兩姐妹都被余氏勒令好好學針線,尤其是秦瀟,余氏說正好磨磨她的毛躁性子,每天里跟在她後面檢查女紅,急得秦瀟成日里到點就開始四處逃竄,余氏礙於是老太太的屋子,不敢放肆,只得暗地裡偷偷瞪秦瀟,每每在這種時候,秦瀟就會覺得似乎來老太太屋裡也不算壞事。
秦淺閑下來還會讀兩句秦熙帶給她的書,因為林氏過世之後就再沒人教她,秦淺認得的依舊是林氏曾經教過的那幾本,家中並不會給姑娘們專門拿書來讀,秦熙偶爾得了閑,覺得妹子可憐,捎帶著教她兩句,秦淺雖然平日里總是反應慢些,卻在書本上頗有些天分,秦熙教她什麼都記得又快又好,有時候還能說出兩句像模像樣的話來,讓秦熙都忍不住有些驚訝。
秦燾知道妹妹還有這等長處,開始別有用心地教秦淺讀自己在讀的那些書,對小孩子來說,十三經的確是極度枯燥無味,秦燾美滋滋地做著美夢,想著教會了秦淺自己就能休息,卻沒想到他這樣等於溫故知新,加上秦淺又喜歡刨根究底,一個月來一向懶惰的秦燾被夫子表揚了不止一次。
秦熙看著秦燾猶自不覺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表面上一本正經地說了他了幾句,私底下卻偷偷笑了好幾回。
估摸著秦淺學的差不多,秦燾便央求秦淺幫自己寫那些無聊的功課,秦淺一開始還不幹,後來被秦燾威逼利誘地總算勉強同意,幾回下來,兩人都嘗到了甜頭,益膽大包天,背著秦熙偷偷摸摸地做了不少讓夫子哭笑不得的事情,讓一向正經的秦熙知道,又是一通雞飛狗跳,秦淺和秦燾都以為秦熙是因為秦淺代秦燾做功課而生氣,秦熙卻是在惱怒他們做壞事都如此笨手笨腳,居然丟人丟到了夫子那裡。
秦燾讀書雖然差些,為人卻是極好不過,對待各房的丫頭們都和藹可親,從不高聲,相比之下,秦熙就稍顯板正了些,少了幾分自然隨和。也是在全家丫頭婆子的幫助下,秦燾才一次次逃過了秦熙的懲罰,就連余氏都說,自從二房搬回來之後,秦家比平日熱鬧了百倍不止,秦燾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樂呵呵地將這些褒貶統統笑納了。
這樣的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年關,今年因為有喪事,過年頗多禁忌,讓幾個盼了一年的孩子失落了好幾日,雖說新衣服好吃食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是煙花爆竹和那幾日放縱沒規矩的瘋玩對孩子們的吸引卻是大人們無法想象的。
不過很快又有好消息傳來,三房的年貨送到了,帶來了大批的新鮮玩意,許多都是京城從沒見過的,老太太一揮手,將這批玩意全都分給了孩子們,總算安撫了他們這一陣來的低落情緒,送年貨的僕役還帶來了消息說,待到明年開春,三房也要回京城裡定居了。
三房的秦梧之前一直在西北邊境,雖說是個武官,卻是個難得的肥差。老祖宗去世的時候正是打仗,並沒能回來,如今仗打完了,他那邊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這次回京卻是因為上面的人辦砸了差事,拿秦梧做替罪羊,不光降了罪丟了官,差點還要了性命去,秦梧本就是家中最小的兒子,自來受寵,如何能受得這等委屈,一封書信告訴了在京城的大哥。
秦松卻很快回信告訴他,對方是太子的勢力,這次尋事本就是為了擠出空子來安插他們的人進去,沒要他的命已經是看了秦家的面子,其他想都不要想,還勸他和那些人搞好關係,免得將來風頭過去補不上好差事。
秦梧一聽傻了眼,不知道的時候還指望著能依靠秦家的勢力翻案,知道了卻只能有苦難言,他是小兒子,自來是最受疼愛,大小事務都是家人打理好的,從沒讓他費心過,他自恃京門望族,卻從來沒想過秦家的招牌會有一天不那麼靈,頓時沒了主意,這一個挫折徹底打蔫了他的雄心壯志,更覺得仕途險惡,不禁生出些退意,此次回來便是決定留在京城找事做,不再出門了。
全家人都在為三房擔心,秦松更是覺得自家弟弟決定的太過草率,老太太卻覺得很高興,她本就覺得小兒子不該離開京城那麼遠去,害她好幾年也見不到最心愛的小兒子一面,如今能回來最好不過,老太太對旁人一向是冷眼不屑,對這個小兒子卻是全然的盲目信任,她相信,憑小兒子的能力,在京城照樣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緊接著又來了消息,說三房這回要帶一個小姑娘一道回來,卻是老太太家的侄孫女兒,母親本就早逝,父親又因為這次邊疆叛亂而沒了命,孫家一脈單傳,到了這輩兒居然斷了香火,老太太難過了很久,又憐惜她年紀小小孤苦無依,便要求三兒子將她接到京城來照顧,三房自然答應了,說是開春就一道回京城裡。